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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黎諾依在街上被融化的女人撞倒;
夜不語和乾枯的女孩關在同個乾蒸房中。
雖然夜不語的心情低落,情緒暗淡,但內心深處還是對這些神祕之極的事件有著濃厚的求知欲望。
經過調查,死者皆參加過建行論壇舉辦的「深度徒步」活動,可怕的是,參與者現僅存活一人!
夜不語與黎諾依參加了由報社舉辦的同一行程,期望解開死亡之謎,並保護最後的生者,然而「時間到了」四個字,卻打從事件開始,就不斷在眾人耳邊出現,三次、兩次、一次,活動人數開始減少,死者身前都陷入可怕的幻境,之後的死狀更是說不出的淒慘!
到底,是什麼東西「時間到了」?
為何沒一個人是「正常」死亡?
在這走不出去的荒村之中,夜不語將遭遇有史以來最大的生存挑戰!
引子
人的際遇有時候確實是撲朔迷離,沒有人能夠預料到自己在下一刻能碰到什麼,也無法揣測眼前的世界,會不會真的和視網膜印上的影像一般不可思議以及混亂。
混亂!不遠處確實很混亂。
而混亂的起因是因為一個人,一個正在街道上瘋狂跑著的女人。那個女人大概只有二十五六歲,原本甜美的長相現在因為某些不明因素而猙獰可怕。
她跑得像只無頭蒼蠅,跌跌撞撞的,身體不時撞在步行街喧囂繁華的人群上。被撞的人正要開口罵,可聲音冒到喉嚨口,正準備引起聲帶震動時,氣惱便戛然而止。那些人紛紛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似的,臉上全是恐懼。
他們到底看到了什麼?
黎諾依很好奇,她站在臨海市商業街的中央位置,探頭探腦的想要將不遠處的景象看個清楚。好奇心每個人多少都有一點,可並不是每一次好奇都會帶來滿足心靈的東西。這一次黎諾依就付出了代價,那個奔跑的女人好死不死的居然朝她撞了過來。
黎諾依來不及躲開,身體已經被重重的撞倒在地上,那女人沉重的身軀就壓在她身上。那女人軀體散發出的不是年輕女孩特有的香氣和香水味,而是一股惡臭,臭得令人想飆眼淚。
怎麼會那麼臭?
黎諾依皺著眉頭,看著趴在自己胸前不斷蠕動的女人。從她現在的視線望過去,只能看到漆黑的長髮。
她用力推了推那女人的肩膀,想要將這人推開。可稍微一挪動,透過身子的薄衣就能感覺一股濕潤。似乎有某些液體從女人臉部位置留下來,並滲進了衣物,黏在皮膚上。
惡臭味不斷鑽入鼻中,似乎更加的濃重了。
「臭死人了。」黎諾依很後悔自己沒及時躲開,不過幾秒鐘後,發生了更令她後悔恐慌的事。
女人蠕動的頭緩慢的抬了起來,等看清她的臉部後,黎諾依整個人都嚇呆了。
剛才還算清秀的臉現在已經變得完全看不出模樣,近在咫尺的臉孔像是蠟燭融化了似的,蠟淚就是血肉,模糊的一塌糊塗。粗壯的如同血管般的紅色不明物佈滿了女人的臉,它們如同心臟一般一張一縮,極為噁心。
這是怎麼回事?不過是一分多鍾而已,怎麼一個人可以變成現在的模樣?
黎諾依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驚恐的快要跳出胸腔,她的視線凝固在那張可怕的臉上,恐懼令她失去了行動能力。
女人已經看不出長相的臉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救我,求求你救我。好痛!」女人艱難的從喉嚨裡吐出這幾個字。順著她張開的嘴巴,能夠清楚的看到嘴皮上黏連著如同披薩上乳酪一般的絲線,以及絲線內部已經全部掉落到口腔中的牙齒。
那畫面清晰的程度令黎諾依胃部一陣抽痛,想吐的衝動如浪濤般一波波的襲擊過來。
「救我。」女人再次張嘴,血水湧了出來,連帶著一顆顆雪白的牙齒,一古腦的落到了黎諾依的身上。
現在她算是知道,究竟是什麼染濕了她的衣服,究竟是什麼沾在自己的皮膚上。
全是那些如烤化的乳酪一般的黏稠黏連物,惡臭,也正是從那東西中傳出來的。
黎諾依畢竟也有過些恐怖的經歷,她鎮定下來,強忍住內心的恐懼問道:「我要怎麼救你?」
女人沒回答,只是一個勁兒的在呼救。她的臉部也像融化了似的,雙眼翻白,眼皮像蠟淚般耷拉著,然後從皮膚上流了下來。
「救我!好痛!」女人的聲音隨著融化速度的增加而逐漸降低,最後徹底失去了強度,一聲不吭的低下了頭。
黎諾依推開那具死沉的軀體,摸了摸她的脈搏,已經沒有在跳動。女人,剩下的只有一具臉部融化到只剩白骨的屍體。
腦袋裡很混亂,她無法反應,也沒辦法採取任何行動。接觸到屍體的地方都留著白色的黏稠物,惡臭和屍臭混合在一起,臭得人的大腦都痛了起來。
屍臭?怎麼會人剛死就會散發出屍臭?為什麼一個好好的女人,走在大街上,竟然融化掉了?這簡直就是靈異事件!
黎諾依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了警笛聲。
電視劇裡總是姍姍來遲的**,在現實世界中也姍姍來遲了。
第一章 融化
時間的概念有很多,但是追根究柢,也不過是一種客觀的存在。
時間的概念是人類認識、歸納、描述自然的結果。在中國,其本意原指四季更替或太陽在黃道上的位置輪迴。
其實用來描述一切運動過程的統一屬性的,這就是時間的內涵。
在古代,由於人們研究的問題基本都是宏觀的、粗獷的、慢節奏的,所以只重視了「時」的問題,後來因為研究快速的、暫態性的物件需要,補充進了「間」的概念。
於是,時間便涵蓋了運動過程的連續狀態和暫態狀態,其內涵得到了最後的豐富和完善,「時間」一詞也就最後定型了。
我到臨海市的時間是在凌晨兩點半左右,下了飛機,提著並沒有多少的行李,這才微微呼了口氣。
臨海市並不臨海,它最近的地方離太平洋也有一千五百公里以上。這個三面臨山的城市附近有一個大湖,湖面總是波濤洶湧如同海浪一般,因此而得名。城市屬於熱帶,不過,最近世界的溫度幾乎在每個時區都有混亂的跡象,所以就算是熱帶,晚上也頗有涼意。
看了看不遠處高懸的溫度計,二十三度,我頗有些無奈的打量了一眼四周。
十一月有許多從寒帶來這裡暫居的旅客,他們在機場大廳裡毫不顧忌的脫下厚厚的保暖衣,肆無忌憚的從行李中拿出春秋季的薄衣套到身上。如果全是身材姣好的美女,自己倒沒有什麼好鬱悶的地方,只是滿眼看到的儘是身軀臃腫的歐吉桑和歐巴桑,任誰都會覺得眼睛有種被污辱的感覺吧。
好了,先丟開自己的主觀情緒,照例自我介紹一番。我是夜不語,一個總是會被詭異事件撞上的倒楣良民,這次匆匆趕來臨海市,完全是因為黎諾依的電話。
這小妮子最近因為家族的人死光了,父母創建的香水公司也出讓了,心情老是有些沮喪,既然手裡有一大筆錢閒著,於是我建議她回國找點商機投資。畢竟一天到晚在加拿大的偵探社裡跟守護女拌嘴,或是偷老男人楊俊飛的紅酒喝也不是長遠之計,再加上萬年死女人林芷顏的推波助瀾,她這才不情不願的離開。
說起來,這女孩在德國的學業,似乎就連她自己都忘了。
臨海市據說不久後將要創建國際旅遊勝地的稱號,房地產商機很給力,黎諾依便乘著飛機來了這地方。可沒想到踏入城市的第一天,居然就碰到了極為可怕的事情。
她在電話裡哭哭啼啼的,聲音都在發抖。
至於我,本想不管她的,最近自己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所以老是愛發呆。不久前草原的那一幕老是如針刺般,在自己睡覺時、清醒時、洗澡時、甚至閱讀時,都不斷的摧殘著自己的神經。(詳見《夜不語第四部—地獄陰蜂》)
可那時候的經歷,我無法跟任何人說,也沒辦法宣洩,痛苦如一潭死水,沉積在心口,就那麼一直一直的刺激著記憶。我倍受煎熬,甚至覺得皮膚、指甲、腳尖、就連頭髮的末梢都充斥著回憶的痛楚。
忘不了,又能怎樣?
唉,經歷了那麼多事,悲傷過那麼多次,只有這一次,如決堤似的無法阻止。
每個人都看出了我有心事,只是偵探社中又有誰沒有過自己的故事?
老男人嘻笑打鬧的扮白癡裝傻逗我開心;林芷顏更是莫名其妙的強化腐女模樣;守護女不善言語,只是愛在我發呆時默默的站在我身旁,為我倒來紅酒或咖啡;而黎諾依,她說著淡定的話,表情也如往常一樣,只是偶爾能從眼神深處看出一絲憂鬱。
每個人都在為我擔心,沒有人問我為什麼而痛苦。說實話,內心深處,我還是頗為感激的。
好啦,這些其實都無關緊要,本來黎諾依遇到的事也是無關痛癢,自己更想待在沒人的地方舔傷口,可偵探社裡的其他人貌似很不爽,老女人找著花樣、換著藉口灌了我很多酒,我也失去了節制,就連從來都冷靜的頭腦也覺得是一種負累。
想醉。於是我真的醉了。
等我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居然坐在顛簸的飛機上。腿上放著一張紙條,右手還握著機票,看了看終點,居然正是臨海市。
紙條上老男人和死女人用欠揍的字體寫著這麼一段話:「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很傲慢討打。去跟黎諾依散散心,做些該做和不該做的事情。別擔心大姐頭,我倆搞定她。」
難怪守護女沒跟在身旁,原來被這兩個不良中年人給誘騙了。
散心是嗎?
轉頭看了一眼窗外,已經到了黃昏時段,西垂的太陽在平流層染紅了一大片雲彩。平靜的雲像是靜止不動的波瀾,絕美非凡。
或許真的應該調整心緒了。每天喝酒,然後沉默不語,確實會給所有人增添麻煩,可有些事情,就算是調整,又真的能調整到遺忘嗎?
我緩緩的搖頭苦笑,然後從座位前方抽出報紙閱讀希望分散注意力。
從加拿大到臨海市要乘坐十三個小時的飛機,自己醉酒睡了八個小時,還有六個多小時才能到達。這段時間是非常難熬的,特別是在無所事事而又心煩意亂下。
飛機上的報紙通常都有兩份,一份是起飛城市的新聞報,一份是目的地的日報。我拿起的這份就是「臨海日報」,上邊用頭版寫著一個標題,我的目光很快就被這標題給吸引了。
昨日早晨十點二十三分,一女子在臨海步行街突然猝死。
十一日上午十時許,一名二十多歲的女子在上班途中,突然倒在臨海廣場步行街上不省人事,經搶救後,還是無力回天。據悉,女子死亡的原因可能是心肌梗塞發做導致。
據事發現場一家美發店員工回憶,早上十點多他們看到一名二十多歲的女子臉色慘白,用手按壓住胸口,一副很痛苦的模樣。她走路跌跌撞撞,身上還散發著一股惡臭的味道,看穿著應該是附近辦公室的員工。
這名女子搖搖晃晃的,在撞倒一名正在步行街購物的女孩時,終於倒地不起。
附近商舖店主見狀,先告訴了巡邏的值班保全,幾名保全跑過來查看,一邊撥打急救電話,一邊報警。
警方聯繫上死者的家屬,死者四十八歲的父親立刻趕到現場,她抱住女兒的屍體放聲痛哭。據悉,死者是臨海人,今年二十二歲,在步行街附近的廣海大廈上班。
據死者的父親說,死者平時很少生病。她酷愛運動和冒險,患有心臟類疾病的可能性很小。
整篇文章寫得既不離奇也不神秘,說的無非是一個女子在步行街走路,走著走著就死掉了。而女子死亡前後,身體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完全是一筆帶過。
這跟黎諾依在電話裡哭訴的完全不一樣。
至於吸引我的部分,是報紙頭條緊接著的下一段話。
無獨有偶,三天前的夜裡,市區的一個狂歡的小舞廳裡忽然想起一聲驚叫,人們看到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慌張地看著面前一隻正熊熊燃燒著的巨大火柱。與這位年輕女孩共舞的女友人忽然發生了自燃。
有人飛速的找來了滅火裝置,可是在這使人望而生畏的藍色火炬面前,救火裝置一點作用都不起,只得眼巴巴地望著她變成了骨灰。
據聞,那天的年輕女孩和今天猝死的女性是朋友關係。目前警方已經介入了調查,不排除有人為因素存在的可能。具體情況本報將於以追蹤報導。
人體自燃?猝死?兩人是朋友?
我摸了摸下巴,覺得這些聯繫很有些意思。根據黎諾依的描述,那為猝死的女性死亡時的狀態不比人體自燃低調,要是在平時,好奇心旺盛的我早就屁顛屁顛的開始研究了。
可現在,幹什麼都提不起興趣,這些事自然也不願意理會。
我將報紙塞了回去,戴上耳機看電影,好不容易賴到了下飛機的時間。
在取行李的地方探頭看了看,轉輪的履帶上居然真有自己的東西。咦個很小的行李箱,隨意的提了提,輕飄飄的,搖一搖,還「喤啷啷」的發出輕微的聲響。
楊俊飛和林芷顏究竟在行李箱中給我塞了些什麼啊?似乎並不像換洗的衣物。
我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找了個人少的角落打開一看,整個人都像火山似的氣得快要噴發了!
只見不大的行李箱滿滿噹噹的塞著各種各樣的保險套,足有幾百個。每個保險套的味道都不一樣,檸檬味、香蕉味、榴槤味、甚至還有瓜拉那口味,琳琅滿目歎為觀止。真難為他倆能搜集這麼多出來。
我看著那個瓜拉那口味的保險套,嘴角不斷的抽搐。
瓜拉那是亞馬遜地區特產的一種野莓,五年一開花,十年一結果,營養價值非常高,當地人甚至把它當作金子來交易。
根據世界各權威博士深入研究及證實,據說它能促進人體各部機能的新陳代謝,使老化減緩,改善內臟機能的組織結構。
再與印地安人數百年的食用結果驗證,生產瓜拉那地區的人,比不生產瓜拉那地區的其他土人平均壽命延長一倍以上,老年人外表頭髮烏黑,皮膚光潤,沒有皺紋,肌肉富彈性比實際年輕二、三十年,所以也是非常優良的不老素。
該果實的外型特點是,成熟後,猶如一串眼珠,掛在樹上,非常恐怖。很久以前,當地人就把它添加到蘇打水、酒類裡面,是巴西的國寶之一,目前禁止果實直接出口。
說實話,我還沒去過巴西,自然也沒吃過這樣子恐怖、營養神奇的果子。
可包裝上,那大大眼珠子像是翻白的死魚眼般瞪著我,用這種東西真的會有性慾嗎?真的不會讓人變成性無能嗎?
行李箱上還貼著老男人厚顏無恥的幾句話:「防範愛滋,拒絕愛滋傳染,就該用套。用套,越用越精采。推倒黎諾依,我們偵探社全體員工都支持你。別擔心大姐頭,全體員工都是你堅實的後盾!」
這些無良的傢伙們。
我無語的搖著頭,心裡卻感覺有一絲絲的暖流湧過。果然人類是群居性的生物,有朋友的感覺,確實很好。
黎諾依就在機場大廳的出站口附近,踮著腳尖,用手扶著欄杆使勁的朝裡張望。看到我的身影後,頓時開心的揮舞著手臂,「阿夜,這裡,在這裡!」
那附雀躍的小女生模樣再加上清新絕倫的甜美臉孔,完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苦笑著摸了摸鼻翼走了過去。
她慇勤的想要接過我手裡的行李,我下意識的躲開了。開玩笑,裝滿保險套的箱子怎麼可能讓女生發現!就算明明很清楚箱子裡的東西不會有人知曉,可做賊心虛的感覺還是會有。
「怎麼了?難到行李裡有不可告人的東西?」她狡黠的眼神在我和箱子之間移動,然後用手挽住了我的胳膊,「算了,阿夜畢竟是男孩子,隨身會帶些很A的東西是非常正常的。我能理解!走吧,袋你到四處逛逛。」
「不用,直接回酒店吧,我累了有些想睡覺。」我搖了搖頭。
廢話,不盡快將箱子裡的東西悄聲無息的毀屍滅跡,難到孩要提著幾百個套套游大街嗎?這可不是一個正常人能幹出來的正常事。況且,都凌晨兩點過了,哪裡還有可以逛的地方?
「這樣啊。」黎諾依有些小失望。
「說起來,貌似你並沒多害怕嘛。」我瞅了她一眼。
「哪有,自從遇到前天的事情後,晚上怕得一個人都不敢睡覺咧。」她的臉色紅潤,完全看不出恐懼的跡象。
「是嗎?」我瞇著眼睛,語氣理充滿了懷疑。
「當然,不信你看我的黑眼圈。這就是我睡不著的證據!」她指著自己的證據,那雙大大的眼睛彷彿能說話,黑白分明的眸子乾淨的像是一汪湖水。我看了許久都沒看出黑眼圈在哪。
「你用的什麼化妝品,效果居然能將黑眼圈都遮蓋得一絲不漏,佩服。」我打趣道。
「要死啊,本美女從來只保養不化妝的!」黎諾依想要在我手臂上掐一下,手剛抬起來,又很捨不得的放棄了。
女孩恐怕也只有單獨在我身旁時還保留著從前的恬婉性格,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不得不承認,每個人都改變了許多。
人總要成長的,原地踏步只能會被身邊的人拋得越來越遠,從而跟不上別人的腳步,看著親密人的背影漸漸遠去。
我用力的搖了搖頭,將腦中湧入的許多莫名其妙的想法都甩開了。不知為何,現在老是愛朝著哲學方面鑽牛角尖。這個習慣不好,容易滋生厭世傾向。
「你怎麼了?」黎諾依覺得我的表情很是微妙。
「沒什麼,走吧。」自從在大草原經歷過那場事件後,不知不覺就和守護女以及她有了些許隔閡,那隔閡隨著時間的增加不斷的增大。對此,所有人都有所察覺,但因為我的放任而無可奈何。
黎諾依滿臉陽光的俏臉深處流露出一絲苦楚,她眨巴著眼睛,將我的手挽得更緊了。
機場外的停車場中停著一輛她租來的車子,將行李丟到後行李箱中,黎諾依沉默著坐上駕駛座的位置。
車緩緩的在夜色裡駛入機場高速公路,向著黑暗處穿梭。臨海市的環境保護得頗為不錯,透過天窗向上望,竟然還能夠看到漫天的繁星,這在都市裡已經極為難得。
沒多久黎諾依便拐出了高速公路,附近也燈火通明起來,市區到了。
「你住哪個飯店?幫我訂了房間沒?」我有些受不了車內的寂靜,開始沒話找話。
「沒有住飯店。既然是準備來投資,我來這個城市的當天就買了個已經裝潢好的房子。一來節省住宿費,二來也能探探底。」她隨意的回答著,眼神一眨不眨的望著道路。
「果然是有錢人。」我笑得很勉強。
投資這種事情自己懂得其實也不多,自然差不上嘴。何況黎諾依本身就很聰明,只是在我身旁處處都遷就著我,會讓人覺得沒有主見而已。
街上的車很稀少,在這個遊客居多的城市裡,深夜留下的便是深深的寂寥和空洞。或許大多數的人此刻正在酒吧和酒店裡廝混著,不過這些人中,顯然不包括我倆。
很快,車拐入了一個高級住宅社區前,黎諾依從車上取出一張磁卡,探出頭在識別器上劃了劃,門立刻就開。將車開入停車場放好,拿出行李,她指了指西邊。
「我買的房子就在那,這個靈洲社區的服務很好,附近的配套也不錯。」
我點點頭,示意她帶路。
兩人間淡淡的隔閡始終存在,縈繞在周圍顯得格外不舒服。黎諾依又是幽幽一歎,她不知道現在的狀況該如何處理,雖然經歷過那麼多,但對於感情,她終究是沒有經驗。
自我身上散發的隔閡氣息,給人一種距離千里之外的沉重。
「走吧。」
她想要拉我的手,我再次下意識的躲開了。
這個靈洲社區是高層電梯公寓,每棟樓都是兩梯四戶,總共三十三層。黎諾依買在六棟的三十一樓,她打開房門,我剛看裡邊的佈置就愣住了。
房子裡邊裝修得很溫馨,也很符合女孩子的喜好。從大門處望過去有個落地窗,視線很好,似乎能將整個城市燈火通明、車水馬龍的夜景都盡收眼底。
可這房子的戶型很讓我鬱悶。
那竟然是個小套房。
第二章 蒸房驚魂(上)
這個房間大概將近二十坪,開放式的臥室、廚房和客廳,甚至就連盥洗室也是開放的。
洗漱區就在客廳的右側位置,用一個圓柱型的玻璃圈了起來,只要有心偷看,不論身處在房間的哪個地方,都能將在裡邊洗澡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請問,我睡哪?」我撓了撓頭。
「床上啊。」黎諾依粉嫩的臉微微有些泛紅。
「你呢?」我瞅了一眼寬度不足一米四的單人床,眼角抽搐。
「床上啊!」她害羞的笑了笑,「既然是投資,當然是小戶型最好出手了。」
「算了,我還是去住飯店吧。」我苦笑一聲,提著行李箱轉身就準備走人。
「阿夜!」沒來得及開門,女孩已經用雙手從身後死死的將我抱住,「最近你怎麼老是這樣?自從上個月回來後,不是發呆就是靜靜ㄗㄨㄛˋ著一聲不哼。你知不知道,我們所有人都在擔心你。」
她的聲音頓了頓,語氣發澀,甚至泛出一絲淒苦,「那段經歷既然你不說,我就不問,可你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令人心裡發涼。我不想看到這樣的你!」
「況且,你又不是三流言情小說的男主角,幹嘛一天到晚弄一副苦大仇深的傷心模樣?」女孩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似乎在哭泣,「求你了,不要再這樣下去。你是不是非要將我和李夢月都逼瘋了才會高興?」
我的手離門把只有三公分,可這短短的距離實在沒辦法跨越。
她和守護女的心思,自己知道得清清楚楚,可世事總是那麼變幻無常。就再自己不斷的糾結著該在她倆中選擇誰時,誰又知道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結婚了,有了妻子,而第二天,妻子便去世了。這種打擊,就算任誰也會一蹶不振吧。
自己不是個神經大條的人,有人說太理智的人一定會錯過誤入歧途的機會,以及錯誤帶來的沿途美景,可我的感情,真的又乘載的了那麼多嗎?
微微歎了口氣,我收回手,摸了摸黎諾依的小手,就算是身處熱帶,她的手依然冰涼一片。
這個女孩,愛得很辛苦,正如她所言,我根本沒有任何權利去傷害她倆。
「對不起。」我勉強做出一張笑臉。
「嗯啦,聽到這三個字,死了都值了。」黎諾依抹去眼淚,將我拉到沙發上坐下,又扯出幾件換洗的衣物,「滿身汗臭的夜不語先生,要不要去洗個澡?」
「不了,男人還是有點汗臭味比較帥氣。」我還沒開放到在那個玻璃櫃裡洗澡,任某人看的地步。
「那我要去洗了喔。」她雙頰上飄起一層紅霞,輕輕一咬嘴唇,隨即毅然的解起自己的衣服。
我連忙轉過頭去,「這個套房設計得太邪惡了,根本就是情侶酒店的理念嘛。」
「本美女倒是覺得滿不錯的,本來就是單獨的私人空間,不考慮會有外人來。」在我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是衣服落地發出的曖昧。
「阿夜,你就打算一直僵在那裡嗎?」女孩的語氣中帶著調侃和赤裸裸的挑逗。
「我喜歡看夜景。」用膝蓋想都能清楚的知道,背後那一個散發著處女幽香的胴體究竟有多誘人,可我偏偏滋生不出一點膽量。
心裡的那道坎,始終還是沒過去。
「我洗了,要想偷窺可要趁早。當然,進來跟我一起洗,本小姐會更歡迎的。」黎諾依笑呵呵的說著誘惑的話,腳步聲裡依然透露出她的緊張。女孩走進透明淋浴間,放開熱水。
我就這樣一聲不哼的聽著她洗澡的聲音,心潮起伏的看著夜景。
今晚,一定很難熬!
確實,整整一夜我都沒有睡著。黎諾依堅持要跟我一起,我睡沙發她擠過來,睡地上也毫不猶豫的如同牛皮糖般黏人。
總之也甩不掉她,我只好睡到了床上。
兩個熱呼呼的身體擠在一米四寬的空間確實檢得很狹窄,黎諾依緊緊的從身後抱著我。她穿著單薄的睡衣,誘人的軀體有著驚人的彈性。
鼻子裡有意無意的不斷傳來女孩洗澡後清新的香味,再加上身後那微微顫抖的緊張。
一切的一切,都在引人犯罪。
好不容易才將夜晚熬過,不用照鏡子都能想出眼睛上一定頂著兩個碩大無比的黑眼圈。
「臨海市有許多風景怡人的地方,附近還有些荒山野豬,也是背包客們攀沿徒步的聖地。甚至有些背包客會在節假日搭飛機來咧!」她用歡快的語氣介紹著,拉著我的手四處亂竄。
所謂背包客,泛只那種背著背包,帶著帳篷、睡袋,穿越、宿營的戶外愛好者。對此,我也頗有經驗。畢竟怪異ㄕˋ件的調查不但需要腦力,體力以及野外生活能力也更為重要。
說是帶我看名勝,可走著走著,我就皺起了眉頭。所謂的名勝,怎麼跑到了臨海市的商業街上?
周圍的年輕男女們川流不息,每個人都提著自己辛苦血拼出的物品,嬉笑打鬧著。從遊人如織的情況看,這條商業街肯定在臨海市的中心繁華區。
「那個,請問這裡真的會有名勝古跡或者景點一類的東西?」我撓了撓頭,謙虛的詢問。臨海市這地方我也有所耳聞,市中心絕對不會出現人文景區。
「當然有!你看看這些帥哥美女,有事沒事偷窺幾眼是多麼賞心悅目的景觀啊!」黎諾依一臉花癡狀,眼睛裡甚至迸出了小星星。
「別裝了,你不是那種人,也裝不出齷齪的味道。」我實在沒吐槽的興趣,不用說,她這副模樣肯定也是老女人教的。
「沒趣。」黎諾依撇了撇嘴,精緻的小臉上閃過一絲狡黠,「跟你說實話好了,你知道我們現在站著的地方是哪裡嗎?」
「商業步行街。」我揉了揉鼻子。
「錯!」女孩搖了搖頭,露出得意的神情。
「怎麼可能不是商店街!」我環顧了四週一眼,高樓林立,兩旁的店舖多到幾乎沒有間隙,而來來往往的人類也散發著錢臭味。典型的商業街標準!
