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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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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沈科的本家按照風水先生的話,填掉水池,修整廚房,並叮囑所有的人,在二十九日那天,絕對不能讓女人進廚房,但是,意外終究還是發生了……
嗜血的屏風鏡、可以達成願望的古井、變異的植物穿越禁制,蠢蠢欲動,死亡的陰影籠罩了整個沈家,究竟隱藏在背後的神秘之物,是什麼?
你確定,你想知道答案嗎……
怎麼沒有頭?自己的頭到哪去了!還有脖子,脖子也不見了!
她對著鏡子不斷撫摸著自己的臉和脖子。鏡中,自己缺少脖子和臉孔的手部活動,顯得異常怪異。身後原本已夠詭異的燭光,猛地一亮,變為了一片血紅。
血腥味不斷灌入鼻子裏,大量的血不知從什麼地方,猛地噴在鏡子上,順著光滑的鏡面向下流,如同小溪般,緩緩淌到了地面,如有生命般,尋著自己的腳跟,流了過來…………
引子
“放棄吧,已經夠了。”
“不,她還有救,只要我們能湊夠錢,就能給茵茵做手術。”
“但我已經受夠了!什麼見鬼的手術,你仔細看看這個家,還有值錢的東西嗎?”
“我們可以向本家借。”
“沒人會借給我們的!”
男人歇斯底裡的將女人壓在墻上,大聲吼道:“本家的人都是些王八蛋。老婆,你清醒一點!地中海貧血症患者平均壽命只有八歲,茵茵現在已經七歲半了,就算這次手術成功,她也只活得了半年……
放棄吧……“
昏暗的橘黃色燭光中,男人和女人就這樣對視著,許久也沒有言語。
“但她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我不要她死!”
女人捂住臉抽泣起來。
男人點燃一支煙,坐到床頭上,冷哼了一聲:“那個賠錢貨,幾年前我就告訴你,早點把她給扔了,你就是不聽,看看,那雜種把好好的一個家折騰成什麼樣子!”
“我管不了那麼多了!醫生說過,茵茵弟弟的血如果和她血型相同的話,就有很大的可能治愈她的病。”
女人低下頭,看了看已經有六個月身孕的高隆腹部:“只要再撐三個月,最多四個月,分娩以後,茵茵就有救了!”
“你瘋了!”
男人將煙扔在地上,狠狠的煽了女人一耳光:“你敗壞我的家產,我不說什麼,沒想到你為了那雜種,居然連我的兒子也想殺掉。”
他抓住女人的衣領,怒吼道:“我就知道,這麼多年了,你這個臭婊子還愛那混蛋!”
“我沒有!”
女人奮力掙扎著。
“哼,沒有?你以為我不知道,茵茵那個賠錢貨,就是你和他的種!”男人的臉越來越猙獰。
女人全身一顫:“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什麼時候知道的?你居然問我什麼時候知道的!”
男人哈哈大笑起來:“早在她剛出生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每次看到那小雜種痛不欲生的樣子,我心裡就很痛快。
“她的血每一滴都很珍貴,所以每次幫她放血的時候,我都非常積極,趁她睡著的時候,只需要用小刀在以前的傷口上輕輕劃一下,不用太大,神不知鬼不覺,血就不斷流了出來……
“那一刻,我被你們傷害的到處都是破洞的心,就會奇跡般的愈合,全身更是說不出的舒暢!”
“你這個混蛋,原來是你把茵茵害的那麼痛苦!”女人憤恨的衝上去,卻被男人狠狠的推倒在地上。
“臭婊子,你給我聽好!”
男人蹲下身,將她的頭用力按在冰冷的地板上,猙獰地說道:“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休想碰我兒子。那個雜種,讓她見鬼去吧!嘿嘿,不過說實話,我還真舍不得讓她死的那麼痛快!”
男人一邊冷笑著,一邊朝屋外走去。
躺在地上的女人緩緩站了起來,她的雙眸因為憤恨和痛苦變成了紅色,血一般的紅色。晦暗的屋子裡,蠟燭搖爍不定的火焰不知從何時起,也變成了一片血紅。
濃烈的詭異氣息不斷地彌漫在四周,越來越濃,濃到猶如伸手便可觸摸到一般,女人輕輕地摸起桌上的剪刀,一步一步,帶著沉重的喘息聲,向男人走了過去……
第一章 青蛙(上)
人生實在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在無限的偶然、必然以及機緣巧合中,常常會產生出一種名為“緣分”的Baby.兩個人從相逢相識到熟悉對方,然後成為朋友、情侶、敵人,或者再次變為陌生人……諸如此類,所有的一切,或許真的是有一雙冥冥巨手在暗中掌控著。
就像紅顏知己嫁人後,就成為了別人的老婆,你和她再也無法像從前一樣開心的談天亂侃,傾訴傷心事了。你和她的人生會漸漸地成為兩條平行線,不論如何無限延長,也永遠無法再有接觸的可能。
不過,當紅顏知己變為自己的老婆後,或許更慘……
理由?沒有任何理由,不信你試試。
說以上那段話的時候,是“風水”的事件結束了許久後。
那時,所有人都恢復了百分之八十的悠閒心情,以及百分之七十五的安逸興致。
我無聊的坐在RedMud裡,一邊慢悠悠地甩腿,一邊啜著卡布基諾,最後望著沈科的眼睛說出了這段話。
其實,我並不是想闡述任何深層次的道理,只是想委婉的說明,在“風水”事件中,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是多麼的愚蠢以及沒用……
當風水師毫無預兆地向我們望來的時候,我頓時對他的目光產生感應,視線咄咄逼人地瞪了過去。
兩個人的注意力就這樣在空中交纏撞擊,甚至產生了某種無色無象的火花。
不知過了多久,這個傢伙才輕輕搖搖頭,懶洋洋地微笑著轉過身去,再也沒有理睬我。我哼了一聲,低聲道:“你們沈家的專屬風水師還真年輕,哼,一副臭屁的樣子,都不知道在跩什麼!”
沈科摸著自己的下巴,帶著古怪的眼神,笑起來:“聽說他才十九歲,是孫家歷代風水師中少有的天才。”
“十九歲?”
我驚訝過後,頓時又火不打一處來:“不過才大我們半歲而已,居然可以隨隨便便的開車上路,在家裡直到現在,我老爸都還不準我碰車轂轆呢!”
“小夜啊,從剛才起,你的精神狀態就有問題,老是一副憤世嫉俗的樣子,嘿嘿,難道……”沈科的嘴角又浮起一絲怪異的笑:“難道你在嫉妒我家的風水師嗎?”
我也笑了起來,大笑,接著出其不意的狠狠踹了他一腳,抓住他的衣領,盡量用溫柔的語氣輕聲問道:“請問,你從哪裡看出我在嫉妒他?而且,憑他也值得我嫉妒?”
沈科委屈地揉著屁股,理直氣壯的說:“明眼人都看得出,孫路遙是一個不比你遜色的帥哥。我看他清秀的程度更勝於你,而且一臉正氣、仙風道骨、風流倜儻……總之,他那張臉就已經足夠你嫉妒了!”
我聽著不怒反笑,悠然道:“既然他是那種級別的帥哥,那你還不把你的徐露給看好。小心她看到這傢伙後來個一見鍾情,你小子不就裡外忙活了好幾年,最後替他人做了嫁衣。”
“小露才不是那樣的人!”沈科撇撇嘴表示不在乎,但臉上明顯浮現出一絲陰霾。
“這可說不清楚。”我繼續刺激他:“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永遠都無法揣測她們的性情,也無法琢磨她們的想法,這些東西不需要我來提醒你吧!況且,你和小露根本就沒有確定男女關係,而且也沒有那種情侶之間的默契……”
“夠了!算我說不過你!”沈科煩惱的揮揮手,低下頭不語了。
周圍刺耳的喧鬧嘈雜聲,不知為何漸漸沒有了,我向前邊望去,只見孫路遙左手攤開一個羅盤,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合攏,不知道在掐算什麼。
一見這些行當,我就止不住地想冷笑,哼,十足的江湖騙子架式,我倒要看看他能算出些什麼來。
孫路遙臉色越來越凝重,他走走停停,不時還詢問沈家的老祖宗一些問題,最後來到了沈雪家門前。
“就這裡了。”他用力地晃動手,似乎想要撥開什麼東西,“好重的陰氣!”說著大步跨進了門裡。
沈上良還因為前晚的驚嚇躺在床上,而沈雪陪著徐露,又不知跑到哪裡去了,自然沒人出來迎接這一大群人。
這是我第二次到沈雪家,地面乾乾淨淨的,看來院子外堆積如山的錦鯉屍體,早已經被弄走了,只是空氣裡依然還飄蕩著淡淡的腐臭腥味。
院子裡的噴泉被停住了,原本塑在正中央的銅獅子,可憐巴巴的擱在角落裡。怎麼周圍的景象比上次來時更加不協調了?有種無形的怪異氣氛,壓的心臟也沉重起來。
我十分不舒服地用力吸了口氣,接著皺起眉頭,問身旁的沈科:“奇怪,哪來這麼重的濕氣?”
那傢伙心不在焉的說:“濕氣多哪裡又招惹到你了?”
我迷惑地搖搖頭:“看噴水池周圍的泥土,就知道池子已經停了至少一天以上。現在是夏季,空氣本來就很乾燥,再加上這個宅子是向風向陽面,空氣裡的每一絲水氣都像隨時被烘乾機吹、被烤箱烤地不斷榨乾,根本就不可能留下多少濕氣,但你看看現在的狀況,好像隨便都能從空氣裡擠出水來,實在太怪異了!”
“小夜。”沈科嚷起來:“還什麼向風向陽面,聽到你這番話的人,恐怕還真分辨不出你是風水師還是他是。”
他望了孫路遙一眼:“有時候,我還真覺得你比神棍還神棍呢,張口閉口就是這裡古怪,那裡怪異,你到底還有完沒完?”
“你這傢伙!好,給我記住。”我氣惱地獨自向前走去。
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那個木魚腦袋在想些什麼,就算是感情運不順暢,也犯不著找我發泄嘛!
使勁擠進人群裡,就看到孫路遙臉色難看,死死盯著那座新修的噴水池,額頭上的冷汗不斷往外流。
過了許久,他才冷哼一聲,掃視著眾人,沉聲道:“胡鬧,簡直是胡鬧!本家的一草一木,沒有經過孫家的勘測,就不能妄自亂動,特別是每個院子裡的銅獅子,那是絕對不能移動的,這個規矩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訂好了,究竟是誰這麼魯莽?”
“是老六。唉,他也是老大不小了,留了洋回來,就連老子我的話也不怎麼聽,更不要說去記家規了。”老祖宗臉色有些黯然:“孫堪輿,你看還有沒有什麼補救?”
“又是六叔叔。”孫路遙也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獅子移開幾天了?”
“算上今天,應該是第七天。”
孫路遙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他本想要說什麼,但又忍住,最後道:“算了,先盡盡人事吧。”
漫步走到院子最北方,孫路遙看了一眼羅盤,指著角落的一排假山,吩咐道:“中間最大的那一塊,把它砸開。”
沈家立刻有幾個人去工具房拿了錘子、鐵鍬,將假山挖出來,用力砸著。
他一邊看一邊指揮:“要砸碎,所有的小碎塊都要檢查一次,任何東西都不要漏掉,發現有奇怪的東西立刻叫我。”
於是所有人都忙活開,用心找著假山碎塊裡所謂的奇怪東西,花了至少二十多分鐘,那群人還是一無所獲。
我在一旁袖手旁觀,看得不亦樂乎,突然有個拳頭大小、呈不規則橢圓形的褐色石塊滾到了我的腳邊,不知為何,我猛地感覺背脊一涼,條件反射地飛快向後跳了幾步。
那是什麼玩意兒?
