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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恐怖] 402惡靈詛咒 【夜不語詭秘檔案 第4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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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30 13:06:2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前人留下來的葬禮習俗,務必確實遵守,否則,邪惡的詛咒,將讓你無處可逃……

       一個正在跟你說話的人可能憑空消失嗎?

       夜不語卻親眼目賭這樣的狀況,黎諾依的突然不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每次都在生死邊緣被救回,為了找出原因,也為了完成黎家重病爺爺的心願,夜不語暫時充當她的未婚夫,一路歷經離奇遭遇後,終於與她一同回到老家,然而還沒查出原由,黎諾依就因為爺爺的「非正常死亡」,而當上「尾女」,和棺材坐在一起,與屍體一同抬到下葬的地方。

       事情愈來愈不單純,加上被惡意破壞的守靈習俗,導致與黎家相關「血緣」的人一個接一個慘死……

       為了遏止死亡詛咒蔓延,黎諾依這「尾女」,竟然被下令陪葬?!

       到底她的老家藏著什麼祕密? ……

  



引子:

    每個國家對葬禮都有各自的講究,這個國家的祭奠進季對另一個國家而言,或許恰好擺在正確的位置。

    在大陸,因為地大物博,所以關於祭奠的儀式可以說是五花八門,有的甚至匪夷所思。

    在籬落村某一戶人家中,正在舉行著葬禮儀式。

    這個葬禮和附近人家並沒有不同的地方,人死後要由相熟的陰陽師透過生辰八字合計,然後給出一個焚燒屍體的時間。在親屬的屍首沒被焚化下葬的日子裏,屍體是擺在桃屋,也就是客廳中供養的。

    每晚都需要四個親戚守夜通宵,守夜的人不需要幹嘛,只需注意引魂燈,不能讓它熄滅,否則據說屍體的靈魂會因為找不到回來的路,從而變成陰魂作祟。

    今晚是第五晚,也是最後一晚,明天早晨八點鐘,屍體就會運到火葬場焚燒掉。下葬後再鬧一天的大夜,祭奠儀式就算是完全結束了。

    籬落村地廣人神,鄉下地方每家人都蓋得很大。這裏因為出產一種特殊的香精而出名,村民都頗為富裕。

    辦喪事的這家人姓狐,在籬落村也算是中產之家,所以葬禮舉辦得頗為隆重。死的是狐老爺子,以一百零七歲高齡過世,應該是喜喪,所以守夜的人有吃有喝的,嘻嘻哈哈地打著撲克牌。

    夏夜的天氣十分悶熱,在沒有路燈的鄉村中,外界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院子的大門前掛著一盞白熾燈,將附近的黑暗隔開。

    一陣風吹過,燈下堆積的眾多花圈發出怪異又難聽的聲音。有葬禮的人家,在夜晚時分,更像是個人類不應該存在的異界。

    今晚守夜的四個親屬都是曾孫輩,在籬落村,曾孫叫做「沫沫」。

    這四個人都很年輕,最大的也不超過二十五歲,屬於狐家第四代。年輕人不但有沖勁,好奇心旺盛,而且對古老儀式最嗤之以鼻。特別是這四個人中的狐湖,他讀過大學,根本不信鬼鬼神神的玩意兒。

    他們坐在桃屋緊閉的門前打牌喝酒,很快就混過了十二點。

    狐老爺子的屍體離他們不過幾米遠,夏天的悶熱,加上屍體已經擺放五天了。所以常常能聞到一股腐爛的惡臭味。

    中於那個叫狐湖的男子實在臭得受不了了,他站起來走到門前,似乎準備開門透氣。

    「你幹嘛?」狐宇抬起頭剛好看到了這一幕。

    「開門阿,裏面實在太臭了,弄得我想吐!」狐湖回答著。

    「奶奶千叮嚀萬囑咐,晚上不准開桃屋門。」狐宇皺了一下眉頭:「這是整個籬落村辦喪事的規矩。」

    「曾爺爺都死了,難道還想把我們一起給悶死啊。實在太臭了,這個鬼地方的風俗真是要人命,那麼熱的天就不知道變通一下。我都想像得到,有多少蛆蟲在曾爺爺的肉裏吃得正歡咧」狐湖咂咂嘴,那番話說得對面三人一陣噁心。

    「小湖,曾爺爺生前對你最好,你話放乾淨點。」

    「好嘛,不開就不開,有什麼了不起。」狐湖嘰哩咕嚕著坐回了椅子上。

    可沒一會兒,屋子裏的惡臭似乎更加濃烈了。他覺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於是再次站起來想要開門。

    「不准開。」

    他的首鋼要接觸到門鎖,狐宇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切,死迷信。你真的才二十五歲嗎?我還以為你是老頭子化身的咧。」狐湖罵罵咧咧的,看了看手錶,快十二點半了。

    悶熱的天氣在惡劣的屍臭味中滋生著一種噁心,狐湖覺得自己快要抓狂了。密封的空間裏,風扇攪動傳來的風也是熱辣辣的,只不過是將那一頭的惡臭味傳到這一頭而已,令人心煩意亂。

他煩躁地將手中的牌一扔,大叫著:「不玩了,睡覺。」說完就拉來一張籐椅將腳放在上邊,閉上了眼睛。

    狐宇三人似乎也覺得很無趣,夜還長得很,等到其他親戚來也還需七個多小時。

    「你們也睡一下吧,我們輪流守夜。」狐宇沖其餘兩人點點頭。

    不知過了多久,狐湖被狐宇叫了起來。

    「你是老二,輪到你守夜了。過一個小時半把老三叫起來。」狐宇拍著他的肩膀。

    「煩的很,我才剛睡沒多久。」狐湖黑著臉坐直身體,但老大的吩咐他又不能不聽,這傢伙小時候沒少欺負自己,至今心裏還有畏懼。

    「誰叫我們是做哥哥的,只有多辛苦點了。」

    狐宇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還不忘叮屬道:「別開門,看好引魂燈,裏邊要是沒油了,記得及時添。」

    「知道了,雞婆得很。」

    狐湖小聲罵道,用手揉了柔眼睛。牆對面的時鐘指著接近三點的位置,自己要一個人無聊一個半小時,真的很煩。

    不久後,整個桃屋裏就只剩下三個人輕微的呼吸聲。

    狐湖在這個悶熱的房間裏不斷走來走去,實在不知道該幹嘛。翻了翻別人帶來的小說,竟然越看越害怕,結果一看封面,居然是恐怖故事集選。

    他罵人的心都有了,哪個混蛋買的書把恐怖小說帶到靈堂裏來,當是在開試膽大會啊!

    將手裏的書遠遠丟開,狐湖乾脆坐在椅子上發起呆來。

    曾爺爺的屍體就在咫尺的地方,乾癟瘦小的身體被一身黑色壽衣包裹著,臉上蓋著一塊白色的麻布。

    還好,屍體身上任何一塊皮膚都沒有露出來,否則在連續三十多度的高溫天氣下,擺放五天的屍體真要讓人看到包在布裏的腐爛狀況,恐怕會將膽小的人嚇癱瘓掉。

    狐湖覺得躺在桃屋正中央的屍體很恐怖,雖然生前是自己的至親,可死後的屍身卻顯得極為陌生。或許這便是生和四的區別吧,一個在生前無論多麼慈祥和藹的人,死後都是令人恐懼的。

    特別是只有自己一個人還清醒的時候。

    偌大的桃屋,就彷佛只剩下自己似的,安靜得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還好,其餘三人的呼吸偶爾能傳進自己的耳朵裏,證明自己還在這個世界上。

    不遠處,狐老爺子屍體散發出的惡臭令人心煩意亂,總共都待在這房間五個多小時了,怎麼鼻子還無法適應那個環境的異常。

    很可惜,明顯狐湖無法適應屍臭的味道,不論他腦袋裏的比喻有多麼精闢惡搞,臭味還是不斷地湧入鼻腔刺激著他的神經。

    他將椅子挪到了牆腳一個最遠離屍體的地方,不過依然無濟於事。最後,狐湖瞥了一眼桃屋的大門,腦袋中有一個念頭在掙扎。要不,江門打開透透氣?還是算了,要把老大弄醒了,非罵死自己不可。

    還是把門打開一條縫,自己鑽出去到院子裏緩口氣吧。

    他自覺這件事應該不會有人知道,也不會驚醒別人,便迫不及待地行動起來。

    屋裏的惡臭令他快瘋了。

    老家的風俗真是有夠奇怪的,明明引魂燈是用來引導死者的靈魂回家,可偏偏又要將門死死的緊閉,一入夜就不准開,這明顯是自我矛盾嘛,既要讓靈魂回來,又關上門不准它進去,令人費解。

    狐湖自小就在市里長大的,對離洛村的風俗習慣也不是那麼清楚。所謂無知者無畏,他將桃屋打開,正準備走出去,突然,一股怪風猛地吹了進來,吹得他通體發冷。狐湖打了個冷顫,他撓撓頭,依然邁步了出去。

院子裏很安靜,就連文蟲都很少。逃脫了惡臭和悶熱,狐湖很舒爽地深呼吸幾口氣,點燃煙一邊抽一邊小聲嘀咕著:「鄉下地方的環境就是好,負氧離子都比城裏多。」

    抽了三根菸,他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便走進桃屋裏,小心翼翼的將門合攏關好。正準備將老三叫醒,可伸出去的手猛地停在了空中。

    引魂燈居然不知道在何時熄滅了!

    籬落村所謂的引魂燈,是用一個小盤子裏裝滿香油,再用浸滿油的麻繩做燈引,在整個喪事過程中,不論白天黑夜,都絕對不能熄滅,直到屍體被焚燒下葬為止。據說引魂燈熄滅,靈魂就會變成孤魂野鬼,徘徊在村子哩,給自己的至親帶來災難。

    難道是開門時的那陣風將燈吹滅掉的?狐湖猜測著。那股風也確實很奇怪,居然能從桃屋正對面吹到最裏邊,還將隱藏在淩台下的油燈給弄熄了。

    他撓了撓頭,滿不在乎地走過去,用打火機準備將引魂燈點燃。總之熄滅了也沒人知道,人死後,難道還真的會變成鬼找自己算帳不成?無稽之談。

    狐湖的打火機點了好幾次,居然都沒辦法將引魂燈的燈芯點燃,奇怪了,從前明明都是一點就亮的。他弓著身體,乾脆將燈芯拿在手裏用火烤,嘗試了許久,燈心都沒有絲毫點燃的跡象。實在太古怪了,他有些害怕起來。雖然不怎麼相信鬼神的存在,但在特定的環境下就算是無神論者也會恐懼。葬禮這樣的環境就是其一,特別是身後還有屍體時。

    就在這時,又是一股怪風刮過,一張白色的麻布飄到了他的腳下。

    那張麻布,赫然是用來遮蓋狐老爺子屍體的遮臉布!

    門明明關得好好的,風扇又是朝著桃屋大門口在吹,哪里會有風吹得進來?

    狐湖全身僵硬的,想要轉過身去看看,可他看到的,卻是一張臉,一張本來應該很熟悉,但已經腐爛不堪的臉。

    狐老爺子的臉。

    幾天後的某地報刊上,有這麼一條新聞。

    裏面寥寥幾個字提及了遠離塵世,處於深山中的籬落村裏有個狐姓家族,在葬禮的最後一天,四個年輕人中的三個,因為不明原因死在了靈堂哩,身上均有被啃食的痕跡。

    另外一名叫狐湖的二十多歲青年更是不知所蹤。同樣是那家人,直系親屬開始不斷死亡。專家調查後指出,暫無法找出原因。



第一章 失蹤(上)

    曾聽過一句話:「每一條河流都有自己不同的生命曲線,但是每一條河流都有著自己的夢想——那就是奔向大海。」

    「我們的生命,有時候會像泥砂,慢慢的就會沉澱下去。可是一但沉澱下去,你就不再有動力前進了,也就永遠見不到陽光。」

    「我們要學習水的精神,要持之以恆,厚積薄發,這樣才會在機會來到時,順利的融匯到大海。」

    可我的生命之河,最終會流向哪里呢?究竟哪里,才是我的大海?

    「有一隻北極熊孤單的待在冰上發呆,實在無聊就開始拔自己的毛玩,一根,兩根,三根,最後拔得一根不剩,然後它就冷死了。哈哈,很冷,很搞笑吧?」

    最近大學放暑假,我無所事事,便硬著頭皮到了加拿大,老男人的偵探所裏。

    身旁左邊坐著守護女李夢月,而右邊緊緊挽著我胳膊的是黎諾依。本來左擁右抱應該是男人最幸福的夢想,可我並不覺得幸福。

    唉,還是照例自我介紹一下吧。

    正在講冷笑話的男性就是我,夜不語,一個老是會遇到稀奇古怪事件的可憐、平凡、普通、善良的好市民。

    這個故事的開頭就是從我講冷笑話開始的。

    守護女從機場接到我後,就緊緊的貼在了我身後。而黎諾依雖然很高興,可給我的感覺老是心事重重,就算聽到我在講笑話,這個善解人意的女孩也只是勉強扯著嘴角,應景似的乾笑幾聲。我嚴重懷疑,她或許根本沒有聽到我說的笑話吧。

    「你怎麼了?」我奇怪的問。

    她抬起頭看我,只是搖頭,可雙手卻將我挽得更緊了。

    坐在一旁的守護女用火辣辣的眼神看著黎諾依的手,屋裏的溫度不由得降低了些許。

    我打了個冷顫正想說些什麼。李夢月已經冷哼一聲,不甘示弱的抱著我另一隻胳膊,那用力的程度幾乎要害我骨折。

    「你們倆還是老樣子,有沒有和平共處呢?」

    見黎諾依不願意說出自己不在狀況中的原因,又頭痛於守護女的過度用力,我轉移話題,問起近況。

    該面對的總要去面對,雖然自己的人生已經亂了套,守護女的人生也已經和自己揉成了一團,但黎諾依的人生,至少在現在還是自願和我聯繫著的。

    二選一的問題看似很容易抉擇,可真的要做出選擇時,就變成了「這世界上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般的迴圈無解命題。

    聽說前段時間,有個研究者聲明他們已經解開了這個千古謎題。很好,等他們發佈了結果,並被科學界普遍承認後,我再去做這個費盡腦筋的二選一選擇題吧。

    滿懷心事的黎諾依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守護女,一向都是沉默寡言的冰冷性格,自然也不屑於回答。

    我有些尷尬,就在這時,偵探社的另一名員工從門外走了進來,沖我罵道:「臭小子,你總算是肯過來了。老娘都快要被你家的兩個紅顏知己給逼瘋了!」

    看著把自己包裝得像是一個禮品盒的林芷顏,我滿頭黑線,「請問,耶誕節還沒到吧。你怎麼穿得像棵聖誕樹?」

    「沒禮貌。」老女人風騷地晃動了一下自己黃金比例的身材,「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

    我忍不住吐槽道:「最新款式?該不會又是挪用了公款……唔!」

    還沒將話吐出完,林芷顏已經用風一般的速度飄過來,拼命捂住了我的嘴:「臭小子,你再敢透老娘的底,當心老娘逆推你。」

這女人,說除的話還是一如既往地強悍。

    「那個僵屍男齊陽呢?」我掙脫她的手,左右擺動頭打量著她身旁。「怎麼沒見到他?平時這位有禦姐傾向的帥哥,不是老愛在某個熱愛年下男的老女人身邊晃蕩嗎?」

    「你說誰是熱愛年下男的老女人?」林芷顏狠狠的瞪著我,那眼神恨不得將我撕爛吃進肚子裏去。

    強烈的殺氣侵襲過來,我毫不猶豫地扯過守護女檔在身前,「某人心知肚明,我就不點名道姓了,免得某些人害羞。」

    「臭小子,你是不是真的活夠了。」林芷顏繞過守護女就想伸手抽我,我肯定不會讓她得逞,不斷的以守護女為軸心躲避。

「不玩了。」見打不到我,她一屁股坐到對面的沙發上,斜著眼睛,「奇怪了,怎麼氛圍有些不對?」

    她的是現在我們三人臉上掃來掃去,守護女萬年冰川的表情沒辦法判斷喜怒哀樂,略過,最終,她八卦的眼神停留在了我和黎諾依身上。

    「小夜,你該不會是對黎美女做了些什麼骯髒的事情吧。」

    她意味深長地用討厭的語氣說,「你看她的神情,似乎很恍惚咧。昨天人家都還好好的。」

    「阿夜沒對我做過什麼。」黎諾依臉上一紅,急忙擺手,「是我最近老是在做惡夢,精神有些不好。」

    「惡夢?哪種惡夢?」我好奇的問。

    黎諾依搖頭,「睡醒後就不記得了,只知道是惡夢。」

    她放開挽住我胳膊的手,用力地伸了個懶腰,「只是夢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好啦,難得阿夜回來,我們下午去逛街吧!」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似乎在隱瞞著什麼。

    「逛街?」守護女千年不變的表情似乎有些鬆動了,她起身就朝偵探社外走去。

    「你要去哪?」我問道,心想,李夢月永遠都是一副白衣打扮,應該不愛逛街吧。

    「拿錢包。」守護女停住腳步,轉頭看我,偏過頭又想了想,沖我攤開手,「錢。」

    我鬱悶了。逛街果然是能秒殺女性的活動,居然連李夢月也無法倖免。這女孩,看不出來還是個悶騷的存在啊。

    我不喜歡逛街,當然,男人很少有喜歡逛街的。只是見面前的三個女孩都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自己也不願意掃她們的興致,畢竟被倒吊起來鞭屍,並不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略微準備一番,我們一行四人就開著車朝附近的大賣場趕去。

    女孩對逛街通常是瘋狂的,特別是隨身帶了提款機和挑夫去的時候。守護女和黎諾依還有些矜持,可死女人林芷顏購物起來完全陷入了狂化狀態,沒多久我的身上就掛滿了各種紙袋。

    看著老男人給我的經費卡,我欲哭無淚。完了,這個月只能用信用卡透支了。

    逛了一個多小時,才將商場的第三層逛的差不多。不過林芷顏的購物欲完全沒有弱化,連帶著原本矜持的黎諾依和守護女也開始受其影響,逐漸大手大腳起來。

    看來男人不喜歡購物的原因,完全已經寫進了基因裏。每一團基因都是一番被狠宰的血淚史!

    不對!似乎哪里有不對的地方?

    提著大大小小的紙袋,我費力地伸手撓了撓下巴。黎諾依和守護女她倆的錢我給很正常,為什麼連死女人林芷顏的款項我也得付了?憑什麼要我付?要輪也該輪在那個禦姐控的僵屍男身上吧!

    「那個。」我弱弱的扯了扯林芷顏的衣服,遞過去一堆發票,「你看,是不是該把錢還我了,我窮,還是學生。」

林芷顏皺起眉頭,「小夜啊,以前我還覺得你人挺好,挺值得崇拜的,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吝嗇摳門!」

    「你管我是哪種人,還錢。」我攤開手。

    「都送出去的東西了,還好意思讓柔弱的女孩子還錢,我看錯你了。」死女人將黎諾依和守護女拉過來,「我們都看錯你了!」

    黎諾依沒有答腔,紅著臉掏出腰包,「阿夜本來就是學生,沒錢的。單我來買吧。」

    這倒是讓我顯得小氣了,我將她拉到身後,尷尬的道:「你在那摻和什麼,我主要針對林芷顏那個外人。」

    「喲,什麼時候小黎都變成你的『內人』了。」林芷顏酸味十足地說著,將「內人」兩個字咬得又大又清晰。

    守護女默不作聲拉著我的衣袖,黑白分明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商場原本涼爽的空氣頓時冷了幾分,我雞皮疙瘩都冷了出來,連忙將她也拉到身後,用肯定的口氣說:「你也不是外人,行了吧。別亂攪氣氛了。冷!」

    一霎間刺骨的空氣恢復了涼爽,守護女面無表情在我身後站著,雖然無法從臉上判斷,不過周為活躍的氣息顯示出他貌似很高興。

    站在商場三樓的大廳裏,我和林芷顏毫無形象的拌嘴,互相詆毀、威脅,為的就是將剛才買單的錢從對方口袋裏挖出來。

    「那個,我內急,你們慢慢討論。」黎諾依見我和死女人之間的爭論有升級擴大的嫌疑,而且一時間也停不了,乾脆向電梯走去。

    這個商場的洗手間只有一樓有,就在電梯旁邊。黎諾依按開電梯的門走進去,她透過門縫看著和林芷顏爭吵得正歡暢的大男孩,輕輕的搖了搖頭。

    自己深深愛著的這個男孩,依然沒有絲毫的變化。從初遇時後的冷靜沉著,到現在爭吵時候的孩子氣,多瞭解他一點,就會多愛他一點。自己最終能夠和他走在一起嗎?他會再某一天說愛自己,會娶自己嗎?

    黎諾依不知道。雖然說不出來,但她知道橫在他倆中間的問題實在很多,並不只是多了一個守護女李夢月。

    李夢月的命運已經和夜不語連在一起,就算自己贏了她,和他結婚了,也無法、也無力將他們分割開。不過,誰又在乎呢,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麼都變得不重要了。

    只是,自己從來就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在乎自己嗎?他從來沒有說喜歡自己,更不要說愛,革命尚未成功,自己仍須努力啊!說不定,眼下從老家傳來的這件事是一個突破口。可自己,究竟應該怎麼開口跟他提及,然後再撇開守護女將她帶走呢?

    頭痛啊,頭痛!黎諾依啊黎諾依,你怎麼變得越來越白癡,越來越沒有自己的思維了!既然已經決定了到死都不放棄,那就應該狠一點,不擇手段才行。

    黎諾依胡思亂想著,她面帶微笑地看著夜不語。在他抽空望向她的時候,她沖他可愛的揮了揮手。

    碩大的電梯門最終將兩人的視線分隔開,黎諾依背靠著電梯冰冷的牆壁,望著金屬牆壁中倒影的自己,輕輕的歎了口氣。

    電梯微微顫動,然後向下滑去。黎諾依發呆了許久,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怎麼還沒有到一樓呢?

    這個商城總共只有三層,以每層樓挑高六米計算,也不過十八米高而已,以電梯下落速度,應該幾秒內就能走完,可她發呆多久了?至少也有十多秒吧,怎麼還不斷下沉,一絲一毫停下來的反應都沒有?

    這種狀況,明顯有問題。

    跟著夜不語的時間也算不短了,怪異莫名的事情遇到不少。雖然黎諾依心裏暗自發慌,但慌張的表情卻一丁點都沒有流露出來,她強自鎮定,開始打量起四周。

整個電梯裏除了自己外,就沒有別人,也就是說,她獨自處在一個不知道落向哪里的密室中。

    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夜不語會怎麼做呢?

    黎諾依拼命的想著,然後抬頭看了看。電梯一角的監視攝像頭上閃著暗淡的紅光,證明還在運作,以夜不語的性格,肯定無視監控,先把頭頂的通風口給拆卸下來,伸出頭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黎諾依放下手袋,用力的在電梯裏跳起來,最後無奈地發現,就算盡最大的努力,自己的雙手離接觸到通風口還是有很遠的距離,何況就算將通風口弄開,自己柔弱的雙臂也沒辦法將身體支撐起來吧。

    這個方法不適用,放棄。

    電梯依然不斷地往下沉著。黎諾依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不久前夜不語曾經跟她講過的某一次遭遇,據說在某個超市里,他就遇到過同樣的事情,電梯不斷往下落,電子顯示器最後停在了九百九十層上。

    她連忙看像這部電梯的顯示器,還好,還指著第二層的位置。不過從進電梯到現在估計有一分鐘了,電梯只從三樓移動到二樓,究竟是自己的腦神經出了問題,還是……

    算了,像自己這樣的普通人,還是用比較普通的辦法吧。

    黎諾依咬了咬牙,按下了急救按鈕。

    一陣刺耳的鈴聲在電梯裏響了起來,就在按下電鈕的霎間,電梯也猛地停住了。她看著顯示器,依然是商場的第二層。

    按了按第一層的按鈕,沒有任何反應,電梯也沒有絲毫想要移動的意思,就那麼恐怖地懸停著。

    密室裏很容易滋生恐懼,特別是一個人的時候。

    當你知道自己被一根鋼索吊在空中,周圍似乎也沒有人意識到你遭遇危險,而你也無法確定自己究竟還不在商場中,更無法確定身體所在的鋼鐵囚籠外,究竟有哪些未知時,人,通常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自己把自己嚇瘋掉。

    黎諾依雖然心態比許多女孩堅強,又遇到過好幾件恐怖的事情,可依然不能免俗的害怕得要死。

    她沖著監視器揮手,不斷地按著緊急按鈕,最後如夢初醒一般,掏出電話查看起來。遺憾的是,如大多數電梯一樣,裏邊完全沒有信號。

    黎諾依怕得冷汗直往外冒,漂亮的臉也嚇得煞白。

    電梯頂部蒼白的節能燈散發出來的溫度讓人感覺越發地冰寒徹骨,就如同無數的冤魂正圍繞著電梯飄搖著,擠在擁擠的電梯裏,不斷地舔舔她的每一寸肌膚。她甚至覺得電梯四壁裏每一塊自己的倒影,都露出慘白的猙獰表情,陰森森的盯著她在看。

    再次按了許久的緊急按鈕,依然得不到任何答覆,黎諾依幾乎要絕望了。她無力地捶打起金屬牆壁,嘴裏開始胡言亂語。

    就在這時,從揚聲器裏傳來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非常低沉,沖她說道:「小姐,是你在按警示鈴嗎?」

    黎諾依的眼神有些呆滯,在那個聲音重複了好幾遍後,才總算清醒過來。她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湊到喇叭前,大聲喊道:「是我,我被困在電梯裏了,電梯一直不斷在往下落,太可怕了!」

    「您冷靜一點,我從監視器裏看到你了。你是一個人嗎?」揚聲器裏又傳來那人的聲音。

    「就我一個人被困住了。」黎諾依焦急的喊著。

    揚聲器那邊的聲音頓了頓,然後才道:「請您稍等一下,我馬上過來幫你開門。」

    「快點,求你了。這裏好冷!」不知為何,電梯裏的溫度越發地陰冷可怕了。

    喇叭的那頭不再有聲音傳過來,大概是警衛人員來救援了,黎諾依有一種劫後餘生的疲憊感。她如同虛脫似的,毫無淑女形象的坐在冰冷的地上。

    這兩分多鐘的遭遇,讓她像是地獄裏逛了一圈似的,不但心力憔悴,而且還透支了所有的精力。

    她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等待著救援,又過了好幾分鐘,救援人員並沒有來,而電梯裏的溫度在一次下降。由於是夏季,黎諾依穿著單薄的衣裳,不由得冷到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她蜷縮在電梯的一角,雙手環抱著膝蓋取暖。

    「奇怪了,為什麼會這麼冷?」她看著自己哈出的氣變成一團白霧消失在空氣裏,一種莫名的恐懼再次冒了上來。

    商場用的是中央空調,這就意味著在空調的空溫範圍,所有的溫度都是恒定的,不會出現這裏冷而那裏熱的現象。可自己身處的地方冷到了至少十度以下,實在是很不正常,為什麼救援人員還不來?加拿大商場保全的服務態度有那麼拖拉嗎?

    越是想,她就越覺得奇怪。猛然間,黎諾依似乎回憶起了什麼。那個商場保全,既然說在監控器裏看到了她,為什麼又要問電梯裏有幾個人?一目了然,明明只有自己一個人而已!

    難道監控中,保全看到的並不只有自己?

    黎諾依感覺毛骨悚然起來,鬼故事中常常說電梯是最容易招惹髒東西的。據說鬼魂就是通過電梯升入天堂或者地獄,難道自己不巧遇到了這種靈異事件?

    她怕的渾身顫抖起來,強忍著恐懼,再次用視線掃視著周圍。

    整個電梯空間不是很大,空無一物,除了倒映出那個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自己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總覺得,有什麼是被自己忽略掉的,而且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細節。

    究竟是什麼呢?

    黎諾依拼命的想著,她不斷的回憶著,那個和自己通話的人的聲音以及性別。可最後卻害怕的發現,從那個警衛的聲音裏,自己分辨不出來男女,而且,他的話中還有許多自我矛盾的地方。

    那人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猛地渾身一顫,她終於想起來,問題究竟出在哪里了!



第二章 失蹤(下)

    記得夜不語曾經提及過,如果單獨一個人乘坐電梯,突遇停電或者突然被困的情況時,不要慌張,也千萬不能使用打火機照明。尤其是在冬季,在那種環境下等於引火焚身。

    最好的辦法是不斷按下呼叫按鈕並等待救援,如果對方問你幾個人,千萬不要說一個人,那樣等於引狼入室,因為你不知道電話那頭是誰的聲音。

    電梯中的急救電話那一頭,有可能是心懷叵測的惡徒,還有可能是某些詭異的超自然力量。

    黎諾依總算是想了起來,揚聲器傳來的聲音居然用的是中文!

    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竟然在加拿大的某一個購物超市中,用國語和自己對話!就算那一頭的商場警惕警衛是中國人,她又憑什麼判斷自己也是個中國人?

    如果只是因為長著亞洲人的模樣,那種說法也難以解釋過去。況且,在主流是法語和英語的國家,用中文在緊急電話中通話,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這種狀況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自己被監視,那夥人已經窺伺自己很久了!這是個圈套。

    可是有哪種圈套,會讓電梯在十八米的高度空間連續下降一分多鐘呢?何況現在還停在了二樓附近那麼半天,這要多大的社會力量才能辦到?