「哼哼,猜不到了吧。說出來下你一跳!」黎諾依揭開了謎底,「我腳下站著的位置,就是前幾天我碰到融化女的地方。感興趣吧?」
女孩做出「快多問我一點」的表情,我卻煞風景的搖了搖頭,「不感興趣。你要是有閒功夫的話,還是多找點途徑做投資調查吧。我回去睡覺了。」說完就打了個哈欠,準備走人。
女孩很鬱悶的用力跺了下腳,然後一把將我從後邊抱住。
「你幹嘛?」我有些臉紅的看著周圍詫異的男男女女們用八卦的目光圍觀,「放手!」
「不放,除非你在跟我去一個地方。」
「我實在很累,讓我休息一下,明天在陪你?」我討價還價道。
「不要,你不限在陪我,我就大叫非禮。」
「小姐,現在可視你把我緊緊的抱著,用世人的眼光不論怎麼看,都覺得是你在非禮我吧!」我很無奈。
「也對耶。」黎諾依眨巴著眼睛,逼出了幾滴眼淚,還做出傷心欲絕的模樣,「那我要是在街上大叫『不要拋棄我』呢?阿夜應該是不會被當作負心漢群毆吧?」
美女的傷心絕對有殺傷力,再加上幾滴淚水和垂顏欲泣的淒然神色,周圍的男狼們已經義憤填膺起來,他們磨刀霍霍,臉色不善。如果現在某人真要大喊些犯忌的辭彙,暴動是可以預料的,而群毆,一定是必然的。
「我去行了吧。」為了小命著想,我終究還是可恥的低頭了。
黎諾依開心的抓住了我的手,一秒鐘前的悲傷情緒如同卸妝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純演技派啊!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在那所恐怖的不良行為矯正中心裡為活命而苦苦掙扎,暗中策劃,帶著面具應付所有人……估計她非凡的演技就是從那時候練出來的。
走到停車場,女孩將我推進車裡,然後開著車向城西行駛。半個小時後又將我趕下車。
「到地方了,呼,拿去。」她從後行李箱取出兩個紙袋,遞了一個給我。
「這是哪裡?」我一邊接過袋子一邊問。
「沒看到看板嗎?」她指了指對面。
只見一個碩大的牌子,上邊寫著「蝴蝶谷恆溫游泳池,臨海市最大的室內游泳聖地。」
這一次這小妮子竟然將我領到了游泳池,我已經完全搞不清楚她究竟想要幹嘛了。黎諾依給我的紙袋中裝著泳褲,很合身。
我換好衣服就走進了游泳區。
這個所謂的臨海市最大的室內游泳聖地確實頗為壯觀,不但有冷水池、恆溫池和高溫池,還有大大小小三十多個藥池。我隨意的選擇了一個泡在裡邊,腦袋裡不禁猜測著某人的葫蘆裡究竟裝的是什麼藥。
「怎麼樣,這裡很大吧?」
溫婉的聲音從我腦袋後邊傳了過來,我轉頭一看,不禁眼睛都亮了。
只見黎諾依穿著一套粉紅色的比基尼。高身兆苗條的身材呈現著極為誘人的身體弧度,盈盈一握的腰肢、大小合適的胸部以及紮成馬尾的頭髮顯得精神熠熠,赤裸的雙腿像是白玉般纖細修長,再加上她嘴角含笑的甜美表情,幾乎成為了整個泳池的焦點。
所有男人,不論老的少的都不由自主的用充滿各種情緒的眼神盯著她看。女人們也被吸引了,有的嫉妒,有的羨慕。
而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的泳裝打扮,也是第一次審視這個總是在我身旁做出小女人、小妻子姿態的女孩,原來,溫婉如水的她居然能這麼漂亮。
「漂亮吧,看傻了吧?」黎諾依得意的在我的注視下走了幾步,故意展露自己極美的身材。
「確實有點意外。」我又閉上了眼睛。
「你這個人啦,真恨不得咬你一口!」她咬牙切齒的躺到我身旁的水壓按摩椅上:「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嗎?」
「不知道。」我的確是不知道她究竟想幹嘛。
「嘿嘿,我約了一個人。」黎諾依翻過身來拉住我的胳膊,「那個人你一定感興趣。」
「放心,我現在對什麼都沒興趣。」我不假思索的否定了。
「不要那麼武斷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去。」我搖頭,這段時間真的對一切都興趣乏乏,雖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去嘛,就看一眼。」黎諾依用力的拉扯我,高聳的胸脯緊貼著我的胳膊,那份柔軟和彈ㄒ一ㄥˋ交織的複雜令人頭暈目眩,「那個人有一個故事,聽了後你肯定會覺得好奇。」
「抱歉,我真的提不起精神。」
事情發展到這裡,如果我還猜不出原因,自己就真的是個笨蛋了。眼前的女孩為了讓最近極為頹廢的我打起精神,不惜賣弄色相,恐怕還挖掘了些古怪離奇的事情想讓我知道,她認為這樣我的注意力就能轉移,情緒也會好很多。
微微歎了口氣,看著女孩有些哀求的神色,我終究心軟了,「好吧,去看看又不會死。」
可誰也沒想到,這句話,險些應驗了。
我跟她一起站起身來,女孩緊緊挽著我的手,柔軟的身體不時的貼著我,從兩人接觸的地方偶爾傳來一陣溫暖細膩的觸感,很舒服,讓我的心也稍微舒展了些許。
她帶著我繞過十多個藥池,最後來到了乾蒸房間。
「我約的人就在裡邊。」她得意的推門走了進去,可偌大的房間裡卻一個人都沒有。
黎諾依愣了愣,「怎麼會?應該到了才對!都快十一點了。」
「會不會是堵車了,沒到?」我毫不在意她口中人的去留問題。
「不會吧,她說就住附近,所以才約這裡見面的。明明約的是十點五十分準時碰面的!」她有些困擾,「我去換衣間拿手機打個電話問問,阿夜你替我等一下。」
說完後她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我一陣鬱悶。這小妮子就連要等的人是男是女,身型年齡都不跟我說清楚,我怎麼替她等啊?
這個乾蒸房間有接近六十個平方米,呈圓形,靠牆壁的地方擺著長長的木質椅子。
從頭頂吹下的熱風以及不遠處炭火蒸發出的水蒸氣,交織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怪異感。我一直都無法理解這種受虐的心態,把人類當成包子一般蒸,真的對關節炎、腰背肌肉疼痛、支氣管炎、神經衰弱有保健功效嗎?
由於今天是禮拜一,又是接近中午,來泳池的人本來就很少,而大中午受虐蒸熱氣的人就更少了。龐大的木質屋子裡就我一個人傻坐著,不知道待了多久,突然門被推開了。
我剛以為是黎諾依回來了,正準備開口抱怨時,卻看到一個不認識的女孩,頓時將衝到喉嚨口的聲音嚥了下去。
這個女孩大約二十歲左右,穿著紫色的可愛連身泳裝,身材不錯,應該是經常有在鍛鍊。她紮著馬尾辮,頭髮染成了玫瑰色,長著一張南方人特有的圓臉。
女孩環顧了下四周,發現只有我坐在裡邊,不由得有些猶豫,最後還是下定決心似的走了進來,離我遠遠的座道了對面的位置。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見我在打量她,女孩瞪了我一眼。顯然,她的心情很不好。
我無奈的撇撇嘴將視線移開。這女孩的脾氣貌似有些火爆,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我還是能從她的臉上看出一絲疲倦和不安。她眼睛上頂著的兩個黑眼圈,大概比我的都還要碩大,恐怕是幾天都沒能好好休息了。
不過這年紀的女孩通常也都如此,不是為戀愛焦慮,就是為學分而犯愁,把自己折騰夠了,或者找到倒垃圾的對象了,自然就好了。
我苦笑著一邊惡意猜測著有的沒有的,一邊自我遺忘自己的年齡。和她年紀差不多的我,處境似乎還不如她吧。畢竟自己的痛苦和鬱悶又能向誰傾訴呢?自己令人疲憊不堪的經歷有誰能夠理解呢?
經歷過如此多詭異莫名、無比危險的ㄕˋ件後,我想我真的累了。
乾蒸房間裡沉悶的空氣令人有一種坐在熱氣球中的感覺,熱流從四面八方壓過來,全身的皮膚都像是失去了作用,汗水被不斷的排出。我的肺部在喘息著,像是著了火似的,自己在這個該死的地方待了多久了?
由於附近沒有表,我沒辦法揣測。
對面的女孩精神很渙散,她軟軟的坐著,似乎想要睡覺,又不敢真的睡著。或許是感覺太過悶熱,她按了按身旁的電鈕。
一股涼水立刻從炭爐上空住入,肉眼可見的水蒸氣升騰起來,瞬間蒸發在了空氣裡。
不知為何,就在那一瞬間,我居然聽到了一股刺耳的耳鳴聲。
那尖銳的聲音直接刺入腦海,我不由自主的摀住了腦袋。
極為意外的是,對面的女孩也坐了同樣的動作。她的表情更加的痛苦,似乎耳鳴的厲害,她死死的將耳朵堵住,全身都在顫抖著。
我有些發懵,奇怪了,所謂的耳鳴是人們在沒有任何外界刺激條件下,所產生的異常聲音感覺,雖然有專家說這一現象常常是耳聾的先兆,因聽覺機能紊亂而引起,不過大多數人都會有此體驗,可從來也沒聽說過耳鳴也會傳染!
很顯然,我倆是在同一時間耳鳴了,這個偶然實在有些令人感覺詭異。
拚命堵住耳朵的女孩在椅子上掙扎了好一會兒,就在我猶豫著考慮是不是應該過去看看情況時,她居然恢復了。
女孩重新坐回椅子上,沒事人似的見我眼神怪異的盯著她,不由得發怒道:「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打滾啊。土包子,煩不煩,懂不懂禮貌。」
她罵罵咧咧的將身體蜷縮成了一團,明顯在恐懼。
我非常介意剛才的現象,兩個人要一起耳鳴的話,巧合的可能性太小了。
在沒有外界聲、電刺激條件下,人耳主觀感受到的聲音,這是對耳鳴的定義。
值得注意的是耳鳴是發生於聽覺系統的一種錯覺,是一種症狀而不是疾病。有些人常感到耳朵裡有一些特殊的聲音如嗡嗡、嘶嘶或尖銳的哨聲等,但周圍卻找不到相應得聲源,既然是主觀的東西,別人就不會因此而受到影響。
除非是受到了外界的干擾,耳鳴才會在複數的人身上一同發生。
對面的女孩不斷的蜷曲著身體,或許是有些什麼看不到的東西在騷擾她,女孩站了起來,坐立不安的在乾蒸房裡來回走動。
「那個,能不能請你安靜一點,到處走弄得我眼睛都花了。」我弱弱的問。
「煩死了,煩死了,要你管。這個民ㄓㄨˇ的社會,我出錢進來享受生活,幹嘛不准我到處走?我偏要走!」女孩的語氣十分煩躁,精神也有崩潰的現象。
我皺了下眉頭,她越是到處亂走,我越是覺得不安。雖然說不上來原因,可直覺就是讓自己極為不舒服。
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還是說,有東西被自己給忽略掉了?猛然間,我站了起來。
女孩被我的動作給嚇了一跳,她兔子似的急忙逃竄到最角落的位置,警戒的尖叫道:「你要想要幹嘛?」
孤男寡女,穿著幾片布,大部ㄈㄣˋ身體都赤裸著,又是在封閉的空間裡,的確會加強戒心。我的心情也煩躁不安起來,不耐煩的揮手示意她不要吵。
「放心,就你那身材,我還看不上呢。安靜點!你不覺得乾蒸房裡有些不對勁嗎?」
「哪裡不對勁了?我看這裡最不對勁的人就是你!」女孩摀住自己的胸口,一副會遭到侵犯的害怕模樣。
我懶得理她,大步走到了房間的左側。那裡有一個圓形的儀表,上邊顯示著乾蒸房裡的溫度和濕度。只看了一眼,我就被儀表上的刻度給嚇得全身呆滯起來。
第三章 蒸房驚魂(下)
人生有許許多多的巧合,也有許許多多的意外。相對於機械的意外,人更容易出錯,不過很明顯,我的眼睛此時此刻並沒有問題,那意思就是,機械出錯了?
只見儀表上赫然顯示著攝氏六十三度,絕對濕度超過了八十pw,這簡直是難以置信。雖然每個地方乾蒸房對濕度和溫度的標準都不同,但就我所知,大部分的地區基本上的絕對濕度都是沒那麼高,而溫度也不會超過攝氏五十。
難怪心裡有一種煩悶的感覺,自己剛進來的時候並不會覺得溫度有所增加。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我皺著眉頭環顧四周,自己確定進來的是乾蒸房。雖說乾蒸房的最高溫度可以達到攝氏八十度,但乾蒸也為了適合有風濕病的患者,同時令屋裡沒有蒸氣的味道,所以基本上濕度都不會太高。
恐怕,確實是機器壞了吧。
「喂,你沒感覺身體不舒服嗎?」我遠遠的沖抱成一團、舉止怪異的女孩喊著,這傢伙明明那麼警戒心重,偏偏又硬要莫名其妙的待在乾蒸室裡,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麼。說起來,她不會就是黎諾依約來的人吧?
仔細回想了些細節,我深以為然。
「我舒不舒服關你屁事,你不舒服就滾出去。」剛想要問個明白,女孩就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我聳了聳肩,指著儀表,「你來看看這個。」
女孩戒備的走過來,探頭快速看了一看,又快速的將頭縮了回去,「看不懂。」
這玩意兒確實沒幾個女孩能看懂!
我頭痛的按著額頭,「我們出去吧,這間乾蒸房出問題了,濕度和溫度都在往上漲。再漲下去人的身體可承受不了。」
「真的?」女孩狐疑的瞅了我一眼。
「千真萬確,估計不用多久維修人員就會來了。」同樣的年紀,怎麼老感覺和她有代溝呢?是錯覺嗎?
「好吧,你先出去。」女孩向後退了幾步。
我看起來就真的那麼不值得信任嗎?
不想再囉唆無營養的東西,我覺得自己比遇到了恐怖ㄕˋ件還累。乾蒸房的溫度越來越高了,皮膚表面的和水彷彿自來水一般流出,胸腔的起伏粗重了許多,就連呼吸也變得費力起來。
我覺得自己出去等黎諾依也不錯,究竟那女孩是不是她約的人,等她來了後自己判斷。迅速的走到出口的位置,我用力拉動門把手。
本應該輕易就能開啟的門,竟然一動也沒動。
高達六十多度的空氣沒讓我有一絲安全感,背後突然涼颼颼的冒出了冷汗。我眉頭大皺,雙手握住門把使勁的向裡拉,門依然不動。
深深吸了口氣,再次向外推,門還是沒有動彈的跡象。
「喂,你到底出去還是不出去。男子漢的,幹嘛一副優柔寡斷的模樣。」身後傳來了那位警戒女孩的嘲諷。
「我確實是有些沒用,門都沒辦法打開。要不換你來試試?」我退後幾步示意她開門。
女孩戒備的在我和門之間來回看了看幾眼,然後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她來到門前想要拉門,結果不出所料,門絲毫沒動。
「這是怎麼回事,你搞得鬼?」女孩憤怒的瞪著我,拚命的又拉又推,還不斷尖叫著。她顯然是嚇到了。
空氣裡的溫度又增加了一些,我能明顯的感覺到皮膚因為蒸發的水分過多而乾燥了起來。
「砸門吧。」乾蒸房裡乾乾淨淨一目瞭然,想要再這鬼地方找個東西砸玻璃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用手使勁敲了幾下,玻璃完好無損。
一咬牙,用毛巾隔著熱能,迅速從炭火堆裡拿出了一塊足足有四個拳頭大小的炭扔在地上。等冷卻後用力的向門上的玻璃砸去,炭瞬間崩裂成無數塊,而玻璃絲毫無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女孩驚慌失措的不斷敲擊著房間門。
隔著一個單薄的門,透過窗戶能夠清楚的看到外界。那裡就如同別一個世界似的,來來往往的人各自幹著各自的事情,沒有任何人住一到了裡邊的情況,就算乾蒸房裡有人尖叫,有人玩命的敲門,也沒有誰注意過。
這樣的現象,實在太反常了。不過是個三厘米厚的薄木板門怎麼會隔音?怎麼會令外界無法察覺?
我注意著外界的動向,等到有人接進了房間門不足兩米時,猛地用力踹向了門板。整個門都顫動起來,發出嗡嗡的迴響。
門外那人絲毫沒有聽到似的遠去了,而房內,身旁的女孩卻痛苦的大叫一聲,捂著耳朵倒在了地上。
我的耳中也迴盪起強烈的耳鳴,使勁搖了搖頭將不適感揮去。望向不知名女孩時,自己也被嚇了一跳。只見她似乎承受著強烈的痛楚,耳中甚至有鮮血流了出來。
鮮紅的血液散發著妖艷的顏色,染在木地板上,看得人心發悚。
「你沒事吧?」我慌忙將她扶住。
「耳朵,耳朵老是有人在說話,有時後還在尖叫!」女孩用痛苦的語氣斷斷續續的說著話,她疼痛得口齒不清,整個臉部都扭曲了。
我的耳鳴持續著,雖然微弱,但足足一分鐘後才逐漸消失。當我的耳鳴完全隱去後,女孩的臉色才稍微好了些,她乏力的推開我,「離我遠些,別以為能佔到本美女便宜。」
這人的邏輯思維實在無法揣測,明明是我想救她,但從她嘴裡說出來就變成了佔便宜,弄得我哭笑不得。
不過現在也並不是計較的時間,如果再出不去的話,估計要不了多久,兩人就會因為窒息而死在裡邊了。
我喘息著,溫度的增加讓空氣裡的一切都變得炎熱起來。明明周圍的濕度極高,可身體依然出現了缺水症狀。看了看儀表,溫度接進了攝氏九十三度,濕度已經停在了百分之百上。
再次用力的撞門,但依然沒有任何效果。
「到了,時間到了,真的輪到我了。」女孩驚慌失色的念叨著什麼,她放棄了似的跑到椅子上坐下,整個人都縮成了團狀。
「什麼時間到了?」我的嘴唇乾裂,每呼吸一口氣都用盡全部的力量。有種嘔吐的感覺在腹部醞釀著,那是長期處於高溫狀態的必然反應。
「我說我就要死了,你耳朵聾了沒聽到?」女孩將頭深深埋入進膝蓋裡,「遺禍人間和瘦小鹿都死了,本來以為我會例外的。沒想到,我也會步她們的後塵。」
「你什麼意思?」我完全聽不懂她究竟在說什麼。
其後,女孩的精神狀態陷入了完全的錯亂當中,語氣也開始斷斷續續,間或夾雜著對從前的追憶。從她胡亂不堪的話中,我總算是理出了些線索。
其一,遺禍人間和瘦小鹿是兩個女孩的名字,她們三人是朋友。其二,那兩位已經死了,現在輪到她了。第三,她口裡一直念叨著什麼「時間到了」之類的辭彙,重複次數極多,可我無法理解其中的原因。
乾蒸房想要把裡邊的所有東西都蒸發掉似的,流淌著足以致命的溫度。如果不是因為濕度很高的因素,我倆早就被煮熟了。
其實在現下的環境中,我和她能夠活著,簡直都算是一種奇跡。力氣一點一滴的從身上流失,隔著那扇薄門,活命的希望卻那麼遙遠,我就連站直身體的能量都沒有剩下,只依靠本能努力的將熱氣抽入肺部,又將肺內的炎熱空氣呼出。
每呼吸一次,力量就少一點。
我頹然的坐倒在地上,乾癟的皮膚像是搾乾了似的,幾乎不再流汗。
「喂,雖然莫名其妙,不過都快要死了,能問問你的名字嗎?」人的心態有時後很奇怪,明明對眼前的女孩非好感,但機緣巧合下共同赴死,還是希望知道對方名字的。「我叫夜不語。」
「我叫秋的王女。」臨死的真實感讓女孩頭腦清醒了點,她聽了我的話,沉默了幾秒後回答。
「秋的王女?這國度有這種名字嗎?!」我幾乎以為耳朵已經出現了幻聽。
「網上的暱稱哪,你不也用的是網名嗎?什麼夜不語,是上哪有這樣的姓名。」女孩雖然怕得要命,但還是不忘吐槽。這人的性格也太偏激了。
我苦笑著沒有解釋,確實,自己的名字確確實實有些古怪。
「嗯,那個,其實我想要道歉。」秋的王女遲疑了片刻,臉上流露出絕望,「是我害死你的,我的時間到了,卻拖累了你。」
「什麼意思,什麼時間到了?」剛才她一直都在呢喃這四個字,我很在意。
「時間到了,唉,沒有人會相信我們的經歷的。」女孩的語氣低沉了下去。
不,不是她的聲音變小,而是我的耳朵失聰起來,意識逐漸變得模糊,眼睛就算在努力也沒辦法張開。腦袋如同泥潭似的黏稠,有人說死亡前能夠在剎那清晰的回憶起從出生到現在的一切,恐怕是騙人的吧。
自己將要死了,大腦卻沒思考,甚至無法回憶。
逐漸閉合的眼簾還留著一條縫,從那條縫中能夠模糊看到乾蒸房裡的溫度高到空氣都扭曲了。離自己不遠的女孩軟軟的倒在地上,她的身體正在抽搐。
幾秒後,我徹底閉上了眼,陷入無休止的黑暗中……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覺得眼簾前不再黯淡,甚至能感到全身的皮膚和肌肉因為脫水而疼痛著。猛地張開眼睛,刺眼的光線立刻穿刺在視網膜上。
自己沒有死?
我拚命的轉動眼珠子,眼前的景象從模糊變得清晰,一張美麗的臉上掛著淚水,此刻正急切的注視著我,而自己,頭部枕在一雙軟綿綿的大腿上。
「阿夜,你清醒了。太好了,我差點沒被嚇死!」
思維開始活動,記憶慢慢恢復,我總算回憶起了眼前的人是誰。
「諾依,跟我一起的女孩怎麼樣了?」絕處逢生的喜悅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強烈,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立刻就被黎諾依給按住了。
「那個女孩,死了。」她擦掉眼淚,勉強的露出一副悲傷的笑臉。
「她就是你約的人吧?」我問。
「嗯。」黎諾依輕輕的點頭,「是我害死了她。如果不是我約她在這裡見面的話,她就不會發生意外了。」
「恐怕沒這麼簡單。」不知為何總有一種預感,那女孩就算沒有在這裡死亡,還是會因為在另外的環境下,在同一個時間,以另一種方式死掉。
輕輕的拍了拍黎諾依的肩膀,我淡淡的說:「扶我去看看她的屍體。」
「屍體已經被運走了,那模樣簡直慘不忍睹。」想到了當時的情況,黎諾依止不住想吐。
「那給老男人打個電話,我想要知道那女孩被發現時的第一ㄕㄡˇ資料。」依然對那個叫做秋的王女的女孩有些介意,她口中提及的「時間到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對不起。」黎諾依見我在發呆,突然用力抱住了我。她俯下臉,將頭緊緊地貼在我的胸膛上,淚水滴落,順著兩人接觸的位置緩緩滑下,「發現你的時候,阿夜你的心臟都不跳了。我險些以為你會死。阿夜要真死了的話,我也沒活下去的意思了。」
「對不起,我真多事。以為找些奇怪的ㄕˋ件就能讓你打起精神的,卻害你險些喪命。」她拚命的抱著我,身體都在顫抖,她聽著我心臟的跳動,淚水不停地流。
「不是你的錯。」
我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正想要說些安慰的話,一個男人的聲音不合時宜的插了進來。
「您好,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是『臨海日報』的記者邱穆,這是我的記者證。」
這是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男人,長得很壯碩,帶著一頂帽子,穿著一身灰色的記者裝。他將記者證在我倆眼前一晃,迅速說道:「這位先生,你是乾蒸房現場中的其中一人嗎?關於那位死掉的女孩,我能不能採訪幾個問題?」
「對不起,這位先生,沒看到我男友身體很不舒服嗎?」被打斷了良好的氣氛,黎諾依有些生氣,還擅自將我倆的關係上升到了男女朋友上。
那位叫邱穆的記者撓了撓耳朵,「實在抱歉,我趕時間要把稿子交給報社。要不就問兩個問題?探訪費我會加倍給的!」
黎諾依剛要拒絕,我擺了擺手,「你問吧,做為交換,你也要回答我幾個問題。」
自己剛好也有些東西想要知道。
「太好了。」記者邱穆詫異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猜測我究竟想問什麼,不過他並沒有過多的浪費時間,「請問,你和那個叫做夏雪的女孩在乾蒸房裡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會死?」
我苦笑了一下,「原來那個女孩叫做夏雪?她進來後,乾蒸房裡的機器就壞了,溫度和濕度節節攀升,最後幾乎要將人煮熟了。」
「嗯,你身上有燒傷的痕跡,而那女孩恐怖的屍體上也有灼傷。」記者自言自語的點點頭,又問:「你們為什麼沒有向外界求救?」
「當然是想要求救,不過來不及。溫水煮青蛙的理論知道嗎?等感覺到的時候,已經晚了,我已經暈了過去。」
乾蒸房裡發生了許多怪異的現象,門無論如何也打不開,外界完全聽不到內部的聲音,如同身陷在異域般,可這樣的狀況是沒辦法像普通人提及的,就算說了,也只會引來一陣不信任的笑。
記者在筆記本上將我的話記了下來,「嗯,嗯,這麼說,其實你基本上不知道那女孩是如何死的?」
「不錯。」我點頭。
「那,謝了。」他自顧自的合上筆記本就準備走人。
「喂,你好像忘了什麼!」我喊道。
「喔,對了,給你錢。」記者掏出皮夾,用兩根指頭拿出一百塊遞給我。
「不是要錢,我只想你回答我一個疑問。」我將錢接了過來。
「什麼問題?太深入的東西我可不敢回答。」果然不愧是記者,立刻就限定了回答的範圍。
「那個叫夏雪的女孩,和之前在舞廳裡自燃以及步行街上猝死的兩個女孩,都是朋友關係吧?」我緩緩地問。
邱穆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猜的。」
「怎麼可能猜得出來。」他明顯不信。
「那你就當是我的直覺吧。」我滿不在乎的又問:「她們三個一起參加過什麼奇怪的活動嗎?」
邱穆深深地看著我幾乎有半分鐘之久,最後臉色猶豫的回答:「我不清楚。」
絕對是說謊!我和黎諾依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答案。
「好了,我忙著回報社。這位小朋友,你有些不簡單,經歷了那麼可怕的事情,居然氣都不用緩,而且思維還非常細密,實在讓人驚訝。如果以後有什麼線索,請打我的電話。」
這傢伙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回答很敷衍,硬塞給我一張名片後匆匆離開了。
我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然後換好衣物去了警局做口供。
出來時,手裡拿了一個牛皮口袋,裡邊放著厚厚的一疊資料。
那疊資料是負責做筆錄的警ㄔㄚˊ給我的,當時的情形十分搞笑。他滿臉疑惑地在長官的吩咐下將標記為保密級的資料遞給我,而且完全搞不清楚為什麼,眼神都迷茫了。
「嘻嘻,那位幫你做筆錄的小帥哥真可愛,我想他到現在都還在猜測你的身份呢。」黎諾依一邊開車一邊笑。
這就是有組織的好處,透過老男人楊俊飛的影響力,可以很輕易地給到許多難以入手的資訊。
我打開了車上的閱讀燈,緩慢地將裡邊的資料抽了出來。
裡邊有接近五個人的驗屍報告以及死亡調查,按照時間順序排列了出來。
最近的一個叫做夏雪,也就是那位自稱「秋的王女」,性格古怪的女孩。命案現場照片是在乾蒸房裡拍的,照片裡的她死得確實慘不忍睹,就算是我乍一看到就給嚇住了。
只見她的屍體全身乾癟,如同風化了幾百年的木乃伊似的。她的四肢像是乾枯的樹枝,手指和腳趾泛著燒焦的顏色。
照片從好幾個方向取景,所以能將整個屍體狀況真實的記錄下來。
夏雪屍身上的頭髮稀稀拉拉的只剩下幾小簇,整個人體內的水分都蒸發殆盡,皮膚乾巴巴的貼著骨肉,渾濁的眼睛從眼眶突出,凝固著死亡時的恐懼。這很令人懷疑她臨死前,是不是聽到或者看到過某些讓她無比害怕的事物。
我習慣性的眉頭緊皺,將驗屍報告也看了一遍。報告上記錄,夏雪死亡時體表沒有外傷,高溫高濕度造成的窒息是最大的死因,而她的內臟,竟然全都被蒸熟了。
沉吟片刻,我抬頭問黎諾依:「你知道是誰發現我們的嗎?」
「是我。」
她回答:「你應該也猜到了,我約的對象就是夏雪。當時去換衣間拿行動電話打給她,沒人接,於是我便回乾蒸房找你。等推開門的時候居然發現有兩個人倒在了地板上,我十分著急,忙著將你拉出來,也沒去管對面那女孩的情況。直到工作人員發現她時,夏雪已經死掉了,商家方面立刻報了警。」
「你從離開到回乾蒸房,一共花了多長時間?」我又問。
「最多五分鐘!」她的回答很肯定。
「五分鐘?」我苦笑。果然不正常啊,只有五分鐘時間,可在裡邊的我們看來,至少待了有半個小時,這恐怕又是一起超自然現象!
思索了一會兒,我想到事情的關鍵部分,「夏雪死時,就是照片上的狀況了?」
「對。我去看了一眼,險些吐出來。那模樣實在很恐怖!」黎諾依害怕不已,「幸好你只是稍微有些燒傷和脫水,沒有生命危險,不然我也不想活了!」
「好啦,知道你關心我。不過有個問題不知道你想過沒有?」
「什麼問題?」她愣了愣。
「夏雪那女孩離我只有不足十米,為什麼她體內的水分被完全蒸發掉,就連內臟都被煮熟了,而我卻屁事情沒有,只是輕微燙傷?」我用低沉的聲音說著自己的疑惑。
「這完全就不符合常理。蒸氣在密封的環境裡,本身就按照水準密度佈滿每一個平方,就像是水會從高的地方流向低的地方一樣,把頂部空間充滿後,才會下移,然後將溫度平均分佈。既然夏雪慘死,我絕不應該只是昏迷。」
黎諾依嘟嘟嘴,並不是很在意,「是,你說的很有道理。管他那麼多幹嘛,只要你活得好好的我就心滿意足了。」
「商家方面怎麼說?」我問。
「他們堅持說乾蒸房從沒有發出過警報,技師也檢查過,排除了機械障礙的可能性。不過有人死在了裡邊,生意肯定會遭到影響。當然,商家的死活也不干我們一根毛的事。」
果然如此,機械沒問題,乾蒸房大概在我倆被抬出來後也恢復了正常。不,我現在根本沒辦法弄清楚乾蒸房是不是異常過,或許它一直都是正常的,只是我們自身不正常了,否則難以解釋發生在我和夏雪身上的不同結果。
那女孩臨死前嘴裡呢喃的「時間到了」這四個字,究竟又有什麼意義呢?會不會和這次的怪異ㄕˋ件有直接或者間接的聯繫?