不好意思地對身旁被自己古怪行動嚇到的人笑笑,我彎下腰,仔細打量起嚇本人幾大跳的那塊物體來。
還沒等我看清楚,那個物體微微地動了,先是緩緩地伸出兩隻前肢,猶如剛從蛋殼裡誕生一般,又懶洋洋地擠出後肢,掙扎著跳了出來。
原來是一隻長相奇特的青蛙,它全身呈現褐色斑點,縮做一團的時候,完全擬態成了一塊石頭。
那青蛙大搖大擺地從目瞪口呆的我的眼皮底下,往東邊角落裡跳去,立刻有一隻腳,飛快地進入我的視線,狠狠踩在青蛙身上。
是孫路遙,靠!他沒愛心也做的太明目張膽了吧!
“你在幹什麼!”我惱怒的狠狠向他望去,但他絲毫不理會我充滿敵意的目光,只是臉色鐵青,眼神裡全是焦慮:“看來,問題越來越大了。”
他走到老祖宗面前說:“事情有點糟糕。現在當務之急有兩件事,一是在今天之內砸開本家所有的假山,如果發現有青蛙的話,一定要全殺掉,絕對不能讓它們逃了。”
“還有就是狗,到晚上全部都放開,希望能壓製些什麼才好。”他沉吟了一下,看著我說道:“你是本家新來的客人夜不語吧,我聽老祖宗說起過你,他說你是個很有趣的人。”
孫路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緊鎖定住我,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用極富有磁性的聲音問:
“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我去看一場熱鬧?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聽起來似乎很有趣的樣子。”我強自鎮定,也笑了起來:“但還是敬謝不敏了。”
看著他和老祖宗走出院子,我的內心浮起一絲迷惑。
剛才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看錯了,在他踩死青蛙的一剎那,周圍的空氣猛烈地一漲一縮,空間似乎也扭曲起來,那隻腳和青蛙的接觸面,甚至讓人有一種附上了透明薄膜的錯覺,鼻子也聞到了一股強烈的血腥味。
而且在這個三伏天裡,怎麼還可能有冬眠的青蛙,實在是太古怪
第二章 青蛙(下)
慢悠悠地走回住的地方,還沒走進門裡,就聽見一陣吵鬧聲傳了過來。
“不會又發生什麼了吧?”
最近的一連串事件,已經讓我患上了神經緊張兼過敏症,我快步跑進院子,卻看到沈科、徐露和沈雪三人在拉拉扯扯。
“搞什麼?”我皺起眉頭問。
沈雪不滿地看著沈科嗔道:“小科那傢伙非要把小露房間裡的屏風鏡抬走,又不告訴我們理由,小露當然不願意了,然後就吵了起來。哼,真是個沒紳士風度的混蛋。”
原來如此!我微微笑著,看著院子中央的沈科與徐露,只見這場打罵戲根本就是單方面的行為,小露的嘴飛快翻動,而沈科只是面紅耳赤的低著頭,話也不說,死死地拽著那面古怪的鏡子就想走。
小露見喝斥他沒有以前那麼有效,乾脆也學那傢伙耍起了賴,用力拉住鏡子的左扇屏風不放手。他們兩個歡喜冤家就這樣賭氣地望著對方,一個抓左一個拽右,也不知道鬧了有多久了。
我不耐煩起來,走過去對著鏡子就是一腳,只聽到“啪”的一聲,鏡面猶如水波一般,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紋,金屬刺耳的響聲不斷迴盪在四周。
頓時我的心臟感覺煩悶不已,就像被一隻冥冥之手狠狠握住了一般,甚至有一剎那間的強烈刺痛。
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我的冷汗不住往下流,臉色也變得煞白。
“小夜你怎麼了?”眼見不對勁兒,沈雪立刻扶住我關心的問。
沈科和小露也暫時停止爭執,向我望過來。
我驚魂未定地擺擺手,捂住心口略帶惱怒的問:“沒什麼。小露,你想要留下這個鏡子有什麼理由嗎?”
徐露一愣,沉下眼簾苦苦思索了許久,這才苦笑著搖頭:“沒有,只是……”
“那就好。”我打斷了她的話,“不要忘了前晚的事情,你自己應該也清楚這鏡子有多邪門,還是少碰為妙,沈科搬走它,也是因為關心你。”
“他……他又沒有跟我說清楚。”徐露的臉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紅潤,她偷偷瞥了沈科一眼,放開手道:“你這個人,早說你……你……就好了嘛!剛剛衝進門一副想吃人的樣子,誰知道你想幹什麼啊!”
“對不起,我,那個……”沈科唯唯諾諾地撓著頭,傻笑起來。
唉,這兩個果然是感情幼稚園沒畢業的低能兒,我沒好氣地踢了沈科一腳,罵道:“還不把這面該死的屏風鏡給扔到什麼地方去。”
安頓好徐露,沈雪便去張羅晚飯了,偌大的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我剛要進臥室,就看到一個人影悠然漫步走進來,是孫路遙。
他衝四周左右張望了一番,溫文爾雅地微笑道:“這間房子是在坤位,住這家的人發不了財,也不適合留客,我想你們最好換一個地方住。”
我在臉上擠出僵硬的笑意,淡然道:“風水這種東西就像鬼神一樣,信則有,不信則無。我是無神論者,當然不會怕這些,孫堪輿特意來這兒,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
孫路遙啞然失笑:“夜先生似乎對本人懷有些微敵意,在下什麼時候招惹到先生了?”
“你怎麼可能招惹到我。”我笑起來:“我和你說過的話,掰開指頭都數得清。”
“但夜先生似乎很討厭本人。”孫路遙不屈不撓,死咬著這個問題不放。
我舔了舔嘴脣,模糊說道:“聽過一個故事嗎?根據研究,拿破崙慘遭滑鐵盧失敗的最大原因,是因為當時他沒有親自指揮戰鬥,史學家就拼命的研究為什麼?
“最後終於讓他們找到了線索,原來拿破崙沒能親自指揮戰鬥的原因,是他要吸食鴉片,而他吸食鴉片的原因,是因為他痔瘡犯了需要止痛,之所以他會得痔瘡,是因為他愛穿緊身褲。
“而他之所以成天穿著緊身褲,是因為當時歐洲上流社會流行穿緊身褲,所以這個故事就告訴我們一個十分深奧的道理:千萬不要盲目追求時尚!簡單點說就是,如果沒有一個經久耐用的屁股,你就別穿緊身褲!”
我抬起頭,盯著孫路遙的眼睛,只見那傢伙老是掛在臉上的笑容,終於有點扭曲了。
“先生的意思是說,討厭我是有許多層次的原因了?”他好死不死又笑起來。
“你誤會了,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也笑得十分開心,開心得甚至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但嘴裡卻吐著和表情完全不符合的辛辣詞句:“我討厭風水有許多方面的原因,不過討厭你嘛,純粹就是討厭你,根本就沒有任何原因!”
孫路遙的臉,頓時變得十分難看,他幹笑幾聲,說道:“看不出夜先生還這麼風趣。不和先生繞舌根了,我過來是為了向您請教一些事情。”
“不用叫我先生,也不要給我加敬稱,聽起來怪噁心的。”既然那層紙都已經被自己捅破了,我也就懶得再客氣。
“也好。”他還是客客氣氣的點頭,“夜兄,我想問最近幾天,你有沒有遇到過什麼古怪的事?”
“沒有。”我毫不猶豫的搖頭。
該死,明明讓他不要強加給我什麼奇怪的稱謂的,他居然還好意思叫我什麼“夜兄”,真是完全敗給這傢伙了,又不是百多年前的古代,現在人類的飛行器都已經登上火星了,竟然還有人叫的我如此復古,寒心啊!
這種人,我死也不和他分享到手的資料。
“是嗎?那以後有什麼特別的事情,請夜兄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孫路遙略微有些失望,他又看了我一眼,準備轉身離開。
“那個。”我欲言又止,最後仰制不住好奇心問:“你幹嘛要踩死那隻青蛙?”
“唉,這裡的風水已經全部敗了,如果能早來兩天的話就好了,不像現在只能被動的盡盡人事,希望還可以補救。”孫路遙只是嘆了口氣,沒做正面的回答就走掉了。
他剛出門,沈科那傢伙就探頭探腦地跑了回來。
“你剛剛在和他聊什麼東西?看起來很投機的樣子。”他賊眉鼠眼地笑道,一副奸商的嘴臉。
我沒好氣的說:“沒什麼,只是聊了聊關於青蛙的養殖和保育問題,以及從此問題滋長出的一系列新問題。你也有興趣?”
“鬼才會信你。”沈科撇撇嘴道:“不過說到青蛙,我剛才出門的時候,聽到了一個相關的消息,實在是有點詭異呢!”
“說來聽聽。”我一邊不斷回味孫路遙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一邊漫不經心的說。
“據說剛剛本家的人,照著那個風水師的囑咐,砸開了所有的假山,居然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假山裡,都挖出了一隻黑褐色的青蛙,你說噁心不噁心?我到現在似乎都能聞到那種青蛙死時,發出的濃烈血腥味咧!”
“你剛剛說什麼?”我只感到腦中“轟”的一陣巨響,意識因為這段資訊的衝擊,而變得模糊不清起來,全身也如同石化了般,僵硬的再也不能動彈絲毫。
“你怎麼了?”沈科連忙用力搖著我的肩膀,還趁機踢了我好幾腳。
“夠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我大喝一聲,臉色鐵青的問:“真的挖出了那麼多青蛙?”
“我發誓。”沈科立刻舉起手,向他根本就不信仰的聖母瑪利亞說起了狠話。
我瞥了他一眼,皺眉頭努力思索起來。
“小夜,那些青蛙有什麼問題嗎,看你很苦惱的樣子?”沈科百思不得其解。
我淡淡注視著他的眼睛,許久才答道:“很久以前曾聽說過一個故事,起因據說是有家人搬進了一個很大的院子裡,但只住了一個禮拜,就發現新房子怪事不斷,院子水池裡的魚不斷的死掉,而且找不出任何原因,水質也沒絲毫問題,接著是他們飼養的鳥,死光後,又輪到了他們的孩子。
“最小的兒子突然昏迷不醒,送去醫院後,醫生也檢查不出問題,只是發現他的大腦一直都保持在深睡眠狀態,就如同植物人一樣。
“那家人十分害怕,可是他們將自己所有的積蓄都買了那棟房子,再搬走是不可能的,於是他們根據親戚的介紹,找來一位風水師。
“那位風水師勘探了一會兒後,就囑咐他們砸開假山,結果居然在假山正中央的地方,找到了一隻正在冬眠的青蛙,將那隻青蛙殺死後,那棟房子就再也沒有出過怪事。他們的孩子隨即也清醒了過來。”
沈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故事的劇情和沈家的好像啊!”
“故事還沒完。”我長吸一口氣:“不久後,主人想要鋪草坪,等到挖開水池後,才發現底下居然埋著一具腐爛的女性屍體,位置正好在找到青蛙的正下方。那個女人是被房子的前主人——她的老公殺死的。”
“你是說,有屍體的地方,就會引來青蛙?”沈雪不知什麼時候也回來了,她被我的故事嚇得全身都在發抖。
“別傻了,怎麼可能!我只是一時聯想到這個事情而已。”我故作輕鬆地笑起來,內心深處的迷惑卻越來越強烈。
那種黑褐色的青蛙,確實是我沒見過的品種,我記得很清楚,國中學生物時,因為覺得膝跳反射試驗很有趣,自己曾經買了青蛙的圖鑒來看。我對自己的記憶力一向都很自豪,也可以確定,亞種的青蛙中,絕對沒有剛剛看到的品種。
那究竟是哪類?難道是古雲山特有的、從未被發現的新品種?
有可能,大自然中本來就有許多人類還不了解的東西,或許這種未命名青蛙的習性就是夏天休眠,喜歡窩在縫隙很多如同假山的石頭裡。
想到這,我開始大為興奮起來。如果抓一隻回去當作樣本,確定是新品種的話,或許會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呢!夜不語蛙、夜氏青蛙、古雲山夜蛙……等等,哈哈,這些名字一聽起來就讓人血脈振奮,實在是太舒服了!