    雖然黎諾依身家也算不薄,但她也沒有狂妄到認為,為了那麼點錢,有人會設下這種已經算超自然的事件來綁架自己。

    那就,就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

    「見鬼了!」

    黎諾依少有的罵著髒話,怕到極點後,反而不是太恐懼了。她覺得整件事都透著一股陰森森的味道,恐怕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這麼短的時間,阿夜應該還在和林芷顏拌嘴,沒有發現自己失蹤吧。本來女孩子上洗手間就磨磨蹭蹭的,他之後會不會繼續和守護女閒逛?還是會看著手錶,站在電梯出口處等自己?

    一想到夜不語,心底裏就湧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黎諾依覺得周圍陰冷的氣息彷佛也沒那麼可怕了,空氣中的寒意也消散了些許。

    那個人很敏感,總會察覺到我的失蹤,他會在外邊想辦法救我,自己也要振作起來,想辦法自救!

    黎諾依的腦袋冷靜了下來,她學著夜不語的思維方式仔細的,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打量著四周,最後眼前一亮。

    「自己真的是笨死人了!」

    她自嘲地走到電梯門的位置,既然電梯頂部的窗戶自己接觸不到,那門自己應該能弄開吧。看電影裏那些帥哥美女,全都很輕鬆的利用雙臂的力量,將突然停住的電梯門推開,自己,應該也能。

    事實上,正如電影裏那樣,弄開電梯的門確實不難。

    用細長的指頭深入縫隙哩,吃力地將電梯內層的門往外掰。一般人會認為電梯內箱門很緊,其實不然。據夜不語說,他在德國的時候因為某些原因幹過這種事情,而且真的掰開了。

    很好,雖然費了許多力氣,她也順利的掰開了。

    可外界並不是金碧輝煌的二樓商場,黎諾依只看到了一片黑暗。從電梯裏射出去的白色光芒如同被黑色吸食了似的,轉眼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電梯懸停在空中,牆壁將門分割成了上下兩半。一半是樓層下的水泥牆,而另一半則是出口。

    很奇怪的,出口處原本存在的電梯外門根本就不存在,黑洞洞的樓層出口彷佛黑洞一般,緩緩流動著致命的詭異。想要出去,只能先爬出去半個身體一點一點的往外挪。

    黎諾依打量著外界的漆黑,心裏很是猶豫。現在的狀況像極了恐怖電影中的場景,會不會在自己剛爬了一半的時候,整個電梯就動了起來,將自己夾著活生生的撕扯成兩半?

電梯內,顯示幕上的數字依然死死的停在「2」上,黎諾依一咬牙,還是準備爬出去。留在裏邊恐怕情況會更糟糕,畢竟那個會說中文的東西就快要來了,不論他抱著什麼目的,都不是自己這個弱女子能夠抵禦的。

    何況,未知本來就是最可怕的情形,她無法判斷隨著那不知是不是人類的東西到來,會給自己帶來哪些更可怕的情況。

    黎諾依深深的吸著氣,她不斷地告訴自己要鎮靜,然後先將手袋丟出去,最後用雙手吃力的撐住身體,一點一點的向外層爬。

    就在這時,電梯內的燈閃爍了幾下,突然就那樣唐突地熄滅了。

    「糟糕!」

    黎諾依下意識地覺得危險,立刻拼命地往外爬。

    四周陷入一陣漆黑當中,她睜大眼睛,什麼也看不見,只得硬著頭皮一直向前爬。等到雙膝踏實的接觸到了地面,還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一股巨大的力量已經從腳部位置傳了過來,那股力量帶著一陣陣強烈的風壓將她向前推了好幾米遠。

    身處黑暗的黎諾依用了足足半分鐘才在驚詫中回過神來,急忙檢查幾自己的身體。

    剛才的響動明顯是遇到了九流電影的劇情,電梯的纜繩斷裂,整部電梯都掉了下去。只需要晚出來一秒鐘,她肯定會喪命。

    幸好,身體並沒有大礙,手肘處以及膝蓋稍微有些磨破皮,不過這點小傷無關痛癢,也不影響行動。

    她掙扎著站起來,雙腳一接觸到地面就險些站立不穩,原來是高跟鞋鞋跟被迅速掉落的電梯整個割開,從前的七公分,現在變成了平底鞋。

    黎諾依不由得頭皮發麻。

    手袋就在附近的地上,她彎下身摸索著,總算是找到了。從裏邊將手機拿出來,打開鏡頭邊的手電筒功能,周圍的景象這才映入眼簾。

    只看了附近一眼,她整個人都傻住了。

    這是一個古色古香的書房,中式書房。

    書房的正中央擺著一張老舊的書桌和烏黑的凳子,看起來像是明清時期的風格。桌子上擺著筆墨紙硯,硯臺中盛滿黑漆漆的液體,紙張鋪在桌面上,而毛筆的一端滲在硯臺的黑水裏,就彷佛正想寫字的主人剛因為某事而離開不久似的。

    黎諾依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幾秒鐘前,自己還在加拿大的一個購物超市中,怎麼現在竟然就跑到了某間中式書房裏?

    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她下意識地向後看去。

    進來的電梯口已經完全不見了蹤跡,身後只有一扇雕花的房門,而她,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個透著古老氣息的地方,一個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腦子裏更是一片混亂。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黎諾依撓了撓瀑布般的秀麗長髮,喃喃自語道。

    她想要露出個笑容,用自嘲來沖淡內心的恐懼,可努力的扯動嘴角後,卻發現面部神經不怎麼聽自己指揮,最後只得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臉蛋,心裏把所有知道中外神只的名號都默念了一遍。

    不管怎樣,這恐怕是一個非正常的空間吧。半年多前她也曾遇到過類似的事情(請見:食人大廈),進入過一個嗜血的空間裏,相對而言,現在身處的空間除了詭異了點,似乎也沒太大的危險。

    算了,這個書房怎麼看也不像是有線索的地方,還事先出去,找找看能回到正常空間的辦法。

    黎諾依走到書房的雕花門前,輕輕一推,們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打開了。

書房外是一個很大的院落,地面用青石板鋪就,石板上長滿了青苔。老舊的青石板像一條蜿蜒的蛇,蛇頭的位置修建了一個梅花狀的水池。她向左右看了看,並沒有其他的路,只好邁開腳步踏上了石板,走到了水池旁。

    水池裏的水渾濁得看不清裏邊究竟有些什麼,黎諾依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身處再移個像是四合院的院落裏。這個院落,是間四面都由磚瓦建成的古舊房屋,而她的位置,恰巧在正中央。

    四合院的頂部從水池的位置看,能看到灰濛濛的天空,雲層壓抑到令人不舒服的程度,彷佛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平靜。黎諾依覺得一切都很詭異,毛骨悚然的感覺不斷的從腳底竄向後腦勺。

    青石板繞著中央的水池分成了四條路,明顯是分別通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以自己的正面為座標,來時的書房位於院落的南邊。

    說起來,這個院子貌似越看越覺得熟悉?難道自己曾經來過?

    黎諾依喘著氣,四周的空氣冰冷刺骨,但她裸露在外的皮膚反而不覺得冷了。她覺得自己就像走在某個恐怖遊戲的場景中似的紀要抵禦內心的恐懼,又要找到逃出生天的路一連串心驚動破下來,全身的力氣都快要損耗殆盡了。

    突然,水池的另一邊傳來一陣「沙沙」的奇怪聲響。

    那種細小卻在寂靜的院落裏不斷回蕩的聲音灌入黎諾依的耳中,她更害怕了,內心掙扎著不知道該不該去查看一番。根據恐怖電影裏的狗屎劇情,如果真跑過去了,肯定會產生不好的結果。

    可她,又有什麼選擇呢?

    剛才咬了咬手指,很痛,明顯不是在做夢。根據阿夜的理論,每一個詭異的空間都有它形成的理由,如果將那個理由找出來,就能逃出去。

    自己莫名其妙的進入了這個空間中,難道,是有某種力量,想要讓自己看到某些重要的東西?畢竟這個院落,真的令她有熟悉的感覺!

    她最終還是決定過去看看。

    黎諾依躡手躡腳的繞著水池走了半圈,被假山遮蓋住的視線移下子就明朗起來。水池後,發出「沙沙」聲音的地方竟然蹲著兩個小孩子。

    這兩個孩子穿著一紅一綠的衣裳,紮著兩個小辮子,他倆正聚精會神、津津有味地拿著手裏的小鏟子鏟著地面的土。青苔被他們挖開,土也挖了有十餘釐米深了。

    看著兩個小孩一擺一擺的可愛小辮子,黎諾伊緊張的心微微鬆弛了點。有人就好就算是小孩子,也能問出點東西來。

    「喂,小帥哥,小美女,姐姐想問你們點事。」她慢慢走過去,一邊走一邊開口問。

    兩個小孩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依然一個勁兒的挖掘著。

    「喂喂,姐姐在叫你們呢,乖乖回答我問題的話,姐姐送糖給你們吃喔!」黎諾依從手袋裏掏出瓶裝的口香糖,搖了搖,誘惑道。顆粒狀口香糖隨著搖晃發出了「啪啪」地碰撞聲。

    兩個小孩還是沒有絲毫的反應,仍舊挖得不亦樂乎,就像身旁的她根本不存在似的。

    到了這時候,黎諾依也覺得不太對勁兒了。

    那兩個小孩的衣服鮮豔得刺眼,不知道是什麼料子做成的。他們的動作完全就像機械一般,每一個動作都和前一個一模一樣,不多一點,也不少一點。

    黎諾依皺著眉頭,強忍恐懼,輕輕的再穿綠衣服的小孩頭上推了推。剛接觸到小孩的頭顱,一層雞皮疙瘩就隨著手臂蔓延開來,那種觸感很微妙,似乎自己摸到的不是頭髮,而是,紙?

兩個小孩終於有了反應,他倆同時抬起頭向她看了過來。

    黎諾依總算是看清了他倆的容貌,這一看就嚇得她雙腳發軟,幾乎癱倒在地上。

    她頭皮發麻,紙感覺一股寒意衝擊著後脊背,那兩個小孩的眼睛鼻子甚至所有五官,根本就是用黑色的毛筆劃上去的。

    這兩個東西哪里是什麼小孩,根本就是兩個紙紮人。在有人死亡時,常常和花圈擺在一起,最後燒去祭奠亡靈的紙紮人。

    兩個紙紮人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它們站了起來,伸直雙手向她走過來。

    黎諾依下得尖叫一聲,驚慌失措的拔腿就逃。

    紙紮人一搖一擺第追著她而去,周身圍繞著陰森森的寒意。

    「老天爺,如果這是夢的話,就讓我早點醒來。」黎諾依的心臟不停的狂跳,她覺得自己都快要心肌梗塞了,「阿夜,你在哪?救救我!」

    當電梯間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巨大聲響時,我和老女人的爭吵還沒有得出結果。

    「什麼聲音?」我疑惑的問。

    電梯間附近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周圍的顧客慌忙躲閃。有些人甚至惶恐的向緊急出口逃去。

    死女人林芷顏臉色不變,滿不在乎地道:「貌似是電梯掉了下去。」

    「喔,這樣啊。」我點點頭,不慌不忙的向四周看了看,「諾依跑哪去了?」

    守護女冷淡的瞥了一眼電梯,「三分鐘前,她走進那個盒子裏。一樓,洗手間。」

    我愣了一下,「三分鐘前,嗯,電梯掉下去應該不關她什麼事情,這時候她應該正在一樓排隊上廁所吧。就是不知道電梯裏有沒有人,從商場三樓掉下去,嘖嘖,不死也會重度殘疾。」

    「你這個人還真沒良心。」林芷顏撇撇嘴。

    「彼此彼此。又不是死了認識的人,我幹嘛要餵不認識的人哀悼?你翹辮子了,我一定會花錢買朵花丟在你墳上。」隨著閱歷的增大,自己確實是越來越沒心沒肺了,「走,一樓看熱鬧去。」

    守護女一棟也沒動,冰冷的語氣也沒有絲毫的改變,但她下一番話卻差點讓我瘋掉。

    「三分鐘,那個盒子從三樓到二樓,一直沒動過。」

    「什麼意思?」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了心頭,我的心臟猛地一縮。

    林芷顏的語氣也急促起來,「意思就是,黎小妹妹很有可能還在電梯裏。她跟著電梯一道掉了下去。」

    一瞬間,腦袋頓時變得空白起來。我的身體搖晃得險些暈倒。

    「還在那發愣幹嘛,快到一樓去看看。」林芷顏瞪了我一眼。

    我被人拉著,恍惚的走進緊急出口,很快便來到了一樓的電梯間。

    附近彌漫著一股燒焦的惡臭味,金屬門已經被打開了,正有一群人在圍觀。林芷顏三下兩下就將周圍的擁擠人群擠開。我們三人站到了最裏層。

    只見這個商場的電梯井足有三米多深,落下來的電梯像是被巨大的力量揉成了一圈,扭曲的靜靜躺在井中,不時有斷裂的電纜閃爍出橘色的火花,照亮了電梯井深處。

    「臭小子,你覺不覺得有點古怪?」林芷顏眉頭大皺。

    「什麼古怪?」我沒有脫離恍惚的精神狀態,愣愣地反問。

    只聽「啪」地一聲,一個手掌使勁的打在了我後腦勺上,巨大的力量險些將我打趴下。

    守護女收回自己白嫩的小手,用冰冷的語氣說:「她,沒死。」

我淩亂的心不知為何一松,輕輕搖頭,籲了口氣,「謝謝。」

    自己剛才到底是怎麼了?聽到黎諾依還在電梯中,有可能和電梯一起掉了下去,有可能就那麼死了,不在了……心,為什麼會那麼亂?難道在無形當中,已經對她產生了自己都沒有感覺到的情愫?難道她已經在自己心中佔據了那麼重要的位置?

    沒有那麼言情吧?

    那為什麼會感到恐懼?

    我將心裏的煩雜強自壓了下去,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確定黎諾依究竟是死還是活。

    「夜不語,你還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快來看看這部電梯!」林芷顏少有的表情嚴肅,她眼神犀利的看著我,示意我走過去。

    只看了一眼,我就發現了蹊蹺的地方。

    「這個商場只有三層,加上電梯井,也不過二十一米高而已。」我抬頭向上瞭望,「可電梯的扭曲損壞狀態,就彷佛是從幾百米的高度摔下來似的。這確實很奇怪!」

    「你也覺得也詭異的地方?」林芷顏看了我一眼,「快看,工作人員把壞掉的電梯鋸開了。」

    電梯井哩,商場的急救員用工具切開了早已扭曲壓縮得不成樣子的鋼鐵外殼,不久後露出了電梯箱的裏層。內層空間很小,就算有人,估計也因為巨大的地心引力作用而被摔成的肉餅。

    當電梯箱整個裸露在眾人眼中時,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整個嚴重變形的電梯中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黎諾依沒有在裏邊,我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是徹底放下了。商場方面也不再緊張,只要沒有人受傷,沒鬧出人命,就是萬幸的狀況。

    「這倒更奇怪了,黎諾依究竟去了哪?」我疑惑的問。

    「廁所,沒人。」不知何時離開的守護女如幽靈一般回來,飄到了我身後,突然這麼說的一句。

    「那麼大的響動,她要真的還在商場裏,應該早就跑過來看熱鬧了才對。」林芷顏也是大惑不解。

    「大家分散開,一人找一層,將這個商場徹底搜查一番。黎諾依不會一聲不哼的就跑掉,她身上肯定是發生了意外。」

    不知為何,我對那個摔到扭曲的電梯十分在意,是出反常必有妖,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守護女負責一樓,林芷顏負責二樓。

    我順著安全樓梯回到了三樓,整個偌大的商場一個人也沒有。只有自己的腳步聲不斷回蕩在四周,顯得十分寂寥。

    所有人都跑到一樓看熱鬧去了,這倒是方便了我尋找。並沒有在三樓裏太浪費時間,我徑直像著商場最後邊的監控室走去。

    監控室的門沒有鎖,我輕輕拉開門,只見一個禿頂男人正翹著二郎腿,吃著披薩看著某些兒童不宜的小電影,眼神根本就沒有在密密麻麻的監控螢幕上做任何的停留。我暗叫僥倖,不然自己也不能悄無聲息地偷跑進來了。

    要想知道黎諾依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到底去了哪哩,最好的辦法就是查探監控記錄。臨時打電話讓老男人楊俊飛幫忙利用關係網開證明根本就來不及,還是用最直接的辦法方便。

    我悄悄的掏出槍,用力在那個禿頂然人的後腦勺上敲了一下。據楊俊飛?的方法,只要力量得當,這樣有百分之九十的機率讓對方暈過去。

    很不巧的是,不知是我力氣不夠,還是運氣太差,那個男人吃痛下大喊大叫起來,轉過身就想要往後看。我也急了起來,如果真要讓他看清楚了我的模樣,加拿大警方肯定會請我去喝茶。

    我忙不迭地從懷裏掏出一瓶防狼噴霧,用力地朝著他的眼睛噴,那傢伙立刻痛得捂著眼睛,整個人都蜷縮在了地上。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抓緊槍托,再一次朝著他的後腦勺猛擊。那傢伙再次哇哇大叫,再敲到第五次時,他總算暈了過去。

    我苦笑的看著雙手,搖了搖頭。看來偷雞摸狗的勾當,自己還做得不純熟,回去後一定要加緊鍛鍊。

    將那個傢伙推到了角落裏,我調出了監控記錄。從幾個小時前我們四人進商場後的時間段快速流覽了起來。

    監控螢幕上顯示,我們在一層一層的逛街。在三樓的時候,我和林芷顏爭吵扯皮起來。黎諾依就是在那時走向電梯間的。她按了向下的電鈕,然後走進了電梯。

    我仔細看了那一段,發現其後的三分鐘,電梯外的顯示器上確實標明電梯停在了二樓,一直都沒有動過。

    我偏過頭想了想,又調出了電梯內的監控錄影。

    黎諾依笑嘻嘻地走進了電梯,還抽空向著我們揮手。當電梯門緩緩關閉時,她的笑也沒容收斂了起來,似乎正想著什麼心事。

    突然間,電梯停住了,然後監控螢幕上一陣淩亂,電梯在搖晃著,然後螢幕上就再也沒有了一絲影像。

    這是怎麼回事?我瘋了似的將記錄倒退,一幀一幀的播放。就在失去影像的最後一刻,我看到了令自己毛骨悚然的畫面。

    黎諾依安靜的站在電梯中央,而就在她身後,一團黑影正逼近她。隨後的一幀,她和黑影,同時消失在了空氣中。然後螢幕再次暗淡了下來,再也沒有記錄了。

    我驚訝地呆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動彈。

    腦子很亂,從監控記錄上看,黎諾依確確實實在電梯掉下來前還留在電梯箱內的,可在那之後,她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彷佛魔法師的瞬間移動。

    我當然很清楚,黎諾依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她漂亮聰明,但絕對不會特意功能。

    她,究竟去了哪?



第三章 尋回

    黎諾依的失蹤,離奇詭異得就像是俗稱「神秘失蹤」的現象。

    再看到監控畫面的一瞬間,我想起了這個名詞,連帶的,還有一個非常著名的事件——蘭克事件。

    此事件發生在一八八0年九月二十三日傍晚。

    事情是這樣的,再美國東部的田納西州,有個叫卡蘭迪的鄉間小鎮。當事人大衛.蘭克先生就在這小鎮的郊外經營一家大牧場。

    事件發生的傍晚,蘭克先生正邀請友人——貝克法官以及妻弟洛伊先生到家裏共進晚餐,受邀的兩人便乘著馬車來到蘭克家門前。當時,站在大門前面的蘭克聽到馬車聲,便與妻子及兩個十二歲與八歲的兒子,一同前往迎接。

    「歡迎!歡迎!」蘭克先生一邊熱情的揮著手,一邊朝正從馬車走下的客人靠近。

    誰知,就在這一瞬間,項突然消失一般,蘭克先生就失去蹤影。

    出事的地點剛好在馬車的正前方。

    「咦?」對於這突發的景象,在場的客人以及妻子無不瞠目結舌。在夕陽斜照、光線明亮的院子裏,好端端一個人竟然就此煙消雲散,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照理是不會發生的才對啊!

    「蘭克先生!蘭克先生!」

    「爸!爸!你跑到哪里去了!」法官與孩子們大聲的呼喊,可是卻一點回音也沒有。

    這樁離奇是倩就像惡夢一般。當然,蘭克是不可能進到馬車裏,而且即使他走進走出,從外面也能一目了然。

    「怎麼會有這麼不可思議的事?」貝克法官除了吃驚之外,更有說不出的懊惱。

    從庭院到牧場,是一片寬廣草原,根本沒有可藏身的地方。蘭克的妻子一時受到過度刺激,也因此失去理智。

    接獲報案、飛奔而至的警方人員,對於此事剛開始也是左思右想、有所懷疑。不過,再怎麼說,堂堂一名法院的法官也是目擊著啊!**們開始將整棟建築物裏的裏裏外外徹底的搜查,動用了獵犬到處搜索,可是始終沒有發現蘭克先生的蹤影。

    美國當地的報紙,幾乎有一整個月的時間,也都是以「蘭克消失事件」為題而大作文章,是件所引起的騷動遍及全美各地。然而,整個事件終究還是陷入五里霧中,一直沒有水落石出。

    之後,經過數個月,蘭克先生的兒子來到父親消失的馬車之前,忽然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我好苦阿!好苦阿!」

    於是又使警方緊張起來,不過最後還是像謎一般無法解開。

    現在黎諾依消失的監控錄影,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以後,恐怕也會用弄出一個「東方女孩神秘失蹤現象」的報紙頭條新聞吧。

    頭痛!我第一次感覺有些不知所措,畢竟被困的是自己熟知的人,並非路人甲乙丙丁,心慌意亂已經開始干擾起我的判斷力。

    冷靜,冷靜一點,能和守護女作對那麼久,她還能相安無事地活得好好的,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黎諾依也算是個神經粗壯的強人了!她現在肯定在一邊自救,一邊等待著我將她找出來。

    我再次深深的呼吸著,監控室裏的空氣十分難聞,有股食物腐爛的味道。這種味道噁心得讓我大腦平靜了許多。

    還是先消除痕跡吧。

    我將監控設備中的硬碟整個卸了下來,裝進了衣袋裏。刪除記錄並不保險,稍微懂得電腦程式的人都能用程式將記錄還原。

    雖然拿走硬碟的目的性明顯,不過好處也很多。

這樣一來,沒有人知道今天購物商場裏究竟來過什麼人;也沒人知道在摔毀的空無一人電梯箱裏,其實黎諾依在掉下來的前一秒還在其中;更沒有人知道,是我來過監控室,打昏了管理員,拿走了硬碟。

    至於黎諾依的失蹤,還是要到二樓的電梯間去看看,說不定能瞧出些古怪。

    我順著安全樓梯下到二樓,電梯間的金屬門緊閉著,左右瞧了瞧,周圍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這才用力的掰開電梯門,想要親眼查探一番黎諾依消失的位置。

    剛將門打開,突然一個黑影從裏邊襲擊了我。不、不是襲擊,更準確地說是用很大的力氣撞到了我身上,將我整個人都撞倒在了地上。

    我倒在地上,那個撞到我的人也順是趴在了我身上,臉上有兩團軟軟的東西壓著,感覺說不出來的奇怪。下意識地,我伸手在那兩團軟肉上捏了捏,咦,怎麼手感有些熟悉,貌似女性的某種哺乳用的工具。

    捏了沒幾下,我就暗叫糟糕,自己恐怕又遇到狗血事件了!

    下一步,壓在我身上的女孩子會不會尖叫著大喊非禮,然後一巴掌打過來呢?我竭力思索,卻又感到古怪:電梯箱都已經掉下去了,按理說,金屬門後邊應該是空的才對,怎麼可能會有個女孩跑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空氣裏蕩漾著一種壓抑的安靜,被我襲胸的女孩並沒有尖叫,只是全身僵硬的發呆,似乎是很驚訝。然後她緊緊抱住了我,我的嘴鼻陷入了她豐滿的胸部間,憋得無法呼吸。

    女孩將我越抱越緊,最後輕輕的抽泣起來。

    那聲音很熟悉,哭聲傳入我的耳中,我一愣,然後也輕輕的伸出手,將她圈盡了懷裏。

    不安的心,總算是踏實了下來。

    黎諾依,撞倒我的人竟然是黎諾依。這件事雖然詭異離奇得令我摸不到頭緒,不過,結局不錯,她,總算是被找回來了。

    「來,喝杯紅酒壓壓驚。」

    坐在楊俊飛的偵探社中,黎諾依把整個身體都陷在舒服的沙發上,她抱著膝蓋,依然害怕不已。我找到老男人偷藏起來的PETRUS紅酒,倒了滿滿一杯遞給她。

    林芷顏咂舌道:「你小子鼻子究竟是什麼做的,居然連這瓶酒都能找到。社長回來後非殺了你不可。」

    「你不說,我不說,他知道個屁。等他想要喝的時候,早就不知道是哪年了。」我將倒剩下的酒瓶拋給她。

    「這封口費,不錯。」這死女人嘿嘿笑了兩聲,拔開酒塞就喝了起來,喝酒的模樣時在市面目可憎。

    守護女依然緊跟在我身後,用冰冷了眼神監視著我和黎諾依。

    自從在商場二樓看到我倆抱在一起的情形,場面完全可以用石破天驚、開天闢地來形容。李夢月用白皙柔弱的小手像抓住小雞似的,一手一隻將我倆扯開,倒提起來,冰冷的空氣帶著強烈的寒意彷佛能讓一切凍結。

    原來情緒真的能實質化到影響四周的環境,我越來越想知道,夜家究竟是用什麼手段將守護女培養出來了。

    就是從那時候起,李夢月就一直用那種監視的眼神再我和黎諾依之間遊蕩,只要稍微有一些身體接觸,就免不了遭受精神攻擊。原本精神就不太好了黎諾依,這下子臉色更慘白了。

    「現在可以說,你究竟遇到什麼怪事了吧?」我在守護女不友好的目光中,儘量與黎諾依保持距離。終於在她恢復了點精神後,才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想到那段經歷,黎諾依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她看著我,似乎感覺到了點安全感,這才點點頭,緩緩的講述起來。

    事情的開端前編已經?述過,不再重複,就從黎諾依被兩個紙人追開始。

她在院子裏拼命的逃,那一紅一綠彷佛就能將其吹倒的紙人,飄飄忽忽地跟在她身後,雙手筆直的想要將她抓住。

    不論黎諾依怎麼跑,都沒辦法擺脫那兩個怪物。

    慌不擇路下,她迷路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終於她逃到了一個小巷,小巷的盡頭是一扇門,青銅鑄就的門,很古老,彷佛已經很多年沒有開啟過。那扇門上長著斑斑鏽跡,青綠色的銅銹就如同無數條噁心的小蟲,附著在門的把手附近,又彷佛門長了血管一般,猙獰恐怖。

    眼前前方無路,黎諾依本來已經要絕望了,可沒想到,剛一到那扇門前,身後的紙人突然莫名奇妙的停住身體,她驚訝的發現紙人居然燃燒起來,幾秒後就只剩下一團灰燼。

    這扇門有古怪,雖然醜是醜了點,既然它能克住那兩個紙人,說不定就是逃出這個空間的基點。憑女人的第六感,黎諾依判斷著。

    她強忍住噁心,伸手抓住門把手,想要將門打開,可是不論她怎麼扯,怎麼搖,們就是紋絲不動。

    黎諾依急了起來,她一秒鐘也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待下去。她乾脆用肩膀撞起了門,正當她撞過去的時候,門就在這時突如其來的打開了,門外射入了明亮的光線。

    她收不住力氣,依然向外撞著,沒想到撞到了我的身上,就這麼莫名奇妙的逃出生天了!

    這就是黎諾依經歷的詭異事件全過程。

    我聽完,喝了一口紅酒,許久也沒有說話。

    世間所有的事情,發生時都應該有原因的,但黎諾依身上的恐怖經歷,我卻找不出來。

    自己查了她最近的生活,十分稀鬆平常,無非就是上學、到偵探社和守護女扯皮,爭論某人的分配問題,然後購物、吃費、睡覺。極為簡單的三點一線生活,按理說不會招惹到怪事。

    可現在古怪的事情實實在在的發生了,發生得突如其來,完全沒有預兆,這究竟是為什麼?