搖了搖有些昏沉沉的頭,我將夏雪的報告放到一旁,翻看起第二個人的資料。
第四章 調查
從前有一家無聊的美國雜誌做過一份無聊的調查報告,報告的內容是世上最糟糕的職業,其中排名第三的就是魚類統計員。
所謂的魚類統計員,確實是一份無聊的職業。必須要目不轉睛地盯著河流上與壩齊平的某條洄游通道,保證每一條魚兒的上溯暢通無阻。
每一次魚兒在眼皮底下晃過,便要在筆記本上記一筆。這絕不是什麼令人振奮的工作,但是必須對這個枯燥無趣的統計全心投入,才能估計一條河流、一個池塘或一個水域裡魚類的數量。
觀測結果有助於對魚類基因庫進行良好的管理,比方說,將那些魚類生物量豐富、魚類種群不會受到人類捕撈影響的區域定為捕魚區。儘管人工統計能然在實際應用,但這種方式正被國外淘汰,自動化統計系統將逐漸取代而之。
人們在魚群的必經之處設置照相設備,採用雷射光束清算。
而周瑾就是臨海市海湖的一名普通的魚類統計員,海湖裡有一種珍貴的原生魚類,屬於國家二類保護動物。一到冬天的時候就會順著海湖的湖道逆流而上,到上游比較寒冷的地方產卵。
她的職業就是為了更好的保護這個物種。說起來這工作也算是個不錯的崗位,一年四季只有冬天魚游出去和春天魚游回來時忙碌,剩下的半年多可以拿著工資享受長假游手好閒。
周瑾是個與世無爭的人,父母在另外的城市,她一個人獨居,二十四歲也沒男友,社會關係不複雜,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在小舞廳中被燒死了。
具體的情況在之前就看過報紙,我比對了一下,差別並不大。這女孩死於城南的一家小舞廳,和她在一起的就是今天才死亡的夏雪。
所謂小舞廳,是臨海這個旅遊城市特有的地方,大大小小共有一千多所。簡單來說就是酒吧提供一個跳舞的空間,可以讓顧客在喝酒的閒暇之餘,能夠與相識以及不相識的人翩翩起舞、促進交流。當然,交流後還想幹些什麼,那就是兩人之間的問題了。
總之這樣的場所不乏曖昧,也確實是消遣以及打發時間,或者騙凱子的絕佳狩獵地。
我簡單的看了看周瑾死亡時的照片,她全身所有的皮膚都燒成了炭狀,嘴大張著,牙齦因為高溫而鬆動,只剩下幾顆牙齒乾巴巴的掉在上邊。她眸子翻白,眼睛用力的張開,像是在看什麼無比令她驚恐的東西。
從這女孩的身上找不到火源的燃燒點,也就意味著火不是從外部燃燒起來的,驗屍報告和警方調查也證明了自己的觀點。
前面提到,現場沒有找到火源,小舞廳的消防設施完善,可就算如此,在周瑾著火後,設備卻沒有啟動,天花板上的滅火器並未噴水,當時火勢很大,造成了整個小舞廳內所有人的恐慌,所以現場保護不理想,直到現在也沒辦法找到究竟火是從什麼地方燃燒起來,然後燒死周瑾的。
驗屍報告稱,周瑾的內臟已經被烤熟,而表面皮膚僅僅是五度燒傷,懷疑原因不明的火是先從內部燃燒後,逐漸燒穿肚子,最終冒到了外界,點燃了皮下脂肪,引起更加劇烈的燃燒。至於為什麼周瑾的內部會燃燒,報告上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第三份資料,是一個叫做米妮的女孩,二十二歲。她就是三天前撞著黎諾依,然後死掉的人。報紙上提及她是在步行街上猝死的,和驗屍報告相差極遠。
報告上記載著米妮的體表肌肉以及皮下脂肪,遭到了某種不明成分的強酸腐蝕,全都融化了,並伴有刺激性的惡臭。
她的內臟融得只剩下一灘綠水,解剖時由於壓力不均行,大部分綠水順著陰ㄉㄠˋ流出,將解剖台上的棉布以及木質纖維腐蝕了一大部分,所有沾到綠水的有機物都有灼傷的痕跡。由於害怕法醫遇到危險,現在對她的解剖呈現停滯狀態。
其後的兩份報告是兩個男人,分別叫趙海風和李銘,他們也死得非常有想像力,既詭異又無法解釋。
夏雪死在十四日,米妮死於十一日,周瑾是八日死亡的,至於趙海風和李銘兩人,死亡時間是五日和二日。警方提到,這五人的行動電話中分別有其餘四人的號碼,應該是認識。不排除一同遭遇過某些事情,被連環殺人犯盯上,並遭到謀殺的可能。
我微微一沉吟,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他們五人每一個都是在相隔三天後死亡的,每一人都死得千奇百怪,用常理根本無法判斷兇手的犯案過程。
或許本就沒什麼兇手,他們的死,另有原因!
「諾依,你既然能聯絡到夏雪,那肯定知道些什麼?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訴我。」我看了身旁的女孩一眼。
女孩笑了出來,「怎麼,感興趣了?」
「或許吧。」我不置可否。
「嘻嘻,回去後給你看個網站,你就明白了。」黎諾依將車開得飛快,闖了幾個紅綠燈後,總算是回到了家。
她慢條斯理地關門、脫鞋、打開電腦,然後從資料夾中點開一個網頁示意我看。
這是一個健行論壇,黎諾依打開的版面有幾個名字赫然映入我的眼簾,記憶如同水閘般打開了。
版主叫做「秋的王女」,這名字和乾蒸房中夏雪的自稱一模一樣,而還有兩個網名我也異常熟悉,分別是「遺禍人間」和「瘦小鹿」。夏雪臨死前還喃喃說她倆都已經死了,現在輪到她了。
「難道『遺禍人間』和『瘦小鹿』就是周瑾和米妮的網路暱稱?」我問道。
「不錯。」黎諾依點點頭,「自從米妮在我面前死掉、還融化得面目全非後,我就開始調查起她。畢竟一個人能死成那樣,怎麼想都覺得有些怪異。」
她偷偷瞥了我一眼,臉上露出一絲扭捏的表情,「我當時就想,既然是無法理解的怪事,恐怕你會感興趣。然後稍微拜託了楊俊飛先生,他沒多久便從警方那裡知道了這個網站。」
「趙海風和李銘也是這裡的網管?」
「網管倒不至於,板主也談不上。趙海風叫『傾家蕩產』,李銘叫做『騎馬找驢』,他倆經常出沒在這個網上,也常常參加板主召集的背包客活動,我想這五個人就是在這個網站上認識而且熟悉的。」黎諾依看來確實調查出了不少東西。
「『遺禍人間』、『瘦小鹿』和『秋的王女』一直以來都是好朋友,身為板主,召集過不少戶外活動,在網站的口碑還算不錯。」
「我約見夏雪的原因,就是因為前面死亡的四個人只有這麼一個聯繫,所以想你聽聽她的故事,一來能幫助她,二來,也能讓你轉移注意力,讓情緒別再那麼低落。」
我愣了愣,自己最近一段時間的沉默果然早已經深深傷害到了她和守護女。嘴角扯出絲絲苦笑,我歎了口氣,「對不起。」
「沒關係,要是你實在覺得抱歉的話,親我一下!」黎諾依溫婉的揚起頭,嘟著嘴。
我無視了她,低頭認真的看電腦螢幕。
「哼。」她橫了我一眼,輕輕跺腳,然後倒了一杯咖啡遞到我身旁。
那三個女孩中,由於周瑾的職業是魚類統計員,空閒時間非常多,所以她這個板主的工作做得非常投入和興奮,版面上每一個帖子她都認真的分類以及評價過,精華帖也被她整理了出來紛紛置頂。這些精華帖大多是活動的召集和後記,裡邊不乏行程回歸後的照片。
「她們三人在最近一年間辦過大大小小的活動大概有三十多項,每一個評價都還不錯。由於主辦者是女孩,更容易引起參加者的認同感和信任。」
「而版面最後的一個活動,是在上月底舉辦,二十九日回家的。目的地是距臨海市約有四百多公里的一座深山。」
「全文如下:
陰山河源頭尋覓,找到失落的古村寨,探尋臨海市深山中的『封門村』!
現有人員:秋的王女、瘦小鹿、遺禍人間,三人都是MM
臨海市旅遊上的招募帖是主帖,請到那裡注意更新情況,已經開始接受報名,謝謝。
代定人員若干:依照早確認早參加的原則,滿員及止。
領隊經歷:
請參看旅遊招集活動置頂,一共有好幾十項,嘻嘻。
招募對像:
約六人左右,希望GG和MM個三個,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由於是深度徒步,所以要求至少有中級徒步經驗若干次以上的經歷或者其他徒步攝影愛好者,要求公德心良好,支持環保,有責任心和團隊精神,謝絕嫩驢。
包車:預備二部越野車,人數為合計七人以下,全程車費用AA制+油費過路費,預計滿載情況下,全程每人均二千多元。
住宿:徒步途中盡量住沿途可能的木屋或自己搭帳篷,條件簡單,推薦負十度睡袋,搭帳篷是必然,可根據個人喜好攜帶帳篷或者拼帳,前往繼壁村途中徒步過程行李需隨行,多餘的行李可放在車上,如有可能,租馬馱部分行李以及請當地響導帶路。
租馬費用:白巴至陰山往返十一天,行李可能需租馬,費用七百二十元/天,馬伕兼響導兩百五十元/天,馬伕的馬:七百二十元/天。
需要時間:
十月十七到十月二十九共十二天。
主題:
攝影+深度徒步+探險,非休閒,絕對自虐。
此帖為召集帖,非約伴帖,此次招集,由於是深度徒步,難度極高,每天基本上徒步約三十公里,每人負重二十公斤左右,所以需要大家通力合作、共渡難關。成員間有相互救援的義務和照顧的責任,所以無組織無紀律者請勿參與。
免責聲明:『凡報名參加者均視為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如在活動中發生人身損害後果,賠償責任領隊或召集人不承擔,由受損害人依據法律規定和本領隊或召集人聲明依法解決,凡報名者均視為接受本領隊或召集人聲明。本聲明中關於免除領隊或召集人賠償責任之約定效力,同樣及於本次活動其他同行人。』
保險:請自行購買。
大致行程如下:
第0天,十月十六日。
可自由選擇飛機或火車,根據自身情況在十月十六日到達臨海市,ㄐ一ˊ合購物租車。晚上可以住宿在瘦小鹿家,以便第二天一早能夠按時出發。
第一天十月十七日。
清晨出發,下河灘走馬港上國道一路向西邊,經過福路向北開進臨海市風韻絕美的群山碧壘中。二十多公里的特殊地形據說保持著一億多年前的遠古原貌,無需門票又美輪美奐,途中會稍事休息,在觀景台上洗手間,有相機的同學可以盡情拍照。
中午吃過午飯上路,回國道轉入馬港縣道,天黑前可到謝園鎮住下,路上可以看看臨海城郊附近著名的濕地自然保護區、以及珍稀動物保護區。全天約三百公里。
第二天十月十八日
將車寄放在謝園鎮,租本地人的摩托車到山區入口,和導遊以及馬匹會合,徒步進山。沿途可以看看三號死火山口、鍾山等,正式開始尋找陰山河的源頭之旅。晚上到中港住下。徒步大約二十公里。
中港到白灘,順著河道從中港經到白沙湖,路上景點有許多,由於海拔漸漸變高,溫度降低,熱帶植物會減少,隨處可見抗寒抗濕的灌木和有趣的野生動物。徒步距離二十五公里。宿白沙湖。因為夜晚深山寒氣重,各隊員分工合作生火做飯。
第四天十月二十日。
吃過早飯出發,從白沙湖出發,陰山河附近有一條小路經三壩到羊兒港,路上景色不錯,有許多村民自建的木橋,潺潺流水從腳下流過,可以遠離城市的喧嘩,感受大自然的寧靜和諧。
向左離開河道,順小路一直到白楊槽,那是深山裡的一個小村莊,安靜美麗。村周圍的梯田以及奔跑得比狗都快的家豬很有看頭。晚上住民居,順便補充肉類和蔬菜。
第五天十月二十一日。
早起拍攝村子全貌後早飯,有興趣的可以看看村中的古碑文和村外的寺廟。八點半後整理裝備開始繼續徒步,從白楊槽村至那牧,徒步二十一公里,傍晚在陰山河邊擇地搭建帳篷,用鍋煮菜肉雜燴吃。
第六天十月二十二日。
那牧到峰湖畔,看星星吃烤肉。徒步距離二十二公里。
第七天十月二十三日。
峰湖到陰山村。據說附近的竹子裡旱蟻蝗很多,小心不要進竹林。徒步距離約二十三公里。各位童鞋,這裡就是我們探尋的地方,請各成員盡情在這個荒廢的村中探秘以及拍照。據說,陰山河的河水就是從村中山上的竿子巖彙集成了撫育沿岸無數村民的河水的。
第八天十月二十四日
陰山村到賈橋。由於沒有正式道路,只能沿著當地人養羊踩出來的小路,而且上坡極多,所以一整天的行程只有十五公里。各隊員可以藉機休息,晚上依舊是在樹林中搭帳篷。
第九天十月二十五日
賈橋到小婭口,中午休息兩個小時後繼續下山。晚上住帳篷。
第十天十月二十六日。
小婭口到爾瑪橋,這一天行程比較長,不過依舊是下山路,加上背包中的東西消耗得差不多,負重減少,應該不會很累。徒步約三十七公里。
第十一天十月二十七日
早上看日出後上路,爾瑪橋出發到達中港。我們繞了一個圈之後,基本上回到了出發地。
第十二天十月二十八日
從中港徒步最後的一段路程到答謝園鎮,休整小半天後準備回家。
第十三天十月二十九日
沿著來的路回到臨海市,吃散夥飯,各自回家。
個人裝備:背包(四十五升以上帶防雨罩)、二十至二十八升小型雙肩背包、雙層帳篷、睡袋(至少負十度)、防潮墊、衝鋒衣(防水耐磨衣服)、衝鋒褲(防水耐磨褲子)、徒步鞋、羽絨服、抓絨衣、快乾衣、厚棉襪兩雙、防水抓絨手套、帽子、腰包、頭燈(或電筒)、登山杖、墨鏡、個人特殊**、水壺(至少七百五十毫升)、金屬飯盒(或軍用水壺)、筷子(或勺子)、個人日常用品、防曬霜、照相機(帶電池)、手機(帶電池)、垃圾袋。
公共裝備:公共食品(營地早餐包括雞蛋、粽子、掛面、乾稀飯、牛奶、下飯菜等;中午午餐包括八寶粥、方便米飯、火腿腸及N種小吃;晚餐為二葷一素一湯)、對講機、爐具、炊具、燃料、應急**。」
將帖子看完,我又看了下回帖,果然發現兩個報名者——傾家蕩產和騎馬找驢,那就是趙海風與李銘。
「那麼到最後,去陰山的一共有幾個人?」我抬頭問。
黎諾依掏出了一個小本子,看來她的功課做得很仔細,「有六個。」
「那最後一個是誰?他也死了?」我皺眉又問。
「不知道那人的死活,他的資料也不清楚。畢竟網路上用的都是暱稱,很難和對真實身份。趙海風和李銘兩人如果不是因為慘死,恐怕也挖掘不出他們跟那三個女孩的死亡有某些聯繫。」黎諾依移動滑鼠,然後將一個回帖圈了出來,「我只知道最後報名的人叫做『不吃稀飯』。」
我沉默了片刻,從現在的資料看來,似乎離奇死亡的五人,全都是因為去了一個叫做陰山村的地方,而所有的關聯也僅限於此。
「等著看吧。」我關掉了網頁,「這些人每隔三天就死掉一個,我想十一月十七日就知道最後那個去過陰山村的人到底是誰了。」
「好冷酷的話。」
「不然還能怎樣,最近很懶,實在提不起興致去浪費精力。」我伸了個懶腰,「我要睡覺了。」
黎諾依有些驚訝:「才下午四點過啊!」
「那又怎樣,昨晚沒睡好,今天又差點死掉,我脆弱的神經可是飽受摧殘,再不睡覺恢復的話,明天估計就要神經衰弱了!」我躺到床上,拉過被子蓋住頭,也不去管黎諾依小聲的嘀咕。自己真的有些累,很快便墜入了夢鄉。
似乎並沒有睡多久我就醒了,被某女死命搖醒的。
「幹嘛!」我的腦袋有些痛,瞥了眼窗外,真是夕陽下山映紅彩霞的時間段,最多六點半而已。
「你看看今天的『臨海晚報』!」黎諾依滿臉的不可思議,她將一份報紙遞了過來。
我揉了揉迷濛的睡眼,一行字映入了眼簾。
「解開神秘的陰山村之謎,臨海晚報邀您共赴探險之旅,揭露陰山村探險者的神秘死亡謎底。」
「這是什麼玩意兒?」我緩緩的坐起身,寫這篇報導的記者叫邱穆,這名字越看越熟悉。
黎諾依用手指指點點:「邱穆不是今天中午問你話的記者嗎?他明明是『臨海日報』的員工,怎麼跑『臨海晚報』來發文了?」
「大概兩家是同一個老闆。」我聳了聳肩膀,並沒有看內文,「你叫醒我幹嘛?」
「我覺得你或許想去陰山村探險?」她眨巴著眼睛。
「不想去。」我再次躺下,用被子蓋住了頭準備繼續埋頭睡覺。
「可我已經報名了!」黎諾依做出一副乖巧無辜的模樣。
我在被子裡抽搐了一下。
黎諾依繼續增加秤砣的重量,「報了兩個名額喔,你忍心讓一個弱女子背著二十多公斤的東西,獨自一人跟著一群不知根底的陌生人走在深山裡十多天嗎?而且天知道會有什麼危險!」
我又是一抽,徹底認命了。心底深處惡意的想著,以後絕對不准黎諾依再跟著老女人林芷顏混,從前多好的一個女孩,現在都已經有變身為女魔的端倪了!
第五章 探險召集
陰山村在許多背包客的嘴裡,都被稱為「臨海市的封門村事件」。
我稍微調查了一下,發現自從秋的王女等五人離奇死亡過後,對那個地方的爭論就開始激烈起來。有一方認為確實是鬧鬼的,那幾個擅入陰山村的人被鬼殺死了,也有另一方覺得只是巧合而已,又或者被當地的某種蟲子咬了,得了奇怪的病。
臨海市的許多論壇上對此的討論不絕於耳。
那麼,封門村的靈異事件又是什麼呢?
那是最近一兩年很火熱的網路事件,不過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中,也僅僅是局限在網路很小的一塊地域裡,知道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恐怕也沒有管道知道。
直到有一天某家電視台播出了這個事件的專訪後,突然間,關於它的資訊和留言鋪天蓋地的流傳出來,一時間網路上、報刊雜誌以及多家電視台,都開始爭相轉載了關於它的事情。
封門村事件的起因是因為一個網友宣稱他們幾人在山裡徒步時,因為迷路而誤入了一個叫做封門的山村中,那個村子早已經荒廢,帶著落魄和荒涼的詭異。那群徒步探險的網友最後因為天色晚,在村口紮營。
第二天其中一名女網友的脖子上出現了幾道鮮紅的痕跡,像是爪印,而另一個女網友也開始頭暈發燒,他們將帖子連帶照片發到網上的某個論壇後,引發了軒然大波。
然後又有人將一個老貼子發到了那個論壇,許多人這才發現,原來封門村的靈異事件由來已久,早已在圈子裡流傳很久了。
據說那個叫做封門村的地方處於焦作市沁陽縣郊外,封門據說有絕戶之意,及男人娶不得媳婦、女人不生孩子,最後全村遷移,溝溝有遺骨、彎彎有陰魂,所以又稱為幽怪谷。
最先發現封門村有靈異事件的是在二00二年,由某省「獵鷹戶外網站」的領隊「獵鷹」帶人去封門村探險時,發生一幕幕膽戰心驚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件。
封門鬼村坐落於一座無名深山內,河岸翠綠古樸,雖有幾處村莊,但不知為何空無一人。雲台村上有三戶人家居住,但封門村卻陰森而立,上百間明清年代建築風格的房屋座落於深山老林之中,村內有一高宅大院,客廳內有把清代的太師椅,更為神秘的是,凡事坐過的人都已駕鶴而去。
當地天藍如洗,山巒疊嶂,逍遙和水庫碧波泛動,建於神秘古怪的封門村山下,順山谷由下而上,一路山石疊嶂,兩側紅葉到處可見,泉水不竭。
到那裡需要經過顛末村與孟良寨遙遙相對的焦贊城,相傳此地歷史悠久,古戰場、古道,焦贊、孟良兩員猛將曾經屯兵於此。
幽怪谷逍遙河曾經發生過多次陰森的戶外故事:例如有一次,美麗的逍遙河畔,夜晚到臨了,懼怕也隨之而來,當篝火熄滅之後,伸手不見五指。大家都進到帳篷後,背包客彌勒佛捏著嗓子在喊隊友的名字,襯托著恐怖氣氛。
這時,只聽到一個陰森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喊聲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鬱鬱的喊著四個字——彌勒陀佛。
之後,就再也沒聽到彌勒佛的半點聲響,他被嚇到了。第二天清晨起床後,傳聞驢友彌勒佛一夜未出帳篷,夜間尿尿也是在帳篷內解決的。
獵鷹在二00七年十月二十七日帶隊穿越完逍遙河後發帖:發誓不再踏入逍遙河谷!
他發帖慨歎:「逍遙河你到底能發生多少故事?我是不敢再去那處鬼地方了,真的不敢了!二00二年至二00七年一共發生八次令人費解的事情,我是不再去了,遍佈幽靈的封門,枯草橫長的洞水,一個又一個黑乎乎的無人村,一座又一座的不明廟宇,我是不再去了,誰讓我去我給誰急!」
一個連海拔五六千米的高山都敢登臨,差點而被凍斷手指、被十二級大風吹下山谷都無懼的獵鷹,竟然懼怕去封門村——無人村,到底是何原因?
這個村子在網友歷年來的歸納中,有九個最為奇怪的地方。
1、一行七人,在穿越封門村的時候,所有的隊員都丟東西,連背包和帳篷都能神奇的丟了,說了許多人也不信。
2、一行二十人,宿營逍遙河谷,一體弱女隊友在篝火旁突然休克,胡言亂語。
3、一行十五人,暴雨中宿營逍遙河洞水村。子夜時分,大霧,村裡突然有奇怪喊聲,眾人駭然。
4、一行二十餘人宿營逍遙河谷洞水村,一女隊友突然神情恍惚,長哭不止,感覺一直有人在帳篷附近遊蕩,似乎想要闖入她的帳篷,整個營地一片恐怖。第二天那女隊友自稱一直有人跟蹤她。
5、一行二十餘人宿營逍遙河谷洞水村下,一女隊員清晨洗漱時落水,回市裡後感覺小腿冰涼無比,無法正常工作,後醫治無效,直到請了大仙才解決問題。
6、兩背包客徒步貿然進山,計畫徒步逍遙河谷,和隊員會合,後因迷路,渾然不知覺進入無人村落「封門」。迷路後,夜晚被迫宿營,夜裡一隊友高燒不止,一隊友感覺渾身冰涼。早上醒來居然發現帳篷背後有座房子,房子裡有一口恐怖的棺材。
7、一行四人徒步大月寺,徒步穿越逍遙河谷,鬼使神差居然迷路於「封門」山谷,夜晚驚駭一夜,次日救援接應才得以安全返回。
8、一行三十餘人宿營逍遙河谷洞水村下,夜裡狂風大雨,裝備濕透,奇異失眠一整夜,好在一夜相安無事。週日返回市裡,在未整理的帳篷裡有發生了可怕的事情,不乾淨的東西居然被帶回到市裡來……
9、背包客燈塔在天涯論壇發佈的相片中,有兩張讓他本人看了都恐怖的相片,一張相片裡面有兩個沒有身影,一張人像背後有異物。燈塔說相片他沒有經過任何處理。
黎諾依看著關於封門村的資料,嚇得打了個冷顫。
她哆嗦著,弱弱的問:「阿夜,你說封門村的恐怖事件,是不是真的?」
「這個我略有所聞。歷年來去過的背包客們描述的東西大多帶有主觀因素,可以參考,但有價值的不是很多。」我聳了聳肩膀。
「其實『封門村』並非寫作『封門村』,而是風門村,許多人錯把『風門村』寫作『封門村』,甚至地圖上都標識『封門村』,從而誤導了大家。」
「一九五六年八月十一日經政府批准,原山西省晉城縣西堯鄉的雲台、風門、西東水三個自然村劃歸河南省沁陽縣。同時,一九七二年的軍事地圖上也顯示的是『風門村』。而且,考察隊從『風門村』發現的石碑上記載的也是『風門』二字。另經查實,真正以『封門』命名的村莊位於原隸屬於焦作轄區、現屬於濟源市王屋山鄉。」
「而且所謂的靈異事件其實也沒死過什麼人,最多是發生了點怪事而已。」
我在腦海中搜索著關於那個鬧得沸沸揚揚事件的資訊,「雖然對它的傳聞有很多,甚至有人說客廳內有把清代的太師椅,更為神秘的是,凡是坐過的人都已死掉,可調查後,所謂的死人根本是子虛烏有。」
「首先,擺放太師椅的房子是唯一一座獨立南北朝向的房子,在空曠的房子裡面除了一張太師椅外,沒有任何雜物,似乎,建設此房就是擺放太師椅的。太師椅似乎是梨木所造,椅子坐板不是很寬,後背位置用圓木圍成四十五度靠椅,感覺坐在上面應該比較舒服。」
「但從其房屋結構來看,地形決定著此房屋只能南北方向建造,而其一樓房間門口獨立開向南方,正好朝陽,也是一個曬太陽、觀賞風景的好位置。我推斷,此房成員中應該有一行動不便老人,每天無事可做的時候,就坐在那裏曬曬太陽,看看田間勞作的親人和風光。」
「有網友說第一次去的時候,看到了家家戶戶裡都放著一口棺材,而幾個月後又組隊去,棺材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有人調查後發現,雖然封門村的人們遷移出去了,可是,許多老人還是留念自己出生的地方,即便過世了,也要後輩們把他們安葬到封門村中。」
「因此,在這封門村一帶有一習俗,當一個老人去世後,另一個老人還活著的時候,後輩們就把過世老人的遺體存放到『風門村』的家中,等待另一老人過世後一起同葬。」
「其實經過電視台調查後,又組成了幾十人的探險隊進了村裡,最終找到了一九八一年村民遷移出風門村的真正原因。據說原因有三個。」
「第一是上學難。風門村雖然也是建三間教室的小學,但一方面地方偏僻、薪水低,老師不願意長時間在此教學。另一方面隨著教育需要,孩子們要到外面上學,路途遙遠,加之考慮到學生們安全和住校多承擔的費用等問題,因此考慮遷移出去。」
「第二是飲水和糧食問題。風門村前面有一條河流,許多年前,此河流長年水流不斷,但到後來,河流時常斷水,人畜飲水都成問題。人們只有建造了蓄水池,雖然保證了日常飲水,但無法澆灌農田,人們生存都是一個重要問題。連年都靠國家救濟,長此以往,很難解決根本問題。因此,一九八一年,國家安排了類似風門村情況的村莊集體遷移出去。」
「第三是交通問題。許多村莊因歷史原因而建造在大山深處,交通極為不便,因許多山村小而分散,國家又不可能投入過多的資金去一一修通道路,這樣以來,山村的人們購物銷物都是一個很艱難的事情。許多老人甚至於一輩子也沒有走出大山,更有一些青年無法迎娶媳婦,孤單單的生活一生,因此被迫遷移也是無可奈何以及必然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確實有封門村這個地方,可那裡發生的靈異事件都是假的?」黎諾依張大漂亮的眼睛。
「誰知道呢,畢竟我沒去過,只是單純的看了些資料而已。」
我微微搖頭,「不過我想臨海市周圍的所謂陰山村,恐怕也和封門一樣,是村人因為某些特殊原因放棄了。荒廢的地方由於建築還在,人去樓空,本來就會令貿然入內的人產生恐怖的錯覺。」
「所以去那裡也無傷大雅,沒有危險?」黎諾依反問。
「應該是吧。」
「那你怎麼解釋夏雪等五人的離奇死亡?」
她找到了重點,「封門村靈異事件沒有死過人,可陰山村裡,回來的六人中已經死了五個了。最後一個卻想要回去!」
「什麼意思?」我眼皮一抽。
「你沒認真看過那位叫做邱穆的記者寫的召集文章吧?他上邊有提及,將會在網友『不吃稀飯』,也就是那六人中唯一倖存者的帶領下,回到陰山村,解開它神秘的面紗。」
我猛地坐了起來,一把拿回報紙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
黎諾依嘟著嘴巴,眼角帶著笑意,小聲的嘀咕著:「嘻,還說不感興趣,我看某人的興趣比誰都大!」
邱穆這個記者很有點意思,他在召集帖中提及「臨海晚報」召集有經驗的背包客一起徒步進入陰山村。總共需要六位見證者共同探尋那個荒廢村莊的秘密,找出夏雪等五人恐怖死亡的原因,以及解救「不吃稀飯」身上的詛咒。
ㄐ一ˊ合時間是明天早晨七點半,ㄐ一ˊ合地點在臨海報業大樓一樓。基礎裝備自帶,報社負責專業的設備和專業人員以及攝影攝像器材。預備總人數大約在十二名左右。
只有六個名額,黎諾依居然能將我倆都報上去,看來她一定是給楊俊飛打過電話求過他。
「走啦。」不知何時,女孩已經收拾好了包包,稍微打扮了一下。
「去哪?」我有些疑惑。
「當然是去戶外運動店,我們現在一丁點的裝備都沒有。」女孩臉微微一紅,「剛剛報名的時候,自己稍微誇大了咱倆的戶外徒步經驗。」
「誇大?誇得有多大?」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其實也沒有多大啦。」
黎諾依用右腳尖點地畫圈,表情扭捏的小聲說:「就說咱夫妻倆都出生於冒險家的家庭,從小酷愛探險,有非常深厚的經驗和充沛的體力。去年還曾爬過珠穆朗瑪峰,就差一點變成功登頂了!」
「誰和你是夫妻了!」我滿腦袋的黑線,「這也叫一點?說出去誰會相信啊?」
自己從來沒發現身旁一直溫柔婉約的小女人,居然有如此高超的吹噓天賦。
「可他們都相信了啊。」黎諾依越說越小聲,「當然,社長從中運作也有些小小的功勞。」
我實在沒話說了,無力的靠在沙發上。估計老男人現在正躲在偵探社裡偷笑吧,而老女人林芷顏,猜都不用猜,肯定已經笑抽在地上打滾了!