沈雪在一旁使勁兒推了推我:“夜不語你幹嘛笑得那麼奸詐,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我頓時清醒過來,用手使勁抹了抹嘴巴,視線立刻飄到院子裡的假山上。
“沈雪幫我拿工具來,響應號召,這裡的假山也應該整修整修了,不然會顯得我們很不合群的。”
三下五去二地砸開了沈科家的假山,果然在正中央的位置,挖出了一隻黑褐色的青蛙,稍微觀察了一下,我確定是剛剛見過的品種。
“好噁心的青蛙!”沈雪厭惡地皺起了眉頭。
我開心地笑著,笑得如同奸商一樣,一邊將青蛙放進透明的玻璃盒子裡,蓋上蓋,一邊目不轉睛地打量著。
“夜不語!風水師不是說要立刻把它給殺掉嗎?”沈雪有些驚訝我的行為。
我將盒子向上拋了幾下,堂而皇之的正色道:“我才不信風水師那席見鬼的瞎話,何況本人可是有參加生物保育協會,如此暴殄天物的事情實在做不出來。
“說不定這玩意兒還是稀有品種,能救一隻就救吶,免得讓它在咱們手裡絕種,到時候我們不變成世界的罪人才怪。”
“說的好聽,鬼才知道你在打什麼壞主意。”沈雪沒有再阻止我,只是道:“洗手,準備吃飯了。”
突然想到些東西,我叫住她叮囑道:“這件事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還有……”沉吟一會兒又道:
“還有小露,最近發生了許多古怪的事情,而且我老是覺得應該不會那麼簡單就結束了。我怕她還會出什麼狀況,小雪,雖然有點難以啟齒,不過我還是希望這幾天你能陪她一起睡,多注意她。”
“你的意思是要我監視小露?”沈雪略微有點遲疑。
“你一定要用監視這個詞也行,總之她到哪兒你就去哪裡,上廁所都不要讓她一個人落單,這也是為她好,做為朋友,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我神色黯然地嘆了口氣。
隱藏在沈家中的那股神秘力量一定有什麼目的,而它操縱的工具或許是小露,也有可能是闖進了本家後宅的我們四人,只是不論我怎麼猜測也得不到任何結論。
我確定自己並沒有問題,而沈科和沈雪也看似正常,那就只剩下徐露了。
從本家後宅回來後,不知為何,我就感覺她有點怪怪的,不是她的行為,而是氣質,她的氣質似乎有了某種令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改變……希望是自己的錯覺吧!
不管怎樣,明天我一定要想辦法離開這個鬼地方,只要離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再也不用夜夜擔驚受怕了。
猛地感覺有一絲陰寒竄上了背脊,我全身顫抖,吃力地低下頭,望著手裡密封的玻璃盒。
只見那隻青蛙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它伸展開四肢,一動也不動地趴著,只是睜開猶如蠕動內臟般的鼓圓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恐懼不斷侵蝕我的意識,我在僵硬的臉上使勁擠出微笑,咬緊牙關抵抗著。
那隻怪蛙似乎也在笑,笑的十分詭異,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感覺眼前一亮,全身的壓力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再次望向青蛙,只見它又蜷縮成了一團,石頭般的靠在角落裡,似乎剛剛的一切都只是場白日夢,我用力撓了撓腦袋,深吸一口氣。
或許,剛剛真的只是一場夢吧!
世界上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處在亞健康狀態,我也不例外,或許是剛才挖假山時蹲的太久,猛地站起來後,大量血液涌入大腦,造成了短暫的幻視現象。
我自給自說的安慰自己,心裡卻沒來由地生出一股不安,似乎那股未知的力量,已經開始蠢蠢欲動起來了……
第三章 異舍
夕陽再一次染紅了西邊天際的雲彩,紅,紅的像血一般,鮮艷的血紅漸漸淡去,天空慢慢變得黯然,然後呈現灰色,最後完全暗了下去。
又一個漫長的夜晚來臨了。
不久前,老祖宗將沈家所有人都請去了大堂,就連我們這些客人也沒有落下。
上百人擠在並不寬敞的空間裡,但卻沒有任何人抱怨,甚至連絲毫的嘈雜也沒有,只是安靜地等待著,安靜的十分異常。
老祖宗緩緩地端著一盅好茶,每喝一口就閉上眼睛沉吟半晌,似乎在思考什麼深奧的問題。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沈家現在面臨一個很大的危機,如果實在無法度過的話,我們只有牽家帶口,永遠離開這個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
這句話猶如一顆扔入死水中的石頭,頓時引起了一波又一波強烈的漣漪。
老祖宗伸出手,在空中虛按了一下,等本家的人漸漸平靜下來後,又道:“事情並沒有糟糕到無法輓救的地步。孫堪輿說,只要在這個月二十九日,也就是明天凌晨來臨之前,凡把是有人住的宅子裡的水池都填掉,就會讓現在已經被破壞的風水好起來。
“還有一點,二十九號那天,老六院子裡的廚房,絕對不能讓女人進出,否則一切都完了!”
老祖宗的聲音猛地大了起來:“老二、老四,從今天晚上起,你們倆負責帶人將廚房全部圍起來守好,千萬不要給我捅什麼大婁子。至於水池,從現在起,大家回去後就自己動手填掉,明天中午我這個老骨頭一家挨一家的檢查,話就這麼多,大家可以散了。”
他喝了一口茶水,望著沈雪的老爸道:“老六你留下,我有些事情要問你。”
走出沈家老祖宗的宅子,我向眾人笑道:“老祖宗還真不是一般的有魄力,說話不但有板有眼、中氣十足,還很有領袖氣質呢。”
沈科撇撇嘴:“當然了,沒有能耐,我們也不會管他叫老祖宗了,你以為這位置光年齡大就能坐啊?”
“我一直都有個疑問,不知道該不該問。”徐露眨巴著大眼睛,臉上滿是好奇。
“你問,小生我絕對有問必答。”沈科那傢伙見有了表現機會,立刻像哈巴狗一樣貼了過去,就差沒有流口水吐舌頭了。
“問了可不準笑人家!”
“絕對不笑。”那傢伙又開始虔誠地向瑪利亞賭咒發誓起來。
“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徐露可愛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沈玉峰叔叔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我記得你叫他舅舅對吧?但舅舅明明是母親的兄弟,而你又是沈雪的堂哥,沈雪的爸爸不叫沈玉峰叔叔表弟,卻稱他為老八……這麼亂七八糟的稱呼,搞得我完全弄糊塗了!”
沈科和沈雪一聽,兩個人頓時嘻嘻哈哈地笑做一團,剩下我和徐露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小露有說錯什麼嗎?我也覺得這種親戚關係很奇怪啊。”我迷惑的問。
“嘻嘻,夜不語就算你再怎麼聰明,也不可能明白沈家的親戚關係的。”沈雪一邊咯咯大笑著,一邊斷斷續續解釋。
“沈家有個十分古怪的規定,不論是迎娶沈家人,還是嫁入沈家,只要住進本家後,就必須改姓‘沈’,以至於整個家族的親戚關係,到最後變得十分混亂,有些甚至根本就沒有沈家血緣,所以才會有直系和旁系之分。
“記得以前八舅舅曾經提到,只要老祖宗死了,沈科就是家主了,就因為家主的位置只傳給直系的長子,旁系是沒有繼承權的。”
“原來如此。”我使壞地看看徐露,又看看沈科:“如果小露嫁給沈科後,也會改姓沈?哈哈,沈露,名字滿好聽的。”
沈科那傢伙立刻陶醉在幻想中。
徐露狠狠踩了我一腳,哼道:“小夜你娶了小雪的話,還不是會改姓沈,呵呵,沈不語,這名字比你原來的好聽多了。小雪,哼哼,你幹嘛臉紅啊?”徐露笑嘻嘻地向沈雪靠過去。
沈雪把頭一偏,嘴硬道:“人家才沒有,我看臉紅的是你才對。”
“真不知道是誰。”
“是你,當然是你了。”沈雪伸出手去撓徐露的腰,這兩個女孩邊打邊鬧,嘻笑著向前邊跑去。
我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欣喜地望著這美麗的畫面。已經安然渡過一天了,今天並沒有發生什麼值得驚訝的怪事,原來平淡的感覺居然這麼好,雖然追求刺激不會讓人無聊,但如果每天都過著擔心受怕的日子,恐怕沒多久我就會徹底的瘋掉吧。
看來,我是不是應該調整自己的生活習性了?至少要多少改掉一點亂好奇的毛病吧!再次抬起頭,望向那兩位美女的背影,我卻突然感覺視線開始模糊起來。
不對,不是視線,而是她倆的身影!原本清晰的猶如在耳邊的打鬧聲,似乎也離我越來越遙遠,我頓時打了個激靈,飛快向她倆衝去。
“小夜,你怎麼了?”沈雪驚訝的回頭看著我。
我沒有回答,只是喘著粗氣,雙手緊緊的抓住她倆的肩膀。她倆的體溫透過衣服傳入我的手心,柔軟的肩膀在微微顫抖著。
是她倆,我的手確確實實碰觸到了她倆!小露和小雪並沒有消失!
我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理順混亂的呼吸,盡量平靜地說道:“沒什麼,最近我實在太神經緊張了。”
“需不需要我去拿點安神藥給你?”沈雪關心的問。
我搖頭:“不用了,睡一覺就會好起來。你和小露今晚也早點休息吧。”
剛剛真的是自己看花眼了嗎?說起來,今天看花眼的次數還真不是一般的少。
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又看了一眼在跟前安安靜靜走著的兩人的身影,我的心卻越發的不安起來。
夜色漸漸濃重起來。
我坐在桌前,望著微微顫抖的燭光,久久無法入睡。門外響起了近乎於粗魯的敲門聲,然後有人走了進來。
我沒有回頭,只是淡淡說道:“小科,馬爾克斯說過一句經典的話。他說,一個男人通常需要兩個女人,一個用來愛,另一個用來釘扣子。”
身後的沈科頓了頓,疑惑道:“這關我鳥事?”
我笑道:“關係大了!你再這樣優柔寡斷,像個娘門兒似的,不要說兩個女人,恐怕到最後就連一個都留不住。”
“小夜,我哪裡優柔寡斷了?一直我都只喜歡小露一個人!”沈科罕有的紅著厚臉,聲音越來越小。
我嘆口氣:“算了,你的事情我管不著。總之小露和沈霜孀,兩方面都不要傷害過分就好了。女孩子是很脆弱、很敏感的。”
“我知道。”他正經的點點頭說:“最近你似乎特別煩,有什麼狀況嗎?”
“你不也是一樣。”我苦笑起來:“最近我常常在思考一些深奧的問題。”
“比如什麼?”
“譬如人生究竟是什麼玩意兒?人這個東西生存在世界上到底有什麼意義?還有最重要的,明天我應該睡到幾點才起床?”
“切!”沈科狠狠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我還以為你在研究最近發生的怪異事件呢,害我想來探些口風的說。”
“事實上,我真的是有在研究。”我轉過頭去,苦惱地撓著鼻子:“不過總是有些微妙的地方弄不懂。”
沈科拉過一張凳子坐下:“說來聽聽,或許我能幫你。”
“說之前,先給你出一道題。”我不懷好意的笑著:“有三個人去買水果,每個人身上只帶了二塊錢,三個人加起來也就共有六元,而買一個蘋果要花二元,但是買三個蘋果卻只要五塊。於是三個人花了五元錢買來三顆水果,這樣他們一共還剩下一元。
“這三傢伙見還有的剩,又在一個小賣店花了一毛錢買了一支滿天星,最後結算,還剩下九毛錢。
於是他們每人分到了三毛,但其中一人略微算帳後,立刻發現了個十分有趣的問題。
“他們這次逛街每人實際上都花了一塊七毛,可是算回來又對不上號。每人一點七元,三人就是五塊一毛了,再加上每人分到的三毛,就已經六塊錢了,可是再加上在小賣店花掉的一毛,居然變成了六點一元之多,但他們三個人一共也只有六塊錢,那麼多餘的一毛又是從哪裡來的呢?”