    不斷晃著手中的紅酒,最後我將高腳杯裏的血紅液體一飲而盡,視線輕輕的在臉色依然不怎麼好看的黎諾依身上掃著,不久後停在了她的雙眼上。

    「說起來,從我早晨回來到現在,你就有些精神不正常,不會是有什麼東西瞞著大家吧?」

    「沒、沒有!」黎諾依愣了愣,慌亂的偏過頭去。

    老女人林芷顏「噗嗤」一聲,大笑道:「諾依,你怎麼返老還童地像個小學生似的。明明就有心事,而且還很重,就連我這個不善於觀察,神經大條的美女都看得出來。」

    守護女面無表情,居然附和的點了點頭。

    「真的沒有!」黎諾依緊張得不知道該將視線往哪里放。

    「真的沒有?」我眯著眼睛,捕捉著她十分不自然的表情。

    怪事的發生,原因肯定在她身上,說不定就和她隱瞞著的某些東西有關。想要讓她不在出意外,最好的辦法還是將災難源頭掐斷在萌芽階段。

    「真、真的。」黎諾依悄悄的瞥我,見始終躲不開我的眼神,最後放棄了,「好啦。我確實有事情瞞著。只不過瞞的不是大家,而是阿夜你,何況那件事很私人,我還沒想到該怎麼像你開口。」

    「很私人的事,還需要瞞著我?究竟是什麼事?」我皺了下眉頭,好奇心熾烈起來。果然打探八卦並非女性的專利有的時候男人比女人更愛打探八卦。

    黎諾依扭捏了好一陣子,突然臉紅了起來,「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而且人有些多,我怕自己會有生命危險。」

    她的語氣很害羞,不過目的很明確,完全是在針對守護女李夢月。

    八卦心也熾熱且來的林芷顏眼珠轉了一圈,她一邊拉過守護女,一邊說:「既然是私人的事情,我留下來可能也不太方便。大姐大,我們到辦公室上網繼續學習社會基礎知識。」

上次介紹給你補充的『逆推男人十八式』才看到第十一式,今天順便把其餘的七式一起溫習了。」

    這個女人,究竟在?守護女什麼亂七八糟的社會基礎知識?我剛想責問所謂的「逆推男人十八式」是什麼東西時,李夢月已經推開了死女人的手,語氣淡淡的道:「我,留在這裏。」

    說完還微微的撐開了自己漂亮完美的雙眼,望著黎諾依,並乾脆在我身旁坐了下來。女人的第六感十分地準確,守護女總覺得那個跟自己搶丈夫的厚臉皮女人會說出一些對自己相當不利的資訊。

    黎諾依原本蒼白的臉微微一沉,本來事情的導向已經開始朝著對自己有利的方位轉動了,沒想到守護女的神經那麼敏銳。這兩個女孩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對視著,絲毫不讓彼此分毫。

    無形的火花在空中不斷的碰撞。在兩個女孩的身旁,一冷一熱的氣流湧動在空氣裏,讓我坐如針氈。

    我在額頭上抹下一把冷汗,伸出左手將兩人的視線隔斷。

    「好了,不要在這種狹小空間裏散發怨念攻擊了。這世界上真要有鬼的話,估計老遠就能看到這裏怨氣熏天。諾依,你先把事情說出來。」

    能讓守護女發生不良感應,肯定有關我的事件,這令我更加好奇了。

    黎諾依點點頭,也不想再拖下去,橫豎都要說出來的,守護女的話再想辦法解決掉。

    「事情其實並不複雜,可以說非常簡單。就是我爺爺快要死了,要我趕回老家去見他最後一面。」

    「確實很簡單,不過,劇情怎麼感覺有些熟悉?」說起來,上次我爺爺也說自己要嗝屁了,讓我回本家。結果回去了,屁事情都沒有,還硬塞了守護女給我。就是從那時候起,李夢月像牛皮糖一樣纏在我身邊,再也甩不掉的。(請見:人骨農場)

    從此以後,我對回老家看瀕死親人什麼的一類事情很敏感,總覺得那些都是麻煩故事的開端。別聽黎諾依將事情講的那麼簡單明瞭,裏邊肯定還別有蹊蹺。

    果然,她看了我一眼後,視線停留在了守護女的臉上。

    「老家的人特別囑咐道,說爺爺要我將未婚夫帶回去。他想再生命垂危的時候,親眼看看自己唯一的孫女會嫁給什麼樣的男人!阿夜,你該不會讓一個瀕死的老人失望吧?」

    「未婚夫?」我愣住了。

    「未婚夫喲,嘻嘻,有意思。」林芷顏顯然是興致勃勃,看來黎諾依早就給她透了底。

    這個年齡未知的不良女性拿起瓶子灌了一口紅酒,雙眼遊移在黎諾依以及李夢月之間,恐怕心理正在掂量著,待會兒的兩女大戰會變成怎樣的有趣場景。

    進行了半年多社會基礎教育的李夢月,顯然知道「未婚夫」這個詞的意義。就在我捏了一把汗,準備逃出去,免得待會兒偵探社倒塌、卻殃及池魚的時候,守護女卻遲遲沒有動靜。她看著黎諾依略為得意的眼神,這才輕輕的站了起來。

    李夢月沒有朝黎諾依的方向走,而是拿過不遠處桌子上的手提電腦,按下開機鍵。等進入系統後,在流覽器上找到了一個網站,然後又默默的遞給了黎諾依。

    在我們三人的視線中,她已經做回了沙發。而黎諾依,她的眼神在接觸到那個網頁後,面部表情頓時僵硬了,甚至呈現呆滯狀態。

    我和林芷顏對視一眼,大為好奇的走到諾依的身後,探頭望向電腦螢幕,當看清網頁的內容,無須多說,我倆也難以置信地楞在了原地。

    那居然,居然是一個十分出名的華人徵婚網站。

    守護女順手拿起我的酒杯,倒了點白水進去,如同品紅酒一般的小酌著,冰冷的語氣不無嘲弄:「林芷顏說,那上邊好男人多。你,隨便去找一個。不用謝。」

我們三人頓時從呆滯狀態直接被雷到裏外皆焦。

    黎諾依覺得自己敗了,完敗!她一把電腦甩到地上,看著我和林芷顏,拼命讓語氣平靜下來。「阿夜,芷顏姐,請你們出去一下,我要和李夢月交流下感情。」

    我倆正在遲疑中,黎諾依已經不顧形象叫了起來:「出去!快!」

    第一次看到氣急敗壞的黎諾依,我和林芷顏頓時嚇得以超音速逃到了門外。

    「呼,好可怕。沒想到諾依生起氣來那麼有氣勢!」老女人用力拍著自己豐滿的胸部,「難怪能和大姐大對抗半年多還絲毫不落下風。這女孩也是個不能得罪的狠角色!」

    我苦笑著,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原本以為嬌柔的女孩,恐怕才是真正令人生畏的存在吧,生氣的模樣,實在讓人膽戰心驚。

    不知道黎諾依究竟跟手護女談了些什麼條件,總之在三個小時後,她完好無損的出來了,守護女臉色平靜無波,默默地幫我收拾行李。

    當天晚上,我和黎諾依單獨乘坐飛機到離她老家最近的大城市。她倆之間的對話,至今還是讓我抓狂的謎。

    唉,直到現在,一想到這個謎,自己都會湧出一種不安全的感覺,未知的恐怖果然是最令人揪心的。我猜測黎諾依肯定是以某種形式將我賣給了守護女,讓守護女占了某種便宜,可是情真的有那麼簡單嗎?

    黎諾依不傻,她冰雪聰明,而李夢月雖然實力強橫,腦袋也無比清晰,但畢竟缺乏常識,更有可能,她自認為黎諾依簽訂了喪權辱人的條約,可實際情況是,簽訂辱人喪權條約的恰恰是她自己。

    黎諾依占盡了便宜,而守護女被擺了一道。

    當然,這也純屬我的瞎猜測罷了,直到上飛機之前,也沒有得到任何證實。至於林芷顏,她也好奇到揪心的地步。兩方打聽之下,黎諾依只是淡淡的笑而不答,守護女,她又不敢去問,這個死女人憋得很難受,就連送機都懶得去了。

    守護女安靜的看著我倆走進檢票口,猶豫著,終於抬起頭,沖我揮了揮手。

    在離別的時候,她,扯動臉部神經,做出了牙痛的表情。我讀出了她神情中的意思。

    她,笑了。



第四章 再次陷入

    有人說,擠公車是包含散打、瑜珈、柔道、平衡木等多種體育和健身項目於一體的綜合型運動

    我現在信了。

    由於出門太匆忙,根本來不及打電話到租車行,害得我下飛機後,只能和黎諾依機機場公車進市區。

    這裏是武城,黎諾依家族公司的總部。

    自從她父母雙亡後,趁著她年幼無知,諾依的大伯父夫妻兩人就強行霸佔了她父母的香水公司,並將黎諾依送到了一間恐布無比的青少年不良行為矯正中心去。而那個詭異的學校,正是我和她相遇的地方。

    其後,老女人林芷顏給我面子,送了一份大禮給她,暗中收集證據,以強佔罪將黎諾依的大伯父夫妻全都扔進了監獄裏。

    這個聰明柔弱,內心堅強的女孩子卻並沒有把公司緊緊捏在手中。她將公司的家族制打散後,公開選聘了一位CEO來管哩,而自己,跟著我的腳步從加拿大追到德國,又從德國追回了加拿大,大概是打算徹底賴在我身旁了。

    「說起來,你為什麼不打電話讓公司派車來接我們?」

    我鬱悶地將身邊的人推開,四面八方全是人,已經有許多年不曾坐公車,害得自己非常的不適應。

    黎諾依倒是樂在其中,她名正言順的將整個身體都貼在我懷裏,美其名曰,嬌柔的女孩應該受到未婚夫的保護。她滿臉帶笑,柔軟的雙手緊緊的抱著我的腰,幸福得要死。

    「公司裏還有些臭蟲沒有調出去,我怕壞胃口。」

    「看來你的公司問題多多,真的沒問題嗎?什麼都不管可是很危險的,別又被某些心懷叵測的人給陷害了!」我皺了下眉頭。

    「你再擔心我嗎?嘻嘻」黎諾依輕輕抬頭,「我不怕,只要留在阿夜身邊,什麼問題你都會幫我解決。」

    我滿腦袋的黑線,「你這個人,比我還懶。說起來,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未婚夫了?」

    「這種小是你從飛機到現在,都已經問了十一遍了。」她將柔嫩無骨的身體又朝我懷裏湊了湊。

    「當然,沒把夢月妹妹解決前,你還不是我的未婚夫。不過,我會努力搞定她的。」現在,你就裝裝樣子,幫我應付一下老家的人。

    「你垓不會看著我可憐巴巴的丟臉吧?一個大企業的合法繼承人,都快十九歲了,居然連個未婚夫都沒有,在我老家可是件很丟人的事情!」

    她裝出惹人憐愛的模樣,撲閃著大眼睛望向我,可惜我根本不吃這一套。

    「什麼叫搞定守護女就行了?完全忽略我的意見,難道我非要娶你不可?嗯,當然,如果你和李夢月之間到底有什麼私下交易說出來的話,我倒是可以略微考慮一下。」

    這件事我真的很在意,一想到就彷佛心臟被千萬隻螞蟻爬似的,癢得厲害。

    「時候到了,我肯定會告訴你,現在還是我和她之間的秘密喔。」黎諾依可愛的吐了吐舌頭,十分小女人地將臉貼到我胸口。

    「至於娶不娶我的問題……阿夜,你還真是沒有自知之明。你可是整個偵探社公認的少女殺手,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害少女沒命的殺手,而且還有嚴重的克妻命。有好感的女孩都死光光了,就剩我和夢月妹妹還活著。」

    「如果有朝一日你還想結婚的話,只能在我倆中選一個。等我搞定了夢月妹妹,除了娶我,你還有其他選擇嗎?」

    我啞了,被她的雷到裏焦外嫩,原本一直刻意壓抑著,不想去回憶的許多往事,浮現在腦海中,心情頓時低落到了極點。

「對不起,我傷到你了?」黎諾依顯然也察覺到了我的情緒,她大為後悔地用力抱著我,喃喃道:「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不過你還有我,就算死,我也永遠不會離開你。」

    「算了。」我突然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起來,強笑道:「又不是寫言情小說,不過是搭個公車而已,都弄得像是瓊瑤劇了,噁心的很。」

    「可我很久沒有和阿夜單獨相處了,實在有些得意忘形。」黎諾依突然拉著我朝門外擠,「走,這個城市還是有些好玩的東西。我帶你去逛逛。」

    在下一站口,我倆下了車。找了間租車公司,開著車四處遊玩起來。

    「這個湖我記憶很深刻。」在武城的中央公園裏,我們靜靜的坐在湖邊的長椅上。清風吹拂,黎諾依撓了撓自己的烏黑長髮,深深吸了口氣。

    「那時候我的父母還健在,剛來到這個城市發展,而這個公園還不是免費的,當時的門票錢相當於老爸老媽一小半的工資,看著門口進進出出的快樂小孩子,我十分眼饞。」

    「不過,我嘴裏什麼都沒有說。老爸一咬牙,塞給我錢,讓我到公園裏玩。算起來,那是我接下來的十多年中,最快樂的一天。」

    「等家裏漸漸有錢了,可我卻越來越不開心,和父母很少見面,除了傭人,家裏就剩下空蕩蕩的傢俱而已。我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司機按時送我上下學,無聊到死。」

    「然後突如其來地,老爸老媽居然車禍死了,丟下偌大的一個企業和孤零零的我。所有的親戚都在窺伺著那個企業,我應付得心力憔悴。」

    黎諾依伸出手抱住了我的胳膊,「大伯父一家,其實我並不恨。如果不是他們將我丟到那所怪異的學校裏,恐怕我還遇不到阿夜你,我的人生就只剩下勾心鬥角。嗯,不對,也許在那所學校中,我已經死掉了。」

    我默不作聲地聽她講述著,難怪開車到中央公園的時候,她執意要進來,原來是有那麼深刻的回憶。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煩惱的家庭,則各有各的原因。我的家,何嘗不是如此。冰冷,充滿著各種各樣令人厭惡的孤獨。

    「幸好遇到了阿夜,人生一切都改變了。」黎諾依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緊緊的,似乎在害怕我突然消失掉,「我有了人生的目標,我不再頹廢。只要留在你身旁,什麼都無所謂了。你,就是我的幸福。」

    黎諾依閉上眼睛,在睜開時,滿臉幸福的神情猛然凝固住。手挽住的那只手臂似乎硬邦邦的,她呆滯地用餘光掃過,嚇得頓時放開了。

    和她的手接觸到的東西哪里是夜不語的手臂,根本就是一段木頭,一段腐朽不堪,長滿蛆蟲的枯木。

    再看四周,不知何時,湖邊蕩起了一層霧氣。夜不語不見了,周圍的環境也變得陌生起來。這裏,絕對不是中央公園的翠綠湖邊,而變成了一處沒任何映射的荒水塘。

    眼前一望無際的水塘荒草叢生,蘆葦花開滿了眼眸所及之處。一陣風吹過,如蒲公英般的蘆葦種子飛了起來,鋪天蓋地,有的落到水中,靜悄悄的飄蕩在水面上,而更多的,卻飛到了遠處。

    莫名中,黎諾依感覺這樣的場景貌似有些熟悉。該死又是莫名奇妙的道咯某個怪異空間中。這一次來得十分唐突,阿夜呢?他去了哪里?陷入怪異空間的,只是自己一個人嗎?

    她一動也不敢動,傻呆在原地。上次那個龐大的四合院也給自己熟悉的感覺,這次的蘆葦水塘,感覺也同樣的似曾相識。自己最近究竟招惹到了啥,怎麼會一次又一次地被某種力量拉入這些鬼地方中。

    坐飛機的時候,黎諾依還和夜不語討論過自己的情況。他曾提及,有可能是遇到了「人類神秘失蹤現象」,也就是所謂的鬼拉人。

    四周靜悄悄的,聽不到任何的聲響,就如同自己的雙耳都失聰似的。黎諾依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依然什麼聲音也沒聽到。

    死寂,是唯一能夠形容周圍環境的詞語。

    灰暗的天空上看不到太陽的位置,她再也無法忍受這種一切都陷入無聲的狀態。於是黎諾依往前小走了幾步,裸露在外的皮膚,竟然怪異地感覺不到風的輕拂以及空氣的流動。這個世界的所有東西,都顯得那麼不真實。

    不對,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黎諾依猛地轉過頭去,身後除了荒草,什麼活物也沒有,再次轉頭,仍然找不出任何奇異的存在,可不安的感覺卻越發地強烈了,就彷佛上次那兩個紙人追著她的時候,從心底深處浮現出的那種危機感一樣。

    現在也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覺縈繞在心頭,她的大腦在警示著她,不斷提醒他有生命危險。

    是誰?或是什麼東西想要她的命?

    那東西,就在她身後!

    黎諾依原地轉了幾圈,始終沒能將威脅她性命的玩意兒找出來。她全身都在起雞皮疙瘩,無邊的惡寒貼在皮膚上,自己竟然像是整個人淹入了刺骨的冰水中。

    影子,是影子!

    終於,黎諾依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是影子。

    明明天空就沒有太陽,自己的腳底下哪來的影子?她頭皮發麻的彎腰,向自己的影子看去。

    那團影子就連接在與皮鞋接觸地面的鞋跟上,拖曳得長長的影子如同佝僂的八十歲老男人。影子伸長如爪子般的乾枯胳膊,手指如刀般緩緩的,一寸一寸地慢慢接近著她的脖子。

    黎諾依有史以來第一次大腦那麼清晰,她竟然清楚的知道,如果等那時根手指頭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恐怕也就是她的死期。

    不想死!還沒有和阿夜結婚,還沒有為他生下幾個孩子,真的不想就這樣死掉!

    黎諾依的求生欲望膨脹起來,她驚惶的在湖攤上奔跑,想將身後的影子甩掉,可影子怎麼可能甩得掉,依然如同牛皮糖一般緊緊黏在她鞋底,爪子依然悄無聲息地抓向她的脖子。

    「怎麼會這樣,冷靜,一定要冷靜,肯定有辦法把影子給弄掉!」黎諾依喘著粗氣,她惶恐不安、驚慌失措,最後因為體力不支,再也跑不動了。她的視線在這個千篇一律的世界中遊蕩,然後停在了髒兮兮的湖水中。

    有人說,沒有太陽也是能產生影子的。就算身處在剝奪了視覺、聽覺和觸覺的絕對黑暗中,也不能讓這個世界裏的影子消失掉。畢竟人類本身就是個發光體,有光有影,發光體本身的影子依然會被那個東西所利用。

    那現在只能讓影子遠離自己的身體,恐怕逃進水中,是現今為止能想出的唯一辦法。

    游泳時,影子都是貼在游泳池底的,無法和身體接觸。

    只是這個世界的規則,也會如此嗎?

    黎諾依驚恐的看到,那雙爪子離自己白皙的頸脖只剩下不掉兩釐米了。也許幾十秒後,她就會被那團影子殺掉。

    拼,還是不拼?

    或許,世界上的大多數單項選擇題都只有唯一的答案。黎諾依在那團黑影就要摸到自己時,一咬牙,縱身跳了下去。

    我親眼看到正在訴說著自己人生的黎諾依,在挽著我手臂的情況下,在兩秒鐘的時間內消失在空氣中。

    我瞪大眼睛,腦袋一片空白,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再也找不到她了。

    這就彷佛自己看到過的另一則「人類神秘失蹤現象」的資料。

    當時是一八九0年的耶誕節夜晚,美國田納西州的北部,伊利諾州的南貝特市附近。

    那次消失的事李奇家中的次子,當時年方二十的奧立佛,而且,奧立佛消失的情況相當富戲劇性,連局外人都會不寒而慄。

    當天,李奇家邀請了二十餘名親友,享用一頓豐富而熱鬧的聖誕大餐。

    話說當時,即使美國,像這樣的鄉下人家上沒有裝設自來水,家庭用水都是取自於庭院的水井。晚餐過後,客人都回到客廳閒話家常。

    正在廚房忙著清理善後的李奇太太發現儲水槽裏沒水了,便換來次子奧立佛,告訴他說:「你去提一些水來。」

    奧立佛拎起水桶便往外走。

    然後,大約過了兩、三分鐘,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哀叫聲。

    「救救我!救救我!快抓住!救我!」

    賓客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呼救聲震住,大夥兒紛紛朝傳來聲音的院子奔去,可是,那裏已經沒有奧立佛的影子了。

    從廚房的們到水井之間,可以清楚看到雪上的腳印只到了庭院中間就?然停止。當然,這證明奧立佛尚未走到水井,也不可能跌落水井而死。

    然而,就在人們的上方,依然傳來「救命!救命!」的呼救聲。大家把頭往上仰,可是在微暗的空中,卻什麼也沒看見。

    偌大的庭院裏,就只剩下一個滾落在地的水桶。叫聲忽遠忽近,有一段時間似乎是從空中傳來,不過不久之後,又歸於寂靜。年經男孩奧立佛.李奇就這樣消失了。

    至於在場的二十餘人所聽到來自空中的奧立佛叫聲,到底代表什麼意思呢?奧立佛清楚地叫著:「抓住。救救我!」這正是問題所在。

    在科幻小說裏,有所謂的透明人,即是吃了某種特別的藥物後,人體就會變為透明,使得一般人無法用肉眼看見,這是歐洲人的想法。

    而在中國古代,同樣有隱身術這種說法,不過,隱身術並不是使人體消失,而是利用煙霧等障眼法,趁他人疏於注意之際躲到暗處,以達到隱身的效果。

    總歸一句話,透明人畢竟只是幻想,在現實生活中是不可能存在的。可黎諾依的失蹤,自始至終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和這個故事何其相似。

    我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突然覺得自己很沒用。兩次了,足足兩次,黎諾依都陷入了「鬼拉人」現象,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得無影無蹤,卻什麼也做不到。

    該死,圍繞在她身旁的詭異事件,起因究竟是什麼!

    我站起身,不斷地在中央公園的那張長椅上繞圈子。

    一圈又一圈,還是一無所獲,無奈地再次坐回長椅上,我歎了口氣,仰頭望向天空。深藍的天幕上那一輪列日照耀著這個疲憊的世界,光天化日下發生的詭異事件,令自己越發地無力。

    這一次我是真的沒有辦法幫到黎諾依,只能靠她自己了。

    看看手腕上的表,指標指向了早晨十一點四十五分,離她失蹤足足過了三分鐘。

    我強自冷靜著,打算在這張長椅附近長期待下去。黎諾依一個小時後出現,我就等一個小時,她半天出現,我就等半天,她半年後出現,我就等半年。現在的我,唯一能做到的,也只剩下如此而已。

    中央公園的炎熱下,蟬在柳樹上淒厲的嘶叫著,就在我默默等了十多分鐘後,恍惚中看到,幾米遠外的湖邊突然冒起了一連串的氣泡。我揉了柔眼睛,猛然間,一個女孩從水底蹦了出來,依稀便是黎諾依的模樣。

    我激動地站起身,果然是黎諾依!她在水面上不斷地掙扎著,手無力地劃著毫無意義的動作,眼看是筋疲力盡到就要沉了下去……不,不對,不知是不是錯覺,我分明看到有一團黑漆漆的影子拽住了她的腳踝,將她使勁的往下拉。

    「堅持住!」

    我跳下水,把她一把抱了起來,湖水看似很深,其實非常淺,只淹到了我的腰部。眨巴著眼睛,我使勁地向她深下張望,影子還是影子,很普通。難道真的是錯覺?

    「阿夜。」黎諾依艱難的睜開眼睛,她的臉色煞白,虛脫似的軟在我懷中。在暈過去的前幾秒,她用迷糊虛弱的聲音說道:「影子想殺我。詛咒,那些詛咒,全是從老家傳來的。快帶我回籬落村……」

    籬落村?詛咒來自她的老家?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黎諾依在失蹤的時候,發現了某些關鍵的東西?她說影子想要殺死她,所謂的影子,是不是剛才我看到的那一團?

    這麼說,我看到的並非錯覺?

    我試著回憶那團影子的模樣,彷佛像一個彎腰駝背的老人,乾癟的四肢,雙手如爪。它似乎想要將黎諾依拉入湖底,將她淹死。

    看來謎底,還是需要到她的老家去,才能解開了。我十分痛恨自己剛才的無力,暗暗發誓,一定要將詛咒了黎諾依的人統統挖出來,讓他們不得好死!



第五章 籬落村

    籬落村處於一個很荒涼的高山上,離最近的城市大約有三百多公哩,前不挨村後不挨店,但是由於當地盛產一種香料,所以並不算落後。

    那種香料就是黎諾依的父母從村子中引出去的,辦了廠區提煉出了香精,又將其銷售到世界各地。

    或許現在許多人用到的高檔香水中都含有這樣的香料,不過就連我,也只是曾經聽聞過那種神秘植物的存在,卻根本不清楚它們的模樣。

    通往黎落村的公路修建得還算不錯,全柏油路,一路上都很順暢。我租了一輛越野車,順便買了些野營用具以備不時之需。山路很崎嶇,雖然只有三百多公里,但是以現再每小時六十公里的平均時速,能在今晚十二點前趕到村子就是萬幸了。

    虛弱到昏迷的黎諾依職到現在還軟軟的躺在後座上,我不時擔心的回頭看看她。雖然從認識到現在,她都表現出自己堅強溫柔的一面,可不論怎樣,她畢竟還是個女孩子,在不斷遭遇到神秘力量的一次又一次襲擊後,還是會驚惶,會害怕。

    那種針對性的、無影無蹤、令人摸不到頭腦的力量,確實令我滋生出無力感。

    但萬事萬物總歸有它的道理,既然她會被拉入詭異的空間中,那很有可能便是因為未解的緣由。難道籬落村中發生了某些變故,遠遠不只是黎諾依的爺爺要翹辮子了那麼簡單?

    我一邊開車,一邊簡單的在腦海裏整理著不多的線索。前方的山路在GPS的螢幕上扭曲的像是一團麻花,我不由得再次減速。這裏的山路實在太險峻了,就算開車技術頗好的我,也忍不住在一些危險路段上感到頭皮發麻。

    由於要不斷地運送籬落村中的特產,來往貨車並不算太少,所以到了路的後半段,路況也不好起來。公路地面稀稀疏疏的出現些許坑陷,讓車速再次受到影響。

    太陽從頭頂已經落到了遠處的山脊上,火紅的夕陽如同燃燒了一般,透過樹葉投射下來,彷佛西邊的天際點燃了熊熊烈火,景色非常壯觀。

    突然,我猛地急?車,越野車的輪子與地面摩擦著,發出劇烈的聲響,最終險之又險的停了下來。

    黎諾依的身體因為?車而拋了下來,撞在前排椅背上。

    「嗚嗚……」她捂著鼻子一邊坐起身子,總算是清醒了。

    「你睡醒了,身體沒問題吧?」我轉頭關切的問。

    「嗯,除了還有些害怕外,倒是沒大礙了。」黎諾依對我勉強笑了笑,問道:「幹嘛緊急?車,出事了?」

    「確實有些小問題。」我苦笑著朝車窗外努了努嘴。

    她順著我示意的方向看過去,不由得一愣。

    只見五米外的公路上,一跟粗狀的樹木斷裂開,倒了下來。很巧的事,倒的位置剛好將公路攔腰截斷。車是沒辦法開過去了。

    「怎麼會這樣!」黎諾依摸著自己還有些發痛的頭,打開窗戶呼機了一下山裏的新鮮空氣。

    「誰知道,你再休息一下,補充點體力。」我將一點吃的東西遞給她,然後開門下了車,「我過去看看。」

    走到斷裂的大樹前,我仔細觀察了一番。這是刻茂盛的杉樹,樹葉鮮活,應該是剛倒下不久。緩步來到折斷的地方,只看了一眼,我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樹明顯不是風吹倒的,也不屬於任何自然原因而斷裂,從斷口處的痕跡看,到處都有暴力破壞的元素。我伸出手摸了摸,斷口非常不整齊,彷佛是某種動物用尖銳的牙齒一口一口咬斷了這棵樹的主幹。

    眼前的杉樹主幹直徑足足有一米多,是什麼動物能夠將它咬斷?我的腦海裏實在找不出相對應的生物,只好轉身向車走去。

    橫在路上的樹木僅僅靠著兩個人的力量是完全不可能移動的,至少也需要一輛十噸吊車才能將它給移開。還是問問黎諾依,看有沒有其他的路繞道吧。

    黎諾依託著下巴,思索了半晌,又再次打量了車外,這才道:「繞路的話,我記得似乎確實有一條小道,越野車勉強能開過去。」

    「那條路有危險?」我看著她,「不然幹嘛支支吾吾。」

    「危險倒是沒有,只是有些不好的回憶罷了。」黎諾依搖頭,表清有些落寞。

    她指著不遠處的地面,「往回開一公里左右,應該能找到那條小路。我們動作快點,天黑了,走山路十分危險。」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手錶,差一刻六點,離天空黑盡只剩下兩個小時而已。

    在狹窄的公路上轉彎,我們倆向回開了一千多米,如果不是黎諾依的指引,我根本找不到那條早已被荒草和灌木填塞住的小路。

    無奈地再次下車,我從野營套件中拿出一把工兵鏟,三下五除二的將堵了路面的雜草和低矮灌木砍掉,眼前終於露出了一條寬不足兩米半的顛簸土路來。如同黎諾依所說,還真的只能是越野車才能通過。

    看來要想再午夜十二點前到達她的老家,應該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我悲觀的想著。

    車緩緩的開進了土路中,黎諾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沒有和我說話,只是一直呆呆的看著車外的風景。

    兩旁的樹枝不斷的刮在車殼上,將越野車的外漆刮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蘿蔔絲,幸好是租來的車,賠償費還能算在老男人的頭上。如果是自己的車,不知道會心痛成什麼樣!