看看手錶,快晚上七點了。在途中隨便吃了些速餐,然後來到臨海市最大的戶外用品商店裡挑了些比較專業的東西。
黎諾依基本沒有徒步經驗,她在店裡看到什麼都覺得新奇,完全像個精力充沛的好奇寶寶。我不時鬱悶的斜眼看她,卻又無可奈何。唉,突然覺得有守護女在的話,恐怕這一趟會輕鬆很多,而帶著身旁的女孩去冒險,到最後只是個甩不掉的拖累。
說實話,直到現在都沒搞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跟著她發瘋,本不想蹚這趟無聊的渾水的。可還是任由她拉著來採購東西,默認了明天的行程。
或許不論心情有多低落,情緒有多暗淡,內心深處還是對這些神秘至極的事件有著濃厚的求知慾望。我的性格,真是差勁的令人糾結啊。
將買好的食物、緊急用水,**以及睡袋、帳篷等通通塞入兩個登山包中,黎諾依毫不猶豫地選了那個輕的背在背上,走來走去,不亦樂乎。
「當心把精力用光了,明天走幾步就累到想回家。」我警告道。
「放心吧,別看本美女如此窈窕,但我平時還是有在鍛鍊。」她得意的揚了揚小腦袋,又像模像樣的走起了模特步。
「你就趁現在得意吧,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明天開始,有你哭的時候。」我嘴角露出了笑容。這小妮子,大概很久沒跟我單獨待過,最近的心情貌似都還不錯。為了讓我打起精神來,她真的是在拚命。
回家後跟她講了講戶外徒步的一些注意事項,特別是長途,需要的是耐力和體力。向黎諾依如此孱弱的身體肯定是吃不消的,所以我一次又一次的叮囑她,一旦身體覺得很難受就必須說出來,我立刻脫離隊伍帶她打道回府。
女孩嘻嘻哈哈的一邊點頭一邊將頭靠在我腿上,打了個哈欠,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睡著了。
我輕輕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微微歎口氣,拿起眼前的報紙再次看了一遍,然後再網上找起了關於陰山村的資料。
心底深處,不知為何,老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就彷彿執行槍決的犯人就要被推上了刑場,在享受著最後的安寧時光。
想必那次進入陰山村的最後一個還活著的人,那個叫做「不吃稀飯」的傢伙,今晚的心態也很糾結吧。他會不會因為同伴一個一個的死亡而惶恐不安,甚至恐懼呢?
應該會吧。
那我,又為何會心緒不寧?
唉,管他的。該來的總會來,希望只是自己一時間的錯覺而已!
我將黎諾依抱到床上,蓋上薄被。關了燈後,自己蜷曲在沙發上也開始休息了。
時針、分針、秒針緩緩的走到午夜十二點的位置。微微一停頓,秒針「啪答、啪答」的越過零點,十一月十五日到了。
第六章 進山
早晨七點左右,將車開到報業大樓時就看了三輛很不錯的越野車。車旁有許多人忙著搬設備,邱穆就站在不遠處和眼前的四個人說話,他用餘光看到我倆後稍微愣了愣。
「咦,你不是昨天在乾蒸房採訪過的那位高智商的小夥子嗎?」他走了過來,客氣的問,「太巧了,居然能在這裡遇到。怎麼,你們是準備去上班還是去上學?」
「我們來這裡旅遊的。」我淡淡的回答。
他瞥了一眼我和黎諾依身上的背包,「旅遊要背那麼多東西?你們也是徒步愛好者?」
「差不多吧。」我點頭。
他的臉色一變,額頭甚至有滴冷汗冒了出來,「不會正巧準備跟我們去陰山村吧?」
「您真聰明。」我再次點頭。
邱穆的表情很崩潰,「胡鬧,最後兩個報名的人是一對夫妻,很有徒步經驗,看你們倆的年齡恐怕才剛滿二十吧!」
「我們家族有早婚的傳統。」我聳了聳肩膀,黎諾依捂著嘴偷笑。
「可,可是,報名的時候,有人明確跟我說那對夫妻爬過珠穆朗瑪峰。」
「對啊,去年確實去過,站在喜馬拉雅山上,還差一千零八十八米的高度就成功登頂了,我們很自豪。」事到如今,只能繼續嘴硬了。
邱穆眼角抽搐、滿臉烏黑的想,靠,喜馬拉雅山平均海拔七千七百五十六米,加上個一千零八十八米的海拔正好是珠穆朗瑪峰的高度。感情他倆去觀光過啊!
「不行,我絕對不同意你們這兩個毛都沒有長齊的人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到時候不光害了你們,還會害了整個團隊。」邱穆搖頭,非常乾脆的拒絕。
「拜託,請你看看成員表。或許能在我倆的名字下看到備註。」我滿不在乎的慢吞吞說著,老男人做事情很仔細,肯定不會留下漏洞。
他狐疑地將列印出來的名單表展開看了一眼,頓時臉色大變。邱穆有些頹然,「雖然不知道你們的後台會什麼那麼硬,居然能讓主編指定。不過,這次可不是小孩子的遊戲。」
「我從來沒有當它是個遊戲。」我的笑容消失了,說出了一番令他驚訝的話,「不覺得有些奇怪嗎?那個『不吃稀飯』估計有點問題。陰山村與世隔絕,要去的話只能徒步,可我研究過那群背包客的死亡時間,恐怕你也很清楚吧,他們每隔三天死掉一人。如果真有詛咒的話,『不吃稀飯』應該在兩天後就會死掉。」
「可他為什麼現在要堅持回去?兩天根本就回不到陰山村裡!既然連回去的時間都沒有,又談何消除詛咒?況且這個神秘死亡事件究竟有沒有靈異插足都還說不準。畢竟有太多里不清的東西了,我不知道他究竟跟你說了什麼,最後打動你組織這次探險活動。可最大的不安穩因素,恐怕正是他吧!」
有條有理的分析讓邱穆發了很久的呆,他的語氣有些發顫,「你們究竟是誰?」
「普通的大二學生而已,平時喜歡看推理小說。」我滿意的笑起來,看來真把他給唬住了,「現在,我們有資格加入你的團隊了吧。」
他深深地看了我倆一眼,最後才道:「先到會議室去。」
看著他慢慢向報社大廳走去,黎諾依偷偷的將頭湊到我的耳畔問:「那個不吃稀飯有問題?」
「誰知道呢?或許吧。不過就算有,也只是個嚇破膽、拚命的想抓住哪根稻草救命的可憐人罷了。陰山村這地方我昨晚稍微調查過,荒廢了快一百年了。期間有許多人都去過,也沒聽說誰回來後離奇死亡。」
我深呼吸一口氣,「所以他們這六個人,要不是比其餘去過的人多做了些什麼,要不就是死亡原因根本和陰山村無關。」
「唉,果然。社長說你待在一起久了會變笨,原來是真的!」黎諾依用手梳理著自己烏黑的長髮。
我皺了下眉頭,「為什麼?」
「因為你把事情的方方面面都想好了,我就不需要腦袋思考了,長此下去怎麼會不變笨嘛。」她可愛的吐了吐舌頭,那截誘人的粉紅色很有誘人抓住放在手心把玩的衝動,「算了,變笨就變笨吧,只要能跟你在一起,笨還是聰明,都無所謂了。」
我倆跟著裝好設備關上車們的人員一起走進了會議室,剛才跟邱穆聊天的四個人已經先坐下了,正認真的看著手裡的一份資料。
邱穆見我倆進來,點頭示意後,遞過一份列印文件,上邊有著這次的行程安排。我稍微看了看,幾乎和夏雪等人組織的徒步過程一模一樣,看來這次活動是想要完美的重現那六人的經歷。
會議室裡總共坐了十二個人。
見人都到齊後,邱穆咳嗽了一聲示意所有人注意自己,然後說道:「具體情況報紙上登得很清楚,陰山村的情況我也不複述了,大家應該也都查過。這次的行程在資料上全都有,我們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查探陰山村中究竟有沒有超自然力量。」
他舔了舔嘴唇,「自從封門村靈異事件爆紅網路後,公眾對神秘事件的求知慾變得十分強烈。這次我們報社出資舉辦活動,也是想要給陰山村事件找到一個合理解釋,順便劃上完美的句號。」
「在座的各位都是好奇心旺盛,而且徒步經驗豐富的人,想必對於此行的艱難也有心理準備。為了大家的安全,我們報社也請來了專業人員,就是我右手邊的這兩位。」
「大家好,我叫『高山』,從事徒步和攀巖教練十五年。」暱稱「高山」的男子大約四十歲年紀,長的矮小粗壯,臉上有一道刀疤。
「我叫『流水』,是高山的弟弟。主要從事探洞工作,工作經驗十三年。」名叫流水的男人沒比自己的哥哥小多少,面目苦大仇深的,像是別人欠了他好幾百萬沒還似的欠揍表情。
「此行的救援就由這兩位負責。」邱穆繼續道,「至於我左手邊的三人,是此行的攝影師周翔和燈光師高偉,以及此行的關鍵人物『不吃稀飯』先生。」
所有人的頭都抬了起來,目光集中在了不吃稀飯身上。
不吃稀飯顯得很憔悴,本來頗為帥氣的臉透漏著蒼白,有氣無力的眼神和筋疲力盡的表情,讓人很懷疑他是不是能承受其後幾天高強度的徒步。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說話了:「大家好,我是『不吃稀飯』,真名叫桑林,是最後一名倖存者。不要問我後天究竟會不會死,老實說,我也不清楚,所以才越來越害怕,怕得睡不著。很感謝你們有勇氣陪我回去,雖然不知道原因,可回到陰山村恐怕是我能想到的最後的求生方法。」
「你們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坐我不遠處,一個大約二十五歲左右的女孩開口問,她表情中流露出強烈的興趣。
「誰知道呢?」桑林苦笑道,「除了那個村莊有些冰冷陰森外,我不覺得它和自己人生中其餘的許多次戶外徒步有任何不同之處。然後突然聽說『騎馬找驢』離奇死亡了,三天後『傾家蕩產』也死掉了。那次的徒步同伴以每三天一個的頻率陸續死去,我險些瘋掉。」
那女孩有些佩服,「明明知道可能會死,你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
「謝謝。」桑林勉強笑著。
我也笑起來。黎諾依清清的拉著我的衣袖小聲問:「你在笑什麼?」
「他在說謊。」我小聲答。
「好了。」邱穆拍著手示意大家看他,「現在剩下的六名參與者各自介紹下自己吧,從左邊開始。」
第一個介紹自己的就是剛才發問的女孩,她長相還算不錯,肌肉勻稱,看得出有長期鍛鍊,「我叫『雁過拔毛』,請大家多多指教。」
所有人都有些發囧,一個女孩自稱『雁過拔毛』,這人的性格大概也好不到哪去。
「大家好,我叫『假惺惺』,雖然名字有點假,不過人還是很耿直的。愛好是徒步、冒險以及攝影。」第二個介紹的是三十歲上下的男性,長相沒什麼特色,除了健碩的身材外,基本是屬於過目就忘的角色。當然,他的網名也不善良。
第三個介紹自己的又是個女孩,長得很清純,長髮披肩,年紀也不過才二十五六歲左右,就是說話有些冷,「輕音水滴。」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見所有人都在等她繼續介紹,這女孩才不情不願的說:「特長,不善交流。」
這是缺點吧?什麼時候特長和缺陷劃上等號了!她是在找人吐槽嗎?
再等一會兒,見輕音水滴實在不願多說,第四個人才打破了尷尬,「我叫『冬季牧歌』,個性陽光,積極向上,單身無偶,年輕有為,愛好是回歸自然、探索大自然。」
冬季牧歌大概有三十歲,穿著一套頗為昂貴的登山裝備,模樣也算帥氣,就是滿口相親的自我介紹有些減分。
「我叫『爭風吃醋』,愛好廣泛,活潑可愛。擅長徒步和料理。」黎諾依看了我一眼,臨時取了個寓意深廣的暱稱,「很可惜的是,本人已經名花有主了。」
我眼角一抽,苦笑連連:「我叫夜不語,徒步攀巖還算過得去。請大家多多關照。」
橫豎自己的真名和網名沒什麼區別,我索性也懶得改了。
邱穆點了點頭:「介紹完了,大家也認識了。這次冒險各位請互相關照,我這個菜鳥也需要再作經驗豐富的專家們指導與幫助,閒話不多說,都上車吧。出發!」
全部人都站了起來,走出會客室,裝好行李,分別鑽進了三輛越野車中。
我和黎諾依坐在第二輛,越野車是清一色的勇士3.6,性能好,底盤高,通過能力強。十二個人分得很平均,每四人一輛。與我們共乘一輛的是輕音水滴和雁過拔毛,也意味著隊中所有的女孩都集中在了這輛車裡。
輕音水滴基本上和守護女一樣冰冷,她上車後就翹著二郎腿閉目養神。雁過拔毛當仁不讓的坐在駕駛座,表情雀躍,看來她因為能開上大型越野車而感動著。
車隊緩緩駛出市中心進入了環城高速,然後徑直向西邊方向行駛,不到九點便到了下河灘。
我看著手中的行程表,今天會從河灘開到馬港,然後上國道,一路向西,經過福路向北開進臨海市風韻絕美的群山碧壘中,一直趕三百公里的路到達謝園鎮住宿。
由於臨海市處於熱帶,附近二十多公里的地形很特殊,在國際上甚至有地理活化石之稱。一路上,那一億多年前的遠古原貌讓人驚訝。
黎諾依看著美景,輕音水滴沉默,我看資料,車裡一直都現在某種微妙的寂靜中。只有車的引擎聲音在提醒著眾人,時間還在流逝。
「喂,你們也對不吃稀飯那隊人的離奇死亡感興趣嗎?」終於,雁過拔毛開口說話了。
「我主要是無聊,賴死賴活的跟去混時間。」我張嘴便說瞎話。
黎諾依捂嘴笑,「我嘛,主要是丈夫想來,做為一個賢慧的妻子,我就只有跟著來了。」
這妮子咬死不放夫妻檔設定,說了許多次沒效果後,我現在已經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們倆結婚了?太可怕了,才多大年紀啊?」雁過拔毛表示自己很震驚,可表情卻十分八卦。
「我們家鄉那地方小,所有人都早婚。像我和我丈夫的年齡,已經屬於晚婚一族了。」黎諾依瞎話說的比我還溜。
「你認為不吃稀飯這個人怎樣?」任由兩個女人ㄗˋ由發展下去肯定會糾纏不清,我立刻岔開了話題。
雁過拔毛一愣,「說不清,他長得有些小帥,是我喜歡的類型。可你們說他這人,很可能兩天後就要死翹翹了,幹嘛還不趕緊去享受人生,非要跑回陰山村受罪?根據行程,後天我們頂多走道白灘。他如果真死了,難道我們還要負責將他的屍體抬回去?」
這女人的性格果然有點腹黑,一邊說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一邊滿不在乎的詛咒自己喜歡的類型死去。名為女人的物種太複雜了!
「他,寫了遺書,有公證了,死了就當地埋,不用理。一直沉默的輕音水滴抬頭說出這句話,然後又低頭閉眼。」
「呵呵,有意思。」雁過拔毛一陣壞笑,「不吃稀飯雖然憔悴,但沒看出他有隨時會死的覺悟。」
有時候女人的直覺驚人的準確,我也很認同她的話。桑林確實不像是已經做好死亡準備的人。
黎諾依問雁過拔毛:「你為什麼要去陰山村呢?」
「我一直都喜歡戶外ㄩㄣˋ動,既然有人買單,旅遊十多天不需要花一分錢,而且還能上報紙甚至電視,這麼好的機會當然要抓住。萬一被廣告公司或者某個導演挖掘了,我就從此踏上星路,擺脫現在的貧寒生活了。」雁過拔毛揉了揉頭髮,眼睛發亮。
二十五歲還在懷抱著不切實際的明星夢,自己要評價她童心未泯好呢,還是含蓄的稱她為不切實際呢?真是令人有種吐槽的衝動。
「輕音水滴,你呢?」黎諾依轉頭問身旁的冰冷女孩。
「幹嘛?」女孩睜開眼。
「為什麼要去陰山村?」
「有理由。」女孩再次閉上眼,簡潔明瞭的回答,但就是不願說自己的理由。
黎諾依乾笑幾聲,無奈的看了我一眼。
我坐在副駕駛座上,將視線投向了車外。高低起伏的群山出現在不遠處,今天的天氣十分晴朗,陽光普灑向大地,將一切都渲染得光彩照人。景色很美,美得心情不由得也舒暢了許多。
車內繼續陷入寂靜,越野車飛快的越過田間,以及低矮的丘陵,穿梭在國道上。十二點時吃過午飯後繼續趕路,終於在傍晚時刻來到了今夜的住宿地點——謝園鎮。
我們一行人入住的是當地一家賓館,建築有些破敗,但主人將房間收拾得還算乾淨。就在那晚,發生了一件怪事。
時間在坐了一天車後流逝的特別快,每個人都很累,所以吃了晚飯沒有人還願意在鎮上閒逛,大家最後檢查著自己的裝備和行李,然後早早的回屋裡睡覺。
假惺惺也很疲憊,他調好鬧鐘,明天一早七點半就要出發進山。此後的十天左右根本沒辦法好好休息,今晚,恐怕是最近最後一次睡舒服覺了。
原本房間是兩個人分配一間的,不過他從小到大都不喜歡跟人合睡,所以執意要單人房,並同意自掏腰包補齊差價,邱穆也不好拒絕,便給他重新安排了房間。
假惺惺看了眼手錶,晚上九點半。伸了個懶腰便躺在了床上。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陣開門的聲音將他驚醒過來。他揉了揉眼睛,竟然發現衣櫃的門不知何時敞開了。
這家老旅館的衣櫃很古老,漆色暗紅,在深夜看得人有些發悚。敞開的櫃門裡露出黑漆漆的空間,就像一張怪物的大嘴,深不可測。
假惺惺撐起身體,看了一眼手錶,凌晨三點正。他翻過來正準備繼續睡,卻睡得很不踏實,最終還是起床將衣櫃的門關上。
再次回到床上剛躺下,就聽到「吱嘎」一聲。衣櫃的們居然鬼使神差的又敞開了。
他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猛然接瞳孔放大,一股惡寒從腳底冒到了頭頂。由於廁所的燈開著,屋裡的情況還能看得比較清楚。
只見那個衣櫃裡竟然有一個分不出性別的人,從深處的牆體中走了出來。那東西飄忽不定,一直從衣櫃來到了床前。
假惺惺發現自己完全不能動彈,就連眨眼的力氣也唐突的消失得一乾二淨,全身的肌肉彷彿被千鈞重量壓住似的。
那人形物體像個黑洞洞的影子,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從他的身軀裡毫無障礙的穿過。它終於踩在了雙人床的床墊上,一步一步,就跟一個有著正常重量的大人踩在上面的感覺一模一樣,床墊被壓得陷下去。
它來到床的邊緣,一條腿軟搭搭的著地,而另一條腿在床上,使勁的往假惺惺身上壓。他害怕極了,用力地將眼睛閉合不敢再睜開。那玩意兒很重,但觸感卻像是一團冰冷冷的水,彷彿能融化進身體似的。
假惺惺下意識的把身子抱成一團,拚命抵抗著不讓他進入自己的身體。沒有信仰的他上帝、佛祖的亂叫了一氣,最後還不斷的大念阿彌陀佛。
終於,那怪物似乎累了。它氣急敗壞的嘶吼著,發出不似人類的聲音,那聲音從手指刮玻璃般的尖銳便得逐漸低沉,最後音調越發的正常。
假惺惺似乎能聽清楚怪物的發音,它就在耳畔,空氣拂入耳洞,沙啞的令人難受。
「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
第七章 死亡逼近
「時間到了。那怪物就這樣重複了三次後,我突然感覺身體一鬆,壓在身上的重量消失得無影無蹤。自己能活動了,它也不見了。」假惺惺滿臉害怕。
「然後就聽到外面傳來公雞的啼叫,看了看手錶,居然已經快六點了。這簡直難以置信,它剛從衣櫃出來時不過才凌晨三點而已,就一會兒的工夫便過去了三個小時,時間就如同被那怪物吞掉了似的。」
一邊吃早飯,所有人一邊聽著假惺惺的怪談。大多數人都不以為然。
雁過拔毛笑嘻嘻的說:「假惺惺大哥,一大早就說些重口味的故事,晚上野營的時候真嚇得小女子睡不著的話,我可是會鑽你的帳篷的喔。」
假惺惺險些沒把嘴裡的豆漿給吐出來,「歡迎之至,我的帳篷門隨時為美女敞開。」
「那麼請問假惺惺大哥,你家裡房子有幾棟,月收入多少,有沒有老婆小孩?我要真鑽進你帳篷裡了,以後你的錢可要歸我管了。」雁過拔毛媚笑著。
「哈哈。」假惺惺滿腦袋黑線,尷尬的笑了兩聲。
大家都對他倆有趣的對話狂笑不止,只有桑林埋頭吃早飯,就連笑都顯得苦大仇深。
黎諾依在桌子下邊輕輕的拉了下我,壓低聲音問:「假惺惺地鬼故事好像有點依據,你上次不是跟我說夏雪死前就曾胡言亂語說什麼時間到了?」
「不錯,我個人覺得真有其事。他不可能知道夏雪死亡時說過的話,如果是偶然,也偶然的太詭異了。」我皺眉。
「你的意思是,我們這群人不知何時也被詛咒了?會像夏雪那六個人一樣,死於非命?」黎諾依的理解能力很強。
「關於這點我認為可能性不大,畢竟我們還沒做過任何遭到詛咒的事情,就連去陰山村的路都還沒踏上。」我搖頭。
「那為什麼假惺惺昨晚會遇到怪事?」她百思不得其解。
「理由肯定是有的。我總覺得桑林這人有問題,他肯定隱瞞了一些對團隊很重要的東西。」
我看了一眼不吃稀飯,視線有意無意的繞過輕音水滴,「那個冷美女輕音水滴似乎也知道些內情,她聽假惺惺講故事的時候,眉頭皺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些什麼!」
黎諾依還想發問,記者邱穆突然拍手示意大家看他,讓她將衝到喉嚨的聲音吞了回去。
「今天的行程安排是將車寄放在謝園鎮後,租摩托車和麵包車到山區入口,徒步進山。沿途會經過三號死火山口、鍾山等。」
「晚上到中港露營。徒步距離大約二十公里左右。對我這個新人來說肯定是有些累,但各位老手一定覺得輕鬆吧?」他笑咪咪的說,「有問題的趁現在問,吃完飯就準備進山了。」
我舉起手,「我想問問導遊的安排。對了,不吃稀飯,你們上次去陰山村時,導遊至今是死是活?」
「沒有導遊。」桑林說:「當時我們進山的領隊是『遺禍人間』,她連絡了當地的導遊,可一聽說是去陰山村,沒任何人願意。我們一行人不願敗興而歸,便獨自上路了。」
「不錯,我們此行也不會有導遊。」邱穆點頭,「我去請導遊的時候,同樣沒人肯去。最後只租了兩匹馬,還需要我們自己趕,還好高山和流水有趕馬經驗。此行只有一張簡易地圖,就在給各位的資料中。」
「當地人會什麼不願意去?陰山村有奇怪的傳說嗎?」雁過拔毛好奇的問,「我在網上什麼東西都沒有查到,如果不是出了五人神秘死亡的事情,恐怕陰山村這個名字根本沒人知道。」
邱穆找出份資料看了看,「我倒是查出些東西。陰山村位於深山,梨最近的城鎮都有上百公里。是兩千年前一群逃避禍亂的漢族人修建的,平時和外界交流很少,在一百年前村人突然舉村遷移,但至今也沒有找到陰山村的後人。」
「還有一種說法是陰山村在一百年前,所有村人都神秘消失了,所以才沒辦法找出他們的子嗣。」
「而且最詭異的是,那個村子四面分別有一座古老的寺廟,每座寺廟都有兩千年以上的歷史,當地人認為寺廟是為了鎮壓陰山村裡的邪靈。就是因為一百年前某座寺廟的毀損,所以才造成村人的神隱現象。」
我愣了愣,這點倒是和封門村的說法一樣。據說封門村山谷東、西、南三面也建有三座寺廟,聽僧人解釋,其為鎮壓山谷中的孤魂野鬼而修的。最後媒體證明寺廟確實是有,不過位置純屬巧合而已。
那陰山村的寺廟,會不會也是巧合呢?
「總之,除了不吃稀飯那一隊外,十多年來,大大小小有許多團體去過陰山村,他們啥事都沒有發生過,至今都還活得好好的。」邱穆合上資料,「誰還有問題?沒問題的話我們就準備出發了。」
大家確實也沒有更多的問題了,大部分的人都是抱著休閒、冒險的輕鬆心態來的,唯一應該緊張的桑林,今早看起來氣色好了許多。
我狐疑的多看了他幾眼,總覺得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將行李放到租來的摩托車上,一行十二人搭當地人的車向謝園鎮西邊進發,沿路都是很糟糕的路況,坐在減震系統不怎麼好的麵包車中,整個人的骨頭都要震得散架了。
接近十點時,車才停下來。
「到了,請大家背好裝備。女孩的東西可以和攝影器材一起捆在馬上。」邱穆安排著進山前的事宜。
我抬頭看了眼周圍。群山環繞的環境很優美,空氣也很清新,四面八方鳥鳴聲不絕於耳。在土路的盡頭有條小路直插入灌木叢聲的樹林裡,那應該就是徒步的起始點,也是這趟旅行的開端。
「進山咯。」在美麗的大自然懷抱中,所有人都心情舒暢,冬季牧歌甚至還怪叫了一聲。
沒人知道,這一去,就踏入了萬劫不復的死亡之旅。死亡的陰霾,其實早在我們踏入謝園鎮時,便已經如影隨形的負載了每個人身上,大多數人已經注定無法逃掉了!