沈科略帶不滿的看著我,似乎在怪我這種節骨眼還在和他找茬,但嘴裡卻還是答了:“很簡單,那三個傢伙基本算法就錯掉了。花出去的五塊一毛裡,已經包括了在小賣店裡花掉的一毛錢,結算的時候,直接加上省回來的九毛就對了,根本就不需要畫蛇添足,非要死咬著那多出的一毛不放。”
我立刻拍起手來:“不愧是班上有名的數學高材生,回答完全正確!其實這個問題根本就是個數學陷阱,常常有人愚的會把在小賣店裡花掉的一毛,當作花掉的加了一次後,又當作剩下的再加上一次,所以總是會多出那個莫須有的一毛錢來。”
“小夜,你這傢伙拐彎抹角的,究竟想說什麼?”沈科不耐煩起來。
我托住下巴淡然道:“其實在沈家裡,也有這種多出的一毛錢,而且還不止一個!”
“什麼!”他猛地抬頭,滿臉震驚地盯住我的眼睛。
“你想想,雖然那兩個開發商的人,打死都不承認破壞沈家的交通工具,但抓到他們時,所有人,甚至連我也毫無懷疑的認為,是那兩個傢伙乾的。
“可是隨後孫路遙開車上來,他的車停在本家外邊,照樣也被割破了輪胎,那又是誰幹的呢?”我說出了自己的疑惑:“那兩個人明明已經被關了起來,直到現在都還留在裡邊,是不可能再跑出去割輪胎的,難道那個多出的一毛是他們的同夥,或者,根本就是我們之中的某人?”
我傷腦筋地晃晃腦袋:“還有那面屏風鏡,究竟是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你家房間裡的?我詳細問過小露一些細節,她曾說剛住進現在的房間時,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房間裡所有的傢俱擺設都積滿了灰塵,唯獨這面鏡子乾乾淨淨的,似乎才被人細心擦過的樣子。而且地板上的灰塵,整整齊齊的堆了好幾釐米厚,但卻找不到任何腳印。”
舔了舔嘴脣,我繼續道:“也就是說,近期不可能有人進房間擦過鏡子。對於這些細節,我很感興趣。於是在她的房間裡到處找,還好小露沒有潔癖,我總算在床下找到了完整的灰塵樣本。嘿,我稍微判斷了一下,最後很驚訝的發現,那個房間,至少有十多年沒有人進出過!”
“荒謬!實在太荒謬了!”
沈科驚訝地張大了眼睛,他的聲音在顫抖,嗓子乾澀的道:“我家搬出去不過才六年,而且我每年夏天都會回來度假。一個屋子空置了十多年,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我甚至還記得十分清楚,從前這是我老爸的書房,他每天晚上都會進來練習幾個小時的毛筆字,通常都是老媽不斷催促,他才戀戀不捨地回屋裡睡覺咧!”
“那你上次回來的時候,小露住的房間裡有那扇屏風鏡嗎?”我咄咄逼人地大聲問。
沈科苦惱地思索了一下:“應該沒有。”
“那麼,既然以前那房間是書房,你有沒有想過,這次回來的時候,怎麼變成客房了?”我得勢不饒人:“是你們搬走之前,就把它改成了客房?還是後來有人將它改成了客房?”
沈科頓時像啞巴一樣,他指著我的手停頓在空中,再也無法動彈絲毫,冷汗不住的從額頭流了下來,他感覺全身發冷,甚至冷得顫抖起來。
“從來……”他喃喃說道,越說越小聲:“從來就沒有改做過客房,該死!直到去年我回來住時,小露那間房根本都還是書房。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其實很簡單,我倒是可以提供一個現成的答案。”我緩緩地向四周打量著,一字一句地說道:“這裡,絕對不是你沈科的家!”
第四章 夢遊(上)
沈雪和徐露安靜地睡在新房間的床上。
夜很寧靜,寧靜到夏日的夜蟲,也沒有煩躁不安地發出求偶的刺耳噪音。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房間裡傳出一陣陣令人十分不舒服的氣氛,就如同鉛塊死死地壓在了心口上一般的痛苦沉重。
沈雪迷糊地翻了個身,似乎想將壓在身上的東西給擺脫掉,但不論她怎麼翻動,那種沉重的感覺依然如影隨形,於是她生氣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大腦逐漸開始清醒了,耳朵也迅速恢復工作,突然,有種刺耳而且奇怪的聲音,通過耳鼓透過神經傳入腦中,沈雪不滿地嘟起可愛的小嘴。
“誰啊?”她叫道。
可是那股聲音依然不屈不撓、平緩有節奏地響起,絲毫不因為自己的詢問,而有所停頓。
那聲音很枯燥,猶如什麼東西在金屬上,不斷劃過一般的尖銳,高頻的音調,甚至讓自己開始產生一種想要抓狂的感覺。
“小露,你快醒醒。”
沈雪伸出手想去推醒睡在身邊的徐露,可是手卻推了個空。
她一驚,立刻將眼罩取下來,等到眼睛能看到時,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右邊空盪蕩,徐露早已失去了蹤影。
聲音依舊非常有規律地響著,淡白的月光從窗戶外射了進來,那原本如霜般雪白的光芒一進入屋子裡,卻莫名其妙地變得一片血紅。
沈雪緊緊地抓著被子,她的心臟開始猛烈跳動,幾乎要從胸膛裡跳出來。
恐懼,就像沒有盡頭似的,掐住她的脖子,讓她的嗓子無法發出任何一個音調。
她強睜開大眼睛,眸子在眼眶中緩緩轉動,看向噪音發出的那個角落。
一個人影正安安靜靜地站在屋子窗前的角落裡,是徐露!
人類就是這種奇怪的生物,不管在怎樣怪異離奇的狀況下,只要還有另外一個人在身旁可以壯膽,似乎恐懼感也會變得不再那麼強烈,沈雪也是如是,她突然感覺心裡一松,整個人都虛脫了下來。
“小露,你在幹嘛?”她戰戰兢兢走下床,想要伸手去拉徐露。
就在她的左手要觸碰到徐露肩膀的一剎那間,徐露猛地轉過頭來望著她,沈雪頓時被嚇得退後了兩步。
徐露的樣子十分恐怖!
她的眼睛絲毫沒有神采,眸子直直的向前盯著,一動也不動。
她的頭髮凌亂,不知道是不是由於月色的原因,徐露的臉色煞白,她咧開嘴衝沈雪怪異而且遲鈍地笑著,然後緩緩地回過頭,像剛才一樣死死地望住窗外,手裡拿著窗簾的繩子,一開一合的繼續不斷拉動。
原來剛剛的噪音就是這個!
沈雪只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冒了上來,她害怕的縮到床角裡,心裡一個勁兒地告誡自己:“夢遊,只是單純的夢遊罷了!”但內心的恐懼,卻絲毫沒有減少。
她不敢大聲的叫喊,因為她清楚記得,某本雜誌上曾經提起,夢遊者最忌諱被叫醒了,如果自己大吼大叫,不小心將徐露吵醒,她或許會瘋掉,甚至更會因為驚嚇突發心肌梗塞。
房間裡依然很安靜,只有窗簾不斷閉合產生的噪音刺激著耳膜。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沈雪才漸漸平靜下來,她擔心地望著徐露,然後輕輕走下床,打開門,向外走去。
當沈雪來敲我房門將我吵醒時,我看了看表,正好十一點二十分。
那個小妮子還不是一般的火爆,不但用手敲,居然還用腳踢,似乎生怕嚇不死我似的。
我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稍微一打量她後,曖昧地問:“幹嘛,想要夜襲我啊?”
沈雪這才發現,自己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睡衣。
她身體的青春氣息,以及處女的馨香,不斷衝擊著近在咫尺的我的感覺神經,害得我幾乎口乾舌燥起來。
一朵紅暈浮上了臉頰,她狠狠踩了我一腳,裹緊睡衣嗔道:“你還有心思開玩笑,有大事了!”
“噢?說來聽聽,如果不值得讓我老晚起床,浪費我精力的話,我可是會找你麻煩的!”我舔舔嘴脣,裝出色咪咪(其實根本就是色咪咪)的樣子,漸漸望向她的臉部以下。那具豐滿的侗體,似乎有無限的吸引力,吸引我不由自主地將頭越靠越近。
於是我賊賊地先將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見她沒抗議,然後順勢一撥,頓時她毫無防備的,整個身軀都貼進了我懷裡……
沈雪絲毫沒有掙扎,只是望著我的眼睛,呼吸頓時也急促起來。
溫熱的體息從她身上傳遞過來,美人在懷,猶如一團軟玉,滑不溜手的肌膚,輕輕和我的身體接觸著,稍微的動作也會讓人回味良久。
就這樣抱著她過了似乎一個世紀,就在我猶豫是不是該繼續動作時,她輕輕推開了我。
“該死!現在可不是悠閑的時候。”沈雪衝我可愛的聳聳鼻子,眉色間透露出一絲焦急:“我來是想告訴你,小露剛剛有夢遊!”
“夢遊?!”我一聽便愣住了,接著十分不悅道:“需要這麼大驚小怪嗎?全世界有百分之十八的人都患有夢遊症,你就因為這個白痴的理由吵醒我?我的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啊,你知不知道最近這幾天我有多累?”
“但她夢遊的樣子真的很古怪!”沈雪委屈的說:“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我躊躇了一下,皺眉道:“算了,我們叫上沈科一起去,總之被吵醒後也睡不著了。多拉幾個替死鬼墊背,心理還會平衡一點。”說著,進屋拉出一件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天氣冷,別感冒了。”
“嗯,謝……謝。”沈雪抬起頭望著我,又看看身上的衣服,甜甜地笑起來。
我粗魯地將沈科從床上“叫”起來。
那傢伙滿臉不爽,幾乎要衝我發起了飆,但是一聽到是因為徐露的事,滿腔的火頓時熄滅的一干二淨,甚至變得精神奕奕,高喊著:“機會來了,我的愛!”
我和沈雪頓時重心不穩,雙雙倒在地上。
“靠!真是個重色輕友的傢伙。”我罵道。
沈雪笑嘻嘻地看著我,比劃著說:“想起來,夜不語你這個傢伙啊,似乎和小科那種貨色也差不了多少,你還有臉說他!”
“天吶!”我頓時痛苦的捂住了額頭:“居然有人將我拿來和他相比,實在是太悲哀了!我怎麼可能淪落到和他一樣的地步!”
“你還不反省一下,剛剛明明……”
“剛剛?”我饒有興趣的問:“剛才我怎麼了?”