    土路彎彎曲曲的向前延伸著,完全看不出盡頭。我們翻過幾個陡峭的坡道後,開始逐漸向下走。不知過了多久,路總算是略為平整了一點。

    抬頭看看天,夕陽燃盡,月牙從對面的山脊爬了起來,是下弦月。黯淡的月光普灑在叢林裏,讓人心理堵得慌。

    已經快九點了。

    「還要多長時間才能走出去?」

    我問後座上的黎諾依,車燈映照下,叢林中所有的樹木彷佛都猙獰著乾枯的爪子,富有攻擊性。就彷佛進入的異域似的。

    「大概還要四個多小時吧,這條路雖然不好走,但是比上邊公路近得多。」黎諾依歎了口氣,「說起來,上一次回老家,都是國中時候了。時間過得好快,一眨眼,就溜掉了五個多年頭。」

    「你現在的語氣好像老太婆哦。」我搖頭,不由得笑了出來。

    「老太婆這個詞不好聽,如果某人把中間的那個『太』字給忽略掉,本小姐肯定會非常高興。」黎諾依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都有力氣耍貧嘴了。

    我被她的話給哽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人的內心通常都很複雜,特別是涉及到感情的狀況下。說實話,我,至今也不明白自己的內心,究竟對她,又或者對守護女,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感,怎樣的想法。

    想不通的事情就會逃避,這可能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感情果然能令這世界上無論聰明與否的人失去原本的準則觀念。

    見我沉默,黎諾依悠悠地歎了口氣。

    一時間車內又恢復了不久前的寂靜。

    車外一如異域的景象不斷重複著,我裝作聚精會神的開車,心卻亂得亂七八糟。這樣的狀況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終於,我在一次猛地踩下了?車。

    黎諾依險些又撞到鼻子,她從後座上伸出腦袋,問道:「前邊的路又堵了?」

    「輪胎爆了。」我苦笑,走了下去。

    登山鞋踩在地面上感覺軟軟的,腳下的路面不知道積累了多厚的腐爛樹葉。越野車的右後輪已經蔫嗒嗒的耷拉了下來,幸好車速並不快,否則光是爆胎,恐怕都會弄成車毀人亡的局面。

    我走到洩氣的輪胎前檢查了一番,只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讓車爆胎的罪魁禍首竟然是幾根翠綠色的刺,這些次足足有十多釐米長,並分人造物,更像是某種植物上生長出來的玩意兒。

    綠刺深深的刺入了輪胎的外層,現今流行的空心胎竟然連防爆機制都還沒啟動,便被割出了厚厚的一條傷口,整個輪胎估計是廢掉了。

    我用手指抓住一根次想要將它從輪胎中拔出來,不論花多大的氣力都沒有成功,於是只好上車拿了鉗子,用盡氣力,好不容易才弄出了一根。

    我將那根刺湊到眼前觀察,只見刺的前端軀幹居然密密麻麻的長著倒刺,在燈光的照耀下,竟然泛出冷冷的逼人光芒。根本不需要太多判斷,就能清楚的知道那些倒刺究竟有多麼的鋒利。

    黎諾依探出頭來,打量著我手中的東西,突然「咦」了一聲:「這玩意兒,貌似有些眼熟。」

    「你認識?」

    我隨手遞過去,一沒注意讓刺碰到了車身,頓時一股刺耳的摩擦聲響起,越野車的金屬車身上立刻劃出了密密麻麻的痕跡。那些倒刺不但畫破了漆面,還將鐵皮也弄出了劃痕這堅硬和鋒利程度,簡直令人瞠目結舌。

    黎諾依見狀,立刻小心翼翼地將翠綠長刺從我的手上接過去,打量了半晌,最終還是搖搖頭,「乍一看我還以為是籬落的刺,不過哪有長這麼長的,根本不可能嘛。一定是我弄錯了!」

    「籬落?就是你們村的特產?」我頗為好奇的問,「難道那植物也有刺?」

    「那是一種灌木,不到一米高,渾身都是小刺,就和眼前的刺一般模樣,只是很小。大概只有這麼丁點。」黎諾依用纖細白皙的手指,比劃出一個大約一釐米左右的距離。

    而我在腦海中思索後,也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所認識的植物裏,確實有許多植物的刺都長得比眼前的長得多,可沒有一個長了那麼多倒刺還堅硬鋒利無比的。手裏的刺已經稱得上兇器了,無須檢測,肯定硬度比鐵還要大。

    我在附近找了找,並沒有發現有植物上長了這些刺,況且周圍都是闊葉林,還沒有高到只能存活針葉林的海拔。那些刺就彷佛是從地上長出來似的,完全循不到緣由。

    沒多久我便放棄了。

    「不論怎樣,收起來寄給瘋子叔叔。那傢伙肯定會感興趣!」我找了條毛巾,裏三層外三層的將刺包了起來,然後用袋子裝好。

    瘋子叔叔是夜家旁系的人,出名的花木狂,現在是某個著名農業大學的教授。打小受到他毒害的我,從他身上學會了許多花木的知識。

    那老頭子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不過生了個女兒倒是很漂亮。夜雨欣不知道現在活得好不好,聽說考進了她老爸的大學,祝她早日脫離魔爪吧。

    我一邊惡意的想著有的沒的,一邊拿出備用輪胎和千斤頂。

    再柔軟的路面上換輪胎是一種折磨身心的體力活好不容易找了幾塊映一點的石頭當作地基,將備胎給換上後月量已經懸掛到了中央,快要午夜十一點了。

    修好了車再次向前行駛,這次我更加小心翼翼,免得備胎也給弄壞掉,那我倆肯定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得背著行李步行進村了。

    還好,憂心的最壞情況並沒有出現,地上也沒在遭遇那種莫名的怪刺。折騰到過了淩晨三點,就在我們的骨頭都要被路給顛跛散架的時候,眼前豁然開朗,總算是穿過去樹林了!

    眼前是一個淺丘,坐落在山谷中,朦朧的夜色裏顯得特別神秘。

    淺丘上的人家星星點點的亮著燈,遠遠的燈光彷佛菜地理的螢火蟲,幽遠空靈,如同世外桃源。梯田一層一疊靜伏在黑暗中,黯淡的月光照射下,隱約能瞧見地裏種植著密密麻麻低矮的圓形灌木。

    「沒想到你老家這麼漂亮!」我讚歎著。

    黎諾依搖搖頭,「漂亮有什麼用,以前籬落村是方圓幾百里最窮的地方,女孩子拼命的想要嫁出去,男孩子很難找到老婆,村裏一片混亂。」

    「幸好老天有眼,我老爸從外地讀書回來,偶然發現了籬落,這種村子裏遍地都是的植物裏面包含著經濟效益,整個村子才在分崩離析中得救,最後變得富裕起來。」

    這溫婉聰穎的女孩歎氣總結道:「所以說很多時候,錢,才是最美的東西。別看老家風景挺美的,可裏邊的人早就沒了良心。為了多霸佔一畝地,很多人都能把禮義廉恥丟掉,什麼齷齪、匪夷所思的手段都能使上!」

    「或許正是因為你老家的人從前窮怕了,所以才更加想把現在的生活抓在手上。」我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外界的人何嘗不是如此呢,人類,不論在哪哩,都履行著同樣的行為準則。無關對錯,純粹是優勝裂汰的本能。

    「好啦,不說鬱悶的事情了。」黎諾依的觀點顯然和我不同,但她不願意和我爭論,於是主動放棄了話題。她指著不遠處的水泥路說:「順著那條道路就能直通到我家的宅子前,我們走吧。」

    「嗯。」

    我點點頭,驅車從泥路上駛上了水泥路,總算不用在顛簸了。

    蜿蜒的兩線車道在淺丘上如同蚯蚓一般彎曲延伸,路邊不時能看到許多古色古香的房子,房子很新,明顯是這幾年富裕後建起來的。

    開了沒多久,路的盡頭露出了一片大宅子,是鋼筋水泥搭建起來的建築群落,不高,但十分氣派,仿古風格令人覺得十分威嚴。

    「這就是本家。」越是靠近那片宅子,黎諾依越是顯得心事重重。

    「你在害怕?」我不動聲色的問。

    「有阿夜你在身旁,我怎麼會害怕。只是這地方,給我的記憶都不太美好。」他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軟軟的手掌有些冷。

    我略微擔心的降低了車速,那片大宅在微弱的月光中,泛出一種灰暗的光芒,彷佛垂垂老矣,行將就木的百歲老人一般,沒有來由的,我突然感到一股毛骨悚然,就彷佛那些宅子有了生命般,正在吞噬著周圍的黑暗。

錯覺吧!

    快要到大門前,黎諾依總算是將心情平復了下來。畢竟也是遇到過大風大浪的角色,經歷過多次的生死折磨,她從遇到我到現在,氣質變了許多,整個人流露出清冷神色,眼神淡淡的看著不遠處的大宅,面無表情。

    「嗯,現在總算從你身上看到一個繼承了大公司的現任總裁氣勢了。」我讚賞地打趣道。

    黎諾依嬌嗔的看了我一眼,「討厭,人家好不容易才裝成現在的模樣,不准讓我破功。」

    我笑著搖了搖頭,車總算在門前停了下來。大宅的門足足有三米高,四米多寬,門兩旁延伸著不知道多長的高大圍牆。

    按了按喇叭,並沒有人出來開門。

    「你這樣不行的,把車開到右邊的石獅子去。」黎諾依吩咐道。

    「開過去幹嘛?難道有鑰匙藏在獅子嘴裏!」我疑惑道。

    「開過去你就知道了。」她的眼神裏藏著笑意,明顯是有整人的打算。

    我撓了撓腦袋,聽話的將車開了過去。

    大門口有兩個雄偉的石頭獅子,雕琢的十分精美生動,一看就知道花了大價錢請名雕刻師雕刻的。車停在右獅子旁後,黎諾依做了一件讓我險些驚掉眼珠子的事。

    她從手提袋裏拿出一張卡片,然後插進了獅子的口中。沒過幾秒,石獅子的眼睛就閃過幾道綠光,頭部發出輕微的「嗚嗚」讀卡聲,隨機不遠出的大門便傳來電機啟動的聲響,緩緩的向左右兩側開啟。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許久都沒言語。

    黎諾依得意的笑了起來,「現在都是現代化的時代了,這宅子翻修的時候可是添加了許多高科技元素,別以為在深山裏就一定要與世隔絕喔。嘻嘻,阿夜,你吃驚的樣子果然很可愛。」

    這個女孩,絕對是故意的、有預謀的想要看我出糗。我回過神來,狠狠瞪了她一眼。

    「請進,歡迎來到黎家本宅。」黎諾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偷襲過來,她柔軟的小嘴在我的臉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捂著通紅的臉頰,雀躍著喊道:「沒有守護女跟著實在太好了。人家早就想這麼幹的咧,嘻嘻。」

    我再次目瞪口呆,基本呈現了石化狀態。我承認自己跟不上眼前女孩的思維。完了,黎諾依在加拿大的時候,肯定被死女人林芷顏給帶壞了,原本那麼恬靜,那麼溫婉的女孩,現在的行為準則居然也變得難以捉摸起來。

    「看,看什麼看。」黎諾依的臉頰在我呆滯的眼神下越發地嬌紅,她嘟起嘴,微微揚起下巴。

    「難道阿夜你還想親回來?人家倒是不介意。」

    我一眨不眨的看了她許久,實在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她。

    加拿大時候的溫婉、小女人的模樣,現在回到本家後,一邊害怕一邊又莫名其妙的滋生出了莫大了勇氣。難道後者才是她真實的性格?從前的溫柔可人全是在守護女的壓迫下表現出來的假像?

    頭痛!完全就無法喘測嘛!

    「快開進去,門馬上就要關了。」

    黎諾依突然驚呼一聲,打斷了我的思維。

    只見不遠處大開的門果然在以緩慢的速度關閉。我下意識的踩著油門,以極快的速度沖了過去。

厚厚的金屬大門在身後重重的閉合在一起,如同野獸合攏的牙齒般。我向前看了看,如同外邊的觀察,這片大宅中果然有許多建築物,分為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修築。這條路筆直過去,藉著車燈,勉強能看到一片樹林,應該是類似小花園一般的休閒場所。

    「一直走就有個停車場,我們先把車停在花園裏。行李也不用急著拿,等看看形勢後再說。」黎諾依的眼神裏滑過一絲懷念。

    我依言往前開,果然看到了一個小型停車場,裏邊已經停了二十多輛車,全是名貴車種,最差的也是賓士、BMW那類型的,貴的居然有藍寶堅尼限量版。相比之下,我倆停在角落的越野車實在寒磣的夠嗆。

    「你家夠有錢的,看來做香精果然能暴發。」我感歎著。

    都說女人和小孩的錢最好掙,果不其然,一種獨特的香精,居然能將財富積累到如此的程度。

    黎諾依沒有笑,語氣略微落寞:「公司在父母死前就已經上市了,本家幾乎人手多多少少掌握著公司的股票。」

    「他們從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窮苦農民便成了富豪以及暴發戶,每天除了在電腦上看股票,就是勾心鬥角,想多站點田地,想把公司弄到自己名下,只是大伯父夫妻倆幹的最露骨罷了。」

    「整個大宅裏的人,除了爺爺外,恐怕沒有一個人真的會關心我。他們只會關心我什麼時候死,遺產能不能落到他們腦袋上。」

    她淡淡的語氣裏透露著莫大的悲哀,我現在才知道,這個柔弱的女孩一直承受著怎樣的龐大壓力。或許賴在加拿大,不光是想和我待在一起,更多的侍衛了逃避家族中的種種矛盾吧。

    我輕輕的摟住她的身體,黎諾依感受到我的溫度,將頭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阿夜很能帶給人安全感呢,怪不得一直以來,都不斷有女孩喜歡你。」她微笑著,拉上了我的手,「走吧。爺爺恐怕等不及要看『孫女婿』了!」

    她將「孫女婿」這三個字咬得特別重,銀鈴般的笑聲劃破了死氣沉沉的夜色,不斷在夜空中回蕩。

    我被她緊緊地拉著手,繞過中心停車場,朝著北方的建築群走去。



第六章 序幕

    前文曾提及過,這個宅群應該是最近十年才修建起來的。真的走起來後才發現,裏邊龐大的要命,估計修建時耗資不菲。一路上看不到任何人,如同進門時那樣,通往北方也只有一條雙行道,筆直,路旁栽滿了柳樹,只是兩旁的路燈都沒亮免得到處都很昏暗。

    四周一片寂靜,唯一能指明方向的東西,除了頭頂的月亮,就只剩下遙遠的東南西北四方建築物了。而北面建築在現在的夜晚,顯得特別亮。

    「我們要到爺爺住的老宅,那裏一般除了傭人,就剩他了。說起來,整個本家,屋子沒有翻修的地方,也只有爺爺住的宅院了。」黎諾依心不在焉地介紹著。

    「畢竟是遠離城鎮的鄉下地方,就算有錢,電壓以及電源輸送問題也不是太容易解決,所以本家的路燈基本上是不開的。家裏年輕一輩早就到外邊逍遙了,沒大事都不愛回來。」

    我邊走邊問:「你也有好幾年沒回來過了吧?」

    「五年多吧。說實話,要不是爺爺病危,我根本不願意回來。」黎諾依語氣低沉,「黎家,現在只有爺爺還會關心我,所以不論真假,我都要來看看。」

    這就是我所認識的黎諾依,總覺得她身上有許多東西和我相同。

    從小我沒母親,而她失去了父母;都有一個遙遠的不願意回去的本家;都有不願意回憶的過往。

    不一樣的是,我討厭的只是本家的規則以及那個死氣沉沉的地方,但不論是爺爺還是父親,以及那些伯父伯母們都對我還是熱情的。

    可黎諾依的親人,在某種意義上,已經只剩下了生命垂危的爺爺。不!其實我早就猜測到了,或許在她心中,爺爺的病危實際上是本家親戚設下的一個陷阱,又一個讓她不得不回來,然後挖空心思從她手中奪走公司的陷阱。

    所以她才會一路上顯得心事重重。一旦親戚想要傷害你的時候,會比陌生人更可怕,他們瞭解你的一切,懂得怎麼去攻擊你的弱點,懂得怎樣任你放棄。

    我默默不語,只是將她抓住我的手緊了緊。自己畢竟是個外人,在這種家族爭鬥中沒有絲毫的立場。不過真有人沒長腦子傷害到了她,我也不介意??那些人,什麼叫比死還可怕。

    終於,黎諾依爺爺的宅院近在咫尺。大門大開著,隱隱約約從中飄出了許多人的私語聲。這果然是個老宅院,牆上爬滿了青苔以及破敗的古舊磚瓦,而屋頂長著厚厚的雜草,無須辨別,就能看出悠長的歷史味道。

    黎諾依停下了腳步,她深吸一口氣,這才再次向前邁出步履,在臉上露出笑容,邊走邊喊道:「爺爺,我回來了!」

    房裏的私語猛地停置了,屋內一片死寂。黎諾依在次停下腳步,我站在她身旁,不知道該朝裏走還是該朝外溜。不久後,院裏正對面的房間中走出了一大群穿著華麗、珠光寶氣的中年男女,應該都是她的遠近親戚。

    「唉喲,小諾依回來了。」左手邊一個至少有五十多歲,臉上爬滿溝渠,肥胖無比的女人一邊笑得很假,一邊裝著親熱地挪動身體想要撲過來。

    黎諾依也笑著,不動聲色地移形換影,躲開了那個噁心的懷抱,「二姑姑,您還是一樣的心寬體胖啊。二伯父還好嗎?」

    「那死鬼好得很,現在都不知道在跟哪只狐狸精鬼混呢。」

    她身後的一個中年男人推開她,也走了過來,「諾依,回來得正好。老頭子一直沒有咽氣,就像等到你回來,看他最後一眼。」

    「三伯父,您好。」黎諾依禮貌的彎了彎腰。

    「小諾依,怎麼不喊我?難道是外面花天酒地多了,我們這些小人物都不認識了?」有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冒了出來,又是個打扮得希奇古怪、花裏胡哨的老女人。她看著黎諾依的臉,眼神裏的色彩千滋百味。

   「哪會呢,就算小姑姑化成了灰,我都認識呢。」黎諾依笑意絲毫不減。

    「你,你這小丫頭,還真是會說話!」她的小姑姑氣得差些哽氣,憤恨地看了黎諾依一眼,轉身走掉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讓開點,不要把路給堵住。老頭子就剩一口氣吊著,醫生都說他能活到現在是個奇跡,還是先讓諾依去看他最後一面吧。」中間的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開口了,他笑眯眯的看著黎諾依,沖她微微點頭。

    黎諾依回了個禮,輕輕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跟她朝屋裏走。

    「那個人是誰?」我暗自打量著中間那男人,總覺得他在那群遺老遺少中有很大的威望,而且貌似對黎諾依也不錯。

    「他不是本家的人,是入贅的,小姑姑的老公,好像叫做吳盛澤。別看他進了這個家才六年,可是人頗有些手段,弄得一家上下服服貼貼的,許多人都聽他的話。」

    「現在籬落村有至少三分之一的田地,有以租賃的方式被她弄到了手心裏。這個人表面對所有人都好,為人圓滑,而且很仗義,可我,就是不喜歡他。」黎諾依小聲解釋著。

    我「嗯」了一聲,又看了那叫做吳盛澤的男人幾眼。那中年男子見我在哪量他,咧開嘴,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有心計的人。不過黎諾依的話也有道理,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還是將他列為了重點觀察對象。

    心裏隱隱有種預感,似乎這一次的探親之旅,並沒有那麼順利。或許黎諾依爺爺的病危,會帶來新一輪的權力交替漩渦,而那正是除了黎諾依外,所有人都喜聞樂見的。

    我和黎諾依走進古舊的桃屋,向右轉,來到了臥室中。這個不大的地方帶著十多個年輕人,有八個人圍了兩桌牌正打得歡暢,見我倆進來,招呼也懶得打。

    「這些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不想介紹,也沒介紹的必要。」黎諾依低聲說。

    只見房間一角的床上,躺著一個老人,已經發黑的棉被蓋著他扣樓的身軀,他溝渠遍佈的臉上偶爾流露出意思痛苦的表情。他睜大著污濁的雙眼,那對眼珠子直愣愣的望著天花板,一眨不眨。

    不知為何,我居然能從老人的眼中讀出一種極端的心緒,恐懼?對,一定是恐懼!

    他,在生命即將結束的時段裏,究竟在恐懼些什麼?我無法得知。

    黎諾依看著那個老人,眼淚立刻就流了下來,「爺爺,我回來了。」

    她撲了過去,抽泣著,抱著老人乾枯的胳膊。

    那個老人身旁有幾個護士在照顧著,其中一人說:「我們剛給老爺子打了兩劑強心針,他已經撐不住了。有話快點說。」

    我皺了下眉頭,這護士是怎麼說話的?

    或許是聽到了黎諾依的呼喚,他的爺爺終於有了點反應。老爺子巍巍顫顫地抓住了她的手,緩慢的轉過頭來,似乎想用混濁的眼珠看清楚自己孫女的模樣。

    「你,回、回來就好。」老爺子的語氣模糊不清,似乎每說一字都在消耗生命能量。

    「爺爺,對不起,早知道我就早點回來陪您。」黎諾依一邊掉眼淚,一邊撫摸著老爺子乾癟的手臂,「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傻,孩子,我,知道,自己的,情況。」老爺子吃力的轉動眼珠,看向一旁的我:「他,就,就是?」

    我看了黎諾依一眼,然後十分配合的抓住了老爺子的右手,誠摯的道:「我就是您的孫女婿,爺爺。」

    聽到我說的話,老爺子的身體裏猛然間產生了一股莫大的力氣,他彷佛在燃燒剩餘的生命力,他用盡力氣抓住的胳膊,「我,這輩子,最放心不下,我的孫女。你,要,保護,好,她。」

   「我會的。」我被他的巨力捏得冷汗都要冒了下來。

    「保護她,黎家,只有她有,一線,希望。」老爺子意識模糊起來,就連說話也前言不搭後語。

    他頹然的放開手,蒼白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呼吸逐漸低沉壓抑,最後徹底地停止了。

    黎諾依感覺到老爺子的手無力地垂落,撕心裂肺地喊道:「護士,急救,快救救我爺爺。」

    床邊的護士連忙過來查探情況,急救了一陣子後,最後搖了搖頭,「節哀順變吧,黎老爺子已經走了。」

    「怎麼會!怎麼會!」黎諾依呆呆的坐在床邊,悲傷到了極點,就連哭也失去了力氣。

    聽到了死訊,黎家人全都湧進了臥室哩,只有幾個女人假惺惺地哭了幾聲,眼淚也沒有掉落一滴。男人們哄笑著開始準備起葬禮的東西,一件一件的物品從老宅外被抬了進來,擺放到了桃屋中。

    沒有人注意道,就算是死,黎老爺子的右手依然死死的緊抓著我。我費力的將手抽了出來,思維非常的亂。

    他在臨死前說,只有黎諾依才有一線希望!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古語常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也有傳說,將死的人,在死前的一?那,會看透許多生前看不清的東西。

    難道黎老爺子預見到,黎家,會有某種顛覆性的劫難嗎?

    最近幾天,黎諾依頻繁被拉入恐怖的空間裏,她隱約覺得自己被詛咒了。而詛咒的來源,就是她的老家籬落村。遺言,難道和那個所謂的詛咒有所關聯?

    由於線索太少,我實在裏不出頭緒。

    黎諾依傷心的依然呆坐著,沒哭,面無表情。我輕輕摟住她,扶著她來到院子裏。屋外的冷風一吹,她清醒了,她抱著我,將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哭了。

    不知何時,從屋裏傳來哀樂聲。有人從我倆旁來來往往,忙碌著。

    「哭出來,好受了點吧?」我儘量讓自己的嗓音低了八度,親人的離世確實很痛苦,但終究還是需要面對的。黎諾依聰明理智,自然清楚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什麼。

    她悲傷了一陣子,最終擦乾了眼淚,揚起哭得紅腫的雙眼看我,「進去吧,有得忙了。」

    這句話充滿了深意和無奈。

    我微微一點頭。和她再次回到了桃屋。

    屋裏已經來了一大堆的村民,他們將黎家老爺子的屍身換上壽衣,將一口不知道有多久歷史,看起來十分古舊的棺材抬到了屋子正中央。

    渾身穿著白色壽衣的黎老爺子臉上蓋著一塊白色麻布,被抬進了棺材中,棺蓋放在不遠處。過了不久,從院子外走進了一個中年人,他帶著黎家的遺老遺少在院裏到處走,掐著手指不知道在算什麼。

    「他是黎落村唯一的陰陽,村子所有的嫁娶喪葬都要請他。」黎諾依見我在打量那男人,立刻解釋道。

    所謂的陰陽,是西部農村非常普遍的一種特殊職業稱呼。

    幹這行的人要對易經八卦十分熟悉,迷信地區的人認為日期很重要,對的日子不論是嫁娶或者埋葬都會給後人帶來吉利,但在錯誤的時候結婚又或舉行葬禮,都是忌諱的,這會引來家庭不合以及災難,所以就需要陰陽了。

    陰陽會告訴你,你應該在哪個月的哪天結婚,也會告訴你,死人應該在家裏擺幾天,應該在哪天燒才會福澤後代。

    籬落村的陰陽和外界的不同,我好奇的看著他到處走,似乎在勘探著什麼。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歇下來,陰陽大手一揮,吊著嗓音喊道:「上白表。」

    剛叫完,就有黎家人雙手捧上了厚厚一疊的白色草紙。陰陽用剪刀將那堆白紙裁製成長條形,然後分給眾人,「老爺子的親戚全都拿一點回去,將所有門窗封住,免得黎老爺子回魂的時候闖進來。這個宅子,除了寢室,也全都封掉。」

    黎家請來幫忙的村人立刻拿起白紙用漿糊貼在窗戶和門上,遠遠看去,彷佛是準備折遷一般,到處都打了白色的叉。

    這種風俗在我國西部也很普遍,倒是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只是桃屋裏那口棺材讓我有些感覺意外。一般老人去世,都會用新棺材,睡老棺材還是第一次見到。

    看出我的疑惑,黎諾伊又解釋道:「那口棺材在黎家一直遺留到現在,已經說不清有多少年。家裏有長輩去世後,都是放在那棺材裏邊,這算是黎家的獨特風俗習慣吧。」

    她的眼神接觸到棺材裏爺爺的屍體,不由得又想哭。

    我輕輕一拍她的背脊,安慰道:「節哀吧,人死不能複生。」

    「嗯。」她的頭在我的胸口一靠就離開了,「謝謝。」

    「份內的事情,你我啥關係,不需要說謝。」我聳了聳肩膀。

    「那,要不要今晚把未婚夫的位置坐實呢?」她用紅腫的眼睛做出了千嬌百媚的眼神。

    我被哽住了,慌亂的推卸著:「啊,這個,哈哈,不太好吧,畢竟你爺爺才剛去。」

    黎諾依「噗嗤」一聲笑出來,很有梨花帶雨的韻味,「傻瓜,騙你的,現在我哪有那種心情。走吧,去給爺爺燒點紙錢。說實話,他生前沒過什麼好日子,就算有錢了,依然早晚種地,過著從前的辛苦生活。」

    正說著,就有個大嬸走了過來,她手裏拿著兩條白色麻布:「哎喲,黎侄女,這位是你未婚夫吧?來來,把孝布給戴上。」

    說起來自從我進黎家後,似乎所有人都在刻意忽略我的存在,沒人招呼我,沒人提及我,彷佛黎諾依身旁的我只是一團空氣罷了。這時候被人注意到,還真有些不習慣。

    「謝謝。」黎諾依沖我眨眨眼,她從那大嬸手裏接過白布,溫婉的替我系在額頭上,細心的整理了一番,又退後幾步看了看,然後滿意的笑起來,那副模樣完全像個替準備出門工作的老公系上領帶的幸福主婦。

    周圍有許多的視線在暗暗觀察著我倆的一舉一動。我不動聲色的露出笑意,看著她系上自己的孝布後,意味深長的回看我,所有的意思,都在一笑一回中盡在不言中。

    我心裏卻是在苦笑,什麼時候,自己和她的默契已經達到了如此程度,幾乎不用說話便能清楚對方的意思了?本不想將她拖入自己的危險生活的,沒想到才一回頭的工夫,才發現她早已經泥足身陷了。

    我倆走到棺材前,在一口剛拿來擺在桃屋外的鐵鍋裏燒然了紙錢。漸漸被火焰吞噬的紙錢在熱空氣的作用下,灰燼紛飛,升空,向著黑夜深處飛去。

    「總覺得我倆和現在的氣氛格格不入。」我壓低聲音。

    「不單純被冷落的問題。死的是你的爺爺,可所有親戚都像把你當作了外人看,葬禮上的一切,沒有任何人給你打過招呼,也沒人過來告訴我們流程。」對此,我確實頗有微詞。

    「習慣了就好。這些都是我的好親戚們的惺惺作態。」

    黎諾依冷笑著,「爺爺名下有大量籬落村的田地,都是我爸替他購置的。根據以前的協定,爺爺死後,他的土地就應該歸我所有,不過恐怕大多數親戚都不會提那份協議,更不願意看到我得到那份土地。」

    「現在我的股權占了公司的百分之五十一,有了爺爺的土地後,股份將暴漲到六十三,地位會更穩固。」

    她面無表情,語氣越發地冷了,「對親戚而言,這可不是喜聞樂見的事情,恐怕不需要等到爺爺屍骨寒掉,他們就要發難了。」

    所謂親戚,大概也就是這麼回事,雪中送炭的少,錦上添花的多。

    富貴家族的親戚,特別是在家族企業裏,爭權奪勢不亞於一場宮廷戰爭,勾心鬥角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要做到黎諾依這些親戚一樣,連表面功夫都懶得掩飾,赤裸裸的將自己的目的表現於臉上的,還真是令我無法適從。

    我撓了撓腦袋,正想發表點感慨,不遠處的陰陽再次吊著嗓子,用彷如太監一般的尖銳聲音喊了起來:「黎家人往我這邊**,現在來選尾女了。」



第七章 尾女

    忙碌以及不忙碌的黎家人,不約而同的一愣,最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往陰陽的方向走去。老一輩的臉上甚至浮現出程度不同的恐懼。

    黎諾依也大為驚訝,「怎麼會選尾女!」

    「什麼是尾女?」我好奇的問,這個詞就算是對民俗學頗有研究的我,也從來沒聽說過。

    「尾女是一種忌諱,只有在籬落村的老年人非正常死亡時,才會從他的親戚裏選出一個尾女。出殯時,尾女要和棺材坐在一起,和屍體一同抬到下葬的地方。」黎諾依心不在焉的解釋著。

    「你的爺爺是非正常死亡?」我皺著眉頭。

    我倆都親眼看到黎老爺子去世的,雖然他臨死時精神狀態很亢奮,可不論怎麼判斷,也屬於自然死的範疇才對。

    「為什麼要選尾女?老頭子嗝屁的時候全都在場,死的在正常不過了。」顯然,疑惑的不止我一個。其中黎諾依的三伯父就不解地沖陰陽喊道,表情十分激動,但更多的卻是恐懼。

    他在恐懼些什麼?我將黎家遺老遺少的表情一個一個的觀察過去,竟發現老一輩的人大多都流露出害怕的情緒來。

    陰陽不溫不火的道:「最近籬落村發生了些什麼,大家都清楚,我就不多解釋了。」

    這句話頓時讓所有反對以及疑惑的聲音戛然而止。大多數人都沉默下來,臉色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眯著眼睛,腦袋不停的分析著這番對話。最近的籬落村肯定發生了些怪事,不但和黎老爺子的死有關,而且會令村裏人惶恐。至於黎諾依身上的詛咒,也是近期發生的,會不會和陰陽口中的某些事情有聯繫呢?