走入小到後便是一片平緩的山坡,山坡上草皮很厚,油綠的顏色充斥了所有人的視線。眼前很開闊,高大的樹木很少,就連灌木都稀稀落落的。
所謂的三號死火山口就在山坡下邊,呈現橢圓形,要不是看過資料的話,沒人會以為那裡曾經是座火山。滄海桑田,幾萬年過去,現在的它只不過是個尋常的小山谷罷了。
走過山坡可以遠遠的眺望到鍾山,一條白練似的瀑布從山腰流下,在陽光中甚至形成了一道彩虹,如此奇景看得人心曠神怡。
「那就是陰山河了。」邱穆指著那條瀑布說。
高山、流水趕著馬馱著攝影、燈光器材以及三位女士的行李,而男士們每個人都負重三十公斤左右,由於剛開始徒步,大家的精力旺盛,所以興致都很高。一路上說話的、沉默的、激動的都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絕美征服了每個人。
黎諾依站在我的身旁,用單眼相機使勁的拍照,還拉著我的手感歎:「好美啊,那條瀑布和彩虹。阿夜,我有拍你喔。」
「省點力氣,今天可要走二十公里。」我警告道,「新人第一天徒步就走那麼長距離會很辛苦。現在或許不覺得,等下你就知道有多累了。」
「沒情調。」黎諾依嘟著嘴將相機收好。
這一整天夠嗆,三個女孩除了雁過拔毛以外,體力都不太好,二十公里說起來不長,可要真的用腳走,就算是水泥路面都需要五個小時,而山路需要的時間就更多了。輕音水滴不但性格冷,就連人也很倔強,她冷汗都走了出來,但卻咬著牙一句話也沒抱怨過。
黎諾依走到下午就已經體力透支了,她腳在顫抖,後半段幾乎是在我攙扶下走完的。
男性中除了邱穆、攝影師以及燈光師外,體力都很充沛,經驗也豐富。大家一路照顧著體力不好的人,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才到達目的地——中港。
紮營時太陽早就落山了,原定六點到,現在足足拖延了三個小時。我看了一眼手錶,九點二十五分。
黎諾依坐在原地用力的按摩著自己的小腿,「阿夜,真的還要走十一天嗎?我覺得自己的腳都已經沒知覺了。」
中港這個地名的由來是取自千年來馬幫的稱呼,當時從深山裡運木頭,就靠著陰山河水運輸,砍好的圓木丟入水中順流而下,到這裡正好有個碼頭。不過最近幾百年沒人再願意進山,碼頭也廢棄了。
「才沒後悔,咬牙忍一忍就過去了,回頭想想,這也是一種難以遺忘的美好回憶。」她仰望星空,「畢竟,能和阿夜在一起看星星,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
我啞然,默默地將帳篷搭好。由於兩人對外宣稱是夫妻關係,所以今後十多天都會睡同一個帳篷。看黎諾依這小妮子翹首以待的模樣,令我很是懷疑她此行的目的是不是就是這個。
筋疲力盡的女孩準備著晚餐,男人分成了兩組。一組進附近的森林裡撿了些乾柴升起篝火,一隊人檢查附近看看有沒有危險的野生動物。
假惺惺就在檢查的那一組。
他們五人分散在營地周圍向外輻射,一直要走五百米遠,周圍黑漆漆的,只有手電筒的光芒照亮前方,頭頂的星空雖然璀璨卻無法讓環境亮堂起來。
假惺惺走到了預定的距離,稍微檢查一下四周,樹林稀稀落落的長著一些闊葉植物。一切都很安靜,就連蟲鳴都消失了。
他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厚厚的樹葉鋪成的地土,身後不遠處,似乎跟著歇什麼東西。假惺惺猛地一回頭,手電筒左右一晃動,什麼也沒看到。
想起昨晚在旅館中的詭異經歷,他猛地打了個冷顫,用力裹了裹外衣決定往回走。剛走了幾步就發現落葉「沙沙」的發出摩擦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身後走動。
再次回頭一看,還是什麼都沒有。
假惺惺害怕了,他拚命的往回跑。就在此時,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撲倒在地,那東西正是昨晚出現的黑影!它將他死死的壓住,在耳邊用低啞的聲音不斷重複著四個字。
「時間到了。時間到了。」
之後假惺惺身體一鬆,黑影就在他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揉了揉眼睛,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接著用吃奶的力氣往營地跑,直到看見火光時,狂跳的心臟稍微平復了一點。
待在營地裡的十一個人滿臉詫異的看著他。
邱穆問道:「假惺惺,你究竟跑去了哪裡?不過是檢查下周圍,居然用了一個多小時。我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都在商量分散開搜尋你了。」
「你為什麼一副見到鬼,驚魂未定的模樣?」我也在打量他。
假惺惺怕得渾身都在顫抖,他圍在篝火邊上,火焰為他帶來了溫暖,也令他安心了許多。
「我又見到昨晚的怪物了,它在樹林裡追我,把我撲倒,還在我耳邊上重複了兩次『時間到了』。媽的,鬼才懂它的意思!」假惺惺滿臉蒼白、心驚膽顫。
不過似乎相信的人不多。
冬季牧歌曖昧的笑起來,「你是不是故意講些鬼故事來嚇唬某人啊?當心某人今晚真鑽進你帳篷裡,到時候一輩子的薪水都要交出去了。」
雁過拔毛風情萬種的瞥了他一眼,又嬌嗔的對著假惺惺說道:「好可怕的鬼故事,我晚上真不敢一個人睡了。假惺惺大哥,你陪我吧。」
不過假惺惺明顯沒有開玩笑的心情,他確實怕了,於是乾脆的點頭。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雁過拔毛更是沒想到情況會發展成這樣,只好乾笑幾聲,下意識的和那個一直在冒冷汗的男人拉開距離。
結果吃完飯,假惺惺還是一個人鑽進了自己的單人帳篷。
我和黎諾依睡在各自的睡袋裡,她小聲問:「剛才的事有點嚇人,他在撒謊嗎?」
「看表情,應該是沒有。」我判斷著,「你發覺沒,假惺惺提到那個黑影又對他說『時間到了』,重複了兩次,比昨晚少了一次。」
「對啊。」她回憶了起來,「難道他真的遇見了靈異ㄕˋ件?可我不明白為什麼是他,那人並沒有跟夏雪等六個人產生過交集啊。」
「我也不清楚。白天用衛星電話通知過老男人,要他幫我調查對裡的其餘十個人的真實身份,應該明天就有結果了。」我閉上眼睛,「明天還要繼續走很遠,早點休息吧。」
黎諾依臉微紅,「可我的腳痛得睡不著,恐怕有點腫。」
「那,要我幫你揉揉嗎?」
「嗯?啊,要!當然要。」女孩驚喜的連連點頭。
「我就知道會有這種事,出發前就準備好了藥物。」我將去瘀活血的藥拿出來,扯過她的腳慢慢塗抹上去。
黎諾依的眼神迷離,感受著我的手掌溫度,久久沒有說話。
「阿夜,我愛你。」
許久,當我將她的右腳塗完,拿起左腳時。她輕輕地說出了這句話。
我的手一抖,沒有言語,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氣。
夜深了,帳篷外只殘留著滅掉的篝火飄出的裊裊白煙,以及呱噪的蟲鳴。
時間推移,夜晚過去,清晨的第一抹陽光透過雲層,投影在了帳篷上。野外宿營的第一天結束,第二天來臨了!
十一月十七日,是探險活動的第三天,而根據夏雪五人的死亡間隔推算,理論上桑林就會在今天死掉。
一早起來就看到他滿臉平靜的在煮早飯。
早晨六點半起床的隊友已經很多了,大家忙碌著收拾帳篷,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瞥他一眼,心裡在想他今天到底會不會死,會如何死!
今天的行程是中港到白灘。邱穆給的資料上有提到,順著河道從中港到白沙湖,陸上景點有許多,由於海拔漸漸變高,溫度降低,熱帶植物會減少,隨處可見抗寒抗濕的灌木和有趣的野生動物。徒步距離二十五公里,夜晚在白攤找合適地方紮營。
假惺惺的臉色倒是很不好,可能因為連續遇到怪事,擔驚受怕到整晚沒睡踏實。
吃完早飯已經七點二十五分了,太陽照射在樹林裡,暖洋洋的很舒服。黎諾依的腳消腫了許多,感覺疼的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開頭的時候最難,等痛苦達到一定峰值後,再痛下去也不會產生更大的傷害,其後便會覺得身體能夠容忍更大痛楚,徒步便是如此,只需要忍耐一天,第二天耐力和精力都會增加。
輕音水滴這女孩一直都在沉默,她默默地揉著酸痛的腿部肌肉,默默地跟在隊伍後方,默默地看著我們因為某個笑話發笑,默默地想著自己的事。久而久之,等所有人都因為她的冰冷性格碰了一鼻子灰時,大部分人都對她敬而遠之了。
黎諾依是個例外,或許是因為和守護女相處時間很久,她頗善於和凍結女交流。從出發到中午休息,基本上是她一個勁兒的說,輕音水滴默默地聽。
今天的土路依然大部分是山坡,每個坡度都不陡,可加起來的高度卻很嚇人。隊裡的攝影師不厭其煩跟在桑林身後拍照,就連平時多話的雁過拔毛也刻意保持著安靜。
恐怕大部分人的心裡都有看熱鬧的心態,知曉一個人的死亡時間,等待一個人在眼前死亡,而且完全不觸犯法律,這種機會可不多。
我在不遠處的地上扯下一根草莖咬在嘴裡,有意無意的注意著桑林的態度。
他的表情從早晨到現在一直都非常平靜,沒有波動,也沒有歇斯底里,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即將死亡的人應該有的情緒。
黎諾依偷偷摸摸的來到我身旁,悄聲問:「不吃稀飯怎麼顯得那麼淡定?他不怕死嗎?」
我笑著搖頭,「他那副表情只說明兩種情況。」
「哪兩種?」
「第一種,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會死,他認為陰山村的詛咒是無稽之談。可如果真是這樣,他又為何執意要回陰山村呢?」
「對啊,確實很矛盾。」她用手摸了摸下巴,做出沉思狀。
「第二,他看淡了生死。這更不可能,看破生死的人世界上有許多,但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我斬釘截鐵的說。
「為什麼?!」黎諾依為我的肯定感到驚訝。
「你認為一個幾天前才剛中了幾千萬彩票大獎的人,會看破紅塵,看淡生死嗎?」我反問。
「確實不會,就連我都絕對做不到。啊!」她突然震驚的險些喊出聲來,「你是說他中了彩票大獎?」
「不錯,楊俊飛查到後,今天一早打衛星電話來告訴我的。」我微微一笑,「特獎,十一月十一日中的獎,有三千萬左右,他第二天就跑去兌獎了。一個看淡生死的人,怎麼會對兌獎那麼熱心?」
黎諾依沉默了一會兒,「徒步回來就中大獎,身旁又有徒步的朋友每三天死掉一個。這每件事,普通人一輩子都很難遇到一件,現在全集中在他身上了。會會太巧合了一點?」
「誰知道呢?看今晚了。如果他明天早晨還沒死掉的話,整件事可能會變得麻煩起來。」我歎了口氣,自己想要逃避現實,過段輕鬆日子的打算恐怕又要落空了。
很不幸的,自己的預感命中了。今天一整天都屁事沒發生,夜宿白灘時,隊裡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同時也微微有些失望。
桑林至今都活得好好的。
十一月十八日一早,我鑽出帳篷,他依然滿臉安靜的坐在篝火邊煮早餐。他的死亡時間已經過去了。
可隊裡卻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到了出發時間也沒有走出帳篷。
邱穆去叫他時,只發現了那人冷冰冰的屍體。
死的人是假惺惺。
第八章 白楊槽村
說實話,本人的年紀雖然不大,但是卻見到過許多次死亡,可這一次最令我震驚!
發見屍體的邱穆嚇得連滾帶爬的向後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許久都起不來。他眼睛發直,手指顫抖的指著帳篷內部,嗓子發出「咯咯」的顫抖。
燈光師看到他的異常後走了過去,等看清假惺惺帳篷裡邊的慘相後,震驚的情緒便傳染到了他身上。
他倆的不正常表情引來所有人的奇怪,大多數人圍了上去,然後嚇得直接石化掉。雁過拔毛瞪大雙眼,尖叫一聲,接著摀住眼睛,蹲在地上,將頭死埋進雙膝。
我也看到了帳篷裡的景象,急忙拉黎諾依背對兇案現場。
只見假惺惺整個人的表皮都融化成了一灘綠水,他死前似乎沒有掙扎過,也或許是無法掙扎。他的皮肉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掀開了似的,露出森白的骨頭。
我皺了下眉,與其說他的死亡是出於外部原因,自己更偏向於有某種東西拚命的想要鑽入假惺惺的身體,可最終那東西失敗了,所以造成了面前屍體骨頭裸露,臉部一半的血肉消失融化,一半還完整無缺,能夠辨認死前模樣的狀況。
很多人看了那具屍體後都吐了。我默默的將帳篷的拉鍊關上。
看看手錶,快早晨七點了,又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可每個人的內心都蒙上了陰霾。大家圍坐在篝火邊許久,沉默寡言,頭低垂,寂靜一直瀰漫在營地裡。
「假惺惺死了,大家對他的屍體怎麼看?是謀殺,還是自然死亡?」我咳嗽了一聲,打破了沉重。
「有哪種自然死亡能死成他現在的模樣?」雁過拔毛想到剛才的屍體又忍不住吐了出來。
高山認同的點頭:「謀殺的話可能性也不大,大家都是第一次見面,誰有動機?何況,我也不認為有兇手能夠將一個人殺死後剝皮,還能把他的一部份肉給融化掉。」
「不錯,我也略懂點化學知識。沒有強酸能夠在不散發味道的情況下將肉類腐蝕成綠水。」一直都面帶笑容的冬季牧歌完全笑不起來了,「而假惺惺的帳篷裡,血肉融化的綠水流了一地,卻一點刺激性的味道也沒有。」
「難道是超自然力量?」邱穆不愧是記者,面色發白了都能掏出筆記本認真的做記錄,「前兩天假惺惺一直都說有個黑影纏著他,每晚都對他說『時間到了』。問題是好好的一個人,究竟為什麼會死成那樣?那個所謂的黑影又是什麼東西?是怎麼來的?」
「不管怎麼說,人都死了。我看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要動現場,回鎮上去報警!」攝影師將周圍的情況全部拍了下來。
我很贊同,「對,這次冒險結束了,回去是最好的選擇。」
不知為何,越往前方走,越有一種危險的感覺,就彷彿假惺惺提到過的那黑影,其實根本就在我們每個人的身旁,窺視著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離開這裡回到有人的地方,才是明智之舉。
就在大多數人都贊同回去,準備收拾東西時,一直沒有吭聲的桑林突然說話了,「我覺得假惺惺的死跟我們上次的徒步情況很像。」
「那一次最先作夢的是李銘,當時他和我一起睡。晚上李銘用力掐著自己的脖子,我被驚醒了,居然看到他的肚子上莫名的凹陷下去了一塊,就像有什麼透明的東西坐在他的身上一樣。」
「第二天醒來時,他跟我們說有一個黑影掐著他的喉嚨,湊到他耳朵邊上說『時間到了』。而我們那隊人回家後第一個死掉的便是他。」
桑林埋著頭自顧自地說著,所有人都愣住了。
「其後朋友們以三天一個的間隔時間死亡,最後剩下了我一個。可你們都知道,我原來應該是昨天死掉的,可直到現在都屁事情也沒發生,或許那個詛咒就跟在大家的身旁,不知道誰是下一個死掉的人。」他抬頭,笑得有些苦澀。
「所以我建議大家先用電話報警,然後去陰山村解開詛咒之謎。否則所有人都會向上一次那樣,一個接著一個的死,沒人能夠例外。」
「媽的。」他的話剛說完,流水猛地走了過去,使勁的拉著他的衣領大吼著,
「說不定假惺惺就是替你死掉的,你居然還在這裡說風涼話,危言聳聽。」
桑林笑得很無奈,「我也覺得他可能真的是替我死了,可詛咒這玩意兒又沒有眼睛。本來自己還不信的,但現在我真相信世界上有詛咒,而我肯定是中標了。沒人敢確定那黑影下一次的目標,不會再繞過我而找上你,對吧?」
流水的手一抖,將他推倒在地上,然後遠遠的走開了。
本還還在收拾東西的人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大家又再次坐在篝火前沉默。過了十多分鐘,邱穆一咬牙做了個決定:「我現在徵求下大家的意見,投票決定是繼續向陰山村進發,還是回去。願意繼續往前走的請帶上我,而想要回去的,請順便報警。現在這地方鬼訊號都沒有一格,電話肯定是打不通的!」
篝火燃燒著溫暖的火焰,不時「劈啪」的發出輕微爆炸聲。
每個人都在思考著自己的命運。
不錯,確實是命運。
桑林的那番話很有威懾力,不得不承認,也很有道理。畢竟眼前才有個假惺惺離奇死亡,就算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也會在事實面前動搖。
一走了之是不是真的會和桑林說的那樣,被詛咒沾上,然後神秘死掉?又或者屁事都沒有?很少有人敢用自己的性命賭博,於是投票的最終結果並不出人意料。
全票通過了繼續向陰山村出發。只是再次徒步向前時,輕鬆的心情已經不再了。剛來的幾天抱著看熱鬧以及探險旅遊的態度,而現在,卻是提著自己的腦袋。
沉悶開始伴隨在整個團隊裡。
假惺惺的帳篷沒人再動,完全保留了現場原態的模樣,以便從陰山村回去後,警方能夠更好的取證。
孤零零的藍色帳篷支撐在偌大的樹林裡,有一點蕭索和悲催,可更多的,卻是瀰漫不散的詭異。
「阿夜,早晨假惺惺剛死的時候,你不是極力反對去陰山村嗎?為什麼表決的時候卻第一個舉手呢?」黎諾依愁眉苦臉的小聲問。
「是不是覺得我出爾反爾比老女人林芷顏翻臉還快?」我反問。
「倒是沒有,就是覺得好奇。」
我苦笑幾聲,「說實話,我感覺這次桑林沒有撒謊,或許他說的都是真的。假惺惺看到的黑影就在我們身旁!」
她被嚇得渾身顫抖,「千真萬確?」
「只是感覺而已。」我沒有確定,也沒否決,「報社給的資料上,今天的行程安排是什麼?」
黎諾依從衣兜裡掏出那幾頁影印紙念道:「從白沙湖出發,陰山河附近有一條小路經三壩到羊兒港,路上景色不錯,有許多村民自建的木橋,潺潺流水從腳下流過,可以遠離城市的喧嘩,感受大自然的寧靜ㄏㄜˊ諧。」
「向左離開河道,順小路一直到白楊槽,那是深山裡的一個小村莊,安靜美麗。村周圍的梯田以及奔跑得比狗都快的家豬很有看頭。晚上住民居,順便補充肉類和蔬菜。」
「居然有村莊,我們應該可以到白楊槽打電話報警。」她驚喜的說。
「別那麼樂觀。我查過白楊槽那地方,沒通電話,就連電都沒有。整個村都走得只剩下一戶人家還住在裡邊。那戶人是個兩口子,年紀都上八十歲了。邱穆給的那份行程用的大概都是七八年前的資訊,大家可能都清楚,所以才說要回去報警。」
我看了看遠處,陰山河的水潺潺流動,清澈的河水冰冷刺骨,不時有游魚流竄在水中。
風輕撫過臉頰,帶來的卻是一種緊張感。視線瞟過桑林,他拄著登山杖正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嘴角隱晦的流露出淡淡的神秘笑容。
一路上很少有人講話,假惺惺的死亡銘刻在每個人的大腦中,無法忘懷。這種狀態對趕路很有幫助,原定下午七點才能到白楊槽,結果整個隊伍硬生生提前了一個半小時。
白楊槽村新添加了兩座孤墳,就在村口不遠處的田地裡。墳頭上嶄新的魂飄透露出主人剛死亡沒多久這一資訊。
「看來村裡最後兩個留守的人也去世了,這個村也變成了無人村。」我的心情有些沉重。
「我們帶的蔬菜不多了,需要補充。」高山負責團隊裡的救援、探路和食物管理,「肉類也沒剩下多少,不過速食食品倒是還有十天的量。」
邱穆盤算著,「光吃速食食品不行嗎?」
「不行。」
高山搖頭,「如果只是在戶外一兩天的話,吃速食食品應付到沒什麼。可每天都是高強度的徒步,不大量的補充蔬菜和高熱量的肉類,身體根本受不了。本來原定在這裡修整補充食物,現在那兩個老人都死了,根本沒地方買東西。」
「等大家扎完營再商量。」邱穆也沒有太好的辦法。
下午六點,所有人都將自己的帳篷搭在了村子的廣場上。
白楊槽村很小,全盛時期也才只有不到十戶人家。由於地處山區,窮困潦倒,又沒有公路相通,年輕人大部分都受不了苦日子相繼離開了,剩下的只有九棟低矮的、衰敗的、眼看就要垮塌的瓦房。
離紮營地最近的那間還算完整,大概就是剛死了老人的房子,隨著他倆的死亡,瓦房恐怕在不久後也會變得和其餘八棟一樣殘破。
由於是山巒集中的地帶,能利用來耕作的土地並不多。當地的村民幾百、上千年來一直都在山坡上開荒種田,隨著人口的離開,田地逐漸荒蕪,剩下一畝多還綠油油的,像是種了些什麼,但由於天快黑了,看不清楚。
從附近找來了點柴火點燃,溫暖的篝火很快就搭建起來。
邱穆將蔬菜以及肉類缺乏的事情說了,大家都有些沉默。
我撓了撓腦袋,實在忍不住了。這些人都是些死腦筋,既然整個村的人都走的走、散的散,那兩位老人又是剛死,家裡肯定會找到些什麼,就算沒有,田裡種的總是蔬菜吧,隨便拔點也不會有人亂罵。
正準備張口提點,雁過拔毛說話了,「那個,我覺得蔬菜肉類的應該比較簡單。搜索一下村裡,田地找點,到那座比較完整的瓦房中找一下,說不定能解決問題,大不了我們留點錢在屋裡。」
這番話令所有人豁然貫通了似的,點頭不已。
我卻很有些不以為然。這麼簡單的事情肯定有人想到了,卻非要一個女孩子點透,看來大部分人都在打著自己的算盤。
「既然大家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那就這樣決定吧。」高山想了想,「天已經很晚了,為了安全,就盡量兩個人一組搜索,剩下三個人守在營地裡!」
原本隊伍有十二人,死掉假惺惺一個,還剩下十一個,兩個人一組的話,有一個人肯定會落單。沒有人願意單獨留下,特別是早晨剛眼睜睜見到一個夥伴的死狀後,讓三個人留守營地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既然沒人有異議,大家相互選擇了比較順眼的人組隊,然後抓鬮決定了去留。最後探索隊和留守隊很快就分了出來。
邱穆、燈光師、攝影師留守做飯,其餘人兩兩結伴去找吃的東西。
等到出發時天已經黑了,我和黎諾依以及輕音水滴、雁過拔毛,兩隊人搜尋村裡的瓦房,看能不能找到些儲存的比較完好的肉類。而高山、流水和冬季牧歌、桑林等四人去田地裡找新鮮蔬菜。
月亮從山坡深處升了起來,位置接近山巒頂部,滿月很明亮,月光將一切都照得亮堂堂的。我看了眼腳底下,銀白色的月光,像是給地面結了一層霜。
「進去吧。」打開手電筒,我對身旁緊緊跟著的三個女孩說。
雖然整個村子有九棟瓦房,可對我們而言,能夠搜索的只有一間而已。其餘八間年久失修成那副尊容,就算有東西也早就ㄈㄨˇ敗變質了。
走進黑漆漆的房子,裡邊的物件都蒙上了一層薄灰。我用手指輕輕一劃,從灰塵厚度看,主人剛死沒多久,最多十天而已。
那兩個老人死後,應該是村外的後人近來安葬的,由於交通不順,家俱一個都沒有搬走,當然值錢的東西也沒剩下。
很快我們一行人就在廚房的灶台上找到了掛著的幾大塊臘肉,看模樣至少有十公斤以上。
半個多小時後,在雁過拔毛樂滋滋的吆喝下將臘肉搬回營地,就看到搜索田地的那隊人早已回來了。三個人吵吵嚷嚷的很不開心,而冬季牧歌顯得滿臉恐懼,正在火推旁蜷縮成一團。
「怎麼了?」我放下手裡的臘肉問。
高山皺著眉,很不情願的說:「你問他,這個人老大不小了,神經肯定有問題。」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走到冬季牧歌身旁,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見鬼了。」冬季牧歌的聲音嚇得發顫。
「見鬼?」
我一愣,「什麼鬼?」
「鬼他媽知道是什麼鬼!總之老子我見鬼了!」他歇斯底里的大吼一聲。
我拍了拍他的背,「放輕鬆點,慢慢說,把事情說清楚。不管說什麼,我信你!」
或許是因為篝火的溫暖,冬季牧歌的情緒總算紓解了點。在他的講述下,我這才搞清楚了原因。
他們一行四人開著手電筒去了村口山坡上的田地裡,由於路程比較遠,大家雖然相處了幾天,可也並不算很熟,所以相互間沒有說話。三人有意無意的隔著桑林稍微遠的距離,畢竟出過假惺惺的事,誰也不知道離他近了,會不會招來詛咒。
大約花了十多分鐘,四人來到唯一那畝還開墾過的田中。裡邊種的是綠油油的包心菜,光顏色看起來就很誘人。冬季牧歌高興的伸手拔了幾顆下來,裝進了隨身攜帶的袋子裡。
「盡量多摘一些。」高山吩咐眾人,「就算是原路返回,我們也要走七天時間。所以至少要準備十天左右的蔬菜,包心菜很不錯,保存容易,攜帶方便。」
桑林一聲不吭的開始拔,然後裝袋。
冬季牧歌下意識的離他很遠,然後說:「喂,不吃稀飯,陰山村真的有詛咒嗎?你是不是有東西瞞著我們?」
「你也看到了假惺惺是怎麼死掉的。雖然我沒親眼見過其他人,但能夠想到,上一隊的五個人死掉的模樣恐怕也跟他差不多慘。」桑林抬頭看了他一眼,「至於有沒有事情隱瞞,說實話,我真沒有。自己不可能拿小命開玩笑,事情變成了現在的情況,我也很驚訝。」
「可你開始的時候明明很怕,假惺惺死掉後,你似乎高興得很,心情也變得非常不錯。」冬季牧歌不傻,雖然他發現的情況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只是沒有說出來。
「換了事你,恐怕比我還高興。」桑林撇撇嘴,「本來還籠罩在死亡的陰影裡,可突然不用死了,任誰都會欣喜若狂。雖然對那個有可能是代替我死掉的假惺惺很慚愧,但人死不能復生對吧,這輩子我只有替他好好活下去了。」
「你這個人的話還真直白。」
「我本來就是個老實人,何況,現在只是將大家心知肚明的東西說出來而已。」桑林笑了笑,「大家也不要把我當瘟神,誰知道我究竟是不是詛咒的根源呢?萬一我是唯一的解藥也有可能!」
冬季牧歌沒有在跟這個不知廉恥、性格差勁的傢伙說話,雖然他說的全是實話。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陰山村的ㄕˋ件需要桑林這個唯一生存下來的人來還原,整個探險隊早就將他趕走了。
如果世界上真有詛咒的話,他絕對是詛咒源。但人性的弱點也同樣明顯,沒人敢將他趕走。萬一所有人真的被詛咒纏上了,沒有他還原上次徒步隊伍究竟在陰山村中幹過什麼多餘的事情,解不開ㄕˋ件謎團的話,恐怕沒人能活下去。
恐懼這種東西是個無解的謎題,活下來的人沒膽量用自己的命賭究竟世界上有沒有詛咒,自己有沒有被詛咒。就一如走獨木橋的人,橋下只是一米多深的實地的話,人會心情悠然的走得極快,可腳下換成了是萬丈深淵,深淵上架著的還是那根獨木橋,沒經過長期訓練的人,又有多少能夠心平氣和地走過去呢?
高山和流水明顯也聽到了他倆的對話,這兩人的城府頗深,本來也不善於言辭,所以依舊一聲不哼的搜集著蔬菜。
明亮的月色將周圍的一切都染得雙白,遠眺的話,甚至能看到幾百米外的篝火旁坐著的三個人。
冬季牧歌采累了,直起腰桿用力扭了扭。突然,他耳朵裡聽到了一絲「滋滋」的噪音。那聲音很吵,貌似耳鳴,討厭的耳鳴,尖銳的令人頭暈目眩的。他伸出食指在耳道裡扣了扣,再按住耳朵幾秒鐘,很有效,耳鳴消失了。
雖然是熱帶,不過這個地方顯然已經越過了溫度分割線。
由於附近的高山,來自南邊的暖氣受到東西走向山脈的阻隔,導致山體迎坡和背面坡的氣候出現了極大的差異,以至於氣溫到了謝園鎮後就會降低很多。山區裡一入夜,更是涼颼颼的,明明一百公里外還是三十多度的夏日炎炎,這鬼地方已經有可能降到了二十度以下。
「怎麼會這麼冷,媽的!」冬季牧歌縮了縮脖子,他有些奇怪。
臨海市附近的緯度和夏威夷差不多,就算是再冷,也不會哈出一口氣就變成了白霧,可自己呼吸的空氣卻有了冬天才會出現的情況,在熱帶,簡直是匪夷所思。
突然,耳鳴又出現了,這次並不強烈,一閃而過,再然後,冬季牧歌越發的覺得不對勁起來,就算是再安靜的地方也會有些雜音,可周圍靜得要命,不遠處明明有三個人在走動拔菜,可自己卻絲毫聽不到他們的響動。
這是怎麼回事?突然性失聰?
他有些恐懼的敲了敲耳朵下側。
「小葛。」
似乎聽到聲音了,他欣喜的又用力敲了下。
「小葛。」
這一次聽得很清晰,冬季牧歌清楚的聽到有人在喊「小葛」。那聲音尖銳而熟悉。究竟是誰呢?
「小葛。」
聲音再次響起,就在自己的身後。可一同摘菜的三人都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如果是他們在喊,他肯定能發現。自己身後根本就不會有人,那又會是誰在叫呢?難道是同一隊的人在開自己的玩笑?
不對!小葛,不正是自己的小名嗎?
這個名字沒有人知道,隊裡所有人只知道他的網名叫「冬季牧歌」。他的記憶如同湖水一般襲來,猛地,他全身一片冰冷。
可他的妻子,早已經死了。
「小葛,小葛。」
熟悉的聲音一個勁兒的喊著他的小名,尖銳清晰,讓他的頭痛得要命,那聲音就在耳畔,就在身後不遠處,冬季牧歌實在忍不住了,他用力的轉過身去。
只見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虛幻的影子似的,眼前的景物在飛速幻化著,原本綠色的田野以及黑暗的環境開始變得凹凸不平,地上以及四周隱隱有流蘇一般的光芒閃耀著。
高山等隊友離自己越來越遠,銀白的月飄浮在空中,猶如血一般流淌著令人瘋狂的顏色。
他的視線一黑,然後又亮了起來。
第九章 第二個犧牲者
時間和空間是統一的整體,如果再不對的時間看到了不相符合的場景,一種可能是因為強大的外力將時空扭曲了,另一種可能,便是人眼欺騙了主人。
現在的冬季牧歌就看到了不可能看到的東西。
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大腦亂得一團糟。前一秒自己明明還留在白楊槽村的田地裡,可這一刻,他卻站在了一個極為熟悉的地方。
那是他從前的家。
家裡很昏暗,沒有開燈。落地窗外的夜景燈火通明、車水馬龍,光線從玻璃的別一側照射進來,勉強能夠看清裡邊的一切。
這個家跟平時一模一樣,和自己記憶中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可自從妻子死後,他再也沒有回去過。
他,究竟是怎麼回來的?難道參加去陰山村的探險團只是一個夢?冬季牧歌揉了揉腦袋,他一動也不敢動,呆呆的站在客廳裡。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只見不遠處的電視櫃上,手機一邊震動,一邊閃爍著刺眼的光芒。那光芒如同閃光燈似的一亮一熄,映得整個黑漆漆的屋子無比的陰森恐怖。
手機的震動,令冬季牧歌也顫抖了一下。他猶豫不決,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
可手機一直單調的響著,震動著。擾亂的心越發的煩躁起來,他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壓抑著恐懼,用右手拿起電話,看了一眼。顯示幕上映著幾個字,這讓他手抖得險些將手機扔出去。
來電的號碼居然是妻子的。
一個死人,給他打來了電話?