“還說呢……”沈雪的聲音越說越低,哪裡還有陽光少女的影子,現在的她十足是個害羞的小女人。
不斷調笑著,我們三個腳下沒有空閒,快步向徐露住的房間走去。
就在今天,在沈科和我的執意要求下,小露心不甘情不願搬出了從前的客房,轉而住進了北邊閒置的房間裡。
剛走到院子的中央,我們全都呆住了。
徐露站在屋內的窗戶邊,沐浴在月光裡,照射進屋子的月光很紅,紅的幾乎染得她雪白的睡衣也變得鮮艷起來。
她眼睛直直地望著我們,眼神十分的冷,我甚至感覺那道目光如有實質般,幾乎凍徹了我的心肺。
夜色裡,這一幕景色透露出絲絲冰冷的詭異。
身旁的沈科和沈雪在微微顫抖著,沈雪甚至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強忍著內心的恐懼,走進屋子,輕輕地牽過徐露的手。
她的手十分冰冷,居然令人感覺不到任何活人的氣息,要不是她還在呼吸著,我絕對會毫不猶豫地認定她已經掛掉了。
我用手指鉤住她的手,努力想要將她從窗前牽引回床上,不論面對哪種夢遊的患者,這個方法也是最為妥當的。
就在小露隨著我的暗示,漸漸走了幾步後,異常情況在毫無徵兆的時候發生了。
她猛地抬起頭,無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看,雙手也突然緊緊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徐露怪異的“咯咯”大笑著,雙眼圓瞪,笑得咧開嘴,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
沈科和沈雪被這個變故,嚇得驚惶失措起來,他們手忙腳亂的就要動手將小露拉開,卻被我拼命揮手擋住了,我痛苦地將她的雙手掰開,抓住她繼續向床邊走。
她依然狂笑不已,不斷晃動著自己的腦袋。
眼看就要將她拉到床邊,按倒在床上了,這不知道哪根神經出了問題的小妮子,居然狠狠一口咬在我的手臂上。
我一痛,反射性的鬆開手,按住了傷口,徐露趁機跑了出去。
看那靈敏的身手,以及衝刺的速度,哪裡還是那個一千公尺可以拖七分鐘、班上有名的運動白痴!
沈科、沈雪那兩個腦神經不夠用的笨蛋,直到現在還沒有從這一系列的變故中清醒過來,竟然就這樣呆呆地,眼睜睜看著徐露衝出房門,消失在漫漫夜色裡。
“小夜,你沒事吧?”沈雪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走上前扶住了我。
我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們這兩個傢伙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腦袋裡全裝的是米糠嗎?眼看那小妮子跑了,也不幫忙攔住她!”
沈科沮喪得幾乎要哭了出來:“都是我的錯!”他用力的捶著自己的頭:“小露千萬不要有什麼危險才好,不然我,我真的就……”
“算了!”
一看到他那副窩囊樣,我什麼氣都沒有了,輕輕嘆息一聲,向遠處望去:“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先出去把小露找回來再說吧。”
濃烈的不安氣氛彌漫在我們三人之間,內心非常的不安,老感覺有什麼東西藏在陰暗的夜色中,悄悄地窺探著自己。
那玩意兒是不是就是隱藏在沈家中的神秘力量?
徐露的夢遊,究竟是不是從前就有的?
不過,那麼強烈的意識和力量,真的還能保持夢遊的狀態嗎?
還是,她根本就不是在夢遊?
疑問一個接一個竄入腦海,我深感無力地苦笑起來。
“根據統計,夢遊症目前的發病率高達百分之十八。有研究指出,這種疾病百分之六十以上是由於遺傳引起。除了夢遊這一癥狀之外,夢遊病患者還經常在睡夢中遭遇許多恐怖的事情,甚至會導致患者傷害自己的身體,或是進行暴力活動。”
為了緩解緊張的氣氛,我一邊尋找徐露留下的蛛絲馬跡,一邊慢慢向他倆介紹一些關於夢遊症的常識。
“沈科,還記得最近電視裡有播出一則新聞嗎?有名英國男士被控在夜間對一個男性兒童進行性騷擾。”
沈科心不在焉地答道:“當然記得,最後那混蛋被無罪釋放。”
我微微一笑:“那是因為,那王八蛋經過專家調查後,得到了確鑿證據,證明這個混蛋男人在當時正處於夢遊狀態,所以他完全可以不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其實前些年,也有科學家利用最先進的高科技成像設備,對夢遊症患者進行過研究。他們發現,夢遊這一癥狀,可能是由於病人腦部的情緒控制區,產生一系列快速的腦電波所致。
“那次實驗中,有一名十六歲左右的男性夢遊病患者,他在第二天夜裡突然從床上站起,雙眼大睜,而且還面帶凶相,情形就和剛剛的小露一樣,不同的只是他幾秒鐘後又再次坐下來,並不斷地扯動系在身上的各種導線,口中還不停地胡言亂語。”
“那些研究他的科學家還真夠好運氣,至少那個十六歲的男生沒有去咬他們。”沈雪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胳膊,被徐露咬過的地方,還留著兩排整齊的牙齒印:“說實話,小露的牙齒看起來滿健康的。”
我頓時無語了,狠狠瞪了她一眼,舔舔嘴脣,也不管他們願不願意聽,繼續說道:“聽說,包括克勞迪奧。貝塞蒂博士為首的科學家聞訊,對那名青年的腦電波再次做了成像和電流圖分析後,居然發現夢遊時,他的腦電波從平靜的直線波狀態,突然轉變成快速的峰谷波,這種腦電波只在人們腦部患有疾病,或是熟睡狀態時才會出現。
“而且,成像系統還顯示,病人的腦皮層活動異常頻繁。簡言之,就是夢遊病人之所以會出現睡夢中走動的現象,是因為他們的情緒受到挫折,並處於混亂狀態,結果是他們常常利用行走這種方式來發泄,和緩解自己頭腦中的不穩定情緒,進而起到保護大腦的作用。
“這一結論也可以解釋,為什麼有許多有過夢遊經歷的病人,在出現這種癥狀的同時,還受到不良情緒的困擾。”
“簡而言之,你的意思是說,小露之所以有過激的夢遊行為,完全是因為最近心情煩躁引起的了?”
沈科不知在想什麼,聲音低沉的問。
我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這種解釋,只能說是對夢遊症的膚淺理解罷了,如果要搞清楚徐露究竟是為什麼夢遊,而且對外界刺激的反應還表現的那麼強烈,表現形式也那麼詭異,那麼,這問題真的不好解釋。”
苦惱的撓撓頭,我又道:“也是關於夢遊,我還清楚地記得一個案例。在德國有個叫做烏特。海曼的老女人,她最害怕的就是每天晚上上床睡覺的時候,因為她沒辦法知道夜裡到底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有時她可能只是老老實實地在床上睡覺,而有時她可能老遠的跑去客廳拍打她的攝像機,又有可能把自己的枕頭拿到衛生間去,有一次她甚至去測量廚房裡的櫃子。
“很多年中,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她做了常人一輩子都無法想象的離奇事情,據說還得了個什麼獎來著!
“還有個叫海曼的孩子,不知道是哪國人,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在夜裡起床,出現在家中的某個角落。有時候,她也會在夢遊的時候自己醒來,每當她發現身處家中的某個地方時,就感到十分恐懼。”
“那小露的夢遊到底是因為什麼?”沈科不耐煩起來。
我撇撇嘴:“鬼才知道!其實對於夢遊這種現象,從科學的角度來看,現在仍然難以解釋。總之,有些研究睡眠的科學家研究了好一陣子,最後得出了些十分狗屁的結論。例如夢遊行為多發生在前半夜。”
“廢話,那時候人都在睡覺,不睡覺哪夢遊的起來。”沈雪不屑的道。
“聽我說嘛,沒見我正講的高興?”
雖然口裡正在不斷絮絮叨叨地講著些有的沒有的,但不知為何,我的大腦就是冷靜不下來。
“據說在夜晚前段時間裡,身體為了充分休息,只會做一些最必要的事情,至於為什麼夢遊者的身體,偏偏在這個時候不願留在床上?哈哈,這對科學界來說,還是謎。
“不過,法蘭克福大學醫院睡眠實驗室的心理學家湯瑪斯。海頓萊稀,有個相關的理論。他說:”
讓我們設想一下,夢遊是遺傳的,並且與中樞神經系統有關。而且夢遊多在孩子身上發生,在他們進入青春期後,大部分人的睡眠也都會變得正常起來。成年人中,只有百分之一患有夢遊癥狀。‘“所以他聲稱,夢遊並不是一種病,它也不像人們普遍認為的那樣與圓月有關,夢遊者也通常沒有心理上的疾病。”
“等等,與圓月有關?那是什麼意思?”沈雪下意識的,望向頭頂的那一輪金黃色的圓月問道。
我也抬頭看了一眼,淡然說:“就像狼人變身一樣。有些人認為夢遊患者是受到了月亮變化的影響,甚至有人認為,月圓時通常就是一個月陰氣最旺盛的時候,那一晚,受到冤屈的陰魂們,就會四處亂竄,尋找適合自己的人,然後附身在他們身上,將死前的遺憾事情統統做個了結,也就是所謂的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而所謂的夢遊者,在那些人的觀念裡,就是被冤魂附體,從地獄深處爬上來的復仇鬼!”
看著沈雪被嚇得再次緊輓住了我的胳膊,我笑起來:“當然,那只是些傳說罷了,根本沒有任何可信度。其實夢遊只是一種病態罷了,雖然原因眾說紛紜,不過夢遊者一般是沒有危險的。
“許多夢遊者甚至不會離開他的床,他只是睜開眼睛,把被子摩挲平整,或者搖搖自己的枕頭,然後重新躺下,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眼見沈科魂不守舍的樣子,我頓時想捉弄一下他。
“但有時也有例外。”
我神秘的壓低聲音說:“曾經有夢遊者走到大街上,還有人跌出窗外。更令人吃驚的是,有些傢伙夢遊時,會做許多人們在清醒時絕對不會做的事情,比如把冰箱裡的東西都吃光、打掃房間、放音樂…
…不過,通常,夢遊者的眼神是呆滯的,而且動作很笨拙!“
說到這裡,我們三人同時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我突然想起剛才徐露的舉動,她用眼神狠狠地瞪著我,掐住我的脖子,甚至咬我,但這些都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她掙脫我後跑出去的那種靈敏與速度,完全顛覆了科學界對夢遊患者的定義。
“夜不語,你說有沒有可能……”
沈雪欲言又止,她低著頭,眉間鎖滿了擔心。
我當然清楚她想問什麼,我也知道自己根本無法給她一個正確的答案,於是我只好嘆口氣,不語了。
四周頓時又寧靜下來,剩下三個人凌亂刺耳的腳步聲,不斷打破夜的寂靜。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有個問題在三人的腦子裡不斷迴盪盤旋,而且越想越是讓人心驚膽顫。
究竟徐露,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第五章 夢遊(下)
寂靜,四周連一聲狗叫也沒有,相對的沉默,讓這個灑滿月色銀輝的大地上一片詭異,黯淡的夜色中,我和沈科卻是滿頭大汗,不是因為熱,而是因為焦急。
剛才憑著一時的衝動跑出來找人,又純粹憑著直覺到處亂竄,等冷靜下來,仔細思索一會兒後,我才發現,光憑現在這樣毫無目標、毫無線索的搜尋,恐怕一輩子都沒辦法將徐露那小妮子,從龐大的沈家大宅中給挖出來。
於是,我們三人自然而然的停下腳步,圍成一圈商量起來。
“小夜,小露究竟會跑去哪裡?”沈科煩躁不安的就快要暴走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的心情也明顯不好。
沈雪用手輕輕幫我擦拭掉額頭的汗水,輕聲道:“小露不會有事的,只要她醒了可能自己就會跑回來!”
“如果她沒有回來怎麼辦?如果夢遊時出了意外怎麼辦?”沈科驚惶失措地連聲問。
“冷靜!給我冷靜下來!”我用力按住他,沉聲問:“說起來,小雪,徐露那小妮子在開始夢遊時做過些什麼?”
沈雪捶了捶略微酸痛的腿,不無擔心地說:“她在一個勁兒的拉窗簾,不停的開了又關,關了又開,現在想起來,她的動作十分怪異而且生硬,就像左手和右手根本就被不同的兩個操控權控制著,左手拼命的將窗簾關上,仿佛想要將某些東西擋在屋外,而右手卻完全不聽指揮,又將簾子拉開了。”
說到這裡,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身體也因為害怕而微微顫抖,“但最怪異的是,那一連串動作,偏偏流暢的讓人看起來十分協調,一點亂的感覺都沒有,而且發出的聲音也很有節奏。
“那種節奏非常枯燥,越聽我就越害怕,似乎有一大團火焰在腦子裡燃燒起來,甚至意識也變得模糊,沒有辦法下,我只好當機立斷,跑出來向你求救了!”