    「一定要選尾女的話,那就選吧。」三伯父頹然的低下頭,嘴裏一直都在咕噥些什麼。

    二姑姑突地眼睛一亮,「尾女似乎都要兒女輩以下,沒有結婚的年輕女子吧?可惜了,我家只有兒子。」

    「對啊,真可惜了,我家女兒已經嫁人了,其實當尾女還是很盡孝心的事情。」聽到二姑姑的話,又使一群人不符條件的人如釋重負。

    「太小了也不行,不懂事,恐怕會把好好的葬禮儀式弄得一團糟。」另一群人見勢,立刻撇清條件。

    許多人就這麼起哄著,說著說著,不約而同的向黎諾依看過來。

    「孫女輩裏邊,似乎就只有諾依符合條件了。」三伯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得意的表情溢於言表。

    黎諾依臉色一變,將我的手抓得更緊了,「我已經結婚了。」

    她指了指我,「其實我和阿夜在回來前就在加拿大登記過,夫妻間什麼事情也都做過。我不純潔了,我已經為人妻了!」

    她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了這番令人羞恥的假話。

    「沒有在老家辦過婚禮,就不能算結婚。」三姑姑擺擺手,以不容抗拒的討厭語氣說,「老頭子最疼愛的就是你,他死了讓你做點犧牲都不行。現在的年輕人,簡直是太沒道德、太沒有良心了。」

    「我!」黎諾依的言語就算在靈巧,也被她這番話給哽得沒了聲音。百善孝為先,被親人用大義給壓下來確實難以辯解。特別是所有人都站在你的對立面,有意整你的情況下。

    「這樣不太好吧。」總算有人站出來說了句公道話,是那個上門女婿吳盛澤,他摸了摸後腦勺,還是那份憨厚的模樣。

    「不論怎麼說,既然小侄女已經結婚了,而且她本人也不願意,就不要在強人所難了。我女兒雖然才六歲,不過還算聽話,就讓她當一次尾女,盡點孝心吧。」

    這番話說的有情有理,但是卻將黎諾依的所有拒絕空間給封殺了,如果真讓吳盛澤的女兒做了尾女,恐怕整個籬落村的人在背後會用口水閒話將黎諾依說得沒辦法做人。

    在這個股份一直都和土地掛?的地方,失去了當地農民的支持,就等於失去了公司的份額,沒想到那看似憨厚老實的吳盛澤,居然那麼惡毒。

    「算了,還是我來當尾女吧。黎家小一輩裏,確實只有我才能勝任。」黎諾依頹然的擺擺手,一副心力憔悴的模樣。

    陰陽順勢接過了話:「那好,既然尾女已經確定了,我們現在來分配守夜時間,以及確認下葬的日期。」

    他拿出剛畫出來的黃道吉凶圖,在桌子上鋪開:「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黎老爺子的屍體要等到六天后才能埋葬。守夜的話,先從兒子代開始,明晚是孫子輩。每個輩分一天,大家輪流著守,直到屍體埋下去為止。至於沫沫、灰灰、塵塵那些輩分,由於年齡太小,就不參與了。」

    沫沫、灰灰、塵塵是南方一些地區特有的輩分稱呼,孫子輩的兒女叫沫沫,沫沫的兒女叫灰灰,灰灰的兒女叫塵塵。

    黎老爺子去世的年齡並不算大,有一些「沫沫」的小輩年齡還小,根本不懂得葬禮是什麼,也確實不適合派去守夜。

    收起自己的行當,陰陽似乎準備離開。

    「就這樣,明天早晨七點我再過來。除了今晚守夜的人,其他閒雜人等都散了吧。陽氣太旺,會讓老爺子的魂魄不敢回來的。」

    除了黎老爺子的兒子女兒那些人,其餘人都依言離開了,偌大的庭院從原本的熱鬧中解脫開,顯得極為冷清壓抑。

    我們也走出了老爺子的舊宅院,站在不遠處,望著周圍的黑暗,一時間不知道該去哪里。

    「我們今晚在哪住?」我問。

    黎諾依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我,「父母在這裏有一處宅子,自從他們死後我就再沒回去過了。現在,也不想回去,冷冰冰的,這裏所有的一切,人,包刮建築,都令我厭惡。」

    「那我們去車上勉強過一夜吧。」對那種心情,我很能瞭解。畢竟,自己和她在某些方面其實是同一人。

    「那睡著多不舒服。」她略一思考,精神雀躍起來,「你不是帶了野營裝備來嘛?我們在中間的樹林裏搭帳蓬吧。這輩子還從來沒睡過帳蓬,一定很有趣。」

    「行。」我答應了。默默的看著這個堅強的女孩強打精神,努力為著自己的命運抗爭的模樣,心裏微微一痛。

    我倆走到越野車前,將野營用具卸下來,背到了不遠處的樹林裏。她坐在野營墊上吃著帶來的零食,我利索熟練的把足夠容納四個人的巨大帳篷搭建起來,又撿來估樹枝,點燃了一堆營火。

    野營的氣氛頓時便了出來。

    「阿夜,累了一整天,要不要吃點宵夜?」紅光映照在臉上,黎諾依漂亮的臉龐隨著火焰一明一暗。她那湖水般的雙眼一閃一閃猶如天上的繁星,就那樣恬靜的望著我,輕聲問道。

    這時候我才發現,從昨天中午到現在,除了些沒營養的零食,還真沒有吃過一頓正常的飯菜,於是點頭,「確實有些餓了,睡覺之前,吃點東西也不錯。」

    「我給你做。車上還有些真空包裝的蔬菜和肉類,足夠了。」黎諾依高興地點頭,她在火上架起鍋,倒了些礦泉水進去煮,然後又翻出食物來準備處理。

    我坐在火堆旁,一邊看著她忙碌,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籬落村所謂的尾女應該沒那麼簡單吧?為什麼誰都不願意做?對於此,你是不是有東西瞞著我?」

    黎諾依正忙上忙下的手猛地一顫,她抬起頭,笑得很不自然,「哪有,尾女沒什麼大不了,誰都不願意做,只是覺得不吉利罷了。」

    「真的?」我看著她,直到她滿臉通紅的將頭低了下去

「真的!」她頷首,卻還是固執的不願意說實話。

    「算了,遲早我會知道的。」我沒有再追問,拿起一瓶啤酒朝著肚子裏猛灌了幾口。簡單的飯菜很快就做好了,泡面裏煮了些蔬菜和肉類,味道確實不錯。

    吃完飯,我看了看手錶,已經淩晨四點一刻,折騰了那麼久,似乎過了很長的時間,可真的算一算,也不過才一個小時而已。人的生死,其實沒想像中的那麼複雜。

    自己死後,也會那樣嗎?勾心鬥角的兒女後代們露出虛假的悲傷嘴臉,其實心裏樂開了花

    黎諾依這一代的孫輩們,根本不會替老人的死亡傷心哪怕一秒,他們只關心遺產以及自己的既得利益。

    有這樣一群子孫,從某方面而言,黎家老爺子的死,或許是解脫也說不定。

    搭建起來的宿營帳篷很大,一左一右有兩個房間,中間還帶著個小客廳。我將睡衣甩進去,吩咐黎諾依進右邊休息。離天亮只剩下不到兩個小時,不論怎麼也要睡上一覺恢復精力。況且在籬落村裏,有許多我在意的事情需要調查。

    她看了我一眼,溫順的拉開拉鏈,鑽了進去。

    我熄滅了營火後,將手中的啤酒喝完,看著繁星滿布的夜空發呆。

    這裏遠離城市,沒有污染,天幕上的星星彷佛沒有空隙一般,非常美麗。樹林裏微風吹過,冰冷的空氣帶來的是一絲困意。在這個空氣清香甜美的地方,本應該心情舒暢的,可我的心卻一直都很壓抑,自從來了這裏後,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黑暗的深處,似乎一直有東西在窺視著我倆,不,看的應該只有黎諾依她而已。只是一慣處於危險的我,直覺到了些微的跡象。難道,那就是她身上所謂詛咒的來源?還有尾女,這個角色扮演也令我十分在意。

    路上那根無堅不摧的植物倒刺,明顯是有人丟在地上的。如果碾過去的不是車,而是人的話,那會怎樣?一想到這裏我就打了個寒顫。恐怕十多釐米的長度,會直接從腳掌刺入深處,拔都拔不出來。

    這一切,更像是個陰謀,一個局。佈局的人或許不是針對黎諾依,但已經確確實時的將她給牽連了進來。

    頭痛啊,回到了老家後,黎諾依溫婉的性格也改變了許多,至少我猜測不出她的行為了。

    坐在外邊幾分鐘,我想了很多。最後覺得外邊實在太冷,這才進了帳篷裏。將外帳關好,縮入睡袋。還沒等睡著,就聽見拉鏈拉開的聲響。

    黑暗中,我看到黎諾依縮手縮腳的走進了我的帳蓬,穿著睡衣,手裏還抱著睡袋。

    「還沒睡?」我突然開口問。

    她被嚇了一大跳,尷尬地發出傻笑聲:「我,我怕。所以,所以。人家,這就出去。」

    說完她就想溜掉。

    我笑了笑,輕輕拍著自己旁邊的位置:「過來吧。」

    「真的?」她的語氣裏透著驚喜。

    「就今晚而已,可不要告訴守護女哦。」親戚的擠壓以及親人的離世,肯定讓現在的黎諾依特別脆弱。今晚,我少有的心軟起來。

    「嗯,死都不告訴她。」黎諾依興奮地鑽進了我的睡袋裏,她躺在我的懷中,靠著我的胸口,舒服的呻吟了一聲。

    我再次閉上眼睛,黎諾依尋著我的手掌,握緊。她的小手有些冰冷,她臨睡前,模糊的在我耳邊說:「阿夜,其實,我好怕。」

    「有我在,放心。」我緊緊的摟了摟她。

    她似乎真的放心了,全身都放鬆起來,死死的拉著我的手,熟睡過去。

    沒多久天亮了,陽光普照灑在大地上,驅走寒冷,帶來了溫暖以及光明。

    等我清醒過來時,已經快十一點了。太陽的光線像是一根根的刺,投影到外帳上,暈出一個個的光圈。身旁空蕩蕩的,睡袋裏的黎諾依不知蹤跡。翻身,從帳篷裏走出來,就看到她在一塊空地上用野營氣罐煮著早餐。

    見我醒了,她賢妻良母般的回頭甜甜笑著,指了指不遠處,「盥洗用品在那兒放著,早餐就快好了。」

    在她手指的方向,竟然有一條小溪流,昨晚由於黑漆漆的,自己完全都沒有發現。我撓了撓亂糟糟的頭髮,用溪水洗漱了一番。溪流很清澈,不時能看到一群群細小的魚遊過,好久沒有過的恬靜讓自己的心平靜了許多。

    「來,吃吧。」

    早餐是荷包蛋和速食義大利麵條,相對於簡易條件,味道已經算很不錯了。

    看著我淩亂的頭髮,黎諾依捂嘴笑起來,她溫柔的用清水在我頭髮上抓了抓,然後找來髮蠟理順。背著手看著自己的傑作,這才滿意的點頭。

    雖然昨晚吃過宵夜,可肚子裏的饑餓還是非常有實質性。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早餐,這才發現她坐在我對面,用雙手撐住頭,正看著我發呆。

    「幹嘛?」我被她看到不好意思起來。

    「沒什麼。就是覺得阿夜你越看越帥,越看越有味道。不像現在那些脂粉味重的男人,走在大街上,我都搞不清楚他們的性別了。」她的眼睛神采奕奕,就差發花癡了。

    「別說了,弄得像是言情小說似的。」我臉上發熱。

    「害羞了,阿夜害羞了。」黎諾依笑著,整理起自己的長髮。她把頭髮紮成利索的長馬尾,又在兩鬢梳理了一些青絲垂在耳側,「左邊好看?還是右邊好看?」

    她將長長的馬尾搭在左邊肩膀,偏頭想想,又扯到了右邊去,然後問道。

    「都不錯。」我含糊的回答。

    「果然,就像網上說的那樣,問男人這些東西等於白問。」黎諾依嘴裏說著這番話,可臉上的幸福表情依然沒有消解絲毫。

    她彷佛對現在的生活十分滿意。雖然昨晚爺爺的離世對她的打擊頗大,可她顯然不願意讓自己的消沉影響到我。

    整理好儀錶,換了身更加休閒的衣服,我和她去了黎老爺子的宅院,親戚們沒有一個在裏邊,剩下的全是請來幫忙的人。燒了點紙錢後,黎諾依呆呆的站在盛放著爺爺屍體的棺材前,看著那具屍體出神了好一會兒。

    「出去逛逛吧。」我輕輕拉了拉她的手臂。

    「嗯。」她微微點頭後,跟我走出了黎家。

    昨晚對整個籬落村的地形看得並不真切,直到離開黎家後,我才算是將村子的容貌搞清楚了。

    籬落村確實是處在一個淺丘之上。這個淺丘坐落在累疊的群山中,海拔從GPS上看,足足有三千兩百多米,算是個高原峽谷地貌。

    整個籬落村中沒有太多其他的樹木,所有的田地裏都栽種著一種綠油油的,呈現圓狀的灌木,只有些許農戶家裏栽著一些松樹和柏樹算是點綴。

    黎家大院應該是修建在淺丘最高處的位置,占地不小。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籬落長什麼樣子嗎?這些全都是。」黎諾依用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圈,將視線裏所有綠油油的灌木圈了起來。

    果不其然,我剛才就在想,能被離落村大面積種植的東西,應該就是籬落才對。

    就近找了一棵籬落,我好奇的觀察起來。

    只見這種植物大約五十多釐米高,最高的也不過才八十多釐米,呈圓形,葉子扁圓,頂部尖銳,枝幹上長滿了一根根的綠刺。

    我小心翼翼的折斷一個刺放在手中打量著,這根刺通體翠綠,只有不到一釐米,主幹像是一根針,針尖下邊點的位置上長了密密麻麻的倒刺,完全就是昨晚刺破我們輪胎的綠刺的縮小版。

    「籬落都長這麼小嗎?」我問。

    黎諾依點了點頭。

    「村裏歷史上有記載的,最大的籬落也只有一米五高。刺的比例和樹高成正比,比例大概為一比五十或八十左右。如果要長到擁有昨晚我們見到過那根刺的大小,我估計籬落至少也要長到九米多,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或許吧。」我不清楚籬落這種植物的具體情況,也不好做出判斷,便沒有再這件事上多浪費精力,但心裏卻暗暗的注意起來。

    「用來做香精的部份,是哪些?」我抽了抽鼻子,所謂香精,稀釋成千上萬倍後,便是風靡世界的香水。

    香精的種類很多,但大部分直接透過人的嗅覺去判斷,都會認為是一股惡臭,可眼皮底下叫做籬落的灌木並沒有散發出一絲一毫的臭味,甚至,我就連身為植物的清香味也聞不到。

    「你猜。」黎諾依狡黠的笑著。

    我看了看她的表情,然後再次打量起籬落。扯下一片葉子湊到鼻子前聞了聞,沒味道。

    思考了許久後,我才猶豫的說:「該不會是植物的根莖吧?」

    「錯了,」她將我手心裏的刺拿了過來,「是它的刺。」

    「怎麼可能!」

    我大為驚訝,香精從許多植物和動物身上都能提取。動物的香囊或著內臟,而植物大多是花朵和葉片中,能猜測是根莖已經非常有想像力了,可答案還是出乎我想像之外。

    「每年的二三月份,籬落就開始長刺,而臨近冬天的時候,整個植株的刺便會掉光。農民們通常會趁著二月份籬落抽芽長刺的時候,再刺沒有成型,還只是嫩芽前採摘下來。刺的枝葉中含有一種化學物質,非常刺鼻,這全都是學化學的老爸偶然間發現的,並發展成籬落村特有的產業。」

    黎諾依也在植株上隨手摘下一片樹葉,用拇指和食指輕輕碾碎。

    「都說滄海桑田,其實人類才是對大自然改變最多的生物。有誰會知道,這種只有籬落村才生長的植物,會讓整個村子都改變呢?」

    「十多年前,籬落在村子裏只是些阻礙農作物生長的雜草,除之不盡。不論農民們怎麼鏟,都沒辦法將它滅種。可十多年後,農民們反而將農作物當作了雜草,而籬落變成了經濟作物,成了這個村特有的生財之道。」

    歎了口氣,她喃喃的繼續說著:「我老爸老媽在城裏修了廠房,組成了企業。為了降低成本,就提倡農民以土地入股,栽種的所有籬落都由公司統一收購。」

    「剛開始還沒什麼,村裏人一樣的淳樸,大家因為收入的提高而興奮開心。透過籬落的刺所提煉的香精會產生一種特殊的味道,這種味道征服了全世界許多的香水企業,銷量和價格一下就上去了。不久後,我家的公司順利上市,本地農民手中的原始股變成了可以轉換的金錢。」

    「一切就是從那時候改變的。」黎諾依滿臉都寫滿沉痛。

    「本來黎家上下向心力很好,是個雖然貧窮,但卻和睦的大家庭。但後來為了爭奪土地,佔有更多的股份,最後弄得兄弟反目,姐妹成仇。」

    「而後,大家都認為我老爸在坐享其成,自己辛辛苦苦的種植籬落樹,老爸老媽只需要在公司裏坐辦公室,就能奪走大部分利潤。」

    「我的叔叔嬸嬸們要求我父母交出管理權,並分出一大部分股份,這簡直就是胡鬧,他們根本不懂什麼叫公司,什麼叫管理,只想弄更多的錢。」

    「弄到今天這個樣子,一家人完全失去了親情,追根究柢,全都是錢給鬧的。」黎諾依一句話總結了自己本家的情況後,看向我,「終於說出來了,呼,舒服了許多。」

    這樣的事情在許多家族企業裏都會遇到,是個死結,我只能傾聽,根本就無力解決。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示意她帶我到處逛逛。

    閒逛了沒多久,突然有個黑影猛撲了過來。



第八章 守靈(上)

    那個黑影手裏拿著一根木棍,朝著黎諾依的腦袋猛擊過去。我看到地上的影子,眼疾手快地連忙拉住她的手向身邊扯,棒子險之又險地擦著黎諾依的肩膀砸在地上,將滿地的土砸得飛濺,可想力氣用得有多大。

    完全是想置她於死地。

    我心中惱怒,究竟有多大的仇恨,竟然想從身後偷襲一位柔弱的女孩。

    順勢搭著那人的手臂,從楊俊飛和林芷顏身上鍛鍊來的一些搏鬥技巧總算是起了點效果。我攀住他的手臂,一個過肩摔就將那人給丟到地上,不依不饒地用膝蓋跪下,猛撞他柔軟的腹部,最後還不解恨地狠狠踢了一腳。

    黎諾依這時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看清楚了想襲擊自己的人,驚訝地捂住了嘴,「表哥。」

    我觀察著癱倒在地上的家夥,是個男人,大約二十八歲左右,長的很頹廢,穿著也很頹廢。這個被黎諾依表哥的家夥因為我的反擊,正口吐白沫的在田埂上痛苦翻滾。

    不遠處又跑過來兩個男人,三十多歲,穿著黑西裝,戴著墨鏡,整個保鏢打扮。實際上的身分,恐怕正是那男子的保鏢,他們低下身子檢查了自己主人的情況,然後臉色陰沉的看向我。

    黎諾依扯了扯我的袖子,「那個男子是我表哥,大伯父的兒子。叫做黎嘉。」

    「就是把你送到那個瘋狂的不良行為矯正中心,然後被老女人陷害進牢裏的那對親戚?」我問。

    「嗯,就是他們。」黎諾依點頭。

    這就難怪了,自己的父母被丟進了監獄裏,黎嘉確實是有理由恨她入骨。

    「算了,我們走吧。」黎諾依覺得什麼心情都沒了,「他小時候對我挺好的,人也很不錯。我以前還常常吵著長大後要嫁給他呢。有錢後,他們一家人都變了,變得陰險貪婪,變得我再也認不出來。」

    她的語氣十分黯然,我也在心裏暗暗歎氣。兩人轉身準備朝反向的方向離開。

    「孬種,打了人就想逃!」黎嘉在一個保鑣的攙扶下艱難站了起來,他看我們的眼神飽含著憤恨。

    「打人?是誰先動手的?你那一下要打實在了,恐怕黎諾依不死也會成植物人。」我冷哼了一聲。

    「那又怎麼樣,這是黎家的家事,吃軟飯的小白臉別插嘴。」黎嘉的聲音很陰森,對自己的保鏢吩咐道:「去,把他們兩個給我打死。」

    「怕什麼,籬落村的命案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到時候把屍體朝山溝裏一丟,沒有人會傳出去,外人也不會知道。」黎嘉看著我倆咬牙切齒地說:「回去後,一條命一百萬夠不夠?」

    兩個看起來德行和職業道德都不太好的保鏢明顯是心動了,他們露出電影裏反派角色特有的表情,向我倆逼近過來。

    黎諾依絲毫沒有慌張,她冷冰冰的看著自己的表哥,對親情完全的失望了。

    「阿夜,這次真丟臉,什麼醜態都讓你看到了。」她學著我摸鼻子的習慣,苦笑道。

    「人類本來就是這種生物,我早就見慣不驚了。站到我後邊去,下麵就交給我吧。」

    我聳了聳肩膀,一臉的輕鬆,可心裏卻早就怒起了熊熊烈火。兩個訓練有素的保鏢我確實是對付不了,可現在已經是打敗一個人不需要身體接觸的年代。

    兩個保鑣揉著拳頭,從腰上隱密處取出了匕首。我伸了個懶腰,從兜裏拿出了楊俊飛給我的槍,漫不經心地用黑漆漆的搶口對準了他倆

對面的三個人全都驚呆了,他們搞不清楚槍怎麼會出現在一個小白臉身上。

    「你唬我,哪條街上買的玩具槍是吧?」右邊的保鏢最先反應過來。

    「那你就走過來試試。」

    我淡淡的將槍口移到了他的腦袋位置。

    那個傢伙打了個冷顫,訕笑著不敢動彈。

    「政府命令不准私人攜帶槍支,怎麼可能是真的。」左邊的保鏢壯膽道,「就算是真槍,就憑那小白臉長相,也不敢打死人。」

    「你試試。」我笑,還是相同的一句話,笑臉中全是嘲諷。

    「媽的,一點膽子都沒有。」黎嘉恨恨的突然一把搶過保鑣的匕首朝我倆沖過來,我對準方向,扣動了扳機。

    沒有裝消音器的槍筒發出爆裂聲,巨大的槍聲回蕩在山谷間,久久不絕。

    黎嘉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都下傻了,他手中的匕首從手中掉落,眼神裏全是恐懼。子彈就打在離他不到五時釐米的地方,在黑色的土地上穿刺出一個幽深的洞。

    他的兩個保鑣更是不堪,一聽到槍響,扔下自己的主人就遠遠地逃掉了。

    「切,這些傢伙一定不是從正規保全公司請來的。」我評價道。

    黎諾依鄙夷的看著自己大小便都要嚇到失禁的表哥。「走吧。要不是爺爺去世,我真不想在待下去。」

    我倆轉身再次準備離開,結果又被一群匆忙趕來的人給擋住了。

    今天果然很熱鬧。

    來人是黎諾依的伯父伯母輩,這群親戚像是群鴨子似的「嘎嘎」吵鬧著,圍著他們那被嚇傻的侄兒問情況。

    他的二伯父陰沉著臉,沖黎諾依吼道:「你對他做了什麼?你害老大夫妻坐牢還不夠嗎?現在還想害死他們唯一的獨苗,黎家的繼承人?你以為弄死了黎家,整個離落村的股份就會全部落到你手裏。呸,心術不正的女孩子,果然和你爸媽一個德行。」

    黎諾依被罵得全身都在發抖,手緊緊的拽成了拳頭。

    三姑姑接著附和:「當初我就看這個女娃有些邪氣,是個禍害。哪時候讓她媽把她給打掉,黎家肯定沒現在這麼多事情。」

    「夠了!」最先忍不住的是我,我憤怒的大吼一聲。從來沒有如此生氣過,如果不是理智阻止,恐怕我早就氣得舉起槍把眼前的獨辣小人都殺掉了。

    在場的人先是一愣,然後二伯父鄙夷的沖我道:「你是什麼東西,我們在這裏教訓自己的小輩,還輪不到你插嘴。」

    我氣極反笑,默默的露出了手中的槍,金屬槍身反射著冰冷的光澤,這一群人注意到了我手裏的東西,頓時沒了聲音。

    「拿把假槍來嚇人,沒品的低等人。」二伯父不屑的說。

    小姑姑輕輕的拉了拉他的衣服,「剛才那個聲音,現在想起來,確實像槍聲。」

    黎諾依二伯父的臉色猛地一白,再也不敢亂說話。懾於槍的威脅力,所有人都暗自向後退了幾步,逃又怕激怒了我,只是惶惶然的不知道該幹嘛。

    「說話啊,剛才都說的很熱鬧,現在怎麼都不開口了?」我冷笑一聲,「害怕了?」

    「你小心點,現在可是法治社會。」其中一人道:「難道你還敢殺人嗎?」

    「法治社會?你們也知道什麼叫做法治社會?」我的語氣裏滿是嘲諷,「槍裏有二十三發子彈,剛才用了一發。我的槍法很准,在國外常常練習。」

    我的眼神慢慢的從每個人的臉上滑過,每一個接觸到我視線的人,都害怕的將頭給低了下去。

  「我和黎諾依回來,只是想看看她的爺爺。而現在,就想順順利利地將她爺爺的葬禮辦好,看著爺爺的遺體入土為安。我不管你們想幹嘛,腦袋裏有多少齷齪思想,現在都放下來,舉行一個圓滿的葬禮。否則……」

    我將槍輕輕的往空中一拋,再接住,「當然,你們也可以去報警。不過很可惜,我有正當的持槍證明,也有足夠讓我不會坐牢的靠山和藉口。就算再有錢,你們打官司也贏不了我。當然,那要在你們還有命打官司的情況下。」

    再次用警告的眼神看著那群人,我下了結束語:「就這樣,就算假惺惺的,也希望我們剩下的五天半葬禮能夠合作愉快。」

    見所有人都麻木的點頭後,我示意他們滾蛋。這些人光站在那裏就會影響心情污染環境。

    等他們走遠後,黎諾依「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這一次,我的好親戚們可被你嚇得夠嗆。」

    「全都是些沒膽量的小人,這些人你都能忍受,實在在佩服了。」

    我依然氣憤不已,「整個葬禮,你就像是個局外人一樣遭到排擠,簡直有夠讓人生氣的。」

    「阿夜,難道,你在關心我?」黎諾依突然意識到什麼,高興道:「帶你來我家鄉,看我出糗,果然是值得的。阿夜都開始關心我了,好高興,高興地直想哭。」

    說著說著,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的委屈,還是真的激動,她居然就那樣哭了起來。

    我一時間頭大的不知該怎麼安慰,女人的善變,就算見識的再多也令人手足無措。

    「沒關係,不用安慰我。我就是高興而已,哭一哭就好了。以前對阿夜的感情讓我愛的好辛苦,現在總算是有回報了。好高興!」她一邊哭著必邊抽泣的含糊說道。

    我愣了愣,心情複雜。自己的感情,自己都會感到辛苦。黎諾依、守護女,不知道她們跟著我,究竟會在哪個時間、那個地點、因為什麼而突然被我拖累到死掉。不想將她倆拉入自己的危險生活裏。所以我對她倆若即若離。

    無法在兩人中選擇其一,也是基於此種原因。

    或許,就算選擇了其中的一個,另一個也會死皮賴臉的待在我身旁,不會離開吧。選擇與不選擇,說起來也沒那麼重要了。只是,不想她們因為我涉險而已。

    「哭好了。」我倆在田埂上做了一會兒,一個哭一個發呆,各自想著心事。

    黎諾依抹掉眼淚,挽住了我的胳膊,「走吧,我再帶你到處逛逛。今晚輪到我這一輩守夜,會忙碌的很。」

    「算了,今天已經逛夠了。回帳篷裏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我覺得索然無味,主動要求回去。

    「也好。」黎諾依收斂起自己的哭相,揉了揉有點腫的眼袋。

    「現在的我肯定很醜,回去補點妝,免得都不敢見人了。」

    我被她強挽著手,緩緩的走進黎家大院,回到了離越野車不遠的帳篷裏。

    今天沒有什麼收穫,但是自從黎諾依回到家鄉後,就再也沒有突然失蹤、掉落進詭異空間的現象,彷佛依附在她身上的詛咒無藥而愈似的。

    這本來應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我倆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就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總是平靜的一般,誰知道下次再發生時,她,是否還能幸運的逃出來。

    可黎諾依卻絲毫沒有害怕的神情流露出來,她甚至提都不提那件事。我很清楚,她就算害怕的要死,可依然不願意我擔心。

    在帳篷裏看了一會兒的書,還是覺得我很在意,於是我再次翻出來黎諾依的老家前特意找到的有關黎落村的歷史資料,翻看起來。

    這個小鄉村的歷史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久,應該是在清朝中期,由於連年災亂,讓現今武漢一帶地區的弱勢群體,不得以離開了自己居住已久的家園,千里迢迢的遷徙入了這片山區。

    黎諾依的祖先們在荒山野嶺中,找到了這塊絕好的修身養息地方,這裏有大片可供耕種的坡地,有乾淨的水源,足夠令人生存下去,最重要的是,遠離戰亂和自然災害。

    於是他們居住了下來,直到現在。滄海桑田,數年過去了,村裏人從來不跟外界聯絡,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這個村子的存在。時間流逝到了一九六三年,一群地質考察隊偶然間來到了這裏,驚訝的發現了這群山中的恬靜小村莊。

    其後,政府為其修建了一條土路,讓村裏人總算是和外界接觸了,有了交流,而黎諾依的父母就是那時候出去的第一批學生。

    籬落村十分貧瘠,沒有任何特產,除了籬落以外。

    以上就是我能找出的,能掌握到的,關於村子的所有資料。而黎諾依,顯然對自己的家鄉瞭解也並不多。根據經驗,古老的村莊,特別是自己一套風俗習慣的村寨,總是有些許奇異神秘的地方。

    難到黎諾依身上莫名奇妙、無根無據冒出來的詛咒,也是因為觸動了村裏某種神秘禁忌的神經,從而牽涉到了她身上?