冬季牧歌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夢了,他按下接通鍵,小心翼翼的說:「喂,誰?」
電話的那頭沒人哼聲。
他也沒掛斷,一直等對方回話。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不知道過了多久,冬季牧歌內心的恐慌如同水庫的水一般逐漸升高。
他怕得受不了了,決定不再等電話另一邊的人開口,正要掛掉然後出門瞅瞅時,揚聲器響了。
那邊,有一個人在唱歌,歌聲很空曠,聲音很熟悉……是自己死去的妻子。
冬季牧歌條件反射的將手機遠遠丟出去,瘋子般大喊著:「你已經死了,你已經死了。你的死又不是我的錯,你為什麼還要回來弄我?!」
他鬧鬧嚷嚷的罵了一分鐘,可歌聲卻絲毫沒有停下。
手機摔在地上,螢幕和機體已經分成了兩半,電池也被震了出來。就算這樣,妻子的歌聲依然在響,而且越來越大聲。
冬季牧歌停止了叫罵,他覺得歌聲很不對勁,手機已經壞了,不可能再傳出聲音,那聲音究竟又是從哪裡傳來的?
他側著耳朵仔細的辨別著,猛地感覺全身發冷。唱歌的人,就在門外!
他怕聽錯了,便湊到大門前,將耳朵貼在鐵門上。就在這時,聲音猛地變大,彷彿一個人撕心裂肺的靠近耳朵在尖叫一般。
隨著那聲尖叫,歌聲也徹底的消失了。
冬季牧歌怕得要死,他用力的開門,但是大門卻彷彿長在牆上一般,怎麼拉扯也弄不開,開燈,燈也沒辦法點亮,他又嘗試著其他的門,主臥、客臥、書房。一個個的門從遠到近都試了一次,可沒有一道門他能夠拉得動。
他就要絕望了,顫抖地來到浴室前。出人意料的是,浴室門居然虛掩著,裡邊有一絲光芒透露出來。
冬季牧歌嚥下一口唾液,推門走了進去。不知為何,浴室的瓷磚變得如此骯髒斑駁,銹跡爬滿所有的金屬器具上,這間浴室像是上百年沒人用過!但擺設,卻和自己印象中的一模一樣,無比的熟悉。
昏暗的燈光如同血一般染在所有的東西上,他用嚇得發抖的腳向前走。可浴缸裡的一幕直接讓他的精神崩潰了。
只見沒有水的浴缸裡,妻子全身都留著血,她的臉色慘白,面目可憎,形象彷彿美國電影中的喪屍。她的眼睛圓睜著,死得不能再死了。
這正是妻子死前的一幕。
當時妻子因為兒子的意外患上了憂鬱症,自己的應酬又忙,沒辦法安慰她。於是在某一天回家後,冬季牧歌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妻子剛斷手動脈,吃了安眠藥,自殺在了浴缸裡。
從此以後,他再也沒有回過當初的家,他不願意回憶起從前的事情。他假裝輕佻、假裝陽光,為的全是掩飾自己內心死去兒子與妻子的痛苦。
冬季牧歌崩潰的跪在地上,他的喉嚨發顫,每當想到現在的場景,心裡總會有無窮的愧疚感。他握住妻子的手,那只冰冷的手僵硬而冰冷。
他想要說些什麼,突然,那只僵硬的手居然緊緊的拽住了他。
「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
妻子的屍體如同喪屍斑坐了起來,她對他尖銳的吼叫了三聲。冬季牧歌被她尖銳的指甲抓傷了,殷紅的血順著傷口流了出來。
血滴落在地上,綻放出血花。
就在那一霎,眼前的一切彷彿快速退格似的開始倒退,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視網膜上,只剩下了一片綠色的田地,以及白霜般的月光。
冬季牧歌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看到了不遠處摘采的桑林,然後瘋了似的衝上去。
他要殺死他,那傢伙肯定是詛咒源!只有殺了他,自己才能得救。
腦海裡只剩下這最後的念頭,他撲倒在桑林身上,然後將他壓倒,有力的雙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最後你被高山、流水兩人扯開了?」我看了他一眼。
冬季牧歌遺憾的點點頭,「如果不殺了不吃稀飯,不光是我,我們所有人都會死掉。」
「為什麼?就憑你看到的莫名其妙的假象?」我問。
「不錯。」冬季牧歌又將身體朝篝火靠了靠。
我苦笑了起來。其實自己也覺得殺了桑林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可這又涉及到了一個問題——敢不敢用命來賭?萬一桑林真的是解決詛咒的唯一線索呢?我們這行人被詛咒已經是確定的事,畢竟前有假惺惺的死,後有冬季牧歌身上的事。
我想高山流水拉開他,也是基於如此考慮的。這個探險隊裡沒有笨蛋,自己的生命和別人比當然更重要,如果殺了桑林確實能解決問題,一定早就有人開始行動了,更不會有人會傻得去阻攔冬季牧歌。
桑林離冬季牧歌遠遠的,他似乎有些害怕,剛才險些就真的被掐死了!
熾烈的篝火燃燒著,大家沉默的將採摘來的包心菜和著臘肉煮在一起,香味瀰漫在四周。可美味並沒有引起人的食慾,每個人都各有各的心事。
除了周圍的蟲鳴以及火堆輕微的爆裂,寂靜瀰漫了營地許久。
「我們三天後只到得了峰湖,你準備怎麼辦?」
我吃著碗裡的東西,雖然有肉有菜頗為豐盛,可現在卻形同嚼蠟。有一句大家都清楚的話我沒說出口,被所謂的詛咒盯上後,只能活三天。今天是第一天,明天從白楊槽村到那牧住,第三天只到得了峰湖。如果要趕往陰山村,至少也需要四天。
團隊本來就比個人慢,特別是隊裡的三個女生的體力並不好,速度是不可能加快的。
冬季牧歌惡狠狠地看了一眼桑林,「不殺死他,大家都要死。」
「又是這句話。」我再次苦笑,「你以為大家會看著你殺人嗎?」
他的視線在所有人臉上轉了一圈,然後低下頭。他的身體至今還在微微顫抖,或許心裡的恐懼感如同雷陣雨般正下得猛烈。
「我還能怎樣?死亡通告都被下了!」他反問,聲音低沉。沒有人能在明確知曉自己死亡時間的情況下還能淡定。
「想想看,也不完全是三天就會死。」黎諾依突然說話了,「不吃稀飯那隊人,是從十月二十四號從陰山村返回的。直到十一月二日才開始有第一個犧牲者,中間相隔了整整九天。」
「為什麼離開村子九天後才有人死亡,其後三天死掉一個?這很令人費解吧?再看看不吃稀飯,他現在還活得好好的,而詛咒莫名其妙地跑到了我們身上,這更令人費解!」
她的話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不錯。」我點點頭,黎諾依果然還是從前那個聰明的黎諾依,這些東西就連我也忽略掉了,「這就證明三天死一個的可能性只是我們猜測出來的規律,而不吃稀飯,肯定幹過某些事情,所以才將那股超自然的力量給騙過了。」
這番話說出去,剩餘的十個人全都看向桑林。
「我什麼事情都沒幹過,之前一直都在等死。突然現在不用死了,說實話,自己也摸不著頭腦!」他連忙擺手。
「或許他幹過的事情,自己都不清楚吧。」我淡淡的說,不過這話不說別人,就連自己都不信。可桑林這傢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能從他嘴裡挖出什麼來實在值得懷疑。現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盡快趕到陰山村,讓他將夏雪那隊人幹過的事情一件一件的還原,挖掘線索。
在此之前,假如桑林死了,所有人都會有麻煩。
顯然冬季牧歌也很清楚,他默不作聲的發了一會兒呆後,然後站了起來。
「你要幹嘛?」桑林下意識的就想逃。
「放心,我現在殺不了你。」他收拾起自己的行李,「不過我的命也不願意掌握在別人手中。在這個團隊裡待下去,我可控制不住我的手,說不定哪天晚上鑽進你帳篷裡把你給掐死了!況且,隊伍走得太慢。」
冬季牧歌將屬於自己的東西收入背包裡,又在高山那兒要了三天的口糧。
「你準備一個人上路?」邱穆問。
「只能這樣了。」他的神色有些悲哀,「一個人趕路的話比較快,少睡一個晚上肯定能在三天內到達陰山村裡。我跟你們在村子裡會合。」
「那你多拿些食物!」邱穆欲言又止,最後歎了口氣。這確實是最後的辦法。
「不用,三天後如果我沒有死的話,自然能從你們身上得到。」冬季牧歌頓了頓,悲哀的神色更加悲哀了,「如果死了的話,也不會浪費糧食。」
說完他便離開了。他的身影漸漸的遠離視線,消失在西邊的森林中。
寂靜像透明的顏色,隨著他的遠去而崩塌在整個營地裡。
大家圍著篝火,沒有一個人願意說話。桑林從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一把尖銳的匕首插入褲兜裡。
「你幹嘛?」我皺了皺眉頭。
「自衛。」他沒看我,轉身鑽進了自己的帳篷,「你們都覺得我是罪魁禍首,我怕晚上睡著後,一不小心就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我冷笑一聲,拉著黎諾依的手也回到了帳篷裡,仔細的拉好門。這個團隊的隱患已經露了出來,而且裂口越來越大,誰知道在死亡的壓力下,會不會有人先發瘋呢?桑林是防備的重點,其他人也不值得相信。
可能有我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每個人都互相防備著,暗中組織著對自己比較沒有危險的人組成小團隊以防萬一。
人心,果然是世界上最複雜的玩意兒。
現在的所謂探險隊,其實已分崩離析,如果沒有死亡這把達摩克利斯之劍維繫著,早就會鬧起內亂來。
一夜無語,第二天大家早早的起床,在無聲中沉默的加快腳步。其後的兩天都沒有遇到怪事,直到第三天中午。
十一月二十一日又是個晴天,可對應的心情卻是無比的烏雲密佈。按照現在的速度,再過五個小時就能趕到此行的目的地——陰山村。
就在離村子只有二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我們發現了冬季牧歌的屍體。
他穿著衝鋒衣,左手緊握著一串念珠,右手拿著登山杖,屍體倒在野草橫生的土路上,大概死了已經有十個小時左右。
冬季牧歌死得跟假惺惺一樣慘,全身像是被某種野獸啃食過似的,有許多殘缺。血流了一地,他生前似乎不斷的用登山杖在驅趕著什麼東西,可最終那東西還是咬死了他。他的肚子被剖開,腸穿肚爛。
致命傷在脖子上,看傷口的形狀,齒痕和人類的牙齒非常相似。
「他是被人類給咬死的?」我悄聲跟黎諾依交流著。
「怎麼會?!」她嚇得死死抱住了我的胳膊,「是誰咬死了他?」
「肯定不是我們這群人。」
「那村子裡還有其他人?」她打了個寒顫。
我搖頭,「沒有一個正常人會活活咬死另一個正常人。」
「瘋子咬的?」
「不知道。總之我們都要小心點。」我歎了口氣,心底深處隱隱有些猜測。
假惺惺在死前說有可怕黑影跟著自己;夏雪在乾蒸房裡被高溫蒸熟;周瑾,在小舞廳裡活生生的自燃,而米妮走在步行街上,走著走著就融化了……冬季牧歌幾天前離開時也說看到了死掉的妻子,死後屍體滿身都是人類的咬痕,看口型大小,剛好是個人類女子。
死掉的每個人死亡的狀態跟和自己的生活狀態有關係,難道那神秘的力量,直接指著每個人心裡最深處的黑暗面或者最不想面對的東西?
很有可能!
以冬季牧歌的速度,或許用不到三個小時就能走進陰山村,可他在離目的地最後二十公里的時候,永遠的失去了機會。
我們挖了個坑將他埋葬了。本來就是低落的團隊,此時更是瀰漫著一股兔死狐悲的氣氛。沒有人知道下一個死的會是誰,又有誰會被詛咒盯上。
誰都有可能是下一個。所以這更加令人恐懼!
探險團中的每個人都一聲不哼了加快步伐,終於在下午五點前,遙遙能夠看到了陰山村的輪廓。
整個廢棄的村子就靜靜的蹲在下一個山巒拐角處,安靜的躺在一塊平整的山坡上,遠遠望去,就像一頭坐著死掉的蛤蟆般讓人噁心。
還活著的十個人不約而同抹了抹同頭上的汗水,緊張的心微微一寬,走了七天,死了兩個人,終於到這鬼地方了。
我一邊走一邊仔細的打量著四周。翻過山坡後,視線右側便出現了一條很清晰的土山路。那條路用青石板鋪就,雖然雜草叢生,但依然能夠供人行走。
將GPS掏出來看了看,這個山頭的海拔只有四百多米而已。遠眺陰山村,它的規模算比較大了,建築一直沿著山脊往北修,甚至在山腰那個崖頭的綠樹掩映裡,還隱隱能夠看到些房屋遺址。
山道並不是很好走,不過很好辨認。接近崖頭,是寬敞的石板路,兩邊有推砌整齊的石護欄,石板上還有鋻出的防滑橫道,不過因為年久失修的原因,橫道已經失去了應有的功能。
轉過最後一道彎,已然到了郁蔥依舊的村頭。外面看去很隱蔽,快要身在村中時,北風都被擋在了林外。
「累死了。」雁過拔毛狠狠喝了口水,「快找地方紮營,然後在村裡探索一下,找找線索。」
「先進村在說。」高山戶外經驗豐富,判斷力也強,「你看冬季牧歌的屍體,明顯被野獸啃食過。雖然來的時候我有查過,這片地域並沒有大型攻擊性動物,不過為了安全著想,最好還是找個四面有堅固掩體的地方搭建帳篷。」
除了我以外,所有人深以為然。
還沒進村口就看到了當地人口中提到過的寺廟。據說整個陰山村的東南西北四面各修了一座,共有四座。
我們一行人是從西邊進村的,遇到的自然是西廟。
仔細一看,這個廟子像寺廟,但又更像是道觀,不論怎麼看都顯得不倫不類。
我國的鄉村往往都建有關帝廟和土地廟,此地也不例外。土地保豐收、關帝保太平,村西的這個廟前立了個兩人多高的關帝像,爬滿綠籐的石座上還刻有「神勇大帝」字樣。
但是由於荒廢百年,字上的金色早已不再,石像也殘破不堪。
廟子修得很龐大,建築也比較多,進門的地方立了一塊古老的石碑,碑文上刻著斑駁的字跡。我站在前邊認真的看著那些生疏的楷體字,好不容易才辨別了些資訊出來。
這是唐代時一個名為胡四平的道士籌款建的廟宇,自從建成後,當地方圓百里的百姓紛紛前來上香祈願。廟宇曾由僧侶和道士交替主持,自清康熙後,一直奉行全真教的教義。
明嘉靖二十一年,也就是一五四二年,在隱居於此的著名風水學家韓先和當代的主持一起宣導下,重新修建寺院廟宇,並在陰山村四周新添加三座小廟,立碑文以顯功德。
碑文上寫的東西很籠統,只是些歷史而已。
「走了。」邱穆見我駐足不前,輕輕推了我一把。
「嗯。」我點點頭,跟著隊伍繞過寺廟後,繼續向村子方向走。
沒走多遠,便看到一個倒塌的牌樓殘留在二十米外的地方。
這牌樓下方就是進村的主道路,本來應該宏偉的人造物,現在留下的只是人走樓空後的衰敗和滄桑而已。牌樓斷裂後掉落的石塊隱入附近的深草中,不仔細看根本找不到。
不過村口右側還有一個很明顯的標誌物。
那是個高約三米的贔雕像,就算經過幾百年歲月的洗禮以及風吹日曬,現在依然栩栩如生。
「這玩意兒有點邪門!」雁過拔毛伸手摸了摸雕像,轉頭問:「運出去賣會不會很值錢?」
這女人的性格果然有夠惡劣,前一句還在貶低石雕邪門,後一句已經跳躍到價值上了。
「這是贔屭。」我也走上去摸了一把,材質和踩在腳下的板條石一樣,又硬又冰冷。
「贔屭?」她疑惑的重複道,「那是什麼東西,聽都沒聽過!」
「那龍生九子你該聽說過吧?」我問。
「這倒是知道些,不過哪九子就不清楚了。」她絲毫不以自己的知識不過關為恥。
「既然知道,解釋起來就容易了。」我掏出相機一邊照相一邊解釋,「贔屭,龍之九子之一,又名霸下。形似千年老烏龜,特點是能負重,長年累月地馱載著石碑。人們在廟院祠堂裡,處處可以見到這位任勞任怨的大力士。據說觸摸它能給人帶來福氣。」
「真的?那多摸一摸會不會能消除詛咒?」雁過拔毛欣喜的恨不得將整個人都貼上去。
其餘人也蠢蠢欲動,畢竟詛咒這種傳說中的事情都遇到了,還有什麼迷信不能相信呢?
「別高興得太早。」我撓了撓頭,「贔屭雖然只有一種,可根據背上石碑的不同,還是會分成若干種用途。」
「傳說霸下在上古時代常馱著三山五嶽,在江河湖海裡興風作浪。後來大禹治水時收服了它,它服從大禹的指揮,推山挖溝,疏遍河道,為治水做出了貢獻。」
「洪水治好了,大禹擔心霸下又到處撒野,便搬來頂天立地的特大石碑,上面刻上霸下治水的功跡,叫霸下馱著,沉重的石碑壓得它不能隨便行走。所以,它的用處其實在歷朝歷代最多的都是修建在陵墓附近,用來辟邪,甚至阻止陵墓內的屍體屍變。」
我又瞥了這只贔屭一眼,「雖然它背上碑文的字跡都已經風化,看不清晰。但光是石碑的形狀就能判斷,它肯定是用來ㄓㄣˋ壓陵墓以及避邪的。摸這東西,可帶不來好運氣。」
雁過拔毛被嚇得立刻將手縮了回去,使勁的呸了幾聲,「你小子不早說!霉氣,呸!呸!」
繞進村子後,太陽漸漸下山了。我們在廢棄的村廣場上點燃篝火紮營,商量著讓桑林重現上一隊徒步者幹過的事情。
夕陽西下,陽光終於收斂入遠處的山巒中。隨著夜鳥的啼叫,又一個晚上來臨了!
第十章 陰山村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夏雪等六人在徒步進陰山村時,究竟比從前的探險者多做過什麼?這也是大家都在猜測的東西。桑林一直對此支支吾吾,不願意全部說出來,就算逼它,這傢伙也用「不清楚」當作藉口打發所有人。
對此,我們都很無奈,可偏偏又沒辦法,逼得他太著急了,誰知道他會不會用假話敷衍,所以只能等來陰山村後,一點一點讓他還原上隊人馬做過的一切。
草草的吃了晚飯,顧不得夜色正濃。大家都圍著火堆,九雙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桑林。
「不吃稀飯,地方到了,也該是時候帶我們找找線索了。」邱穆的語氣有些不客氣。
他的壓力很大,整個團隊都是他召集的,人卻已經死了兩個,就算最後有命活下來,報社的工作估計也保不住了。
「我記憶裡真沒什麼線索,來這裡後,一隊六個人就是在村子中照照相、在民居裡探險,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桑林摸著後腦勺。
「你們六個人是在一起活動的嗎?」我不耐煩的問。
「嗯,確實是。」他回憶了片段。
「那就簡單了。帶我們按順序去你上次去過的地方,做過的事情全都在做一次。說不定能找出些異常來。」我環顧了四週一眼,「大家的意見呢?」
「我腦子不夠用,別問我。」雁過拔毛嘟嘟嘴,「只要能把不知道黏在誰身上的詛咒弄掉,我就沒意見。」
冰冷女孩輕音水滴一聲不哼,存在感黯淡。
高山和流水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希望不吃稀飯記性還算好。」
說完兩人不約而同的揉了柔拳頭。
桑林立刻舉起手作投降狀,「我記憶好得很,上次進村後幹過的事情、進過的房屋,先後順序記得清清楚楚!」
「那就麻煩你帶路了。」我站起身,「走吧。」
「現在就去?」他詫異的看著夜色,「天都黑成這模樣了,有情況也發現不了吧?」
我冷哼一聲,「這句話說得有些搞笑。難道你們上次不是在晚上近陰山村裡探險的嗎?」
「我……」
「你剛才明明有說過,『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我打斷了他的話,「既然如此,就意味著你們只有當晚有空在村裡亂搞。既然要重現上一次的行為,肯定也要選擇晚上這個時段了。」
桑林的喉嚨裡發出「咯咯」的響聲,許久才說:「你推測的沒錯,我們確實是在晚上探險的。」
所有人都對我有些驚訝,不過並沒有表示什麼。現在大家都像串成一串的蚱蜢,個人能力強更能救命。
戴上手電筒和必需用品,讓桑林走在最前邊,而攝影師則走在他身後,將一切都錄下來。有時候肉眼不能看到又或者忽略掉的東西,重播時反而能注意到,這在大部分恐怖小說和電影裡都有提及,至於現實中有沒有作用,沒人知道,但能夠多一些救命的可能,何樂而不為呢!
一行十人緩緩走著,沒人開口。
我們在自我營救,雖然這行為的作用大部分人都存疑,但畢竟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估計心裡存在著最後實在不行,先殺了桑林再說的人不在少數,就連我其實也不例外,如果自己和黎諾依任何一人開始產生幻覺,感到有誰在耳邊說「時間到了」,我會想方設法殺了桑林再想其他辦法。
人心就是如此古怪,在死亡沒有瀕臨自己身上時,沒人願意背上殺人犯的名聲,可一旦危及了自己的生命,殺個人也變得無所謂起來,所以情況就微妙了,例如冬季牧歌,他知道自己三天後將死,所以要殺桑林,但所有人都阻止他,為的就是想在活著的桑林身上找到線索,避免自己有生命危險。
之後被預告死亡的人也會遭遇和冬季牧歌一樣的情況吧,直到贊同殺死桑林的人佔大部分為止。
手電筒的光芒劃破黑暗,十個人的腳步在這個無人的村莊裡不斷迴盪。陰山村廢棄了上百年,處處都是斷壁殘簷,我們更像走在一個被盜掘的墳塋裡,四周空洞而幽黑。
頭頂的月光有些暗淡,灑下的光芒像是未化的秋霜般冰冷,讓整個村莊顯得更為陰森恐怖。地上到處都是荒草,順著大路走,陰冷的空氣彷彿帶著無窮的穿透力,緩緩的滲入了每個人的骨髓中。
桑林帶著我們來到村頭,那裡有個一米見方的土谷祠。那土谷祠很小,而且很殘破,怎麼看都覺得是危房,祠門口有寬寬的翻簷,下面是不高的石門檻。
「我們第一個進的建築就是這裡。」他一邊說一邊走了進去。
土谷祠修得方方正正,最中間有一口很小的天井,兩邊有二條斷裂的石凳,還有兩條通向廟堂的窄窄走廊。過了天井便是廟堂,供著土地公和土地婆兩尊泥像。
可現在的土地公婆早就失去了往日的風采,百多年沒有修繕,金邊以及油彩全掉落了。頭部也殘缺了好幾塊,模樣看得人不寒而悚。
用手電筒掃上去,泥像可怕的模樣將身後的三個女孩都嚇了一跳。黎諾依更是緊緊地抱住了我的胳膊。
「再看一次,我還是覺得有點嚇人。」桑林評價一番後,指著土谷祠中間的水井,「我們參觀了土地公婆,就一人丟了一個硬幣到水井裡。」
那口水井雖然被樹枝遮蓋,可還是能看出形狀。典型的八卦狀井口,用手電筒像裡邊照射,幽深幽僻,完全不知道深淺。
「丟進去試試。」我拿出六塊硬幣遞給他,「一個個丟。」
「就我一個人去?」他很不滿。
「我們都很忙,要顧著看看有沒有異常。」我很沒誠意的敷衍道。
「你倒是會差遣人。」桑林見抗議無效,只好一個一個的將六個硬幣全都扔進了井裡。硬幣掉落了好一會兒,才傳來水花激盪的聲音。
「這口井貌似好深!」雁過拔毛驚訝的摀住嘴,「平時住這裡的人究竟是用什麼打水的啊?」
「看它的形狀,應該是祈願井,通常用來許願和放生用。一般人都不會在這裡取水的。」我打量了它幾遍,沒發現異常,「走,到下一個地方去。」
桑林辨別了下方向,「我們去的第二個地方是那個小樓。」
遠眺陰山村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一個情況。村裡的房屋明顯沿著崖上的南北平地方向分成上下三層,最下一層西北角的一套房子背風迎陽,面積最大,房間最多,保存也較完整。
應該就是整個村的祖屋,那也正是桑林手指的方向。
所謂祖屋,是古代中國的村莊最重要的地方,也是每個村莊創始人的住所。後人為了紀念其豐功偉業,大多都保留得很完整,平常也主要用來祭祀和開重要會議。
一般祖屋的屋門是開在傳統堪輿說法中的巽位,也就是東南方向。不過在這個山村卻有些奇怪,屋門的朝向面對山脊,開口向西北,和傳統完全相反,難道是考慮背風的原因?
不可能,古代的傳統思想很隆重,不會為了實用而對祖宗不尊敬。我托著下巴,總覺得這間祖屋有些怪異。
「裡邊沒什麼東西,家俱基本上都搬空了。」桑林嘀咕著,「進去看也沒什麼價值,還是去別的地方吧。」
「不行。」
眾人搖頭,他越不願意進去,越會引人懷疑。我默不作聲的猜測著他究竟在打算著什麼。
一行人走進後,果然沒看到任何值得存疑的東西。祖屋的確很大,但每個房間都空蕩蕩的,除了灰塵和蜘蛛網,什麼也沒剩下。最後只在院子裡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一個石碑,上邊用元朝文人常用的行楷刻著陰山村創始人的事跡。
我辨別了一下,跟眾人解釋起上邊模糊生疏的行楷上究竟寫著些什麼。
村子的創始人是個叫做胡秉帥的人,石碑上簡要的記載著他的身世和村子的歷史。據說胡秉帥原是青州縣臥莊人,自貞佑三年,也就是西元一二一三年避荒來此,歷經二十三年獨立創造了此村。由於村子地處陰山河邊,所以取名為陰山村。胡秉帥在這裡生活了五十餘個年頭,元貞一年,即一二五六年死掉,與妻周氏合葬於此。他的安葬地也在石碑上記載了下來,很好找,就在村莊西北面的山脊上,粗大的柏樹下便是。
「這麼說,陰山村至少有七百九十七年的歷史了?元朝啊金人統治的年代,媽的,老娘也只在教科書裡見識過。」雁過拔毛很遺憾,「可惜祖屋裡屁都沒剩下,不然拿一些東西回去都能當古董賣!」
「古董有那麼好找,盜墓早就蜂擁而至了。廢棄上百年的村莊,走過路過的能拿的拿,能偷的偷,現在肯定沒剩下任何好東西。」一直都頗為沉默的高山評論著。
「不吃稀飯,你們上次來的時候,不會順手找到了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拿回去了吧?」
高山的話提醒了大家,雁過拔毛直直地盯著桑林看。這女人估計也是個恐怖電影迷。
「大凡電影電視裡都常常有提及,誰誰去深山裡探險,找到了些奇怪的東西,然後要麼被鬼怪纏身,要麼便有了奇遇。這次的是太古怪了,要說你們隊裡沒帶東西回去,怎麼會莫名其妙的被詛咒?而且人就要死光時,又害我們也一同被詛咒了呢?」
所有人的視線頓時射了過去。
桑林連忙擺手,「我們什麼都沒拿過,帶走的只有照片,留下的只是腳印。完全的低碳旅遊,遵守一切背包客的良好行為準則!再說,你們剛才也說過,村人離開百年多了,村子裡怎麼可能還會剩好東西嘛!」
「是嗎?」我頗有深意的笑起來,「有些東西不是有意找就能找到的,說不定無意間它自己都會找上你。我倒是有個小道消息,據說,某人回去後不久後就中了幾注彩票。都是些小獎,金額也不多,也不過才三千多萬而已!」
一直忍到現在才將這個資訊透漏出來,我自己有自己的算盤。果然這番話像是丟進死水裡的石頭一般,立刻打破了平靜,引起了層層波瀾。
「他中彩票了?」雁過拔毛瞠目結舌:「三千多萬?我的娘唷,自己活了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有個活生生的大獎獲得者站在我面前,實在是太榮幸了。」
她嘴裡說著榮幸,可表情卻完全沒有榮幸應有的標準。
「這是怎麼回事?」高山沉聲問。大家也紛紛在交頭接耳。
「夜不語,你可不要含血噴人,誰中彩票了?」桑林的語氣結巴起來。
我笑呵呵的走上去,說道:「我說的是某人,又沒有說是你。你那麼急著承認幹嘛?」
「我,我……」他再也沒了從前淡定裝傻的模樣,滿臉都是恨不得殺了我的憤恨。
「放心,我知道的東西絕對比你認為的多得多,別把我當作普通人敷衍!」我壓低音量,一邊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話,一邊從隱藏的兜裡掏出一樣東西,「知道這是什麼嗎?」
看到我手裡的玩意兒,他臉色大變。
「德國產的袖珍手槍,小是小了一點,但是威力一點都不小,足夠在你額頭上穿個孔,然後爆掉你的大腦,從你的後腦勺飛出來。」我將槍展示在他面前,從當前的角度,也只有他能看到。
「你,你別想用一把市場上隨便都能買到的玩具槍糊弄我。」他臉上露出恐懼,但嘴還是像糞坑裡的石頭一般,又臭又硬。
「那我們走著瞧,肯定有機會讓你驗明真假。」我嘿嘿的笑了兩聲,那笑容自己都覺得像反派腳色,「如果你不再認真的配合的話。如果我和身旁那位被死亡預言了,我絕對會第一時間打死你,放心,沒人敢阻攔一個帶槍的人。」
我將這個嚇到呆滯的傢伙放開,笑咪咪的大聲說:「好了,去下一個地方吧。」
桑林神色十分的不自然,他閉上嘴,巍巍顫顫的帶著我們繼續向前走。
總覺得這傢伙有問題,就算所謂的詛咒和他沒關係,也有必要敲打他一下,讓他老實點。畢竟現在的狀況,需要有人告誡他,靠著保護傘是沒用的,不要真以為沒人敢威脅他的小命!