說到後邊,沈雪嗔怒地瞪了我一眼,似乎在用那雙能說話的大眼睛,怪我搞不清楚狀況,還趁機輕薄她。
我頓時假咳幾聲,揉了揉鼻子問沈科:“小科,你認識小露比我久,你有沒有聽說她以前夢遊過?”
沈科大搖其頭:“絕對沒有。小露國三的時候曾經住過一年的宿舍,從來沒有聽她室友提過她患有夢遊症。”
“唉,頭痛。”我苦笑起來,無計可施的望向頭頂的那輪月亮。
由於海拔較高,那輪金黃的圓月也出奇的大,我甚至能看到上邊晦澀的環形山。突然有個念頭衝入腦海,我全身一顫,猛地用發抖的雙手抓住了沈科的肩膀。
“你把那面屏風鏡扔哪裡去了?”
“屏風鏡?那和小露有什麼關係?”
我急切的叫道:“你這個木頭,你忘了曾給我講過的沈蘭的故事?現在小露的情形就和那女孩一模一樣。”
我感覺渾身冰冷,一字一句的說:“怕就怕,連結局也一樣!”
“不會吧。”沈科一邊說,一邊害怕的牙關顫抖,他發瘋地狂叫一聲,向左邊一條小路上衝去。
沒有多話,我拉過沈雪的小手也迅速跟了上去。一路左拐右拐了不知道多少次,我就快要暈頭轉向的時候,沈科在一座院子前停住了。
“就在這裡邊。”他緩緩地轉回頭望我,神情十分無助,眼睛甚至因為焦急而充血,變得一片猩紅。
記得有個偉人說過,“這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同樣也是這個偉人,他還說過,“不論是愛還是恨,都要付出刻骨銘心的代價。”
或許這位偉人也是受過打擊吧,只是不知道那時的他的神情,會不會變得比沈科這傢伙更難看。
我一邊深有感悟地想些有的沒的,一邊打量眼前的院子。
很普通的地方,其實說實話,沈家所有房子都是一個造型,絲毫不知道變通,只是前後宅的顏色不同罷了,前宅主要顏色是白色,而那個後宅禁區,是黑色。
如果有幸租上一架直升機從天上鳥瞰的話,不難看出整個沈家大宅形成了一個橢圓形,白多黑少的太極圖案。
由於每個房子都一樣,為了方便區別,院子前的門上通常都會掛住家主人的名字。
這棟看起來已經許多年無人問津的宅子也沒有例外,刻著名字的木牌,已經枯朽的發黑了,而且積滿陳灰,月色下,隨著吹拂的微風孤零零搖動著,不時撞在木門上,發出單調的“啪啪”聲,說不出的蕭索。
這樣空置的宅子在沈家還不知有多少,特別是南邊,十室九空,似在暗夜裡哭訴沈家的凋零。
全盛時期,本家的家丁多如天上繁星,原本一有節慶熱鬧非凡的輝煌日子,已經一去不返,而且再也不可能了……
我並沒有急著進去,先走上前,抹去木牌上的灰塵念道:“沈古穆。”
頓時感覺身旁的沈雪微微顫抖了一下,轉頭一看,居然發現沈科張大著嘴,滿臉驚駭,手上的電筒“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這個沈古穆有什麼問題嗎?”我詫異的問。
“有,而且有很大的問題!”沈雪的聲音乾澀的緩緩道:“這個男人,就是沈梅的老爸。”
“沈梅?”我只感覺一股惡寒爬上了後腦勺,“就是那個和許雄風相戀,因為家人不同意,就上吊自殺的那個沈梅?”
我吃力的吞下一口唾沫:“換言之,這裡……就是她的家?”
上帝!關於那面屏風鏡,如果撇開花痴沈羽這個沒有確定的因素不算,最早的出處就是沈梅家了…
…沒想到花了二十七年,兜了一圈後,被沈科這白痴,鬼使神差地又將那面該死的玩意兒給送了回去!
我用力甩動大腦,將一腦子的疑慮通通給壓了下去。
管不了那麼多了,飛腿一腳踢在還呈石化狀態的沈科屁股上,我示意那白痴帶路,悄無聲息的推開半掩的宅門,走了進去。
雖然躡手躡腳的,依然在地上踩出了“沙沙”的聲音,沈科徑直穿過院子,朝北邊方向走去。
我向四周掃了一眼,才發現這裡的假山也被砸掉了。看來沈家人對老祖宗的命令貫徹的十分徹底,緩緩越過銅獅子時,猛地有股惡寒從腳底竄上了後腦勺。
我頓時轉過身,眼睛死死盯著獅子,全身都在顫抖。
“你怎麼了?”沈雪輕輕拉了我一下。
過了許久,我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月色黯淡的灑在那座獅子上,它一動不動地,頭高傲的望著古雲山頂的方向,沒有任何異常。
但就在剛才轉身的一剎那,我分明見到那玩意兒用血紅的雙眼狠瞪著自己。
“很累嗎,你流了好多汗?”沈雪用外套袖子在我的額頭上擦著。
我一把抓過她的手,強壓住狂跳的心臟,盡量平靜地道:“我沒事,快跟上去,不要把沈科那傢伙給弄丟了!”
穿過院子,就看到了止步不前的沈科。他呆站在一個房間的窗前,不知道在看什麼。我快步走過去,推推他,才發現那傢伙全身泛冷,滿臉煞白,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頓時,我也驚訝地呆住了。
只見屋裡,徐露正坐在那面屏風鏡前,緩慢地梳理著秀髮。
她梳的方式極為怪異,明明是披肩發,但她每次都梳到了大腿,就像自己烏黑的秀髮過了肩部後,還在虛空中延長,莫須有的搭在了腿上一樣。
沈雪嚇得死命掐我的手臂,嘴脣都白了。被她這麼一掐,我反而痛得清醒過來。深吸一口氣,我走進屋裡,慢慢來到徐露的身旁。
她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到來,依舊一個勁兒的梳理著自己有的和沒有的頭髮,一梳子又一梳子,非常地仔細。
有股莫名其妙的恐懼,浮上本來就已十分慌亂的大腦,我本能的向右邊的鏡子看了一眼。
鏡中,我和徐露一動一靜、一坐一站的相對沉默著。
或許是因為月亮的緣故吧,鏡子在昏暗的夜色裡,泛著黯淡的淺銀色光茫,猛地,鏡中的徐露頭部消失了!她的手在一片空白中依然一上一下的梳著,景象異常的詭異。
我立刻嚇得拼命擦眼睛,瞬間過後,當眼球再次適應了周圍的環境,鏡中映像的物件又恢復了人類常識中的正常。
就在這時,徐露全身一軟,從椅子上跌落下來,暈倒在地上。
沈霜孀站在通往後宅的小門前,她猶豫了一會兒,隨即咬緊嘴脣,推門走了進去。
或許沾有沈家血緣的人,都帶有一點乖張的性格,雖然她並不算是本家的人,但性格卻絲毫不讓。
從小她就努力維持著文靜懂事、溫文爾雅的樣子,不論大人要她做什麼,她都盡量做的十分完美,因為她明白,只有這樣,才會有人疼她、愛她。
但對沈科卻不同,在他面前,自己會很放鬆,再也不需要偽裝。
記得第一次和他見面是在十年以前,那時候媽媽指著一個男孩子說,那就是你未來的相公。
相公是什麼?當時還幼小的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只是靦腆自卑的她的生活裡,從此就多出了一個人,一個自己被欺負時,就會挺身保護她的人。
沈霜孀永遠都忘不了,有一次自己心愛的娃娃被人掛在了樹上,她急得哭了起來,就是那個一直有懼高症的男孩爬到樹上,將娃娃取了下來,甚至還因此從樹上摔了下去。
當時的她,只能害怕地在他身旁哭,男孩痛得躺在地上,卻伸出手抹去了女孩的眼淚。
“我說過要永遠保護你的。”男孩努力笑著說,但女孩卻哭得更厲害了。
如果要說她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愛上了沈科,或許,就是那一刻吧!相對於感情,還是女孩子比較早熟。
從那天起,每次看到他,她的心臟就會不爭氣地跳個不停,呼吸急促,臉也會紅成一片。甚至,她還會故意躲開他,但是一天見不了他,又會變得十分焦急。
那,就是戀愛的感覺。
可是,男孩子不久後便隨著父母搬出了本家,甚至慢慢地忘記了曾對她說過的話,甚至愛上了別的女孩……
沈霜孀用手摸了摸臉頰,這才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了。
清晨的陽光,懶洋洋地灑在沈家後宅裡,照得四周凌亂的枯草一片燦爛,不對,或許說是血紅更恰當,東邊的天際裡,雲彩也是血紅色的,紅的像傷口上結疤凝固住的血塊。
她頓時感覺有一股寒意衝入脊髓裡,裹緊外衣,又向前走了走,她才發現自己似乎迷失了方向。周圍的一切更加紅了,她猶如置身在一片燃燒的草原上。
沈霜孀強壓下內心的恐懼,從衣兜裡掏出一個泛黃的筆記本。
翻開,周圍已經被蟲咬的千瘡百孔的紙張上,畫了一個簡易的地圖,看得出畫圖的人,手不知因什麼而不斷顫抖,所有的直線都有起伏不大的波浪。
她仔細辨認著方向,向著古雲山頂的位置走去。
自己絕對不會放棄沈科!從小她就比同齡人更加明白一個道理,幸福是需要自己努力爭取來的。
世界上沒有所謂的緣分,如果不爭取的話,到最後還是什麼都得不到,母親曾經對自己講過一個故事,一個關於財主的故事。
她用瘦的像爪子一般的手,緊緊抓住自己,吃力的講道:“有個曾經家世很好的財主,他好吃懶做,終於將繼承來的祖產揮霍一空,最後只留下了一間很小的房子。
“一天晚上,那財主夢見了土地公,土地公告訴他說,他不久後便會得到一筆橫財。於是那財主終日都蜷縮在床上等橫財送上門,不久後便活活給餓死了。
“死後,那財主到了地獄。他向閻王哭訴,狀告土地公。閻王便命令判官將土地公帶來對質。
“那土地公嘆了口氣道,財主命上確實有一筆橫財,只是橫財都埋在他屋子的地板下,財主只需要稍微掃一下地,便可以發現了。”
母親問她明不明白這個故事的道理。她搖頭,母親便狠狠地打她,哭泣著說她的命來得不容易,所以絕對不能讓自己遺憾。
人生的一切都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如果懶得去做,到時候什麼都會失去。
沈霜孀十分明白自己的內心,她不願意失去沈科,不論付出任何代價,即使把靈魂交給魔鬼,不!
甚至是讓自己變成魔鬼,她也一定要得到他。
其實在沈家中隱藏著一個傳說,一個不是很多人知道的傳說。
據說在後宅的某個地方有一口井,只要衝井口裡大聲喊出自己的願望,那個願望就一定會實現。
從前原本一直對這個傳說半信半疑,但最近的一系列怪事,讓自己徹底相信了。
四周的景色隨著沈霜孀的腳步不斷變化,終於眼前出現了一塊空地。
在那塊空地的正中央,一口爬滿厚厚青苔的古井露了出來。
沈霜孀流滿淚水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了一絲微笑,一絲十分怪異的笑……
清晨來的十分突然,為什麼要用到“突然”這個詞,是因為自己並非出於自願醒來。原本就勞累了一整夜的我,不情不願地張開眼睛,這才發現,窗外的陽光已經照到了床頭。
十分氣惱的望向房門,我默不作聲地躺在床上,雙眼張得斗大,希望對方會放棄這種製造噪音強迫我起床的愚蠢方法。
但看起來敲門的傢伙不但不識趣,而且還很固執,他見用手敲不起效,乾脆用上了腳。
“來了!”我惱怒的大叫一聲,翻身開門,狠狠往外瞪去,頓時有一物體因為慣性,重重地敲在了我的額頭上。
“對不起!”沈雪緊張的聲音立刻傳入了耳中。
我使勁揉著被打中的地方,用憤怒的可以殺人的視線盯著她看。
“人……人家都向你道歉了嘛!”她低著頭害羞的說,也不知道現在的狀況哪裡需要她害羞了。
我依然死死瞪著她,哼哼唧唧的道:“如果道歉就可以解決問題,就不需要法律了!我要控告你!”