    這就是需要我找出來的答案。

    就在我沒有頭緒的時候,突然黎家的大門外傳來了一陣吵鬧聲,因為隔淂很遠,我只能隱約聽到是誰在喊叫。

    門打開了,一個村民打扮的男性瘋了似的朝裏邊跑,滿臉的恐慌,「小二子找到了,狐家小二子總算找到了。」

    「狐家?」我愣了愣,轉頭問黎諾依,「怎麼你們村子裏還有外姓?」

    「當然有,只不過黎姓人口最多,其次便是狐家了。那個家族算是籬落村的第二大姓,也是我老媽的娘家。」她一邊解釋,一邊偏過頭喃喃道:「狐家小二子?那是誰?」

    我有些疑惑,「怎麼你都從來沒提過要回你母親家看看?」

    「我跟狐家的關係也不怎麼好,從小就沒有交集。」黎諾依苦笑道:「狐家掌握的土地也不少,真是令人頭痛。」

    隨著那個村民的喊叫,黎家人迅速走了出來。他們全都急匆匆地在來人的帶領下走出家門。看起來事情很不尋常!

    「走,我們也跟去看看。」我頗感興趣地說。

    「嗯。」黎諾依點點頭,跟在我身後,跟在人群裏朝外走。

    來人的表情十分緊張,有種說不出的恐懼縈繞在周圍,感染得所有人都表情不自然起來。

    走出門,一直順著大路來到了另一個龐大的院落前,眾人的腳步才慢了下來。

    「這就是狐家大宅。」黎諾依說道。

    這個宅子坐落在山坡的向陰面,不容易被人發現,所以我一直都沒有注意到過。它修建的時間也不長,和黎家宅院差不多模樣。在離狐家大門不遠的地方,已經圍滿了人,有衣著樸素的村民,也有穿著華麗的籬落村權貴。

    「怎麼回是?小二子在哪里?」黎家二伯父走過去,大聲問道。

    籬落村原本的村長是黎諾依剛死掉的爺爺,而整個黎家人,大伯父夫妻進了監獄,諾依的父母也因車禍身亡了,所以二伯父隱隱有當下一任村長的野心和架勢。

    當然,別的人買不買帳就是另外的問題了。

    「失蹤了十多天的小二子突然被人發現在田地上躺著,不過早就沒了氣。」有村人回答。

    我悄無聲息地擠開人群,踮起腳尖消除層層阻礙,總算是看到了中間那塊空地上的情況。那裏躺著一個人,不,應該說是一具年輕的男性屍體。那具屍體已經高度腐爛了,他死前不知道經歷過什麼,屍身慘不忍賭。

    這個人彷佛被千刀萬剮了似的,身上有許多割傷的痕跡,腐爛的肉塊接觸到空氣,不時地冒出一些綠瑩瑩的噁心黏稠液體。千瘡百孔的皮肉裏,甚至還有許多肥大白皙的蛆蟲不時爬進爬出。

    緊跟著我的黎諾依顯然也看到了空地上的狀況,噁心得立刻捂住嘴,險些吐出來。

    附近的村民們紛紛議論著,我好不容易才聽出個大概。

    據說這個小二子在十多天前就已經失蹤了,最近狐家不太平,死了許多人,而他是在湖老爺子的葬禮上失蹤的。

    說起狐老爺子,也就是黎諾依的曾祖父,絕對是個長壽的人,再一百零七歲高齡過世,算是黎諾村有記載以來年齡最大的。

    可自從他的喪事過後,一切都變得古怪起來。

    在入葬前一天,所有守夜的人慘死在桃屋裏,只有小二子,也就是眼前屍體的主人——狐湖並沒橫屍屋中。

    他在那天起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有村民甚至懷疑是狐湖殺害了桃屋裏共同守夜的其餘人,當然,這個猜測無根無據,也找不出任何的動機。

    發現屍體的人是附近的農民,他口齒也些不清楚,正沖著眾人比劃著描述情況:「我,看到狐湖從空氣裏突然出現,倒在了地上。當時還活著。」

    「怎麼可能還活著,屍體都腐爛成這樣了!」有人反駁道。

    「可我親眼看到他還活著。」他滿臉恐懼,手舞足蹈:「狐湖『呼』第一下在空蕩蕩的農田裏冒了出來,他一邊喊著,一邊痛苦的在地上打滾,沒多久辦不動的,然後身體像是漏氣的死的蔫掉,後頭又像輪胎打足氣般鼓脹起來,最後開始迅速腐爛,樣子可怕的險些把我給嚇死!」

    他的話明顯大多數人都不信。

    我卻沉默起來。這個農民長得老實巴交的,口舌結結巴巴,一看就是樸質的人,不會說假話,也沒理由說假話,況且他對狐湖屍體的描述很形象,不是真的親眼看到過,就憑一個見識少的普通人,很難說得如此具體。

    可說狐湖是憑空出現,並且十多分鐘前還活著,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現在的屍體不論怎麼看,都像是死了有十多天,並且一直都暴露在高溫環境下。

    「那人說的東西,你怎麼看?」黎諾依悄悄地扯了扯我的衣角。

    「可信度很高。」我略微沉吟後說道,「可那農民後一段話,很發人深省。他對狐湖腐爛的描述,就如同放置在墓穴裏成百上千年的木乃伊,猛然遇到空氣後發生的劇烈化學反應。普通山區,沒有太多文化的農民應該編不出來這種謊話。」

    「他的屍體是突然出現的,你說,狐湖會不會和我一樣,陷入了某種空間中?」黎諾依疑慮的又問。

    我全身一顫,對啊,如果狐湖也遭受了和黎諾依同樣的詛咒,那麼農民看到的離奇事情也就能夠解釋了。

    我倆對視一眼,我苦笑道:「看來你母親家也不太平。」

    「何止是不太平,恐怕死的差不多了吧。」黎諾依一直側耳傾聽著附近人的閒言閒語,對自己另一群親人的狀況有所暸解。

    「去看看嗎?」我問。

    「今天不了,我有一種直覺,籬落村裏可能要出大事情。」黎諾依沉著臉,神色中有股說不出的擔憂。

    「就要到我們守夜的時間了,明天再回狐家問問情況。」

    「也行。」我點頭。

    村子裏來了人將狐湖的屍體裹住抬走了,一群看熱鬧的村民也逐漸散開,可是狐家人甚至黎家人,臉色都十分不好看。看來隱情確實有,而且很令他們頭痛,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從一同守夜的人嘴裏掏出些線索來。

    我望了一眼天空,太陽隱藏到了厚厚的雲層裏不知所蹤。雲層壓得很低,令人感覺無比壓抑,一陣陣冷風吹拂過這片淺丘地帶,帶來了一股讓人後脊發涼的氣息。

    難道這個村子,真的如黎諾依的第六感那樣,要出大事了?



第九章 守靈(中)

    祭奠儀式,不論在哪里,總會帶給人一種神秘感。特別是夜晚。

    今晚黎諾依的爺爺死後的第二天,也是黎家孫輩守夜的日子。

    守夜也稱為守靈。

    古人認為,人死後三天內要回家探望,因此子女守候在靈堂內,等他的靈魂歸來。每夜都有親友伴守,直到遺體大殮入棺為止。演變到現在,守靈便是親人們聚在一起,悼念死者,抒發緬懷之情。

    人死後,遺體要在家中稍事停留,謂「停靈。」。入夜,則由家屬守護在旁,以盡孝道。《初刻拍案驚奇》卷十三有提及:「兒媳兩個也不守靈。」沈從文《邊城》二十:「剩下幾個人還得照規矩在棺木前守靈過夜。」

    文中都有對守靈的描述。

    守靈基本上以三天為限,有在住宅內的靈棚、靈堂內守靈的,也有在殯儀館內租禮廳守夜的。

    再郊縣現在還有「擱三朝」之舉。《禮記.問喪》中有:「三日而後殮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孝之心亦益已衰亦。家世之際,衣服之具亦已成矣。親戚之遠者亦可至矣。是故聖人為之決斷,以三日為之禮制也。」

    所以守靈三夜,並不完全出於迷信,而是三天的時間,準備工作都全了,遠方的親戚、朋友也能敢到,足以盡人情。

    至於籬落村的守夜方式,和東南部地區更為接近。為死者守靈的天數,請陰陽來測算黃道吉日為准,封住死者親人家的門窗,也是普遍的風俗。

    可今天我一踏入黎老爺子的宅院,就看到了許多不解的東西。

    桃屋門前的院落裏堆滿了花圈和紙紮人。那些紙紮人做得很精緻,如果不是呆板的面容以及毫無質感、畫上去的紅綠衣褲,幾乎都能以假亂真了。

    我的視線在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祭祀品上停留了一會兒,這才發現黎諾依也在打量著紙紮人。她的身體在微微發抖,似乎在害怕眼前的玩意兒。

    「你怎麼了?」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一片冰涼。

    「這些紙紮人,我似乎在哪看到過。」她喃喃的像在自言自語。

    「你們家鄉的東西,小時候常常看吧。」我有些不以為然,「把紙紮人弄得那麼真實,確實會讓小孩子的童年蒙上陰影。」

    黎諾依搖搖頭,沒有將話題繼續下去。

    桃屋的門大開著,和昨晚一樣,黎老爺子的棺材擺在中央的位置。

    屋裏身處放著一個八仙桌,桌子上有雞鴨以及一些水果當作貢品,香蠟插在八仙桌最中央的香爐裏,紅色的蠟燭沒有意思喜慶的感覺,搖曳著的橘紅色燭光彷佛隨時都會熄滅似的,散發出不詳的詭異光芒。

    桃屋的大門上,居然還貼著兩幅門神,可是畫上的門神我一個都不認識。

    所位門神,應該是道教和民間共同信仰能夠守衛門戶的神靈。舊時人們都將其神像貼於門上,用以驅邪避鬼,衛家宅,保平安,助功利,降吉祥等,是民間最受人們歡迎的保護神之一。

    一般而言,有人死亡後,為了避免靈魂不能回來,應該是要將門神暫時請下來的。可為什麼黎家特意將本沒有貼門神的桃屋門上又貼了兩張門神呢?他們難道是存心要讓黎老爺子的魂魄徘徊在門外?

    黎諾依猜到了我的疑惑,「很奇怪吧,我也一直覺得奇怪。可籬落村一直以來的風俗就是這樣,逢年過節從來不會貼門神。我們這裏的門神,只有在人死後開始守夜時才張貼,屍體下葬後立刻扯下來。」

    「古怪的風俗。」我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研究民俗也有不短的時日了,如此自相矛盾的風俗還是第一次遇到。

  「古怪的地方還有更多咧,慢慢你就習慣了。」黎諾依沖我眨眨眼,「走吧,去給我爺爺燒點紙錢。」

    太陽在一次落到了山的後面,天色黯淡了下來。

    黎家的人基本上都回來了,黎諾伊的伯父伯母們看我的眼神躲躲閃閃的,害怕激怒到我,他們在怕我身上的槍。或許這些遺老遺少的腦袋裏,已經將我刻畫成了一個容易發怒、而且極具威脅力的神經病。

    神經病殺人是不需要負法律責任的,沒有人想莫名奇妙的變成亡魂,所以大部分黎家上一輩黎我遠遠的,不敢再用言語刺激黎諾依。

    我倒是很樂於看到現在的狀況。

    晚飯是院子裏請來的廚師做的大鍋飯,一共擺了六桌,所有黎家人和請來幫忙的村人都埋頭吃了起來。原本鬧哄哄的院子在吃飯時竟然詭異的安靜了下來,他們的安靜肯定不是因為我的原因。

    隨著夜幕的深邃,吃飯的人更加地寂靜了。許多人不時地抬頭瞧瞧天色,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我一邊吃一邊打量著周圍人的匆忙神色,他們似乎都在忌諱夜晚的來臨。

    終於,最後一個人放下了碗筷。

    陰陽看了看表,「今天是黎老爺子過世的第二天,守夜的是孫輩。你們都很年輕,恐怕就算是本村人,也有許多不太暸解籬落村的注意事項。我簡單的說一遍,全都聽出楚,免得災難臨頭。」

    天快要黑盡了,陰陽顯然也很想儘快離開。他表情十分嚴肅,可籬家的第二代就是歲數在二十到三十左右的年輕人,根本就不太買他的帳,一個個都懶散的模樣,並沒有認真聽。

    陰陽加快了語速:「等我走後,老大將桃屋的大門關緊,直到明早七點太陽完全出來後才准打開。你們在桃屋裏幹麻都不重要,但千萬要注意,八仙桌下有盞油燈,那是引魂燈,千萬不能弄熄。」

    其中一個打扮得和別人很不同的女孩舉手問:「晚上出去尿尿也不行?」

    陰陽臉上一抽,「不行。內間有馬桶,尿在裏邊就行。總之千萬不能開門,同時,千萬不能讓引魂燈滅掉。」

    「幹嘛要那麼麻煩?」摟著非主流女孩腰部的男孩不屑的問。

    「這是籬落村建村以來的傳統,據說沒有照做,死著的靈魂就回不來。徘徊在外的滾魂會給至親帶來災難。」陰陽覺得和這些人說話很累,甩出這番話後,就急急忙忙離開了。

    黎嘉薦陰陽走掉後,嘴角露出意思玩味的笑容,他的視線刻意避開我,沖身後的兄弟姐妹們喊道:「都進去吧,嘿嘿,輪到我們給死老頭守夜了。」

    等所有人進了門後,他將桃屋關好,將門鎖住。

    在門合攏的前一秒,一股陰風從院落外刮了過來,吹得花圈和紙紮人一陣「嘩嘩」作響。天總算是完全黑暗了,院子裏高瓦數的白熾燈在風中搖晃得厲害。光芒隨著燈搖動,彷佛整個世界都不真實起來。

    我和黎諾依在桃屋的右側,棺材的旁邊找到了兩張凳子,默默的坐下。黎諾依看著爺爺的屍體出神,而我則是不斷地回憶著陰陽所說的守靈禁忌。這些禁忌很有趣,在十分大眾的習俗中又帶著一些特有的地方民俗,自相矛盾而又相輔相成,確實值得研究。

    屋裏的人在起初的沉默後,開始呱噪起來。

    有一個人沖我喊道:「喂,你,那個小白臉。不自我介紹一下嗎?」

    我沒理他,看向黎諾依。他因為對面的吼聲而回過神來,在我耳旁一個一個的解釋起黎家的成員以及屋裏的人來。

「爺爺一共有五個孩子,四男一女。大伯父、二伯父、三伯父和小姑姑你都見過了,我爸是老四。」

    「黎家伯父伯母中,大伯父的兒子叫做黎嘉,就是恨我入骨的那個。二伯父的女兒叫黎莉,就是打扮得很奇怪的那個。三伯父的兒子叫黎元,他就是要你自我介紹的人。」

    他又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對雙胞胎,「他們叫黎雙和黎賀,是小姑姑和前夫的孩子。剩下的我都不認識應該是他們帶來的男伴或女伴。」

    屋子裏共同守夜的有十人,直系親戚六個,剩下的五個全是外來人口。黎諾依身旁有我,黎嘉身邊做著一個長髮、長相甜美的女孩。

    黎莉正和他同樣打扮怪異的男友抱在一起,旁若無人的熱吻。黎元看著我,眼神中散發的光有些令人討厭,這傢伙見我久久的忽略他,明顯生氣了。

    雙胞胎黎雙和黎賀緊緊的坐在一起,他們默默無語,似乎對一切都不感興趣。兩人的手背上有著許多青紫色的瘀痕,像是被誰掐出來的。暴發戶又是單親家庭,這種身分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難道他們的性取向不正常,還亂倫?

    我看著他倆身上的傷痕,充滿惡意的猜測著。

    「喂,我老公在問你話呢,小白臉!」看到自己男友生氣,黎元的女友,一個長得漂亮但明顯勢利眼的女孩連忙邀功似的沖我喊道。

    我慢條斯理地抬頭,「哦,我最近太陽曬得有多點,臉應該不白吧。」

    「長的就是一副小白臉樣。黎諾依一個月給多少錢養你?」黎元的女友趾高氣揚地問。

    我撓了撓頭,「你的行情多少?」

    她正想回答,後腦勺被黎元拍了一巴掌,「白癡,他在玩你呢。」

    這小子,看不出來還有點小聰明。

    黎元斜著眼睛,看我的眼神還是陰森,「我不管你吃軟飯也好,想騙錢也罷,不要以為攀上了黎諾依這棵大樹,就能跳進公司裏掌握實權。公司是我們黎家的,哼哼,說不定死老頭的葬禮一結束,這個死女人也會被丟出公司。」

    聽了這番話,我氣得幾乎肺都要爆了。這到底是個什麼家族,俗話說家家的鍋底都是黑的,繁盛的家族沒有一個乾淨,可是能不乾淨成如此地步,還真是駭人聽聞。我陰沉著臉,強忍怒氣,心裏暗自思忖著怎麼把黎元弄能成半身不遂。

    黎元見我不說話,以為我怕了,得意的抱著自己的女朋友卿卿我我起來。

    黎嘉知道我身上有槍,在黎元惹我的時候一臉幸災樂禍。可等了又等候,我居然沒有暴走,不禁失望的站了起來。

    他走到老爺子的棺材前看了看,然後沖著自己的幾個兄弟提議:「來,圍一桌麻將。總之今天通宵,我們也難得聚一次,就當切磋了。」

    除了雙胞胎和我倆,其他的人欣然附和,找來麻將,又將八仙桌上的供品拿下來隨意的放在地上,四個人上陣,三個人在一旁圍觀。

    自己兄弟姐妹對爺爺的不敬激怒了黎諾依,「你們在幹嘛,供品都隨意丟,就不怕報應?」

    「報應是什麼?堂妹,我看要有報應,也是你最應該被報。」黎莉恨恨的看了黎諾依一眼,「我們家做牛做馬的,你倒是好,什麼不幹就霸佔著公司大部分股份。你著個死女人,一定會有報應的!」

    「你!」

    黎諾依被氣得呼吸急促,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別理他們,這些人的人生觀早就扭曲了。」我輕拍她的背脊,安慰道。

    「我早就知道他們的德性爛,可沒想到會那麼過分!」她牙齒咬得很緊,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

  供品被扔在桃屋的裏側,而引魂燈孤零零的在八仙桌下燃燒著,被桌上聚精會神砌麻將的八隻腳輪流折騰。每一隻腳晃動,帶來的陣風就能將引魂燈細細的火苗騷擾到玩命搖晃。

    我暗暗搖頭,看著不遠處依然安青爭坐著的黎雙和黎賀兩兄弟,輕聲問:「你小姑姑的兩個孩子似乎有些內向。」

    「可能是自小就沒有父親的緣故吧。小姑姑的前夫也是狐家人,可十年前就不知所蹤了。在現在的繼父沒出現前,他倆還是挺活躍的。可自從六年多前,吳盛澤當了上門女婿,黎賀和黎雙就沉默寡言起來。」

    黎諾依對吳盛澤總有一種天然的厭惡感,「出於女性的第六感,我總覺得他有問題。可從他倆嘴裏,又什麼都問不出來。」

    說完,黎諾依總算忍不住了,她走到八仙桌前,在那群打麻將的人腳下將岌岌可危的引魂燈拿了出來,放到離人較遠的棺材下。

    麻將桌上的黎嘉一邊打牌,一邊有意無意的將話題朝我和黎諾依身上扯,想方設法的引出矛盾,讓自己的兄弟姐妹打頭陣找我倆麻煩。可這個房間裏誰都不笨,黎元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似乎在靜待葬禮結束後,將黎諾依從公司最高寶座上扯下來。

    而黎莉主動將話題岔開了,大咧咧的問道:「狐家人最近不太平的很,一個家族六十多個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似乎也沒剩多少了。我昨天才回來,有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管他那麼多幹嘛,他們死光光了才好。土地全騰出來,最後還不是落到了我們黎家手裏。」黎元笑得十分猥褻,整個像是電影裏最下流的反面角色。

    「事情那麼簡單,你沒見到黎家上頭那群老頭老媽子,一個個愁眉苦臉、大禍臨頭的模樣。可能有些事情瞞著我們呢!」黎嘉摸上一張牌,用大拇指一劃,然後丟到了桌子上。

    「我回來的比較早,大概知道些情況。似乎狐家的災難是從十天多前開始的。那時一百多歲的狐老頭子剛死翹翹了,輪到曾孫輩守最後一天靈。」

    「那天過後,他的屍體就會拿去燒掉,可第二天一早,陰陽和狐家人到了地方卻看到靈堂大門大開著,除了狐湖失蹤外,其餘守夜的人都慘死在了屋子裏,死亡的模樣慘不忍賭。每具屍體上都有被某種動物啃食過的痕跡。」

    黎嘉舔了舔嘴唇,做出講鬼故事的表情,「而狐老頭子原本躺在棺材裏,早就應該開始腐爛的屍體,居然也不見了。」

    「從那天開始,狐家人就從兒子輩一個一個離奇死掉,其後是孫子輩,曾孫輩。最後就連有狐家血緣關係的外姓人也開始死亡,或神秘消失。」

    他說到這裏,轉過頭來看了黎諾依一眼,「估計某些人也快了!」

    我和黎諾依同時皺了下眉頭。

    剛才黎家的話我全都聽在了耳朵裏,狐家身上,果然是受到了詛咒。如果他的話是真的,作為母親為狐家第二代的黎諾依,確實有可能被牽連到。難道這段時間她身上頻繁出現的,所謂神秘詛咒就是狐家那邊傳遞過來的?

    從時間上算,很有可能。

    顯然黎諾依也想到了,她緊張的朝我身上靠了靠,柔軟的身體微微發抖。

    「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去狐家大院查查看。」我安慰道:「說起來,今天狐湖的屍體被發現時,狐家的宅子裏還有人走出來,應該沒有像傳言裏的那樣,全都死光了才對。」

    「不,今天走出來的狐家人我沒有一個認識的。」

    黎諾依臉色很難看,她搖頭判斷著,「根據黎嘉所說的資訊,狐家人的死或者消失,似乎是呈現由上而下的金字塔型順序。先是血源最接近狐老爺子的第一代,然後是二代以及三代。」

    「直系死完後,詛咒又開始禍害起血源較淡薄的旁系,這究竟是什麼詛咒?難道還能產生智能?如果沒有智慧的話,它又是怎麼選擇下一個受害者的呢?」

    我不置可否,「還沒確定到底是不是詛咒,萬一是意外或者巧合呢?」

    「巧合?那我身上出現的狀況究竟又怎麼解釋?被一次又一次拉入奇怪的空間裏,對我而言,實在太難以置信了。」黎諾依有些頹然。

    黎嘉的話彷佛石頭般沉甸甸的壓在了她心口,一直壓抑下去的恐懼不可收拾的爆發出來。

    她腦袋裏一直都盤旋著一個念頭,自己,會是下一個死掉的人嗎?在被拉入那古怪的空間裏,她根本沒有信心還能逃出來!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頂,「沒關係,別怕,有我在。」

    黎諾依渾身一顫,她感受頭部上,我手心裏傳來的溫度,懸吊吊的心立刻就安穩了下來。

    引魂燈在燈油裏緩慢燃燒著橘紅色的火焰在棺材下顯得十分詭異。靈堂因為那群打麻將的人而喧囂不堪。時間在緩慢的流動,很快,十一點到了,那盞油燈裏的燈油逐漸燒盡,我拿了油桶加了一些在裏邊。

    可接下來的一幕卻險些將我嚇得坐倒在地上。只見引魂燈的光亮猛地變成了綠色,冰冷的綠色。那股寒冷的光焰彷佛直接射入了內心深處,凍結了心臟。

    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卻又像錯覺似的,恢復了溫婉的橘紅色。

    錯覺嗎?

    我撓了撓頭,誰有沒有告訴,我不想再增添黎諾依的恐懼。

    希望,真的是錯覺吧!



第十章 守靈(下)

    就像古代人新娘子要坐花轎,過年要分壓歲錢一樣,守靈是中國人必不可少的習俗。

    它是活著的人對去世的親人的一種紀念。

    古時候,活著的人認為,他的親人雖然死了,但是靈魂還留在人間,沒有去陰間,靈魂也很留戀他那些活著的親人。他不願意一個人孤零零地去陰間那麼遠的地方,所以他會在去陰間之前,回到原來的家裏看一看。

    活著的人害怕靈魂在回家的途中迷路,所以會點一盞燈,放在去世的人的屍體旁邊。活著的人害怕燈熄滅了,而使去世的親人找不到家,於是他們就徹夜坐在停放屍體的房間,保證那盞指路燈是一直燃燒的。

    只不過隨著人口的增加而同時帶來的住房不足問題,使原來在家庭進行的守靈活動受到限制,因此,守靈的方式也出現了變化,目前主要有家庭守靈和在殯儀館守靈兩種。

    家庭守靈就是在家中騰出房間,按靈堂的要求佈置,親友和子女日夜守候在靈堂,接待前來弔喪的親朋好友。家庭守靈,既要安排好守靈人,準備午夜的點心和應急備用的**,要要注意電、煤氣、火燭的使用安全。

    在家中守靈佈置起來比較麻煩,事後還要拆除整理。要騰出地方做靈堂,這對住房寬裕育的城裏人更是捉襟見肘。如今,殯儀館內已經有了守靈這一服務專案,既可以開追悼會,有可以守靈。守靈廳內加常用具一應俱全,省卻了喪家許多繁瑣之事。

    當然,大部分農村地區還是保有著有著當地最傳統的民俗以及喪葬習慣。例如黎落村就是如此,距黎諾依說,這裏的葬禮從來就不曾變過,似乎一旦有所改變,就會給村子帶來滅頂之災。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新東西傳入了村子裏,富裕的村民接觸到了科技,越發地覺得迷信色彩濃重的習俗是一種麻煩的負擔,特別是現再的年輕一輩,顧自己的多,不願意承擔風俗帶來的不便。

    一直以來,喪葬習慣就是籬落村的一大禁忌。如果不是歷代村裏的陰陽以及老一輩黎家以及狐家人壓著,恐怕籬落村的葬禮早就變成了另外一種簡潔版模樣。

    現在老一輩也死的差不多了,村裏兩個大家族中剩下的最長著,也不過才五十歲,狐家人幾乎死光,在村子裏沒有了權柄。而黎家人一直都在鑽錢眼,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爭權奪勢上。

    前人傳下來的喪葬習俗,會從這一代徹底斷掉吧!或許黎老爺子的葬禮,會是籬落村的最後一次古風俗。

    老爺子的桃屋很古舊,表面上只是徒了一層白灰。正對面掛著「天地君親師」的紅色長匾,這是用來祭祀祖先的祭物。在「君」字的平行線上,掛著屋裏唯一的高科技,一件掛鐘。

    鐘穩穩的指在了十一點整上。

    牌匾下打麻將的人正酣戰到激烈的時候,黎莉胡了張大牌後,將面前的牌一堆,「我想上廁所。」

    「沒聽到陰陽提過嘛,裏面有馬桶。」黎元因為輸了而心情不好,語氣也十分臭。

    黎莉皺了下眉頭,表情害怕,「那老頭子就死在裏邊,穢氣。我才不會進去小解。」

    「是不是生前你對老頭子不好,怕他詛咒你吧。」黎嘉譏諷道。

    「切,這屋裏有誰生前對他好過。大家都一樣,要被詛咒,先死的肯定是你才對。」黎莉絲毫不讓的哼了一聲:「不管了,我出去上廁所。」

    「陰陽說,明早七點才能開桃屋門。」黎元有些猶豫。

    「你還真聽那死迷信的話?還大學生咧。」黎莉嘲笑著自己的堂弟,「怕就躲到屋角咬指頭哭去,老娘我可不怕鬼鬼神神的東西。更不怕老東西報復!」

   黎家突然開口道:「黎元,你是不是有些東西瞞著我們?」

    「只是村子裏無謂的傳說罷了。」黎元說,「你不也提到狐家人從直系到旁系死得差不多了嘛,村子裏一直都在傳,可能是有人在守夜的中途打開了靈堂門,弄滅了引魂燈,所以找不到回家路的狐老爺子鬼魂詛咒了整個狐家,弄得他們整個家族家毀人亡。」

    「你就在怕這個?」黎莉嗤之以鼻,「白癡,這種無聊傳言都信,你究竟在外邊混些什麼啊!不管了,我憋不住了,老娘要出去撒尿!」說著就準備用插在鎖上的鑰匙開門。

    就在她的手只要碰到鑰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我開口了,「不准出去。」

    「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敢阻止我?」黎莉詫異的轉頭看我,表情很難看。

    「我是東西,你不是東西,我到真是不敢跟你比。」我聳了聳肩膀,「不過要出這個門,必須經過我的同意。」

    「沒有王法了,這可是在我們家裏!沒叫你滾就算客氣了。」黎莉或許真的很急,她罵罵咧咧地再次準備開門。

    我迅速走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不准開。」

    聽了黎嘉和黎元說的話,總結了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我總覺得裏邊隱藏的東西很不簡單,黑暗中,或許有成千上萬雙眼睛正在盯著籬落村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狐家老爺子鬼魂報復像是無稽之談、我不太相信,可狐家人死得差不多了,這是確確實實的事。而黎諾依身上的確發生了難以解釋的現象,這就不得不讓人小心翼翼起來。

    既然整個籬落村都說狐家人的死和葬禮禁忌沒有被遵守有關,那麼,我就得有所防備。畢竟遇到過那麼多稀奇古怪的事件,如果還不懂得謹慎,那自己已經不知道會死多少次了。

    「放開,媽的,在我們黎家你都敢撒野。你不過就是個靠女人吃軟飯的小白臉而已,居然敢跟我動手動腳。」

    黎莉趴辣的想要對我又抓又咬,被我輕鬆的躲開了,手還是緊緊的拽著,將她拉回了棺材右側的裏屋門前。

    「要排泄還是請你進去方便,就連自己家裏規矩都不能遵守的人,沒資格沖我發脾氣。」我冷哼一聲,將她推進裏屋門後,才鬆開了手。

    黎莉氣得胃都要爆掉了,她臉色漆黑的看著我,眼神裏全是恨意。她尿也不去拉,轉頭看著麻將桌上的人。

    「我的好哥哥和好弟弟,看到我被欺負,你們就一點也不心痛嗎?黎家的臉都被你們給丟光了,那麼多人,有點骨氣的就給我打死這個囂張的小白臉。」

    黎嘉沒有哼聲。黎元看了大哥一眼,面色古怪起來。他思忖著自己的大哥最愛面子,而且恨黎諾依入骨,現在居然放棄了打擊明顯是和那賤女人一夥的傢伙,難道那小白臉有古怪?