他帶我們去的第三個地方是一個富戶的大宅,就在祖屋邊上。宅子頹唐衰敗,銅鑄的雙扇大門倒塌在地上,爬滿了銅銹和長長的萵草。
走進宅院門就能看到一個影壁。所謂影壁,也稱照壁或蕭牆,是中國傳統建築中用於遮擋視線的牆壁,不過它修在一進門的地方就有點意思了。
我摸著下巴打量眼前這個長滿青苔和野草、高約兩米多的牆壁,久久沒有移動腳步。
「這東西有問題?」雁過拔毛湊上來問。
因為今晚我的搶眼表現,大家都側著耳朵想聽我有和解釋。
我沒有令他們失望,「這個是影壁,知道吧,它修在哪裡是有講究的。如果一入門便看到,就意味著宅子曾經的位置不太乾淨。」
「舊時人們認為自己的住宅中,不斷有鬼來訪,如果是自己祖宗的魂魄回家是被允許的,但是如果是孤魂野鬼溜進宅子,就要給自己帶來災禍,所以才會產生影壁。古人覺得在不乾淨的宅子大門口修影壁的話,鬼看到自己的影子,會被嚇走。」
「也就是說,這個大宅曾經鬧過鬼?」一直少言寡語的輕音水滴居然開口說話了。
我聳聳肩,「只有當時的人才知道,我只不過是從物件的功能上做出分析而已。」
「你這個人不簡單,知道的東西比普通人多得多。」
邱穆一邊打量影壁一邊驚訝,「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和乾蒸房中死掉的夏雪待一起,當時我就對你的口才和推理能力有些震驚。今天你又讓大家都吃驚了,說實話,你不只是個單純的大學生吧?」
「我真的只是個善良的窮學生。」我根本沒打算說實話,「不過從小推理電影和小說看得有些多,涉及的知識面也稍微廣些而已。」
不管信不信,大家也都沒有再追問,畢竟當務之急是尋找詛咒源,以及確認自己是否被詛咒。
走過影壁便是個很大的院落,空蕩蕩的院子裡除了雜草還是雜草,經人特意種植的嬌嫩植物早就死亡殆盡。院落右側孤零零地擺著一根石槽,應該是用來拴騾馬的。
在大宅深處某張下垂的牆紙下,有一頂不知是否屬於宅院的帽子還掛在那裡。它的主人經濟應該很困窘,已經把帽子的深藍顏色洗得發白,不僅帽簷、在帽簷上折起的中縫裡,主人還曾用粗針大腳地縫了許多針。看那手藝,貌似是個大男人縫製的,看來他肯定沒有妻子。
這和大院完全不符合的帽子就算是宅子的原物,估計主人也是屬於傭人或者馬伕一級。
整個晚上,我們隨著桑林走了很多處地方,大半個陰山村都被光顧了一遍,可除了幾瓦頹牆就剩斷瓦殘簷,根本沒找到任何線索。
午夜一點很快就到了,大家商量一番,決定明天早晨繼續找。
當晚所有人紛紛睡進帳篷後,村莊恢復了一直以來的寂靜。沒有人能夠踏踏實實的睡覺,可不論願不願意,時間還是以自己的腳步流逝著。
就在每個人都半睡半醒時,一聲尖叫劃破了營地的安寧。
第十一章 逃不出的陰山村(上)
世間上總有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是沒辦法預計到的,例如今天,十一月二十二的清晨。
尖叫的人是雁過拔毛,她尖銳的嗓音嚇醒了所有睡夢中的人。我立刻便跳起來,鑽出了帳篷。當時的天還沒亮,大約才凌晨五點四十五,太陽正在山巒深處沒有冒出頭,天空也黑糊糊的,能夠隱約看到一絲雲。
藉著微量的光線,我看到雁過拔毛指著高山和流水旁邊的帳篷,滿臉的恐慌。
高山兩兄弟也走了出來,他們揉揉眼睛看向女人手指的位置,頓時臉色大變。由於大家為了徒步方便,帶來的都是輕便的雙人或單人帳篷,內部的空間是不足以放置兩匹馬駝來的物資,於是大家抽籤後決定讓雁過拔毛和輕音水滴擠在一個帳篷裡,多餘的帳篷用來存放食品以及攝影器材。
從徒步以來一直都是如此。
可現在存放物資的帳篷門被拉開了,從內部到外部,食物散落了一地,所有人賴以為生的東西都在裡邊,一旦出了差錯,在陰山村這前不挨村,後不挨店,離最近的文明社會都有至少六天距離的地方,絕對是致命的。
高山反應很快,他迅速的清點了一下帳篷內的東西,然後黑著臉,聲音如同暴風來臨前般低沉:「攝影器材沒問題,不過食物基本上被偷光了。就剩地上一點,還不夠十個人吃一天的量。媽的,是我的錯!」
「別這麼說,誰都沒想過這點。」邱穆臉色雖然不好,但還是勉強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著。確實,徒步的背包客很少有注意食物的保險問題,因為沒有誰會無聊的去偷那東西。
「是不是附近的野獸咬走的?」攝影師和燈光師檢查了自己的設備,沒發現問題,「不然怎麼光對食物感興趣。」
雁過拔毛稍稍平靜了些,她咂舌,「這要多少野獸才能將帳篷裡的食物全部搬走?難道周圍有狼群?」
我湊到失竊的帳篷前看了一番,然後搖頭,「不是野獸,是人幹的。」
聽到這個結論,所有人都驚訝的轉頭看我。
「你看帳篷的兩層拉鍊,是被拉開的。」我指了指外帳和內帳,「如果是野獸的話,應該不會拉開拉鍊,而是直接咬破吧。」
「再說,我們帶來的食物,除了蔬菜和幾塊臘肉,就剩下真空包裝的東西。野獸,只會對臘肉感興趣,不會碰沒有味道的真空包裝食品以及罐頭。可帳篷裡所有食物都失蹤了,包括大部分捲心菜。」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又指著拴在不遠處的兩匹馬,「如果有野獸的話,馬肯定會驚醒,然後發瘋,可昨晚誰聽到馬叫過?」
輕音水滴突然冒了一句,「不吃稀飯,沒出來。」
「對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就不吃稀飯沒有出帳篷。」邱穆數了數人。
每個人心裡都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當大家將桑林的帳篷掀開時,裡邊空蕩蕩的。這傢伙連人帶行李,早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大家的臉色都很精采,相信沒有人會認為自己是笨蛋,可被人擺了一道的感覺,再加上失去了所有食物的鬱悶,足夠讓本來就深埋在死亡陰影下的眾人心情更加低落了。
「我們居然被那混蛋給耍了。」邱穆再也忍不住,他一邊在記事本上記錄,一邊惡狠狠的說。
「看來我們所有人都被騙了。這完全就是他設下的一個局嘛!」雁過拔毛使勁的扯著手裡的草莖,彷彿那根草就是桑林般發洩著。
「他到報社求助,找到了邱穆。邱穆覺得是個好題材然後就辦了這次探險。我們看到報紙的召集,覺得有趣,便傻兮兮的報名了。來了之後才發覺莫名其妙的被詛咒了,假惺惺死了,冬季牧歌死了。」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以為有可能解開詛咒的秘密,結果唯一的線索擁有人,不吃稀飯帶著所有食物逃掉了。」
她說著說著就害怕的哭起來,「我會不會是下一個死掉的人?靠,簡直不敢想,一想就覺得怕。沒了食物,就算沒有被詛咒,可能也走不回去了!」
雁過拔毛的哭聲讓所有人都覺得心情黯淡、煩躁不安。
高山首先受不了了,他跟自己的弟弟商量了一下,猛地站了起來,「我們去抓他回來,那傢伙一個人背著大量的食物肯定沒辦法走遠。我在北方盜過獵,知道怎麼追蹤動物的足跡。」
我立刻搖頭,「要去大家最好一起去,不要分散了,誰知道這鬼地方還有沒什麼怪事發生。如果一切真是不吃稀飯設的局,他更希望我們分散開,好各個擊破。」
停頓了一下,我又道:「詛咒的事,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也不清楚究竟和不吃稀飯有什麼關係,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全部人都成了他的替死鬼。他偷了食物,躲著我們,或許就是在找機會。」
「什麼清不清楚的,詛咒肯定就是他下的。」雁過拔毛惡狠狠的說,「你不是提到過他中了彩票嗎?很有可能他上次來陰山村時,偶然找到了某樣東西。說不定那樣東西就是收集別人的運氣然後歸自己所用,被奪走運氣的人便會死掉。他先是暗算了上一隊所有的隊友,然後現在又陷害起我們。」
我摳了摳下巴,這個女人的想像力真不是一般的豐富。不過她的說法貌似也有些可能性。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誰知道運氣是否也是一種人類身上特有的質,如同壽命一般呢?
邱穆考慮了一番,「夜不語的話比較有道理。大家最好還是一起行動好點!再說,營地裡也沒什麼值得守的東西了。」
高山與流水沒有囉嗦,他們倆將殘留在地上的食物細心收集起來裝在隨身包裡,又從行李中拿出開山用的大砍刀握在手上,辨別了腳印後,開始向村外的方向走。
剩餘的七人跟在他倆身後,沉默寡言,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桑林留下的痕跡若隱若現,最近沒有下雨,天氣頗為乾燥。石板上自然留不下腳印,而跟蹤的只能是壓倒的草皮和其他一些東西,例如偶爾掉落的食物殘渣。
「這傢伙還真瀟灑,居然一邊悠閒著吃早飯,一邊逃。」攝影師拿著攝影機拍攝著,他現在餓得肚子「咕噥」直響。
所有食物都失竊了,我們又出來的著急,自然沒早飯吃,大家現在都餓得有氣無力。高山和流水明顯有經歷過軍事訓練,身體素質很不錯,他倆聚精會神的分辨著桑林不小心留下的線索。
一行人朝著北邊前進,小心的繞過地上的障礙物。半個小時後來到了一座寺廟前。
這是個道廟,比西邊的小上許多,不過五臟很是俱全,裡邊的泥像擺設也和西廟差不多。它應該是陰山村的北廟。
痕跡從北廟的一側繞了過去,繼續向著山脊上逃。我們跟了過去,可就在離廟不遠處,高山突然停住了腳步。
「怎麼不走了?」邱穆詫異的問。
「沒蹤跡了。」高山撓撓頭,不死心的到處找了一番,最後頹然道,「痕跡到了這裡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我沒用,實在找不到!」
流水頓了頓,建議道:「那混蛋的蹤影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消失,我覺得大家還是兩兩組隊,分頭找找看。」
「我認為最好不要分散。」我搖頭。
「但找不到不吃稀飯,我們明天就斷糧了。他拿剩下的食物,勉強夠九個人吃半飽而已。」高山有些著急,「附近根本沒有補充食物的地方,除非餓六天趕回謝園鎮買!」
邱慮考慮了一番利弊,也覺得必須先將桑林給找出來,「我個人贊同高山的意見,大家的看法呢?」
「我餓了,想吃東西。」雁過拔毛不假思索的說。
輕音水滴繼續沉默。
攝影師和燈光師也火大的想要盡快找到桑林。
大家投票了一番,決定採用高山的方法。為了安全起見,將剩下的九個人分成三組,分別搜索以北廟為起始點的三個方向。
我,黎諾依以及輕音水滴一組,繼續向北邊走。邱穆、燈光師、攝影師搜尋西面。雁過拔毛,高山、流水三人搜索東方樹林。
每一隊各自拿了一個對講機開始朝著自己負責的位置走去。
北邊是上山的方向,越往裡走越荒涼,樹木也越茂密。走了不久便看到了一顆幾十米高的粗壯古柏樹,樹下立著一個贔屭的雕像,它的背上依然背著石碑,字跡風化得厲害,已經不怎麼能分辨了。
「這應該就是陰山村的創始人,胡秉帥和他妻子的墓地。」
我繞著贔屭走了幾圈,然後跳起來踩踩地,腳下很踏實,沒空虛感。不知道他的墳墓是不是真的在底下,周圍也沒有發現盜洞。
按理說以我國如此猖獗的盜墓群體,再加上祖屋裡明確的墓地位置,盜墓者早就應該將這位創始人的墳挖了十多次以上,但附近我一點盜掘的痕跡也沒發現,實在有些怪異。
「繼續往前走吧,跟緊點。」我吩咐身後的兩女小心,然後鑽入了樹林中那條上山的小道。
這條路年久失修,也不清楚多久沒人走過,總之雜草幾乎將路面都填滿了,也許附近常常有野生動物順著這條路下來喝水,草才會倒得橫七豎八的,無法辨別痕跡。
又往前走了一會兒,不知何時起霧了。霧氣瀰漫在四周,顯得十分陰冷,黎諾依左手緊緊的拽著我,右手還不放心的拉住輕音水滴,越是往前走,能見度越低,最後實在沒辦法再走下去。
我低頭看了看手錶,快到早晨九點,霧居然絲毫沒有要散的跡象,正在自己猶豫著是不是該回頭時,黎諾依輕聲道:「要不,在往前走一段試試?」
「也行。」我同意了,慢慢的在霧中前進。又走了大約十分鐘,眼前豁然開朗,一棵參天大樹就筆直的矗立在不遠處。
「走出霧區了。」不由得心裡一鬆,畢竟霧中的能見度幾乎低到了五米內,走在裡邊,心臟一直都在緊張。人類的眼睛能夠帶來安全感,視線被阻礙的話,大多數人都會煩躁不安,甚至恐懼。
我是個正常人,當然也不例外。
「阿夜,那棵樹似乎有點熟悉!」黎諾依弱弱的拉了拉我。
那是一顆幾十米高的古柏,在她的提醒下,果然是越看越覺得跟剛才看到的很相似。
我急躁的快步走過去,只見樹下背著石碑的贔屭高高昂著烏龜似的頭,嘴角滿是嘲諷。
該死,我們三人在霧中走了接近一個小時,最後莫名其妙地又繞回了出發的地方。明明感覺是朝著山脊上走的,到底是什麼影響了我的方向感和判斷力?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朝遠處望去,北邊山脊上綠綠鬱鬱,太陽從東方升起,陽光普灑在山腰上反射出舒服的顏色。那裡,哪有什麼濃霧?
有股涼氣直衝腦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另一邊,邱穆、燈光師和攝影師三人正朝著西面搜索,他們順著樹林走了很長一段距離,直到現在也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不知不覺就已經來到了森林深處,四周的鳥叫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偶爾有陽光透過樹冠灑下來,如同蓮蓬頭噴出的水似的,星星點點的落到地上。
整個樹林裡都透著一股冷意,無聲,寂靜,看上去每棵樹都帶著致命的攻擊力一般。
「這地方真有些邪門。」
攝影師肩膀上扛著攝影機咕噥著,他忠實的記錄著所有的景象,「要是能回去的話,我就把片子賣給電視台或者某個劇組,絕對能賣個好價錢。」
「是哦,我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像這次這般詭異的事情。」燈光師的表情很複雜,「能活著回去就好了。」
「放心,肯定能有命回去的。只希望報社炒了我後,不要上報記者協會吊銷我的記者證。」邱穆撓撓頭,這個冒險活動剛開始都還順利,究竟是哪一步走錯了,搞成現在的模樣? 「唉,霉氣得很!」
他歎了口氣。
「你說,一切真的全是不吃稀飯搞的鬼嗎?」攝影師有些疑惑,「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我才不信雁過拔毛的鬼話,如果運氣能夠收集的話,他幹嘛不去步行街上收集?那裡人最多,每天突然死掉一些也懷疑不到他頭上,可他卻千方百計的將我們一行騙到了陰山村來。」
燈光師也很奇怪,「來之前那個不吃稀飯跟你說過什麼,居然讓你半天之內就決定要跟進這個題材,還趕在報紙開印前弄了一份召集報社給主編審批?」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覺得這個題材真的很新穎。不久前才出過封門村的靈異事情,應該能夠迎合大眾的口味。」邱穆欲言又止,最後說得很是言不由衷。
「可主編審批的那麼快也有些怪異。」燈光師咬著不放。
「大概他對這個題材也很有興趣吧,要不,你回去的時候親自問問他。」邱穆敷衍道。
燈光師立刻不說話了,要他屁顛屁顛的跑去問主編這傻問題,自己這輩子還想不想升職了?
「這霧大得太奇怪了,剛才明明都還有太陽,現在居然起了霧,有夠莫名其妙的!」攝影師咕噥著,不知何時下的霧,濃密的彷彿舞台上的液態氮似的,濃得幾乎要伸手不見五指了。
「的確,又是太陽又是霧,又是詛咒又死人,媽的,折騰得我腦袋痛得很。」邱穆大聲嚷著,「大家都小心點,不要走散了。」
攝影師耳朵裡突然想起一陣耳鳴聲,那股耳鳴很尖銳,但瞬間就消失了。他揉了柔耳朵,側耳傾聽了一番,卻再也聽不到其餘兩人發出的聲音。
「喂,高偉、邱穆,你們在哪?」攝影師喊道。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蟲鳴鳥叫,也沒人回答他。
他立刻停住腳步,再次試著叫了幾聲,依然沒有人回應。人在視線受到阻礙,周圍又寂靜無聲的情況下最容易滋生恐懼,整個世界白茫茫的一片,霧氣在四面八方翻滾著,根本找不到東南西北。
可視面積被壓縮到了只剩下不足五米,攝影師打開了攝影機上的補光燈。
光透入霧裡,並沒有像刀插入奶油中那樣將霧氣切割開。霧還是翻滾的霧,光芒灑在上邊,就如同灑在了投影儀螢幕上,沒有絲毫效果。
「該死!」攝影師越發的害怕起來,他一邊高喊兩個同伴的名字,一邊摸索著向前走。猛地,耳鳴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次伴隨的卻是耳朵深處的劇痛。耳鳴過後,他感覺自己的耳道濕漉漉的,用手摸了摸,竟然摸到了一手的鮮血。
血鮮紅的顏色在翻滾的白色霧氣裡顯得如此妖艷,周圍的霧似乎活了過來,歡呼著,瘋狂著,朝他滾動。
他再也顧不上攝影了,丟下攝影機就拚命朝前邊跑。在這詭異的地方,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鬼知道霧氣中會冒出什麼東西來。
很奇怪的是,原本森林裡繁密的樹木絲毫沒有遮擋他的前進,直到他的腳被某個東西絆住,身體因為失衡而倒在了地上。
攝影師揉了揉自己摔傷的大腿,再向絆倒自己的東西望去。那個黑黑的物體很熟悉,竟然正是剛才丟掉的攝影機。自己跑了那麼久,最後來是回到了原點上!
他搖了搖昏沉沉的頭,然後將攝影機拿了回來。德國的東西品質果然不錯,那樣摔都沒有摔壞。鬼使神差的,他打開了電源,湊到顯示幕前看了看,這一看之下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只見通過攝影機的鏡頭,顯示在螢幕上的即時畫面中,眼前哪有什麼濃霧,樹木還是綠色的樹木,鳥在樹冠上啄來啄去,可他的耳朵裡依然聽不到絲毫的鳥叫,移開視線朝前方看了看,霧氣還是正濃。
「媽的,這是怎麼回事?」他感覺頭有些暈,現在的狀況弄得自己整個人都搞不懂!不管了,盡快走出這鬼地方和另外兩人匯合才是上策。
他一眨不眨的看著螢幕,用攝影鏡頭當作自己的眼睛,順著自己剛才來時踩出的痕跡往回走,這一走又不知走了多久,猛地,螢幕暗了下去,最後黑屏了!
「靠,竟然沒了電。」他擺弄了幾下,竟然悲哀的發現攝影機的電池沒電了。
抬頭,濃霧死不悔改的縈繞在他身旁,絲毫沒有要散去的跡象,失去攝影機的他,再次陷入了不知方向的境地。
「不管了,總比站在原地等死強。」
攝影師大聲對自己說話,想要藉此驅散內心的恐懼。他回憶著最後在螢幕上看到的一幕,路應該就在直走大約五十米左右的地方。
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著,明明身邊有許多樹木,可隱藏在濃霧中的樹,自己卻一棵都摸不到,走了那麼久,也什麼都沒有撞上,這太令人奇怪了。
難道自己闖入了異域空間?記得以前看過一部恐怖電影,似乎講的就是濃霧裡的人怎麼生存的劇情,霧裡還有恐怖的怪物出沒,還好,自己身處的霧雖然濃,至少還不算很危險!
攝影師正想著有的沒有的,突然聽到了一股「沙沙沙」的聲音。
在這個無聲的世界裡,能聽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聲音是一件讓人振奮的事情,難道自己的兩位朋友就在不遠處?人類總是這樣,就算是平時公司裡的泛泛之交,在危急時刻遇到時也會變得無比親切,甚至能將對方當作救命的稻草又或心靈支柱。
他一邊大呼小叫一邊朝聲音的來源跑,正當興奮得難以自拔時,有個身影緩緩的從濃霧中露了出來。
攝影師猛地停住腳步,瞳孔放大,露出了無法置信的表情!
第十二章 逃不出的陰山村(下)
每一個人的小時候都曾經有過某些陰影,或許是被幼稚園的同學欺負,被最好的朋友背叛,被接觸到的某個社會陰暗面嚇到,被無良父母講的鬼故事弄到不敢下床小便。
攝影師也有過自己的陰影,那是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它的來源就是自己無良父母講的鬼故事,嚇得他在六歲之前都不敢一個人上廁所。
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他已經不會再為自己從前的幼稚思想而害怕,甚至有時候回頭想想,還會開心的覺得好笑。
但現在,他卻再也笑不出來。
當深藏在心底的夢魘真實的出現在眼前時,大多數人都會信仰崩潰吧。
只見不遠處的濃霧裡,一個黑漆漆的怪物走了出來。它有五米高,呈現不規則的橢圓形,它沒有四肢,整個龐大的軀體如同船一般漂浮在霧氣中。
那怪物發出「沙沙」的聲音,揮舞著從身體中長出的無數根觸手。它的觸手很長,密密麻麻的長在腹部兩側,胸部的位置還有兩顆向是人類的乳房般的東西,耷拉得很長,十分噁心。
怪物的脖子十分長,臉還隱藏在霧氣裡。等到越來越靠近時,攝影師總算是看到了它的面容,這一看就令他嚇得雙腿打顫,怪物的臉很熟悉,竟然就是他自己!
惡臭伴隨著白霧,瀰漫在四周。
攝影師無法確定眼前的一切是真實還是僅僅是個夢,他不敢賭,所以轉身拔腿就逃。怪物發出尖銳到令人腦袋發痛的怪叫追了上來。他一邊跑一邊回頭偷看,立刻就看到了令他魂飛魄散的一幕。
怪物的速度不是很快,但也只是比他稍微慢一些,它耷拉的乳房隨著移動而豎立起來,從頂部射出一團噁心的乳白色液體。
攝影師拚命的向右側躲開,只見剛才的位置立刻冒起一絲白煙,地面甚至被腐蝕出一塊拳頭般大小的洞。
他幾乎就要瘋掉了,這怪物到底是什麼生物?異形嗎?小時候自己怕的就是這玩意兒?靠,這東西只要是活人都會害怕吧!