“你!那你要人家怎麼樣?”
“我要,哼哼……”好死不死的,正在我要好好地教訓這小妮子一番,順便占些便宜的時候,沈科那傢伙跑了過來。
“小夜,老祖宗要見我們!”他粗糙、極富有民族特色的聲音,老遠就灌入了我的耳中,害我差些一腳踢了過去。
洗漱完畢,又被沈雪抓住,強迫我梳理亂糟糟的頭髮。
眼見她將手高高抬起,一梳子就要下來時,昨晚鏡子前的景象又一次衝入腦海,我渾身一冷,猛地躲開了。
“幹嘛?”沈雪滿臉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我推開她,死命的搖著頭道:“今天本帥哥不想梳頭,總之也亂不到哪去!”
我照著鏡子,用手將頭髮撥弄幾下,絲毫不在乎她的抗議,飛也似的逃掉了。
和沈科一路無語的小跑去老祖宗的院子。那隻老狐狸正精神奕奕的坐在客廳裡,他對面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個一米多長的烏紫色塑像。
“來了?哈哈,請坐下再說。”老祖宗笑咪咪的盯著我看,老的已經塌陷的嘴旁邊,居然還露出了兩個恐怖的酒窩。我的媽,一看就知道沒什麼好差事。
“老祖宗叫我們來,有什麼事情嗎?”我小心翼翼地措著詞。
老祖宗依然笑個不停,而且越笑越陰險,看得我心都發起寒來。
“小娃兒。”他慢悠悠地說道:“先不忙,你們來看看,這個東西到底雕的是個啥。”老祖宗指了指桌子上的雕塑。
我倆的視線立刻飄了過去。剛才進屋時因為距離遠沒看清楚,現在才發現,那玩意兒還不是一般的大。
它直徑大概有一點五米的樣子,高度將近一米,整體使用木頭雕刻成的。由於涂上了顏色,一時分辨不出木質到底是什麼。
這木頭雕成了一隻瑞獸的樣子,牛角、獅子頭,通體都有鱗片覆蓋。
沈科看了幾眼,立刻嚷起來:“這不是麒麟嗎?老祖宗,你幹嘛拿這個兩歲小孩都知道的東西考我們?”
我心裡一動,不置可否的笑道:“小科,這不是麒麟。”
“不是?”沈科頓時瞪大了牛眼睛:“你居然睜著眼睛說瞎話,這玩意兒不是麒麟是什麼?我家以前的門神就貼的是麒麟,每天出門進門都看得見,怎麼可能會搞錯!”
“那隻能證明你實在很白……”我突然發覺在沈家老祖宗面前,還是應該給這個傢伙留點面子,咳嗽了幾聲,淡然道:“這是蛟!絕對不是你說的那個腳踩過的地方,就會帶給那個地方好運的瑞獸麒麟,其實很多人都把它們給弄混淆了。”
我伸手指著木塑下方道:“麒麟和蛟的樣子確實很接近,唯一的區別只在腳上。麒麟的腳是牛蹄,而妖獸蛟的腳是爪子。”我轉頭瞪著沈科又說:“如果真有人送蛟給你家做門神,那傢伙一定是和你有仇!”
那小子尷尬的望向了天花板,而且還看的津津有味,似乎上邊在播放十分吸引眼球的三級片。
我沒有理會他,再次仔細打量著蛟雕,甚至用手指甲在底座上劃了一下,補充道:“這個木質應該是紅酸木,而且看它的做工……嗯,大概是清朝早期。”
“何以見得?”老祖宗摸著下巴的花白鬍子,眼神裡充滿了不知名的神色。
沈科裝作不在意,不過卻不在意地連耳朵也湊了過來,“我很好奇”這四個斗大的字幾乎都寫到了臉上。
我指著蛟的眼睛道:“到了清朝中後期,瑞獸和動物的眼睛都用寶石和琉璃去鑲嵌,但是這個木雕的眼睛卻被刻成一圈一圈的,僅僅用簡單的線條來劃分層次,明顯是清朝早期的作品。”
“好!我果然沒有看錯夜兄。”孫路遙突然拍著手,從內堂裡走出來。
他衝我笑著,也不管我當即便沉下去的臉。這個帥得讓我噁心兼且莫名其妙產生敵意的討厭傢伙,自顧自地又說了一句令我立馬目瞪口呆的話。
“既然你看出了這個木雕是蛟而不是麒麟,那麼你發現沒有,其實沈家每個院子裡擺放的銅像,或許並不是獅子也不一定……”
我頓時呆住了,然後大叫一聲,猛地衝了出去。
第七章 照片
曾經聽過一個故事,有個牛奶商對雇員說:“看到我在做什麼嗎?”
“您在把水倒進牛奶裡。”雇員答道。
“不對,我是在把牛奶倒進水裡。如果有人問你,我是否把水倒進牛奶裡,你要如實回答說沒有。”
牛奶商繼續說:“作弊已經很糟糕,要是撒謊可就更不好了。”
請相信,這個故事和我現在的心情完全沒有任何聯繫,但不知為何,腦海里偏偏將它浮了出來。
其實仔細想想,同樣一個動作一件事情,往往都有兩種不同的說法,只是要看你究竟是屬於哪種傾向的人了。
早在很早以前,我就給自己定了位置,我清楚自己有很強烈的好奇心,而且好死不死的,那股好奇心根本不受控制。
還有,我的狗屎運氣超好,這也是我不斷遇到千奇百怪、怪異莫名的事件後,還能活到現在的原因。
另外,我很理智,也很偏執,我對鬼神的東西半信半疑,雖然見過不止一次,但直到現在,還妄圖用科學知識去解釋一切。
或許在很多事情上,我過度在意對一切不尋常的事情做出合理解釋,反而忽略了許多顯而易見的本質。
帶著胡思亂想,我一步又一步的向宅子裡走。
沈雪略微有些遲疑,最後緊咬嘴脣,快步追上了我。
她緊緊地輓住我的胳臂,碩大柔軟的胸部就這樣隔著幾層布,全面的貼在了我的手臂上,害得我大腦頓時凌亂起來。
好不容易才回過神,這才發現我已經如行屍走肉般,來到了院子的正中央。
向四周微微一打量,擺設和其它院子沒什麼不同,年獸銅雕靜靜地傲然挺立,死死盯著古雲山頂。
地上長滿了雜草,一些生命力強的月季、間落從三十多釐米深的草叢裡,吃力的掙扎出來,有氣無力的開放著花朵,看起來,並沒任何值得奇怪的地方。
“我們還是快出去吧,沈家空置的宅子大多都是這個樣!”沈雪害怕的催促道。
我慢條斯理地仔細觀察著地上,突然發現了些東西,蹲下身子,扒開表面的雜草,我笑了。
“看來最近幾天有人進來過,而且還不止一個。”
“哦?從哪裡看出來的?”沈雪滿臉不信。
我指著眼皮底下的雜草說:“你看,院子到門口的地方,草叢裡出現了一條延伸到對面屋子的細微線條,那是人走後留下的。因為這裡的風不是很大,所以幾天內的痕跡應該能保存下來,嘿,有趣。”
我拉了拉她,又道:“我們進房間裡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麼意外的收穫。”
穿過院子,推開對面的房門,我們果然找到了一個意外收穫。
一具男性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客廳裡,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淡淡的散髮著噁心的臭味。
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的我們,頓時呆住了!
沈雪抓住我的手臂,越抓越緊,她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用視線和那具流出水的屍體做全面接觸,終於大腦因為負擔過度,身體一偏,暈了過去……
接著的事情就相對簡單了。
沈科的老舅,也就是古雲鎮的警察局長沈玉峰,利索地出現在被人圍的水泄不通的院子裡。
他十分專業地封鎖了現場,問了我幾個問題後,輕聲嘆了口氣:“最近不知道本家怎麼了,到處都是怪事連連,難道真的是因為風水?”
“那具屍體是誰?頭破了個大洞,恐怕是他殺吧。”我疑惑的喃喃問道。
沈玉峰拍了拍我的肩膀,瞥了被我無情地扔在院中草叢裡、昏迷不醒的沈雪一眼,啞然失笑道:“你就是這樣憐香惜玉的嗎?也不先找地方把我的侄女給安置好,當心那個把自己女兒當老命的老爸,抓起斧頭來砍你!”
我尷尬地撓了撓頭,無奈的說:“那你調查的差不多了,記得告訴我一聲。我先把那小妮子給抬回去。”
說真的,剛剛事發突然,我根本顧及不了她。
寒!如果沈雪這傢伙要知道我把她一個人丟在死過人的地方,她不殺了我才怪!
還好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我用手抱起她,哇!看起來瘦瘦小小的,沒想到居然這麼重,只是不知道胸部占了整體重量的百分之幾?
一路想些有的沒有的分散注意力,一百米不到的距離,直讓我的手臂酸痛不止。
幾乎過了一個世紀,我才踹開自己的房門,不負責任地將她扔到床上,然後立刻朝徐露的房間走去。
小露依然昏迷不醒,沈科神情頹廢的一直拉著她的手,動也不動,深情地望她的臉孔,但是他那副尊容深情起來,幾乎讓我忍不住想吐。
再次想起徐露早晨喃喃念著的那句話……
“我的頭,我的脖子。不見了!都不見了!”
不由自主的,我的視線徘徊在她的頭部和頸部上,雪白的脖子很纖細,也很美,她的臉孔在睡覺時,更是純真的一塌糊塗,就像天使一樣,根本看不出眼前這個沉睡的女孩,清醒時性格是個男人婆。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有點白的不健康外,我實在看不出小露有什麼值得害怕的。
但是,她幹嘛將所有可以照出樣子的東西,通通都扔到了院子裡?
難道……
我心裡一動,隨手撿起一塊鏡子的碎片向她照去,做好了一萬個心理準備,也做了最壞的打算,我看向碎塊,鏡中的她依然體形完整,並沒有缺胳臂少腿什麼的。
終於放下了心中的石頭,我長長吐出一口氣,準備離開。
突然,有一道冰冷的視線,緊緊貼在了我的背後。
莫名的寒意似乎無止境地從背上擴散到全身,甚至將我的腦神經也凍結了起來。
我臉色煞白,僵硬地緩緩轉過頭去,才發現徐露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正用一種陌生的眼神,死死地盯著自己。
那眼神,就是令我恐怖的根源,仿佛有個無形的巨手死命掐著我的脖子,我想反抗,但卻連一根手指也無法動彈。
“小露,你醒了!”她身旁的沈科正好抬起頭,用盡量溫柔的聲音問:“想喝水嗎?我去給你倒。”
所有的寒意在那一剎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感覺全身一松,大口喘著氣,幾乎要癱倒在了地上。
徐露閉上眼簾,什麼話也沒說,翻個身,面向墻壁又睡著了。
逃似地連滾帶爬,躲進雜物房裡,我越想越感覺不對勁兒。
剛才她那是什麼眼神?
不!絕對不是徐露,甚至,連人都不能算,世界上沒有誰的眼神,能嚇得我差些大小便失禁……
那麼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小露真的有不妥當的地方,但只有她自己能看到?那種東西不但嚇得她神經不正常,還讓她產生了雙重性格?
大量的疑惑如亂麻般衝入腦中,我大為惱火,鬱悶地狠狠一腳踢在了木門上。
只聽“咚”的一聲響,我抱起腳狂跳,痛得眼淚幾乎都要飆了出來。從小到大,我還真沒有像最近這麼窩囊過。
疑團一個接著一個地不斷涌來,多的就像是在下雨,但我卻連一個都無法解開,氣惱得我幾乎要步上徐露的後塵了!