    於是他也慎重起來,沒有附和自己的二姐。

    人際關係原本就是一種複雜的東西,特別在本身就不是同一戰線,有著利益糾葛的富二代們上。黎家孫子輩,因為黎諾依佔據公司主位的原因,矛盾暫時還不明顯,所以還能融洽的坐在一起打麻將,可他們之間的互動也僅止步於此而已,要談更深一步的互助那絕對是扯淡。

    黎莉同樣很清楚這一點,她開始教唆起自己的男友,「混蛋,看到我被欺負,你傻在那幹嘛?你不是常常吹噓你是空手道黑帶十段嗎?」

    空手道黑帶十段?我一聽就流下了瀑布汗,就連一直沉默不語的黎諾依也笑出聲來,「空手道不是只有九段嗎?」

    「不一定,歷史上剛柔會創始人山口剛玄貌似就號稱黑帶十段來著。」我撓了撓腦袋,「說不定你堂姊的男友是個深藏不露、暗中打遍日本無敵手的狠腳色咧。」

    我倆語氣暗含的譏諷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黎莉的男友,他滿臉得意的拍了拍女友肩膀,「放心,交給我,打扁一個小白臉,舉手之勞而已。」說著就朝我走來。

    他一邊走一邊擺開了個稀奇古怪的功夫架勢,沖著我飛起一腳。

    這架是很豪邁,雖然對功夫的認知,我也是個門外漢,可畢竟在楊俊飛和林芷顏兩位身上學過一些格鬥技巧。面對他的飛腿,我躲都懶得躲一下,抓住他的腳踝順手一提,他整個人就倒栽著摔倒在了地上。

    男孩痛得眼淚都要流了出來,他大喊著痛,惱羞成怒地亂揮拳頭。果然是不拋棄不放棄的典範,明知道沒贏的可能,但又不願在尖酸刻薄的女友面前丟臉。

    不知道第幾次將他弄翻在地上,這傢伙又站了起來。我終於忍不住了,一腳踹在了他的胃部位置,直接讓他抱著肚子倒地。

    就在這時,黎諾依突然喊道:「黎莉,你想幹嘛?」

    我心裏一抖,暗叫糟糕。果然回頭一看,黎莉已經用鑰匙將桃屋的門打開了,她得意的站在門口,將鑰匙隨手丟到了院子裏。

    「白癡,我才沒有抱希望你能打贏。我的目的就是開門,這招調虎離山計用得不錯吧。」「小白臉,你不是不准我出來嗎?切,老娘現在不就站在門外了?有種把我抓回去。」

    我緊緊皺著眉頭,沒再理會那刁蠻的女人,走到黎諾依面前,小聲說:「如果覺得有不對的地方,我們馬上逃走。」

    洞開的桃屋門彷佛一扇黑洞,雖然外界的院子中射入了大瓦數白熾燈的光芒,可給人的感覺卻是冰心一片。院落裏的紙紮人和花圈靜靜的擺在不遠處,反射著懾人的怪異色澤。

    黎嘉和黎元或許是因為狐家的傳言,看到門開了,表情也稍微有些緊張。

    「陰陽果然在鬼扯,什麼開門就會有災禍嘛。老娘我現在都還好好的!」黎莉見沒人搭理她,很不爽的說道:「沒意思,算了,我去外邊上廁所了。」

    說完看也不看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男友一眼,就掏出手機打開照明功能,身影慢慢消失在院子外白熾燈無法照亮的區域。

    「看起來確實是沒事發生。」黎諾依打量著四周,確認道。

    黎老爺子的屍體靜靜的躺在老舊恐怖的棺材裏,靈堂內也絲毫沒有變化。

    黎嘉等人頓時放心下來,「打牌、打牌,不用等那臭娘們了。嚇了我們一大跳,詛咒他掉進糞坑裏去。」

    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可從現在的局勢發展上,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如果籬落村葬禮的禁忌事項真的只是一種風俗習慣,那麼狐家的人,又是為什麼會一個又一個死掉?而黎諾依身上發生的怪事又該如何解釋呢?

    心裏還是覺得不踏實,我走到桃屋門前準備將大門關上。就在這時,一道莫名奇妙的風猛地刮了進來,風很陰森,不但將棺財前的香蠟灰塵吹得滿屋都是,還將黎老爺子的遮臉布給吹飛起來,緩慢的向八仙桌落去。

    落下的遮臉布把打麻將的眾人嚇得不輕,正在罵罵咧咧的時候,黎諾依突然大叫了一聲:「阿夜,快看引魂燈!」

    我低頭一看。只見放置在棺材底下的引魂燈,居然被那陣風給吹滅了!

    一屋子的人這時候都呆呆的沒反應過來,還是我比較冷靜。手忙腳亂的找來一根蠟燭湊到油燈的燈芯前。雖然所有關於引魂燈的習俗都有提及,在葬禮期間絕不能熄滅,而籬落村的風俗裏,這一點更是重中之重,可即時點燃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吧。

    如同美國人喜歡遵循五秒原則一般,我自欺欺人的想著。

    黎元和黎嘉雖然對狐家死亡原由的傳言有所聽聞,但作為現代人,大家的慣性思維都還是比較偏向於科學化的,神鬼一類太飄渺了,很難令人相信。所以他們反而沒有我和黎諾依緊張。雖然我同樣也不信鬼神,可籬落村中有股神秘力量在左右著當地人的生死,這點倒是確信的。

    「怎麼還沒有點燃?」黎諾依很孝順,自從父母死後,唯一還在乎她的親人就只剩下爺爺了。她不希望爺爺的靈魂連死都得不到安息。

    我的額頭上逐漸布了一層冷汗,「奇怪了,怎麼點不燃。」

    燈芯上沁滿了麻油,原本應該一點就燃燒起來才對,可蠟燭上熾熱的火焰不管跟燈心有多接近,引魂燈的那根棉芯總是沒辦法點燃。黎諾依心急的也試了試,依然沒點燃。

    這實在太古怪了!

    「小白臉就是小白臉,就連點燈芯都不會。」黎元渾身不自在的走過來,他看著那根點不燃的燈芯很不舒服。抽出一根蠟燭,他用力推開我,自己也點了起來。

    我順著他推攘的力氣默默離開了棺材附近。不知為何,當他手裏的蠟燭湊近燈芯時,油燈立刻就亮了。

    「看來引魂燈也認人,不是我們黎家人,它是不會燒起來的。」黎元大有深意的看了黎諾依一眼,滿臉得意。

    我和黎諾依對視一眼,他這句話說的有些怪異,難道知道些內幕?看到黎元胸有成竹,似乎肯定能夠在葬禮結束後將黎諾依趕出公司的語氣和神色,我完全不知道他為何那麼有底氣。

    可心底深處,卻隱隱冒出了一絲不安來。

    不過引魂燈終究是被重新點燃了。

    所有人,包括我,都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我覺得點燃應該就不再有問題,就算世界上真的有靈魂,靈魂真的會迷路,那麼一時半會兒相信也不足以讓它生氣才對。

    沒想到,所有人都錯了,大錯特錯,籬落村原本就蠢蠢欲動的詛咒,開始從深邃的地底徹底爬了上來。

    「咦!」我突然揉了揉眼睛。剛才黎老爺子冰冷僵硬的屍體,似乎微微的動了動,但下一秒又徹底的安靜了。

    那一動,彷佛只是個幻覺而已。

    真的是幻覺嗎?

    希望就像半個小時前看到引魂燈變綠的錯覺一般,都只是我的感官錯誤吧。

    黎莉走在黎家大院裏,朝後看了看,死老頭的舊房子已經離得很遠了,遠的白熾燈的光芒在黑暗中像是另一個世界的產物。

    幾年前修建起來的黎家足足占地兩百多畝,當然,佔用的都是籬落無法栽種的鹽鹼所,要小解,最近的地方是去南邊三伯父家的房子。

    黎家所有人都是面和心不合,這是整個籬落村公然的秘密,只是最後的一層窗戶紙沒有被捅破而已。她自然不願意去三伯父家裏找氣受,算了,橫豎周圍沒人,乾脆找個樹林裏隨便撒點野尿吧。

    她鑽進了就近的林子中,脫了褲子尿完,這才舉止十分不雅觀的站起來,四處瞧了瞧。

    新的黎家大宅其實她不怎麼熟悉,外邊的世界多好,有錢什麼都能買到,如果不是那老頭子死掉,黎莉根本不願意回來。

    「黎家是籬落村的表率,不能讓外人看的心寒。」這是老爸要自己回家參加葬禮時說的,她不傻,得到本村村民的支援,就等於多擁有一點公司股份。

    沒有股份就沒有錢,沒有錢就失去了一切。她可不想過從前的窮日子,所以只好乖乖的回到這個鳥不拉屎、遠離外界的鬼村子

    沒有路燈的院落裏,只有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有著微弱的燈光。手機快沒電了,手電筒功能也略微微弱下來,黎莉抬起頭來看了看天,她討厭自己出生的村子,就連籬落村上空遍佈繁星的夜幕也連帶一起覺得厭惡。

  「算了,總之都出來了,乾脆回家睡一覺吧。」黎莉自言自語,葬禮很沒意思,而且黎諾依身邊的小白臉讓人恨得牙癢癢的。不知道自己的堂妹從哪找來那麼個帥氣的混蛋,自己出去後已包養一個,絕對不能讓那死婆娘給占了上風!

    她的家在大宅南邊,要回去只能順著大路走個對穿,嬌生慣養許多年的黎莉很久沒走過那麼遠的距離,一路都罵罵咧咧的。

    走了不知有多久,不遠處居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是個女人,燦爛的星光下隱約能看出她穿著綠色的褲子和紅色的襖子,打扮的十分土氣。

    「這女人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見到過?」老實話,一個人走在黑漆漆的路上確實有些令人心悸。黎莉覺得有個人陪著也不是件壞事,沒多想,加快了腳步就想追過去。

    奇怪的是,那女人走路邁開的步伐不緊不慢的,應該速度不快,可自己都幾乎小跑起來,她倆之間的直線距離卻似乎並沒有減少。

    「喂,前面的那個女人,你給我等等。」她不悅的喊出聲來。

    那土氣的女人真的停住了腳步,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貌似在等她。

    這女人還算上道,就是穿得有些土氣,改天找幾件不要的衣服丟給她穿,當是賞賜了。黎莉十分滿意,她感覺自尊心得到了滿足。

    隨著距離靠近,那女人的許多細節更多的映入了眼中。那身打扮很刺眼,總給她一個熟悉的感覺,難道是在什麼地方見到過。

    黎莉想不起來乾脆將疑惑直接丟開了。她打量著靜靜站立的女人,可只能看到背面。女人紮著和黑夜一般漆黑的麻花辮,幾乎和夜色融為了一體,女人的身材不錯,就是衣褲十分單薄。

    就如同,就如同直接畫上去的一般。

    黎莉突然感覺自己全身發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冒了上來。

    她終於知道哪里不對了,離她不遠的那個穿著綠色褲子、紅色襖子的女人,根本就是擺在老頭子院裏的紙紮人。

    可紙紮人怎麼會走路?明明看到它在路上走的,難道那女人,只是穿的和紙紮人相似而已?完全是自己多心了?還是說,有人在整她!

    如果真有人整她,想要下自己出糗,這種事絕對不能讓對方得逞。

    黎莉雖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兒,但是理性思維還是有的。她強忍的恐懼向前走了幾步,想把十多米外的女人看清楚。

    就在這時,女人猛地轉過了頭。手機的電筒光芒正好照在了女人臉上。

    媽呀!那張臉所有的五官都是用墨水畫上去的,雖然畫得唯妙唯肖。不過由於夜晚冰冷露水原因,眼睛眉毛鼻子上的墨水已經暈開,形成了一點點的黑斑。

    黑斑讓女人臉上的模樣變得極為猙獰恐怖。

    紙紮人!果然是紙紮人!不遠處的紙紮人臉上,黎莉竟然能清楚的看到寫著一個「二」字。那是陰陽為了不弄混祭品而標注的記號。「二」這個標記代表的正是自己家送來的。

    眼前的這個紙紮人,居然是她家買的。

    怎麼回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黎莉被嚇得全身打顫,混亂的腦袋還沒搞清楚情況,紙紮人已經動了。周圍絲毫風都沒有,可紙紮人依然搖搖晃晃的朝著她緩慢移動過來。

    真的是老鬼來討命了?我還沒享受夠,還不想死!黎莉轉身就朝著來的方向逃去。



第十一章 人禍

    生與死的界限,其實很簡單,一點都不複雜。人和紙人,雖然有著生命與非生命上本質區別,可在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生與死的一種界定而已。

    現在死物活了過來,追起了活物。

    黎莉嚇得膽都快破了,她覺得自己跑得很快,可後邊追的紙紮人一晃一晃的,看似緩慢,但卻牢牢的跟著她。僵硬的行動方式看不出究竟會什麼移動,可它偏偏顛覆了世界的常理,在無風的環境下行動自如。

    許多年沒有像今晚這樣拼命的跑動過,酒、色、嗑毒過度的黎莉感覺自己的肺部像是要爆了似的,就連喘氣都喘息不過來,但是不跑下去究竟會變成怎樣的結果?沒有人知道,未知的東西才是最可怕的,所以她不得不跑。

    紙紮人彷佛認定了她似的,依然跟著。輕飄飄的紙質身軀,陰森森的錯亂表情,一切的一切都在撥動黎莉緊張的神經。

    終於來到了黎家大宅中央位置,水池就近在眼前,而水池的不遠處便是停車場。黎莉在危機之下,慌亂的腦袋總算清醒了點。自己的車就在停車場,鑰匙就在手袋中,開車的話,那個紙紮人肯定沒辦法追上來!

    沒有絲毫猶豫,她向右轉,朝著停車場跑去。紙紮人和她有著一段不短的距離,這段距離足夠她達到目的了。

    就在她偶然轉過頭看追來的紙紮人還有多遠時,一件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身後的紙紮人,不知何時變成了兩個。穿著綠褲子紅襖子的女人身旁,又多了個穿著綠褲白衣裳的男子。一樣的面無表情,一樣的用墨水畫上去的僵硬五官。

    多出來的那個紙紮人,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黎莉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只想活命!而要活命,就只能逃脫兩隻紙紮人的追趕。

    終於進了停車場,自己的那輛黃色藍寶堅尼在望。手忙腳亂的遙控車開門,隨著距離的靠近,無鑰匙點火功能啟動了,車頭發出有力的引擎發動的聲音。

    還好,沒有出現恐怖電影中需要車時點不燃火的經典狗血場景。

    她以為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拉開駕駛座的門,竄了進去。飛快的將門窗鎖好,只見兩個紙紮人已經近在咫尺。

    它們來到了跑車的周圍,黑乎乎的五官貼著窗戶玻璃上往裏邊望。

    黎莉的心臟快得就要超出了負荷,她猛地一踩油門,車身立刻以極快的速度朝前方竄去。輕飄飄的紙紮人被車開走時產生了風壓吹了起來,甩到地上。

    「靠,逃出來了,總算逃出來了。」她見紙紮人被自己丟得沒有了蹤影,這才驚魂未定地用顫抖的手挑出一根菸,塞進了嘴巴裏。

    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亂跳的心臟總算稍微平息了點。

    車外的景色不斷的滑過,雙行道在眼前不斷地筆直延伸。開了大約有五六分鐘,黎莉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打了個冷顫。奇怪了,黎家大宅雖然大,可開了那麼久,為什麼還沒到大門口?

    沒道理啊,現在車速都快要八十了!

    猛地有一個巨大黑影在車頭前突然出現了。黎莉張大嘴巴,點燃的煙從雙唇間掉在了大腿上也絲毫不顧。

    空寂的黑暗大地,只剩下了一聲長長的?車聲。

    靈堂這邊,打麻將的依然在打麻將,只有黎莉的男友恢復後,驚恐的黎我遠遠的。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突然問:「那個,莉莉撒個尿怎麼還沒有回來?」

    「她大概甩了你,自己回去睡了吧。」黎嘉滿不在乎的回答。

    「那個女人,確實很有可能這麼做。」黎元也附和的點頭。對於自己那位堂姊的德性,所有人都很清楚。

時間慢慢推移,靈堂牆上的鐘指過了四點。一股莫名奇妙的困一開始縈繞在了周圍,打麻將的四個人也撐不住了,眼皮子開始不斷的往下滑。

    坐對面的雙胞胎本來就很無聊,早就耷拉在椅子上熟睡過去。

    「怎麼那麼困?」八仙桌上的四個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哈欠,剛說完這句話,人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真的是很困,奇怪了。」黎諾依也覺得頭昏,她整個人縮進我懷裏,找到個最舒服的地方也熟睡過去。

    我雖然腦袋脹得厲害,可稍微還能保持清醒。轉頭看看屋子裏的狀況,除了離開的黎莉外,靈堂中還剩下九個人。只不過這九個人中有八個已經埋頭昏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每過一秒,昏沉沉的感覺越發地嚴重。難道是屋裏缺氧?我警覺的判斷著,畢竟現在的情況十分詭異。熬夜對我而言不算什麼,身體也不覺得累,那股想睡的感覺卻老是莫名奇妙的出現在腦海裏,控制著腦神經沉眠。

    我用力撐開眼皮,望向引魂燈。引魂燈的燈芯燒得正燦爛,就在這時,不知是否錯覺,一陣異響從棺材裏唐突地冒了出來。隨後有個黑影從棺材中緩慢的升起!

    視網膜上的景象在向大腦報警,可大腦卻絲毫沒辦法控制身體。突然有一陣無法抵禦的疲倦感襲來,我也睡了過去。

    再睡著的前一秒,我清楚的看到。引魂燈,再次熄滅了。

    等醒來時,牆上掛鐘的指標指到了六點五十的位置。

    我輕輕的搖晃著酸痛的脖子,拍了拍黎諾依的柔嫩小臉,「喂,醒一醒。」

    懷裏的她含糊的說了幾句夢話,像小貓似的用腦袋往深處拱了拱,一副舒服滿足的模樣,「阿夜,別吵。人家好困!」

    漂亮女孩撒嬌的模樣確實容易讓人心軟,不過現在畢竟是非常時刻。昏睡前的一幕還清晰地印在腦皮層上,容不得我猶豫。

    於是我大喊了一聲:「醒一醒,都給我醒過來!」

    聲音回蕩在只有三十多平方米的老舊桃屋中,驚得裏邊正做夢的人渾身一顫。我滿意的點點頭,叫喊的教果不錯,已經陸續有人揉著眼睛抬起了頭。

    也許是因為有我在身旁的緣故,黎諾依失去了往日的機警。她是最後一個清醒過來的,眨巴著眼睛,還賴在我還裏不願意動,眼睛雖然是睜開了,可眼神還迷茫的很,「這是怎麼回事,我什麼時候睡著的?」

    「啊!」隨著一聲刺耳尖叫,屋裏的人下意識向聲音的來源看去,這一看之下全都不由得到抽了一口冷氣。

    只見黎元滿臉驚恐,她一邊不斷地發出尖叫,一邊拼命甩腿。而他的右腳踝上,赫然有一隻慘白的手緊緊地拽著。

    「是爺爺的屍體!」黎諾依驚訝地喊了出來。

    原本應該安靜躺在棺材中的屍體,不知從何時爬了出來。從棺材到黎元的直線距離上,有一條噁心黏稠的體液形成的痕跡,就如同蝸牛爬過的地方似的,那條痕跡不但呈現一種無法形容的顏色,而且帶著腐屍特有的惡臭味。

    眼前的景象就像黎老爺子的屍體用整夜的時間,緩慢爬出棺材,抓住了黎元的腳。可屍體怎麼會動呢?

    我下意識的瞟了一眼棺材下的引魂燈,果然,燈芯黑黑的,早已經熄滅了!

    黎老爺子的手拽得很緊,不論黎元如何拼命,都沒辦法擺脫屍體的手。房間裏剩下的人嚇得夠嗆,本來關係就不好,現在更是乾脆明哲保身,躲他遠遠的。

    「死老頭子,生前我就看你不順眼了,死了還要整我!」黎元快要被嚇破了膽,他一邊嘴硬一邊從兜裏掏出一把匕首,在屍體的手上撬了起來。

黎老爺子乾枯的屍手如爪子一般合攏,不過還是禁不起金屬的撬動,開始稍微鬆開了點。

    「爺爺!混蛋,你這個混蛋。不准對爺爺的屍體不敬!」黎諾依雖然感覺氣氛怪異,可見到從小疼愛她的爺爺就連死,屍體都要遭到摧殘,立刻憤怒起來。

    「臭婊子,被抓住腳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當然可以坐那說風涼話了!」黎元害怕我們去阻止,乾脆一不作二不休,用匕首把屍體的五根指頭都統統割斷。腳步總算自由了,他揉著腳,臉色十分不好看,被抓住的地方已經變成了青烏色,一接觸就感覺很痛。

    黎諾依憤憤的想要過去教訓自己的堂兄,被我一把給攔住。

    「阿夜,你幹嘛欄我!」她想要甩開我的手,「我要過去把那混帳傢伙揍一頓,他居然把爺爺的手指給割掉了!」

    「你冷靜一點,仔細看看周圍,不覺得很不對勁嗎?」我壓低了聲音。

    黎諾依一愣,視線掃過整個堂屋。對面的掛鐘一點一點的流逝著時間,爺爺的屍體趴在八仙桌前。棺材下的引魂燈滅掉了。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更古怪的發現。

    「沒覺得有多奇怪啊!」她見我表情嚴肅,不由得也小心翼翼起來。

    我指了指黎雙和黎賀,「你看那對雙胞胎。」

    只見那對小姑姑家的孩子,不論屋裏有多吵,始終還是保持著熟睡的模樣。這太不正常了。所有人都在我的提示下,也發現了這個異樣的地方。

    黎嘉顯然很害怕,他用力咽下嘴裏的口水,慢慢的走到雙胞胎前,輕輕的推了推他倆,並喊道:「兩個小王八蛋,快醒一下。」

    隨著他手的用力,相互支撐的雙胞胎身體被打破了平衡,如多米諾骨牌般向地上倒去。黎嘉驚呆了,麻木的看著自己的手。

    我默不作聲的走過去,在兩兄弟的身體上檢查了一番。身軀還是溫熱的,不過心臟沒有跳動也失去了脈搏。從外邊上看,找不到死因,而且臉部表情也沒有驚慌的神色,彷佛就那樣睡著睡著,生命就消逝了。

    「兩個都死了!」我沉聲道。

    「怎麼可能!」黎嘉茫然的喃喃自語。

    黎元霎時間臉色也變得慘白,「難道真的是破壞了葬禮規矩的原因?黎莉擅自打開了門,引魂燈也滅了!不行,要早點出去把事情告訴給老爸老媽知道,問一問陰陽有沒破解的辦法!」

    「不行,不能告訴他們。」黎嘉雖然被嚇得不輕,可不知為何冒出了這一句。

    「為什麼!」黎元大惑不解。這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一個弄不好就會沒命。

    「股份。」黎嘉是個人物,短短的時間已經鎮定了下來,「如果被他們知道了,我們手中少得可憐的股份會變成怎樣?」

    黎元眨巴了下眼睛,突然明白了,「二伯父早就想找個藉口,把股份全都集中到自己手裏。如果真被他們知道了,根據家規,一定是懲罰很重。我們的老子雖然有連帶責任,會少少的付出一些股份,但我們的股份肯定會被充公的。」

    屋裏沒人是傻子,股份代表著每年的收益,而收益代表著錢。

    沒有錢的生活,對紈褲子弟而言是致命的,那種生活,比死更痛苦。特別是黎嘉,他的父母還在監獄裏,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來,所有的股份自然轉到了他名下。

    如果東窗事發了,股票絕對會一絲不剩的被最近趾高氣揚的二伯父借題發揮,名義上是沒收充公,可充公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仔細想一想,這世界上哪有什麼鬼神。」黎嘉為自己的行為找了個很好的藉口,「黎雙和黎賀自從六年前開始就患上了心臟病,說不定剛才看到屍體抓住了梨元的腿,被不小心嚇死了。」

   「至於屍體為什麼會爬出來,哼哼,希望不是某些人搞的鬼。」他的眼睛裏射出一絲危險的光芒,下意識的看了我和黎諾依一眼。

    這個行動顯然誤導了黎元,他的臉色陰晴不定,「這樣一說,也對。確實不能讓上一輩知道。說不定只是巧合或者某些人的惡作劇,為這點小事失去股份,太不值得了。」

    「不錯。按理說是黎莉破壞了規矩,要死也是她先死,怎麼會死掉的反而是雙胞胎堂弟呢,這簡直就說不過去。」

    「等下我們去查查看,如果她還活著,發生在房裏的事情恐怕就是事出有因了。」黎嘉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推理很值得信任,就連他自己都相信了。這傢伙和黎元認定了我和黎諾依在搞鬼,「不管怎樣,還有幾分鐘陰陽就會來開門。大家先把屋子裏恢復原樣!」

    他的視線移個一個的掃過屋裏的眾人,突然皺了下眉頭。屋子裏本來有十個人,走了一個,死了兩個,還剩下七個。七個中有兩人是自己和黎元帶來的,她們當然不會走漏消息。黎莉的男友可以軟禁起來,但是那兩個人怎麼辦?