怪物如影隨形不離不棄的跟在他身後,攝影師的體力再迅速消失。終於,他的腳步開始慢了下來,身體越來越沉重。
突然感覺腳上纏住了某些東西,是怪物的觸手,越來越多的觸手纏了上來,將他倒吊在空中,和他一模一樣的臉孔湊到他的眼前,張開嘴,露出了一口細密尖銳的牙齒。怪物的嘴惡臭得令人窒息,它的聲音從尖銳到清晰。
終於,攝影師聽清楚了它吼叫的意思。
「時間到了!」
怪物說完這一句話,然後身影猛地變淡,消失。他從空中掉在了地上,濃霧依然很濃,遠處,由遠至近,又傳來了「沙沙」的聲音。
攝影師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在坐雲霄飛車,胯下濕漉漉的,剛才居然被嚇得尿了褲子。顧不得內心的恐懼,他拚命的找著能夠躲藏的地方。
就在這時,濃霧裡傳來了叫喊聲,讓他將一直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
「周翔,你在哪?」遠處傳來的是邱穆和燈光師高偉的叫喊。
攝影師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失去了力量,癱軟的暈倒在地上。
我和三組九個人在北廟會和時,攝影師是被燈光師和邱穆一同抬回來的,完全都沒有清醒的跡象。
「他怎麼了?」我問。
邱穆有些苦惱,「鬼才知道,本來在森林裡走得好好的,不知為何就起霧了。周翔突然鬼叫般的大喊我們兩人的名字,可我們明明就在他身後不遠處,用力叫他,他也彷彿聽不見,還沒等我們走上去,他已經中邪似的拔腿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了濃霧裡。等半個小時後偶然找到他,這傢伙已經昏倒了。」
「你們也遇到了大霧?」我皺眉。
「對,那股霧有點邪門,就快達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了。」燈光師抱怨著。
高山立刻跟嘴,「我們這隊人也遇到了霧,實在沒辦法走遠,想要退回來又不小心迷失了方向。掏出指南針,結果在霧氣裡,指南針完全失靈了,像是旋轉木馬似的轉個不停,我們走來走去,結果又轉回了出發的地方。」
「我這隊的情況也差不多。」我猶豫了一下,決定將搜集到的濃霧資訊說出來,「第一次遇到霧時我就覺得奇怪,出來後又再次進去了。我發現在霧氣裡,GPS根本沒辦法正常工作,而自己帶來的衛星電話也早在進村後就不能用了。」
「這霧到底是什麼東西?雲嗎?」雁過拔毛問。
「應該不是雲,這裡的海拔滿打滿算才幾百米,山脊上怎麼可能會有雲。就我所知,山的高度要超過三千米,才能將雲給阻攔住。」我搖頭,「而且你們仔細看,山裡哪裡有霧?」
大家聽了我的話,紛紛向自己遇到霧的地方望過去。太陽明媚的照射在大地上,前方的山脊亮堂堂的,看得到一片片茂密的樹林以及草坡,所有的東西都一目瞭然,根本就找不到絲毫霧氣瀰漫的蹤跡。
「真的!那團霧到底跑哪去了?」雁過拔毛驚訝道。
「這濃霧很古怪,我們三隊人分別向北、西、東三面走,可無一例外的遇到了它。要知道,我們搜尋的面積是一個扇形。」我用緩慢的語氣分析著,「而霧氣的形成雖然多種多樣,不過應該是沒辦法天然形成一個分佈平均的扇形空間,這才是我最奇怪的地方!」
「難道它是人為的?」邱穆越發的覺得辦這次活動是一個錯誤,稍微不小心的疏忽都會把自己的小命給搭進去。
「人為的造成那麼大濃度,那麼大面積的霧,估計要用到國家力量吧。」我再次搖頭。
「要不我們再進去看看?」高山建議道:「從這個位置看,明明看不到有霧,霧肯定不會突然消失,說不定現在恰好散了!」
「也行。」我雖然覺得可能性不大,但究竟有個希望也是好的。
將攝影師放在比較安全的地方,我們一行八人隨便找了個方向,慢慢地朝森林走。大約十分鐘後,毫無懸念的遇到了濃密的白霧,只好頹然的退了回來。
「我越來越搞不懂了。」一向都很寡言的流水用力的扣扣腦袋,面色蒼白。
我的臉色也很不好,心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不好,我們離開陰山村的路不會也有霧阻擋吧?」
所有人心裡都是一顫。
「應該沒那麼殘忍才對。」雁過拔毛嘴唇哆嗦的說。
這個女人從前幾日的嘻皮笑臉到現在的整日哭喪著臉,轉變之大有目共睹。環境,果然能改變一個人的心情甚至於性格。
攝影師還是沒清醒過來,隊裡的男性輪流將他搬回帳篷裡安置好,然後大家加快腳步來到陰山村的西廟前,這裡是唯一能出山的路。深深吸了口氣,我們一個跟著一個,相互緊跟著向外走,走了剛十多分鐘,瀰漫的濃霧就截斷了視線,路隱藏在翻滾的霧氣裡,實在找不到東南西北。
「你們看指南針。」高山掏出指南針。果然,一進入霧裡密封的指標就開始咕嚕的轉個不停,速度之快弄得人頭昏眼花。
我也拿出了GPS:「我的GPS算是很專業的了,可進來這裡,一顆衛星都找不到,而且只要在陰山村範圍內,就莫名其妙的沒辦法使用。帶來的衛星電話也廢了!有霧就沒辦法判斷方向,繞來繞去恐怕也只是原地轉圈,最終又會回到村子裡。」
「你的意思是,我們完全被困在了陰山村這個鬼地方?」雁過拔毛無力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或許,真的是如此。」我無奈的點頭。
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滋生出一股無力感。失去了食物,唯一可能解決詛咒的關鍵人物桑林又落跑了,而現在又被莫名其妙的詭霧困在了這個無人村中,情況簡直糟糕到了沒辦法在糟糕的地步。
大家都很恐懼,頹然的如同行屍走肉般,一步一步的往營地返回。
「那霧氣,會不會也是詛咒的一部分?」輕音水滴少有的開口道:「它為了一個一個將我們殺掉,所以困住我們,不讓我們離開。」
「如果真是這樣,就完全確定了一件事。」我笑得很苦澀,「我們所有人,確定無疑的被詛咒了。」
「現在唯一的辦法,還是只能先將不吃稀飯挖出來。找不到他,就只能等死。」高山惡狠狠地用手裡的開山刀砍向附近的一塊石頭,清脆的金屬碰撞聲迴盪在四周,綻出的火花一閃而逝。
等大家默默地回到營地裡時,攝影師周翔已經清醒了過來。
「什麼時候醒的?」跟他睡在同一個帳篷的燈光師高偉無精打采的問。
「剛醒不久。」
他在我們的追問下,將不久前遇到的驚悚事情詳細的講述了一遍,在我們無比驚訝的時候,周翔的視線停留在了邱穆身上。
「看著我幹嘛?」邱穆的脾氣顯然很沖。
「我有一件事想要確定,就是濃霧裡沒得到答案的那一件。剛剛又想了一下,總覺得很奇怪。」周翔語氣強硬的問,「你和主編為什麼同意追這個題材,而且還在半天時間就弄出了個活動項目。這在行政公關都很遲鈍的『臨海晚報』裡,簡直是前所未有的超快速度。」
周翔繼續說道:「所以我就在想,總之自己已經被預言要死了,也豁出去了。至少你要告訴我其中是否有貓膩?我可不想臨死都還死的不明不白的。」
「我……」邱穆還想狡辯,他的手一把就被高山緊緊捏住了,其餘的人也神色不善的看相他。
「說清楚。」高山用命力的語氣說著,右手提著開山刀在空氣裡揮舞了幾下。
邱穆臉色大變,最後低下頭,小聲道:「我,我和主編都收了不吃稀飯的好處費。」
「果然如此。」我恍然大悟,自己一直都懷疑邱穆召集活動的動機,肯定不是單純的對這次ㄕˋ件感興趣那麼簡單。
「不吃稀飯給了我二十萬,他要我找十一個人跟他去陰山村。我恰好在追他們那隊背包客神秘死亡的ㄕˋ件,而且自己對此事的報導也引起了臨海市民的強力烈討論,所以考慮後,覺得應該不虧。」邱穆一副「別打我」的可憐模樣。
「主編那邊是怎麼通過的?」
「不吃稀飯給了主編五十萬,還承諾要為報社投資一筆不菲的資金。主編當然立刻就答應了,讓我盡快跟進。」
「他有沒有跟你說為什麼要回陰山村?」我問。
「說了。」邱穆點頭,「理由聽起來也比較充分。不吃稀飯說自己很有可能會死掉,因為被陰山村詛咒了,他覺得多一點人回去,說不定能集思廣益,找到拯救自己的辦法,還跟我們簽署了一條協議,如果他死在了半路上,絕對不會讓我們負責。」
「條件那麼優厚,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嗎?」我又問。
「為什麼要懷疑?這件事拿給正常人怎麼想都覺得不會有問題。我怎麼會知道最終搞成了這樣,那混蛋根本就是拉我們來當替死鬼的!」邱穆鬱悶的幾乎要吼了起來。
我們都沉默了。確實,又給現金又注資,還幾乎沒有過分的要求,這等好事落到誰頭上,任誰都不會多想,大部分肯定會屁顛屁顛的接受,甚至還生怕對方反悔!
「你準備怎麼辦?」撇開邱穆不談,我看著攝影師。
周翔露出和當初冬季牧歌一樣的悲哀表情,「還能怎麼樣,還有三天時間不是嗎?在這三天裡不眠不休,豁出命去將不吃稀飯給揪出來。他絕對知道詛咒的內情,甚至,詛咒根本就是他施加在我們身上的!」
「我們幫你。」雁過拔毛不假思索的說。這句話沒人反對,幫他就是在幫自己。鬼知道三天後他死了,下一個會輪到誰!
「看來大家都有的忙了。」我拍拍周翔的肩膀。
陰山村說大不大,但是一個人要安心藏起來不想被找到,躲藏的地方也實在多到令人頭痛。三天,根本就不夠。
「先吃點東西再找。」流水將桑林偷剩下的食物分成數等分,吝嗇地拿出其中一份煮成了湯水居多的流質,「能找到的實在不多,每人可能半飽都不夠。總之聊勝於無吧,省一省還能多撐幾天!」
看著碗裡渾濁的湯水中那幾根上下漂浮的速食麵,每個人的心都很不好受。曾幾何時,習慣了城市便利的生活方式以及豐富食品的現代人,現在居然也會有淪落到缺乏饑物的地步。
幾口將聊勝於無的東西吞入肚子裡,大家手裡各自拿著自認為可以防身的東西,有的單獨,有的組隊,分散著向陰山村的四面八方搜尋起桑林那混蛋。
結果實在不盡人意。
找了整整一天,直到晚上十點半,還是一根毛的線索也沒有。陰山村的四面八方,只要是離開村子十分鐘的路程,前方景色就必然會被濃密的白霧所掩蓋,這不但阻止了我們的逃出,也對搜索計畫造成了無與倫比的影響。
陰山村有數百戶人家,大戶三家,祖屋一棟。建造在顯眼處的房屋是我們第一波搜查的範圍,那裡沒找到任何關於桑林的蹤跡。
過了十點四十五分,搜尋的人紛紛回了營地。大家坐在火堆旁,低垂著腦袋。四週一片死寂,昨晚還有的蟲鳴,今晚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彷彿村子周圍的濃霧也將它們隔絕在了外邊。
剩下的食物確實不多,不論怎麼省著吃,其實也不足以供全部九個人吃三頓。晚飯依舊是簡單的大量湯水外加些許的罐頭牛肉以及速食麵,聽起來貌似頗為豐富,可分到人頭上,也不過小半飽而已。
吃完後終究是飢腸轆轆多過充實感。女生還好些,大多都習慣減肥,但比較壯碩的男性,例如高山流水就不行了。
「這樣根本沒辦法活下來,估計沒等到我找出不吃稀飯,我們就已經餓死了。」高山臉色陰沉。
「那你說,我們還能怎樣?到哪裡去找充足的食物!」雁過拔毛喝了一肚子的水,此時正在氣頭上,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高山抬起頭,視線有意無意的飄向正在不遠處吃草的兩匹馬。
「你想把馬殺了?」雁過拔毛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瘋了吧,那馬多可憐!」
「我看瘋了的是你。不吃馬,難道把你殺了吃肉?」高山舔了舔舌頭,「只要能填飽肚子,我倒是不介意。」
男人一天需要的卡路里有多少?應該至少在三千到四千之間。勞累了一天後消耗的更加多,很多時候,飢餓的男人比壞脾氣的女人更可怕。
雁過拔毛明顯是嚇到了,她唯唯諾諾的躲到黎諾依和輕音水滴身後,嘴巴依舊不依不饒:「我看你回去怎麼跟馬主人交代。馬兒一路上跟著我們任勞任怨,你這混帳,就真的忍心吃掉它?」
「投票吧。」高山沒再理會她的呱噪。
投票的結果很明瞭,除了三個女孩沒有舉手外,男性全都贊同了。高山和流水拿著開山刀一聲不響的牽住其中一匹馬進了附近的民居。不久後,只聽到馬悲痛的拚命嘶叫了幾聲,然後徹底的失去了響動。
輕音水滴和雁過拔毛拚命的摀住耳朵,黎諾依深深地將頭埋進了我懷中。現實遠遠比電影中演繹得更殘酷,長期的社會生存,人類貌似都成為了溫和的食草動物,可一旦遇到了危險,大多數人還是會露出獠牙的。其中,男性更能快速的適應這種腳色轉變!
他倆再出來時,手裡提著的已經是開膛破肚,剝開皮毛,打整切割得整整齊齊的馬肉。
「沒吃飽的自己拿一些去烤,我和弟弟準備將這些馬肉用煙熏一個晚上,確保食物能夠存放至少兩個星期都不腐爛。」高山一邊說一邊搭建燻肉用的架子。
看馬肉上俐落的切痕就知道這個人的經歷肯定也不簡單。眾人默默的取肉燒烤,我也烤了一塊,輕音水滴看著我們的行動,偏頭想了想,也開始為自己烤起肉來。
只有雁過拔毛沒有動,這個女人看起來似乎很隨便很活潑很能適應環境,沒想到卻是所有人當中最心軟的一個。
夜在黑暗中流逝著時間,陰山河的河水在村外無聲的流淌著。困了的人陸續進入帳篷睡覺,高山、流水兩個聚精會神的燻肉順便守夜。
一夜無語。
第二天醒來時,所有人才發現,攝影師周翔早已死在了他自己的帳篷中。
第十三章 絕望倒數計時
周翔的屍體慘不忍睹,身上到處都是孔洞,像是有無數根管子硬生生的插入他的身體,吸光他全部的體液。
事實上,帳篷裡一滴血都沒有,而周翔的身體中,一滴血也沒有剩下,整個人便成了乾癟的乾屍,皮膚緊繃繃的貼在肉上,模樣說不出來的恐怖。
雁過拔毛尖叫一聲,轉過去就大吐特吐。黎諾依臉色也不好看,她輕輕的拍著雁過拔毛的後背,想讓她舒服點。
「這究竟是怎麼搞的,不是還有兩天的時間嗎?!」邱穆嚇得全身都在發抖。
其中最難受的是燈光師高偉,他跟周翔一個帳篷住,一覺醒來就發現有具乾屍躺在身旁,朋友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他根本就不清楚,只是覺得噁心害怕。
「對啊,周翔昨天才被預告死亡,怎麼可能今天就死掉,一般來說都是有三天時間的!」高山一夜沒睡,也沒發現過異常,但攝影師還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了!這簡直是詭異到難以置信。
我仔細思考了一番周翔昨晚跟我們講過的事,心裡一動,「或許詛咒的時間長短,其實是有規律的。」
「怎麼說?」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前段時間遇到夏雪,也就是上一隊進陰山村的背包客。她臨死前跟我在一個乾蒸房裡,嘴裡莫名其妙的念叨著『時間到了』這四個字。」
我頓了頓:「其後的假惺惺、冬季牧歌和攝影師都有提到過這四個字。我懷疑詛咒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找到目標,於是被詛咒的人出現了幻覺或者被強拉入另外的次元,見到了自己隱藏在心底深處最恐懼的東西,那東西會預言目標的死期,然後目標的生命開始倒數計時!」
「你們有沒有發現,假惺惺和冬季牧歌死亡前三天,遇到怪事後,都曾經說有怪物或者鬼尖叫著喊了三聲『時間到了』,而到了周翔身上,卻變成了一次。」我整理著思維。
「這或許意味著詛咒給你剩下的時間,一聲就是一天,所以假惺惺以及冬季牧歌,甚至上一隊的五個背包客都活了三天,而攝影師只活了一天而已。」
「那到底是什麼加速了他的死亡?」高山沉聲問。
「誰知道呢?或許不吃稀飯有可能清楚,總之我是不曉得的。」我聳了聳肩膀。
大家將周翔的屍體簡單的埋葬後,一言不發的走到篝火前吃早飯。
雁過拔毛拿著一碗肉湯發呆,許久都沒有動彈,不知道在想什麼。從早晨開始,她的神色就有些恍惚。
黎諾依擔心的走過去提醒道:「雁姐,湯要快點喝,冷了傷胃。」
「謝謝。」雁過拔毛眼神呆滯的看著火堆。
「你到底怎麼了?被攝影師的屍體嚇住了?」黎諾依小聲問。一天到晚活蹦亂跳的人現在奇怪的安靜下來,怎麼想都覺得奇怪,這可不是簡單的一句被死亡威脅就能概括的。
「沒,不是這個原因。」雁過拔毛輕輕搖頭。
「那為什麼?雁姐,你這情緒我實在有些擔心。」
「我覺得,我是下一個。」她輕輕說。
「什麼?!」黎諾依愣了愣,安慰道:「在這種情況下,誰都會覺得是下一個。這在心理學上叫做什麼來著,管他的,那名詞太複雜,大概只有阿夜才記得清楚,總之你在妄想自己是受害者。」
「我沒妄想。根據剛才夜不語說的理論,我真的就是下一個受害者。」雁過拔毛苦澀著笑,笑得十分絕望,「我昨晚不知什麼時候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最害怕的東西使勁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就要將我掐死時,竟然只留下一句『時間到了』,然後就唐突的消失掉。你看看我的脖子!」
她猛地拉開衝鋒衣的拉鍊,黎諾依頓時吃驚的摀住了自己的嘴,只見白皙的脖子上有兩個清晰的手掌印,那兩隻手彷彿爪子似的,修長尖銳猙獰恐怖,白嫩和烏黑兩種顏色輻射著淡淡的詭異氣息,觸目驚心。
「如果夜不語的推論正確的話,明天一早我就會死。」
坐在火堆旁的眾人全都聽到了她倆的對話,可卻沒人多說什麼,甚至有人心裡暗暗放下了心。至少下一個死的不會是自己,又能多活一天了。
「阿夜,我們該怎麼辦?雁過拔毛明天就會死了。」黎諾依回到我身邊,手足無措的看著我。就算在那恐怖的不良少年矯正中心裡,她都從沒覺得像現在如此無力。
「繼續找吧!詛咒的來源根本不清楚,濃霧又阻擋了我們逃出去的可能,我們就像是豬舍裡被圈養的肉豬一樣,養肥了就宰掉,就是不知道宰我們的究竟是不是桑林。」我深吸了一口氣,腦袋裡空空如也,實在沒任何頭緒。
「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不吃稀飯,從他的身上,肯定能挖掘些東西出來。」
高山恨恨地用開山刀砍柴,然後丟進了火堆中,「早知道如此,當初就應該不給他機會了。」
「大家都抱著僥倖的心理。從假惺惺死亡開始,每個人都覺得到了陰山村便能解決問題。雖然有一部分是不吃稀飯弄出的心理暗示,但何嘗又不是人類的惡根性作祟呢?」我不置可否。
大家帶著低落的心情離開營地搜尋,一整天依然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過去了。
陰山村中陰冷的感覺日漸深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夜再一次降臨時,無聲無息的黑暗籠罩在了無人村中,寂寥敗落,就跟每個人的心情一模一樣。
雁過拔毛沒有吃晚飯,十一月二十四日,晚上十點五十一,她默默無聲地從篝火前站起來,對輕音水滴說:「我的帳篷歸你了,今晚本美女隨便找一個民居住一晚上。」說完,她環顧了下四周。
沒有人開口說話,也沒人挽留。黎諾依想說些什麼,被我輕輕的握住了手。她將聲音留在了喉嚨口,終究沒有說出來。
雁過拔毛什麼也沒帶,只是找了一根比較粗壯的樹枝握在手裡,尋了一個方向緩緩地離開營地。當篝火的光芒快要無法照射到她的時候,她最後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她淚流滿面,眸子裡全是絕望。
女人的影子步履蹣跚,最終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中。等第二天再次找到她時,她整個人都蜷縮在祖屋旁的那戶大宅裡,身體已經僵硬了。
十一月二十五日,十一月二十六日,十一月二十七日。
時間再流逝,以每天一個的速度預告一人,死亡一人。燈光師、邱穆還有流水無法阻止的都死了。
高山親手埋葬了自己的弟弟,他坐在墳頭望著遠方,用手裡的開山刀沒有意義的在地上亂畫。探險隊十二人,已經死掉了七個,除了躲藏在不知到哪裡看戲的桑林外,還剩下我、黎諾依、輕音水滴以及高山四個人暫時活著苟延殘喘。
絕望籠罩在整個空曠的營地中,就算燃燒著熊熊的篝火,就算白天艷陽高照,也無法消除內心的冰冷。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十一月二十七日一早,我就打破了沉默,「下一個死的是誰,有沒有被預告?」
「是我。」高山舉手,面如死色。
「我們一定要逃出去。」我看了看儲存食物的地方,第二匹馬已經被熏制過,剩下的肉也不多了。一匹馬看似很大,可畢竟不是蒙古馬,山馬可吃的部份實在有些少。
「怎麼逃?村子周圍的霧根本就不散,估計我們不死光,它是不會消失的。」高山似乎已經準備放棄了。
「我最近觀察了很久,既然霧阻礙了我們的視線,讓我們辨識不了方向,那就找一條不用五官都能離開村莊的路。」我思忖片刻,「至於詛咒,等出去後再說。或許逃掉,遠離這裡,還有些存活的機會。」
「什麼意思?」不要說高山,就是身旁的黎諾依和輕音水滴都沒聽懂。
「我們都有猜測,其中的一切都是不吃稀飯搞的鬼,或許上一隊的五個人也是他弄死的。他躲在陰山村裡,只要遠離了他,遠離了村子,說不定詛咒就迎刃而解了。」我簡單解釋道。
高山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了下來,「就算你猜對了,也需要先找到逃出去的辦法。」
「陰山河。」我吐出了三個字。
「不錯,我們徒步時一直都順著陰山河在走,就算沿著河岸走也會迷失在霧中,但如果是在河裡順著流水飄呢?」我一字一句的緩緩說。
高山立刻跳了起來,「對,這個辦法怎麼沒早想到?!離開陰山村不一定非得走陸路,水路也行!可憐我們每天都在陰山河裡打水,居然沒想過利用它。」
「陰山河比較淺,要漂浮在上邊有個簡單的辦法,就是做個簡易的南美洲土著發明的斯諾爾船。」我繼續道,「現在我來分工合作,高山搜集比較輕、容易浮起來的楊樹枝條,我砍些木頭當作船骨架。」
斯諾爾船製作起來很簡單,非常適合淺水漂流。具體就是用比重較輕的樹枝樹幹繞成個圓圈,捆好,圓圈中綁上十字交叉的骨架,再用防水帆布整個包裹起來,方便實用,足夠一個人長久的乘坐了。
我們很快就做出了四個簡易船,用帳篷的外帳代替防水帆布,然後放在了水中。
「要走了。」我深呼吸一口氣,然後是一眾人一個接著一個將船撐離岸邊。
四個圓形的小船在水流的推動下,緩緩的向下游漂流而下,不久後便出了陰山村範圍。又過了不久,濃霧開始瀰漫在四面八方,雖然能聽到不遠處浪花打在船上的聲音。可視線又被霧氣遮攔住,什麼也看不到。
我們大聲喊叫著,相互證明自己還存在,標注自己的位置。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豁然開朗,綠樹叢陰的樹木漸漸露了出來,映入眼簾中。
「終於逃出來了!」就連性格沉穩的高山都忍不住大喊了一聲,雖然已經有死亡的準備,可是誰又不在乎存活下去的希望呢?能夠逃離死亡當然是值得欣喜若狂的事情。
黎諾依眼睛中含著淚,「如果早想到這個方法,他們就不用死了。」
我也十分欣喜,逃出來了,總算是逃出來了!
輕音水滴看了看四周,突然拉了我一把,指著不遠處說:「看那邊,似乎有些東西。」
只見不遠處豎立著一個熟悉的廟宇,廟宇不遠處甚至能隱約看到有個生物的石雕。我頓時面如死色。
毫不在意水中的冰冷,我跳下船來到廟宇前,心中最後一絲僥倖被徹底扼殺了。那廟宇是陰山村的西廟,石雕是背著石碑的贔屭。烏龜樣的頭翹首看向山脊的位置,怎麼看都覺得諷刺。
「我們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我苦澀的宣佈這個令人絕望的結果。
所有人都癱軟了下去,喘息著坐在原地。
高山的嘴唇蠕動了下,默不作聲的向村子裡走。
「你要去哪?」我在他身後問。
「要死也要死得像個男人,我不想別人看到我害怕的模樣。」高山沒有回頭,漸行漸遠,「最後的努力一次,看能不能將不吃稀飯那混蛋揪出來。至少,我要拉著他給弟弟一起陪葬。」
話音落下沒多久,他的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男人,和他的性格一樣,倔強沉穩,值得別人尊敬。
「我們現在怎麼辦,繼續等死?」黎諾依將頭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喃喃問。
「你不怕?」
「怕,當然怕,可是有你在身旁,我就不怕了,能跟阿夜死在一起,似乎也不是件太糟糕的事。」女孩的聲音如水般溫婉。
我又看了看輕音水滴,「說起來一直都沒有問過,你為什麼要參加這個冒險團隊呢?大家都要死了,發發慈悲,告訴我吧。」
「米妮是我姐姐。」輕音水滴依舊言簡意賅,「我偷看了她的日記,覺得和陰山村脫不了關係,就來了。」
米妮是那個在步行街走著走著就融化,最後死在黎諾依面前的女孩。原來她就是輕音水滴的姐姐?
抬頭看了看藍天,一貧如洗的天空是徒步以來的基本顏色。在這片艷陽下,又有誰知道我們現在是多麼的絕望,又是多麼的無助,自己的理智和知識,在這一刻完全沒有任何作用。
剩下的三人靜靜的坐在草地上。
我的視線移動到不遠處的西廟裡,又再次轉移到贔屭的雕像上,本來是無意識的動作,可在接觸到那型似烏龜的頭顱時,自己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幹嘛?」黎諾依正感受著我的溫暖,寧靜被打破,她也嚇了一跳。
「這些**有問題。」我大喊大叫。
黎諾依和輕音水滴的臉色頓時一紅。我顧不上話裡的歧義,再次說著:「你看,西廟的**看向山脊,而我的記憶沒錯的話,東廟,南廟,北廟的**看向的位置也各有不同。之前我一直都覺得它們只是隨意的雕刻出來的,不過現在想一想,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或許暗藏著一個秘密。」
不管她倆聽懂沒有,我自顧自地掏出紙筆記錄了一下,然後跑到東南西北四面去將**的指向都記錄下來。
一股驚喜油然而生!自己猜測的沒有錯,四個**的視線都是有講究的,根據堪輿學的測算看,它們的視線最終會在陰山村的某個位置彙集起來。
兩女莫名其妙的跟著我在陰山村裡到處亂竄,最後來到祖屋旁的大宅前。
我的腳步停留在了大宅院落身處的一塊空地上,不遠處正對著一頂破舊氈帽。
那頂骯髒的帽子第一天來時就已經發現了,可從來沒有注意過。
我緊張的吞了口唾液,將它拿了下來。只見被遮蓋的地方露出了一副古怪的圖像。我將圖臨摹在記錄著烏龜視線交集處的位置上,若有所思的走向陰山村的祖屋。
「阿夜,你究竟在幹嘛?」黎諾依疑惑的問,如果不是她十分瞭解我,恐怕早就以為我發瘋了。
「或許,我發現了陰山村暗藏的東西,甚至找到了不吃稀飯躲藏的地方了!」我沉聲道,沒有過度解釋,只是加快了腳步。
陰山村入口處有一個石碑,上邊描述著這個村莊的寺廟是按照某個風水大師的要求修建的。為什麼要在四面八方修寺廟,原因我不清楚,不過它倒是指明了一個秘密。
祖屋裡,根據我對風水學的瞭解和那幅圖上的標注,總算是找到了隱藏在地底深處的一個深深的洞穴。
在那個洞穴裡,我們果然發現了桑林。只是現在的他早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偷走的食物扔了一地。他死的比所有人都慘,腸穿肚爛,身上彷彿被鋒利的剪刀剪了無數刀似的,慘不忍睹。
洞穴的最深處,有一塊墓地,上邊密密麻麻的貼著老舊的黃色鬼畫符,詭異的難以描述。那個墓地頂端吊著兩根紅線,其中一根空空蕩蕩,別一根上卻掛著一把生滿銅銹的剪刀。刀尖筆直地指著下方墓穴!
在桑林身上,我們發現了一個古老而又形跡可疑的金屬漏斗。
當我試著將漏斗捆綁在空著的紅繩上時,突然感覺整個空間都震盪了一下,耳朵裡發出「嗡嗡」的迴響。
黎諾依和輕音水滴明顯也聽到了。
我們三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向村外走去。
尾聲
這一次白霧沒有再出現,我們輕裝上陣走出了陰山村,回到了文明社會。
報警後,警方一邊派出搜索隊一邊對我們活下來的三個人做筆錄。這次事件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對這些榆木腦袋的無神論者解釋,於是我打了個電話,要老男人楊俊飛為我搞定。
一個月後我收到了消息,陰山村裡不但發現了探險隊九個人的屍體,甚至在進一步的搜查中,在離北廟約有四公里遠的山脊上,找到了幾千具乾屍。
那些乾屍幾乎死了有數百年的時間,從衣著打扮上看,應該是本村的村民。這也進一步解釋了一百年前,那些消失的村民到底去了哪裡!
消息傳出後不久,立刻震動了考古界,許多國內外考古學泰山北斗都紛紛趕來,甚至有人想要專門為陰山村開設一個研究課題。
我們三個倖存者沒有提及祖屋某個隱蔽的入口下藏著的那個墓穴,以及墓穴上的東西。
憑著直覺,我認為那肯定是詛咒的來源。或許不知為何,第一次徒步時桑林誤打誤撞地進入了裡邊,他或者圖好玩,或者圖值錢,於是將掛在紅繩上的兩樣東西中看起來比較能賣高價的漏斗偷了出來。
詛咒便開始纏繞向所有人。
桑林不知何時開始知情的,他中彩票很可能也是因為那具奇形怪狀的漏斗的原因。至於他為什麼一定要害死隊中的其餘五人後,又組織另一隊進入陰山村裡逐個害死,目的到底為何,隨著他的死亡,再也搞不清楚原因。
冒險隊中的假惺惺等九人,可以說是死得不明不白。
後來我翻閱了許多文獻才稍微清楚了點。
在古代,漏斗代表時間,而剪刀則被古代人認為有著神奇的魔力,能夠剪斷時間的紐帶。陰山村所在的位置,歷史上也有許多資料證明,當地的人對剪刀和漏斗都有崇拜。
古時候的當地人認為用剪刀剪斷時間後,人類就能獲得永生。
祖屋底下的那個神秘墓穴,我有照片保留。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研究,最終確認,那應該就是陰山村的創始人,胡秉帥和他妻子的墓地,至於懸掛在墳墓上空的剪刀和漏斗,究竟是他們的陪葬品,還是用來ㄓㄣˋ壓屍體的東西,我不得而知,或許真相已經永遠的埋藏在了時間流逝中。
幾千個陰山村民透過科技技術偵測後,被判定為自殺。幾千個人同時自殺,這實在是一件群體性的瘋狂事件,自殺的人有站有坐,姿勢不一,人群裡有老有少,甚至還有未滿週歲的嬰兒,那些沒有行為能力的嬰兒在他們的父母自殺前,就被親人們折斷了脖子。
村民為什麼要在那裡ㄐ一ˊ體自殺?歷史學界眾說紛紜,但也只有我們倖存下來的三人稍微猜測到了一點真相。
他們的時間到了。
我帶著黎諾依回到加拿大的偵探社,守護女孩被無良的兩個中年男女差遣在外辦事。
遞交了報告,林芷顏衝我擠眉弄眼,「呦,小情聖。我送給你的一手提箱保險套用了有一半沒?兩個精力旺盛的小鬼,我鄙視你們!」
我瞪了她一眼,沒有理會這死女人的意淫。
手裡有一張「臨海晚報」,上邊用大篇幅介紹了陰山村的事件始末,只是所有涉案人員都用的是化名。估計網路上這段時間,對陰山村的討論不比前段時間對封門村的熱情少,畢竟陰山村死了那麼多人,更有炒作的優勢。
晚報上用小字印著最後一段話:「由於陰山河上游將要修建大型水力發電廠,在三個月後,空寂無人、神秘無比的陰山村將被水徹底淹沒。它的秘密也將會永遠隱藏在洶湧的三十米深河水中。」
是啊,秘密永遠的被隱藏了。沒有人發現最好。否則,等待他們的也只會是被迫的剝奪去時間,然後等待生命倒數計時。
沒人能夠例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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