    黎嘉一眨不眨的看著我,正想著怎麼解決我和黎諾依。我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站起來,用打火機點起引魂燈,「要準備就快點,你們的親戚這會兒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黎嘉和黎元詫異的看著我的行動,他們搞不懂我為什麼要幫忙,甚至就連黎諾依也不明白。只不過出於對我的信任,她默默的坐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保持著神秘的微笑,大腦深處卻絲毫不輕鬆。對這個籬落村,我越來越搞不懂了。既然搞不懂,那就先配合他倆。總之他們的計畫和自己沒有任何衝突,或許還能更清晰的將村中神秘詭異之處險露出來。

    一直以來自己都很清楚,黎諾依身上的詛咒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越是不發作,便越是危險。狐家的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黎嘉還有大把的人能死。如果詛咒是出於同一種方式以及來源的話,很有可能會因此而分流。

    我從來都不是個善良的人,有一個能讓黎諾依暫時保命的方法,我當然樂意去做。何況,黎家,我很討厭。

    這一次打火機很快就將引魂燈點亮了。黎諾依的兩位堂兄看不懂我,認為我的笑高深莫測,但時間不允許他倆遲疑。

    「哼,裝模作樣!」黎元小聲的罵了一句,他吩咐兩個外人扶著雙胞胎,一旦陰陽進來就將他倆扶出去。兩個女孩害怕得全身發抖,畢竟要扶著屍體,而且那屍體還不是自己的熟人,普通人都會被嚇得不輕。

    「回城裏後,想要什麼,開口,不論是鑽石、高檔皮包,我都買給你們。」黎嘉看到女孩顫顫巍巍的模樣,許諾道:「不過等下要保持鎮定,不能被人看出破綻。否則,老子讓你們家破人亡!」

    給了個甜棗又被打了一棒,女孩們在誘惑與威脅下咬咬牙,一人扶著一具屍體,柔嫩的雙臂抱住屍體的胳膊,保持著屍體的平衡。

    而黎元也將離老爺子的屍體連帶割下的指頭台進了棺材中,又把遮臉布給它蓋上。

    很快屋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復原了,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疑點。

    七點整,陰陽推開了房門。一連串黎家親屬走了進來。

    黎嘉和黎元臉色正常的和自己的親戚說了些屁話,然後一左一右的幫著兩女扶起黎雙和黎賀的屍體向外走,「兩個堂弟昨晚勞累過度,恐怕有點中暑了。我們準備帶他倆去村裏的醫院看看。」

    親戚們十分詫異,黎家二伯父甚至摸了摸腦袋,「這些傢伙什麼時候感情變那麼好的?」

    走出了老爺子舊宅,到了中央水池附近,兩股勢力就涇渭分明的準備分道揚鑣。黎嘉等人朝右走,我們自然是回帳篷處。

    黎元看了我一眼,威脅道:「小白臉,你小子可別亂說,這件事暴露了,我絕對會把你弄得生不如死!」

    我懶得理會他,和黎諾依漸漸遠去。

    「呸,什麼玩意兒!」黎元沖我倆的背影吐了灘唾液,也跟著自己的大堂哥離開了。

    我和黎諾依一路都有些沉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知道我有自己的打算,並沒如好其寶寶般的多問。只是走在我身旁,挽著我的胳膊。

    「餓了吧?」快要走到紮營的樹林時,她突然問。

    「確實有點!」我摸了摸肚子。

    她神秘的笑起來:「今天我們可有的吃了,烤小鳥要不要?」

    「哪里來的小鳥?」我被她這句摸不著頭腦的話問得一愣。

    「這裏!」她雀躍的從不遠處的地上撿起了一隻死掉的小鳥。

    我仔細觀察了下,是麻雀。剛死了沒多久,身上也沒傷痕,而且看皮膚顏色,並非是死於中毒。這樣的死鳥如果多幾隻的話,確實很適合燒烤。

    越野車上有無煙炭,用來燒烤很不錯。昨晚又驚又怕又累,短短的一夜彷佛漫長的一年似的。看來真的需要讓腦袋鬆弛一下,燒烤,是個很不錯的減壓方式。

    不知為何,地上的死麻雀有些多,沒過幾分鐘,我倆就已經收穫十多隻。

    由於分散了注意力,精神好了許多。我和黎諾依拋開煩惱,樂呵呵的抱著一堆準備用來燒烤的麻雀屍體走進了林子中。

    「這,這是怎麼回事!」剛接觸到林中的景象,我倆整個人都呆住了,手中的麻雀無力的滑落,全都掉在了地上。

    只見整個林子裏,密密麻麻的全是麻雀。麻雀,變成了屍體,冰冷的躺在地上,掛在枝頭。一眼望去,根本就看不到盡頭。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第十二章 尾女祭祀

    「怎麼會有那麼多麻雀屍體?農藥中毒了嗎?」黎諾依傻傻的,花了好幾分鐘才反應過來。

    她喃喃道:「不對啊,籬落村只種籬落,而籬落從來就不用農藥。要是有人下毒的話,要多大的面積才能毒死那麼多麻雀啊!」

    「沒有中毒。」我再次撿起一隻麻雀,檢查後判斷道:「我只知道大雷雨天氣,會讓樹上的麻雀被雷聲嚇死。這也是諺語『嚇破麻雀膽』的來源。可昨晚天氣好得很,並沒有雷雨天氣。」

    我倆百思不得其解,滿林子的麻雀屍體透著絲絲詭異。林中的生物鴉雀無聲,這在大白天很不正常。

    「你說,會不會是詛咒?昨晚爺爺的引魂燈熄滅了,那個,所以……」黎諾依想到了什麼,開口道。她流露出強烈的恐懼。

    「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這個地方肯定不適合紮營了,我們換個位置吧。」我無法解釋麻雀的死因,心底也隱隱覺得,有可能是籬落村的某種神秘力量在作祟。

    「嗯!」黎諾依點頭。

    我倆利索的將埋在麻雀堆裏的野營用具收拾好,丟進了停車場的越野車內。

    「我心裏不踏實,阿夜,我們回爺爺的院子看看。」黎諾依拉了我一把,猶豫地又道。

    「也好,我正準備去靈堂裏查查看有沒有遺漏掉的細節。」我同意了。

    兩人隨即又朝著老舊宅院走去。

    還沒等進入院子裏,就聽到一陣尖叫聲響了起來,院子裏鬧哄哄的,惶恐的叫聲此起彼伏的響個不停。

    「出事了?」我和黎諾依對視一眼,飛快的朝著院落裏跑去。只見院裏忙著燒菜做露天飯的廚師和打雜人員雞飛狗跳第不知道在幹嘛。

    就在我正迷惑的時候,黎諾依也驚恐的叫出了聲。

    隨著她的惶恐,一隻沒有頭,趴光了毛的雞跑了過來。它居然正活蹦亂跳的在院子裏到處竄著。

    那只雞生前應該是公的,肚子很大,白森森的肉露在外邊,頭被摘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長脖子,血不斷地從脖子處湧出來。

    剛才有上萬的麻雀莫名死亡,現在又有本應死掉的雞雄赳赳的到處跑……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了,這個籬落村,怪異的現象越來越多,只不過隔了一天而已,就彷佛到了一個有著另外規則的世界。

    全院子的人都被嚇得不輕。

    黎諾依恐懼的緊緊抱著我的胳膊,「阿夜,死雞怎麼會滿院子的跑?」

    「或許是因為反射神經吧,失去了腦袋,有些動物還是會活一段時間的。」我滿臉呆滯的說,其實那番鬼話自己也不信。

    確實有動物能在失去腦袋的情況下存活很短的時間,可絕對不是禽類或哺乳類。失去了大腦的禽類或哺乳類,就算有再強悍的生命力,也頂多時不時的抽搐幾下而已。

    已經數分鐘過去了,一團本應死去的雞肉還在院子裏大鬧。本村人有的很迷信,聯想到狐家最近的神秘死亡,乾脆跪在地上禱告列祖列宗保佑。

    亂哄哄的院子每個人都在惶恐不安。就在這時,籬落村的陰陽走了進來,他看到裏邊的景象頓時臉色大變,冷哼一聲,幾步走到亂竄的拔毛雞面前,抓住它的腿,將它到提了起來:「事情,看來有些不對勁。」

    黎家二伯父作為黎家現在的最長者,自然要跟在陰陽身後。他看到了死雞亂竄這一幕,嚇得夠嗆。

    「陰陽,這,這會不會是狐家的詛咒,跑黎家來了?」

    陰陽的表情陰晴不定,「不知道,村裏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我要回去查歷代陰陽的手劄,看看歷史上有沒有類似的狀況。不過,黎老爺子的喪事,肯定出了問題。」

「怎麼會!難道我們也會和狐家人一樣,全部都莫名奇妙的死掉?」二伯父腿一軟,險些沒倒在地上。

    「具體是哪里出了問題,應該如何補救,我現在也說不準。」陰陽歎了口氣,頭痛道:「今晚先繼續按照規矩守夜吧,我趕緊查查以前的手劄,看有沒有希望能化解。」

    這一番放在外界明顯是騙子宰肥羊的話,在現下聽在了我耳朵裏,味道全都變了,我根本生不出嘲笑愚昧的思維。迷信在相當一部份地區都是因為落後造成的,科技不發達的人會將大自然的許多現象看做事鬼神作祟。

    可現在籬落村發生的事情,沒有一件不超自然。我自己幾乎都要相信陰陽的鬼話了,更何況處於恐慌中的黎家遺老遺少。

    黎諾依覺得自從回老家後,一直都有種無力感。不是身體上而是感覺自己的力量無法對抗離奇出現的詛咒。

    她弱弱的將柔軟身軀靠在我身上,輕聲道:「阿夜,籬落村裏蔓延的詛咒到底是什麼?我越來越糊塗了。」

    「別想那麼多,會搞請楚的。」我摟了摟她的肩膀。

    「可我不想把你一起給扯進去!」她抬起頭。

    「我已經被捲進來了。」

    「對不起,是我任性,一定要你來冒充我未婚夫的。」黎諾依的語氣很是低沉,「但你能來,我真的好高興。」

    「其實我更想知道你和守護女達成了什麼交易。」我想打趣,卻沒成功。

    「我死之前,一定會告訴你。」她搖了搖頭,語氣突然堅定起來:「阿夜,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先別問,總之你一定要答應我。」她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淚光,「只是個小小的要求罷了,請你一定要滿足我。這輩子,我就只求你這件事了。」

    看著她惶恐認真的表情,我終於點了點頭,「好吧,我答應你。」

    「謝謝。」她釋然的笑了出來,「不論籬落村出了什麼事情,死了多少人。就算我死了,也不許報仇。畢竟是超自然的東西,誰知道你會不會也被詛咒呢,感覺到危險,請你拋下我,逃!」

    我剛要搖頭,她已經用食指點在了我的嘴唇上,「你剛才已經答應了我,男子和大丈夫,說話要算話。」

    黎諾依抹掉眼角的淚,拉著我朝外走,「好了,不說這些傷感的東西了,弄得像言情話劇似的。我們到村子裏走走,順便重新找個地方紮營。」

    就在這時,遠處的大門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響聲。院子裏所有人都被驚動了,人們剛在死雞亂跑的騷動中平靜下來,聽到有事發生,一古腦的朝著大門處湧去。

    突發狀況打斷了黎諾依和我的交流,讓我暗自松了一口氣。自己的感情其實很脆弱,看似堅強的外表,其實只有薄薄的一層殼。

    雖然見慣了生離死別,可依然害怕熟悉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的場景。黎諾依剛才的話實在太悲涼絕望,令我心中非常難受。

    跟在人潮裏來到了大門前,只見整扇大門都被撞得扭曲了。而始作俑者是一輛黃色的藍寶堅尼跑車。不知道用多快的速度撞在了厚厚的門上,車頭幾乎已經撞毀,就連一扇兩米多長的磚砌牆壁也被撞塌,整個砸在了車頂

    就算裏邊的人沒有在第一次撞擊中死掉,估計現在也被牆給壓塌了!

    「是我女兒的車!」二伯父眼珠子都要凸了出來,「快救人!」

    眾人搬開了車頂上的磚塊,車頂果然已經砸塌陷下去,順著破損的窗戶能夠看到七孔流血著黎莉。

    有人過去搭了搭她的脈搏,搖頭道:「死了。」

我自己觀察了一下,黎莉死前滿臉都是詫異恐懼的表情,似乎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

    「阿夜,你看。」黎諾依拉的拉我的手,指著車子不遠處被牆磚掩蓋的一角。那個角落裏壓著些什麼東西,像是穿著綠褲紅衣裳的女人。。

    我連忙走上去撥開壓住她的幾塊磚頭,這才發現那並不是人,也不止一個。是兩個紙紮人,一男一女,僵硬的表情讓人很是毛骨悚然。臉上還畫著一個「二」的記號。

    「這是二伯父家送來的紙紮人,怎麼會在這裏?」黎諾依呆了呆,「昨天我明明看到它們還在爺爺的院子中擺著的。」

    「誰知道,肯定不是黎莉昨晚臨走時帶上的。」

    我也沒辦法解釋紙紮人為何出現在大門口,只是覺得黎莉臨死前的神情彷佛在說明些什麼,她車速那麼快,難道是在逃?可昨晚她很早就離開了桃屋,這麼長一段時間沒有出現過。等再次看到她時,她的車撞上了大門,她的人已經死了。

    這真的又正常嗎?

    很不正常吧!

    「我女兒,死,死了!」二伯父哭天喊地的跪在地上。

    由於女兒的死亡,黎家二伯父極為悲痛,痛苦的一把抓住了陰陽的領口,「這是怎麼回事,我女兒為什麼會在大白天撞到大門上?不要騙我,狐家的詛咒是不是已經傳到了黎家來了!」

    黎嘉和黎元也混在人群裏,看到自己堂姊的慘死,兩人同時都嚇得面無人色。

    陰陽還算鎮定,「照剛才說的去做,今晚繼續按規矩守靈,我去查歷代手劄找出化解辦法。你們,都不希望死吧?」

    黎家遺老遺少全都臉色惶恐,無奈之下也只好如此了。

    白天剩下的時間幸好也沒有出過其他怪異現象,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到了晚上,黎家第一代走進了桃屋守夜。剩下的人快速地散去。

    我和黎諾依找了好幾個樹林,無一例外的發現全部片不了麻雀的屍體,更奇怪的是,不熱的天氣,短短的不到八個小時,麻雀的屍體竟然發出了驚人的屍臭,臭不可聞。

    我倆沒辦法,只好將越野車開到比較空曠的地方,鎖住車門,打開空調湊合著過了一夜。那股惡臭別人也聞到了,但是大家都刻意地忽略掉,保持著沉默。

    第二天一早,大約七點四十五左右,就有村人敲了敲車的窗戶,將折騰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睡著的我倆吵醒了。

    「陰陽要所有人都到黎家老宅門口**,快點,有緊急事情。」那人通知道。

    於是我和黎諾依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趕去了黎老爺子的舊宅前。到的時候已經有許多人圍攏了,不光是黎家人,就連整個籬落村的村民都到齊了。

    「事情很糟糕。」陰陽見人來得差不多,開口道:「我查了歷代的手劄,發現村裏的禁忌已經數次沒有被遵守,所以才會出現詛咒。」

    「許多籬落村剛死的人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報復起自己的血親來。如果不解決,不要說黎家,就連和他們沒有血緣關係的所有籬落村人,都會死掉。」

    看著下邊被嚇得一言不敢發的黎家以及村民,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了化解的方法,「還好事情發現得即時。補救的辦法也不是很難,那就是趁早埋葬黎老爺子的屍骨,然後用尾女獻祭!」

    「尾女?獻祭?」我和黎諾依頓時呆住了,心理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村人中也是一片騷動,亂糟糟起來。

    「安靜。獻祭是唯一的辦法。」陰陽眯著眼睛指向黎諾依,「這個女孩是黎家最先選出來的尾女。根據手劄,獻祭用的尾女不同於送葬的尾女,她們必須要是二十二歲以下,並同時擁有黎家以及狐家的血脈。現在的情況下,唯一符合條件的,也只剩下她而已。」

「可,可也用不著獻祭吧。」有個村人弱弱的抗議。

    「那你說個其他的辦法出來?籬落村最近發生的事情大家都清楚,誰想下一個莫名其妙地死掉的,那就站出來。我把她拿去代替黎諾依試試看。」沒等陰陽開腔,黎家二伯父已經激動的大喊起來。

    既能除掉公司股權最多的人,又能消除詛咒,拯救自己的小命,這簡直就是一箭三雕的絕好狀況,他可不願意這種好事溜走,而黎家所有人,恐怕也對此事喜聞樂見。

    關係到了自己的生死,所有人頓時都不敢再開口。

    「獻祭是怎麼回是?」我急迫地問。

    黎諾依滿臉煞白,「我不知道,從來就沒聽說過。我只曉得尾女會坐在棺材上送葬,陪葬這個名詞,還是第一次聽。總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

    「靠,看周圍人的表情也知道不是好事,看來要拼命了。」我的手悄悄地伸進了衣兜裏,準備把手槍給掏出來。

    突然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打在了我的腳邊。

    村人和我同時被嚇了一大跳。

    吳盛澤手裏握了一把冒著青煙的獵槍從我身後走了出來,他臉上哪還有那股忠厚老實勁,「不要動,把手舉起來。你,給我去搜身,把他身上那把槍給拿出來。」

    他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我,吩咐身旁的一個男人。

    我乖乖的舉起手,任那傢伙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陣。

    「哥,我什麼都沒找到。」他無奈的攤了攤手。

    「肯定在他身上,只是藏得很隱密罷了。把他的外衣脫掉。」吳盛澤判斷著。

    他手下乾脆的將外套從我身上拉下來,套在了自己身上,「切,這小子穿的還是名牌,果然當小白臉划算,來錢比種田容易。」

    陰陽見我被制服了,當即不再猶豫,「男的給我抓起來。把尾女綁在棺材上!」

    黎諾依和我都被抓住了,被繩索一圈一圈的綁成了粽子。村人將黎老爺子的屍體塞進棺材裏,用棺材釘封死,又將燃燒的引魂燈放在棺材蓋上,這才抬了起來。

    人類在很多時候,其實都是以一種瘋狂的生物,為了活命,他們能毫不猶豫的犧牲別人的命,雖然這一劣根性從本質上來講,也是一種物競天擇,可如今身陷囹圄的是自己,當然是感覺到了另一番滋味。

    我被綁在抬棺材的轎子旁,和棺材上,引魂燈的黎諾依離得不遠。她美麗的大眼睛看著我,突然喊的一句讓我差些跌倒的話,「我和未婚夫什麼都做過,早就不是處女了。拿我獻祭有個屁用!」

    又是這句謊話,實在令人汗顏啊。

    但話立刻引起了效果,有的村人的確懷疑起來,「不純潔的女性也能獻祭嗎?據那些電影電視上說,獻祭用的供品都應該很純潔才對。」

    陰陽不緊不慢的回答:「歷代籬落村陰陽的手劄都沒有提到過獻祭用的尾女需不需要是處女,既然提都沒提,肯定是無所謂的。早點走吧,天黑了就不妙了!」

    黎諾依十分的不甘心,「把我獻祭了也行,先把阿夜給放了。又不關他屁事情,難道還要把我跟他一起拿去當祭品?」

    「你當我們都是傻的,放了那小子,他出去報警怎麼辦?」二伯父冷哼著,「放心,你死後我們自然會處理掉他,不會讓他太痛苦!」

    「混蛋,你們這群……」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二伯父打斷了,「哪來那麼多廢話,聽得人耳朵痛。你去把她嘴巴給堵住。」

    他身旁的黎元幸災樂禍地走了過去,一邊用爛不塞住黎諾依的嘴,一邊還得意的小聲說:「本來這次為了對付你,我已經準備了殺招。看來現在不需要了。我的好堂妹,你走好。逢年過節,我還是會偶爾緬懷你的。」

黎諾依憤怒的看著他,如果眼神能殺人,早就能將他殺掉成千上萬次。

    看著她憤恨的模樣,我悄聲道:「節省點體力,說不定還有機會翻盤。」

    她全身一顫,苦笑著放鬆下來。

    抬著棺材的村民在陰陽的帶領下,一直沿著坡道向上走,穿過了龐大的黎家宅院,向後山走去。以前曾經提及過,籬落村都是個淺丘,黎家的房子就修閑在那淺丘的最頂部,可越是往前走,我剛入村的觀察完全被推翻了。

    翻過黎家大宅,淺丘還有上坡,這是一條十分荒蕪的地方,眼前竟然出現了個一望無際的水塘。水塘附近荒草叢生,蘆葦花開滿了眼眸所及之處,一陣風吹過,如蒲公英般的蘆葦種子飛了起來,鋪天蓋地,有的落到水中,靜悄悄的飄蕩在水面上,而更多的卻飛到了遠處。

    這個景象,倒是很像黎諾依不久前跟我描述過的某個場景。只是那場景,應該出現在被詛咒拉入的怪異空間中,難道當時的她,就是被拉回了這裏?

    而詛咒的來源,果然是在這附近?

    辛苦的穿過蘆葦地,村民們繼續趕路。終於在不久後,陰陽舉起手來:「到了。」

    根本不用測量,我極目遠望,很輕易地判斷出,其實這個地方才是籬落村真正的頂部,也是淺丘最高的地方。畢竟遠處,能夠鳥瞰到星星點點的房屋以及橫七豎八的籬落田。

    可不知基於哪種原因,在籬落村時,反而看不到這片區域。大自然雖然鬼斧神工,可這片區域卻給了我一種極為不協調的感覺,地面上的荒草覆蓋了所有的表層,可從佈局上依然能依稀看出,這裏有人為填充過的痕跡。

    不,不光是如此。

    我很有些驚訝,自己竟然還能找到些古代風水師的干預痕跡。難道,這整個淺丘都是個古墓?不,絕對不可能!不要說古代生產力不發達,光是要在深山裏挖掘出如此龐大的墓地,肯定需要舉國之力。

    就算是放在有重型挖掘機的現在,也不是件容易的工程。

    在淺丘的最頂端,有一個兩米多寬的大洞,那的洞陰冷刺骨,站在旁邊一小會兒就會凍到嘴皮發紫。

    陰陽顯然對這個地方很恐懼,而村人們甚至黎家人,似乎根本不知道這片區域的存在,有的人嘖嘖稱奇,有的人無比惶恐。

    「把尾女和棺材一起丟進洞裏。」陰陽很想快點離開,當下命令道。

    愚昧的村民忠實的執行起來,他們將我從棺材旁拉開,然後把綁在棺材上的黎諾依綁得更緊,然後一點一點地將棺財朝著深邃的洞口推去。

    我一聲不哼地冷眼看著,默默地算計時間。身旁有個吳盛澤盯住,槍也在外套中,就算我弄開了身上的繩子也逃不掉,恐怕棺材掉下去的時候,就是我倆的死期。

    但是,還有機會,只是那個機會只能賭。賭贏了有活命的可能,賭不贏,就是死!

    淺丘上的那詭異洞口十分古怪,它周圍五米範圍裏沒有一株草能夠生存,棺材在漆黑的碎石地面上被推動,發出了令人牙齦發癢的刺耳聲響,它一寸一寸的無限接進洞口,然後超過,半口棺材懸在了洞中央。

    後邊的村民使勁一推,棺材失去了平衡,搖搖晃晃的就要掉了下去。

    機會來了!

    我用力踹開抓住自己的兩個心不在焉的男人,拼命的朝著棺材的方向跑。

    只有五米而已,在沒有人反應過來的情況下,我跳了起來,和黎諾依緊緊地貼到了一起。

    棺材失衡的情況更嚴重了,眼看著我倆都要掉了下去。

    「糟糕,快把那男孩抓回來!絕對不能讓他和尾女一起掉下去!」陰陽臉色大變。

    「晚了。」我大笑一聲,用雙腿夾緊棺材,然後用力一坐。

    棺材,我,黎諾依隨即掉入了黑漆漆的洞口。轉眼間再也找不到了痕跡!



尾聲

    有人常說事實通常都有出人意料的結果,可我不如此認為。所謂出人意料,無非兩個結果,一個朝著好方向,一個走向壞方向。

    好的結果,通常是給有準備的人。

    我從洞口旁細微的風水痕跡判斷出,底下肯定有個人為的遺跡,而且那個遺跡距離洞口並不會很深,至少運氣好的話,很有可能不會死人。

    黎諾依和我的運氣都很好,我們不但沒有死,甚至都沒有受嚴重的傷。

    可沒想到本應該很結實的棺材,一碰到地面就如同朽爛的木頭般,摔得四分五裂。黎老爺子的屍體掉在地上,在我的手機光芒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著,最終變成了一團散發惡臭味的黃水和白生生的骨架。

    這個墓穴居然是個四合院的模樣,佈局跟黎家大宅有些相似。黎諾依驚訝的發現,第一次在電梯中被詛咒拉入的地方,正是這裏!只是當時天空是灰濛濛的,而現在的天空,只剩下了頭頂的灰土。

    四合院中陰森森的,雖然大,卻找不到任何的家俱。

    最終在書房裏,我們找到了一個放置在玉盒中的頭顱。根據經驗,我幾乎不需要判斷都能猜測到,這,恐怕是陳老爺子屍體的一部分。

    籬落村,恐怕又是他的另一個墳塚!而籬落村的人,不過是和沈家同樣的存在。(請見風水)

    他們根本不是因為戰亂或著天災而搬離,他們是陳老爺子頭骨的守墓人。黎家和狐家,可能是守墓人中的管理者。至於歷代陰陽,和籬落村中許多古怪而自相矛盾的祭祀習俗,正是為了抵抗陳老爺子屍骨的能量干擾。

    這個幾百年前的小老頭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他為什麼會分屍?他的屍體為什麼會帶著強大的負面神秘力量?並且每個部分都能影響到周圍的人和生物?

    這個謎題,至今還是我最需要探索的關鍵所在。

    知識是很重要的逃命本錢,每次自己都能在充沛的知識中尋找到逃生的答案。這一次也不例外。我順著風水學的一些因果聯繫,終於從墳墓的另一個出口逃了出去。

    出去前還和黎諾依討論了一會兒,仔細的考慮到多個不需要驚動籬落村民而逃出村落的方法。可真的鑽出了洞穴,偷偷摸摸的回了村中時,才驚然發現,那些提前準備的方法根本不需要用了。

    因為,籬落村中老老少少,所有人,一個不剩,全都死了個精光。

    死亡似乎是突然而至,屍體橫七豎八的倒在田地裏以及房屋中,遍地都是。我略微檢查了一下他們的死亡時間,竟然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果。

    他們的死期,很有可能和我拿走陳老爺子的頭骨的時間相吻合。

    籬落村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是很排外的。村裏的互相通親,每個人多多少少帶著同一種血脈。那種血脈,說不定正是害死他們的元兇。從頭骨中誕生的詛咒,只會尋找擁有那種血脈的人。

    突然想到了黎老爺子死前說過的那句話,他說:黎家,或許只有黎諾依才能逃脫劫難。

    但他臨死都不知道,整個村子都遇難了,只剩下了黎諾依和我。或許,還有那個叫做吳盛澤的入贅女婿。因為我們根本就沒有找到他的屍體。

    他的房間留下了幾根刺,十多釐米長,通體翠綠,和我倆進村時紮破了車輪的那些刺一模一樣。刺的下邊壓著一張紙條,寫著讓我大驚失色的幾個字:「別得意,算你贏了一次。」

    落款是老熟人陸平。

    有意思,看來他早在六年前就布了局,安插了人手進入離落村中,恐怕為的就是尋找陳老爺子的墓穴。可六年了,一直都沒有得手最後便宜了我。他的魔掌,伸得越來越長了!這讓我自己感到十分局促不安。

該來的總會來的,誰知道搜集齊了陳老爺子的屍骨放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事呢?

    一想到這,我就很好奇。

    黎元的屍體就躺在桃屋中,死狀慘不忍睹,我一直都很在意他為什麼對趕走黎諾依非常的有恃無恐,所以特意翻了那傢伙的房間和車。最後在車的夾層中居然翻到了一份泛黃的日記本。

    那個日記本的主人竟然是黎諾依的母親,裏邊記載了個幾乎不為人知的事實,那個事實如果公諸於眾,確實會令所有村人不齒,而她也根本不再有繼承公司的權利。

    黎諾依,並不是她父親的親生女。

    其實在她母親從狐家嫁到黎家後,就已經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而恰巧生她時,預產期又向後推了許多,這才造成了沒有人知曉的結果。黎諾依的親生父親究竟是誰,日記本中沒有提及。

    陳老爺子的頭骨不但能散發詛咒,恐怕也能壓制詛咒,再加上淡薄的血脈,這是我唯一能解釋,為何黎諾依並沒死亡的原因。

    日記本被我看過後就立刻燒掉了,這件事至今我都沒有告訴她,關於她的身世,還有我對她活下來的判斷。

    很多時候,並非是知道的真相越多就會越快樂,有些真相,還是讓它埋葬在火焰中,消失在時間裏吧。

    或著那一真相,黎老爺子同樣也知道,否則為什麼又會說出「黎家只有黎諾依能夠逃脫劫難」的說法來呢?

    至於村中所謂的尾女,查閱了當地陰陽的手劄以及綜合了我自己的判斷後,得出了個結論。

    尾女,便是用來壓制陳老爺子遺骨怨氣的存在。

    離落村有許多禁忌,每一個禁忌都一環套一環,讓遺骨怨氣無法逃逸。但是人的生老病死,特別是死亡,是最能刺激怨氣的東西。所以非正常死亡者,又或者正常死亡後,遺體沒有按照正常的方式祭奠者,都會受到深埋入離落村底下的陳老爺子墳墓影響,從而發生怪異的事件,這時候尾女獻祭就很有必要。

    世界各地都有用純潔的處女獻祭某種敬畏力量的記載,籬落村的尾女獻祭其實算是無獨有偶而已。

    情況不嚴重時,尾女就坐在棺材蓋上和下葬的屍體一起來到埋葬地點。據記載,每一個尾女都活不過四十歲,而且終身不能嫁,所以籬落村的女孩沒有人願意當尾女。

    而情況嚴重了,就像這次如此,直接將尾女當祭品丟進陳老爺子的墳裏,用純潔女性死亡時後的怨氣來抵消墓穴中逃逸出來的怨念。

    當然,是與不是,都是當地陰陽師手劄中的描述。

    怨氣這種東西,我是不信的。我更傾向於認為陳老爺子屍骨中隱藏著一種強大輻射,會對接觸的人產生影響,甚至變異,至今為止,那種變異都是惡性的,絕沒有良性。

    陰陽挑錯了尾女,其實黎諾依的稀薄血脈是根本不適合當作尾女祭奠的。再加上祭奠儀式時,我一起掉入了墓穴裏,最後還拿走了陳老爺子的頭骨,這恐怕便是引起籬落村人全部死亡的真相。

    站在高處舉目眺望,原本生機勃勃的籬落村充滿了死氣。綠色不見了,田地裏剩下的只是灰白的枯枝。那些在不久前還應該稱為籬落的植物,一天一夜後,不論野生的還是種植的,全部死絕。就一如村中的人那樣。

    籬落沒有了。它有可能也是由骨頭散發出的能量催生出來的一個變異物種,伴生在頭骨的怨氣附近。很久以後,我還在惡意的猜測,從它的刺中提煉出來的香精,會不會就是陳老爺子的怨氣呢?

    怨氣經由稀釋以後,就成了風靡全世界的香味,令所有的女人瘋狂。一想到這,我就會止不住的渾身發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中對香水也產生了恐懼感。

值得一提的是,失去了原料供應地,黎諾依陰險一把。她利用時間差,居然將公司賣了出去。剩下的錢,足夠她揮霍一輩子了。

    「你說要把守護女的協議告訴我的。」在回去的路上,我厚著臉皮不斷地重覆著這個問題。

    黎諾依神秘的笑了笑:「我說過死前會告訴你,可你不小心救了我,嘻嘻。」

    結果至今,我依然沒從她口裏挖掘出,那條能讓守護女將我拱手暫時讓給她的協定內容。

    國際航班的飛機朝著加拿大的方向起飛,飛入了平流層中。看著雪白的雲層,我笑了。困擾了我長久時間的感情,在這次的經歷中似乎被莫名奇妙地理順了許多。

    藍天,越發地美麗起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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