“冷靜!先冷靜!”
我用手輕輕撫摸胸口,將呼吸理順後,才想起自己的行李也放在了雜物房裡,背包中有個照相機,或許用肉眼無法看到的東西,能在膠片上顯現出來。
吃力地將徐露帶來的一大堆東西從我的背包上移開,我不經意的抬頭,看到了被我抓來的青蛙。
它蜷縮著身體,眼睛偏偏又古怪地睜著,黑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直看的我冷汗都流了出來。
它的眼神冷漠,我沒有研究過青蛙,或許它的眼神從來就如此吧!
只是不知為何,就是感覺那如同寒芒的視線中,有股更深層次的意義,說的更擬人一點,或許是…
…嘲笑。
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它的古怪,我拿了相機走出門去。青蛙的命果然很強韌,僅次於蟑螂。把它關在密閉的空間里幾十個小時,沒換氣,也沒給它食物,它居然還活得好好的,還有時間悠閒地瞪著我玩。
少有的發了點善心,也可能怕弄死了這個稀少的標本,總之我一反常態,抓了幾隻活蒼蠅扔了進去給它當午餐。
記得課本上有說,青蛙只看得到移動的東西,它會靜靜地待在某個地方,守株待兔,等到有飛蟲飛進自己的地盤,然後飛快地吐出舌頭,用極有粘性的舌尖,將蟲子捕捉後吞進嘴裡……那,簡直就是在放屁!
至少我眼前的這隻該死的青蛙,完全顛覆了那個常識。
玻璃盒裡的怪蛙,任蒼蠅在它的身旁亂飛,眼睛也沒有跟著它們骨碌碌地轉動,依然死死地盯著我看,接著,開始用十分刺耳的聲音,沙啞地叫了起來。
這玩意兒還沒餓嗎?
我仔細地打量起它,突然發現了個奇怪的現象:怪蛙脖子下的縐褶,並沒有像其它蛙類那樣,一收一縮的將空氣壓進去。
眾所周知,蛙類的粘膜縐褶,是長在嗓門裡的一對發音器,也叫聲帶。蛙類圓鼓鼓的大肚子裡邊,還有一個氣囊能起共鳴作用,當蛙類瞪著眼睛,鼓著腮幫子唱起來時,聲音通過氣囊的共鳴,會變得格外洪亮。
既然它的氣囊沒有動,也就意味著它沒有發出聲音,那麼,我耳中聽到的叫聲又是從哪裡傳出來的?難道它別有發聲器?
我頓時來了興趣,正想將這隻怪蛙拿出來仔細研究一下時,整個人猛地呆住了。
蛙叫的聲音從身後傳了過來,先是從很遙遠的地方,然後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多。聽起來並不止一隻。
我渾身發冷,全身的汗毛都被嚇得豎了起來!
蛙叫的聲音猶如噩夢般不斷撞擊著我的神智,近了,似乎已經到了腳邊。我的牙齒止不住的顫抖著,緩緩向下望去。
數不清的怪蛙黑壓壓的塞滿了整個雜物房。
它們衝我叫著,死死地瞪著自己,接著,無數只怪蛙高高跳起,張開嘴巴向我壓了過來。
光線在被怪蛙蓋盡時,我看到了它們嘴裡的牙齒,白森森的牙齒……
“哇!”
我按住狂跳的胸口,從夢裡醒了過來。
好可怕的夢,幾乎都快以為自己已經死掉了!汗水還是一個勁兒的往外冒著,我用手抹去額頭的冷汗,深深吸了好幾口氣。
什麼時候自己昏倒了?
看看周圍,我躺在雜物房的地板上,手裡緊拽著相機。臉旁就是裝著怪蛙的玻璃盒子。蒼蠅硬梆梆的死在玻璃壁上,那隻蛙像石頭一般又蜷縮了起來,令人討厭的眼睛也閉著,但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一樣了。
我站起身,細細回想著。
對了!是體型!這玩意兒的身體,明顯比昨天見到時大了一圈。
以蛙類緩慢的新陳代謝,就算是在生長速度最快的蝌蚪期,也沒有長這麼快的,何況還在空氣不流通,沒有水,也沒有食物的環境下。
普通蛙類遇到這樣的狀況,不冬眠已經算意志力堅強了!
這東西果然很古怪,還是趁早銷毀掉吧!
我有些猶豫是否該手起刀落,但又怕絕了這個後患後,真的會在自己手裡消失一個物種。兩種思想碰撞了許久,終於我嘆了口氣,將玻璃盒好好地放了回去。
還是再觀察一段時間吧。
手裡拿著相機走進小露的房間,我謹慎的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然後對著床上的她一陣猛拍。
沈科轉過頭不解的望著我道:“小夜,你這是在幹嘛?”
“找點線索罷了。”
我一邊拍,一邊示意他將徐露翻個身,好拍她的正面。
那傢伙或許最近也累積了一肚子的氣,衝我大吼著:“該死!小露已經變成這樣了,你到底還想怎樣!”
“我想救她!”
我看也沒看他一眼,自顧自地趁著小露翻身的機會,又拍了好幾張。突然想起了個嚴重的問題,我撓撓腦袋,問:“這哪有衝膠捲的地方?”
沈科拿我沒辦法,泄氣的說:“小雪家有暗房,也許可以請她老爸把照片衝出來。”
“我去拜託我爸好了,他的技術很棒,一個小時就能拿到照片了!”沈雪從我的房間走出來,她的臉很沒血色,估計還沒有擺脫見到死屍的恐怖畫面。
我衝她笑著:“還是我和小科去,你留在這裡陪小露。不要忘了,今天可是二十九號,根據你們老祖宗的意思,不論是女人還是女孩,只要是母的,就連蒼蠅也不準飛進你家裡去,可能你老爸正在家裡發悶呢!”
沈雪的老爸沈上良果然很悶,她的二叔和四叔帶了一大堆人,將她家圍了個水泄不通,也順便把沈上良困在了房間裡,不準他出去。美其名曰為鞏固第一戰線,其實就是變相的軟禁。
我和小科費了一遊泳池的口水,才大汗淋漓進了門,沈上良一見到我們,頓時喜笑顏開起來。
“你就是夜不語?我女兒常常提起你。哈哈,果然是一表人才!”
他用看女婿一般的挑剔眼神,在我周圍轉了一圈又一圈,直看得我寒氣上冒,這才幹笑了幾聲,說出一句差些讓我跌倒的話:“小夥子,有沒有意思當我女婿?我女兒可是很多人在追喔,不早點預定小心她飛掉。”
我不住地擦著額頭的冷汗,暗中狂踹魂不守舍的沈科,要他幫我解圍。但那傢伙根本沒注意我的暗示,用手揉了揉痛的地方,繼續眼神呆滯地望著天花板發神。
“這個,我還小。哈哈……”我辛苦的措著詞,結巴道。
“沒關係,怎麼說我也留過洋,思想不比你們年輕人差多少。”他大度的揮揮手,“先訂婚好了,至於什麼時間結婚,那就是你們年輕人的事。唉,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我管不上咯。”
我再次確定了,每個沈家人絕對都有些古怪的毛病。
譬如說,眼前的這位偏執狂,真令人頭痛,怎麼就絲毫不考慮對方的感受,老是固執地認為,自己的想法就一定是對方的意志呢?
“沈叔叔,您說笑了!”
我打著哈哈,將手中的膠捲遞過去,岔開話題道:“可以請您幫我們把膠捲洗出來嗎?我們急用!”
沈上良又看了我一眼,點頭說:“既然是女婿的要求,當然沒問題。等我三十分鐘就好!”
我的天!這固執的中年老男人怎麼老咬著那話題不放?我用大拇指按住太陽穴,用力揉起來,和他說話,實在是太耗費精力了!
毫不客氣的為自己衝了一盅上好的濃茶,我舒服的坐在椅子上,靜靜享受這一少有的安靜等待時間,腦子也沒有閒著,飛快地整理著最近發生過的一切。
似乎我們一走進沈家大宅後,就一直厄運不斷,其中最倒霉的是徐露。
自從她照了那面擺放在房間裡的鏡子後,怪事不斷在身上發生,晚上夢遊,不但讓她莫名其妙的到了沈家後宅、那個花痴沈羽房間下的密室裡,還差些讓我們被嗜血的植物當作儲備食品給存放起來。
看上去,似乎所有的問題都出在那面鏡子上。
雖然給小露換了房間,將屏風鏡也扔掉了,但到了晚上她依然在夢遊,居然自己找到了鏡子的地方,詭異的梳理頭髮。
如果要追溯怪事發生的原因,老早以前我就注意到,一切或許都是因為沈上良故意移開年獸的銅像、修建噴水池造成的。
我抬起頭,視線穿過客廳,移到了院子裡。
那裡新修的噴水池已經被挖平了,雕像也恢復了原位,只是老感覺這兒的氣氛很古怪,心也像被什麼東西緊緊地揪住了似的,呼吸很不順暢。
最近我甚至也開始懷疑起來,說不定這一切,真的是因為沈家的風水被破壞掉了吧!
沒等半個小時,沈上良已經拿了照片走出來。
他的臉色很古怪,皺著眉頭,低聲對我說:“洗了幾十年的照片,我還從沒有見過這種情況。”
我接過照片仔細看起來,越看臉色越沉,我全身僵硬,用乾澀的聲音問:“你確定不是沖洗的時候出了問題?”
“不可能。”
沈上良面色凝重地搖頭:“如果有問題的話,也只有可能是個別的幾張,但這裡每張照片上都有那種現象,絕對不是沖洗出錯,也不是曝光的原因。”
沈科沉著臉,疑惑的盯著我問道:“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我憂慮的看著他的眼睛,嘆了口氣:“小科,你記得今天小露醒來後,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他遲疑的搖搖頭。
“她不停地說:”我的頭,我的脖子……不見了!都不見了!‘“我將手上的一疊照片遞給了他:”現在你再來看看照片。“沈科狐疑的接過照片,只看了一眼,頓時條件反射似的站起來。
他渾身顫抖,照片一張張從他無力的手中滑落到地上。
照片裡,每張有小露的地方,她的頭和脖子都是模糊不清的一片,只剩下其餘的部位,孤零零地做著怪異的姿勢。
她的頭顱和脖子,真的不見了……
第六章 失顱
記得有人說過,放在眼皮底下,每天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能見到的東西,並不一定是你熟悉的。你的大腦會自以為是的,將那些東西自動辨別為某種玩意兒,但事實卻往往和你看到的相去甚遠。
例如你住的房子,你每天都必定會上樓下樓至少一次,通過自己熟悉的樓梯至少兩次,那麼一年就要經過七百三十次,而且每四年會多出兩次來,這樣十年、二十年過後,你已經夠了解這座樓梯的一切了吧。
但是又有幾個人清楚的記得,自己所了解、所熟悉的樓梯到底共有幾階呢?
擺放在院子中的,確實不是什麼銅獅子。
我從上到下仔細打量著,心底越看越冷,甚至忍不住顫抖起來。
沈科毫不客氣的猛拍我的肩膀,粗聲問道:“小夜,這些雕像真的有問題?”
我沉重的點點頭,苦笑著,用乾澀的嗓音說:“原來放在院子裡的銅像,果然另有其物。這玩意兒,是年獸!”
“年獸?”
他吃驚的大叫起來:“那是什麼東西?”
雖然心情十分複雜,但我還是少有的耐心解釋道:“年怪獸的由來,最早要從秦代後期算起。據說,它平常都躲在深山裡捕食百獸,可是一到了冬天,山中的食物逐漸稀少了,那怪獸便會跑出山,闖進村子裡,搶奪食物,傷人傷畜,於是每到冬天,每個村子都會惶恐不安。”
老祖宗和孫路遙也走了出來,側耳仔細聽著。
我舔了舔嘴脣,又道:“年獸雖然恐怖,但卻害怕三種東西:一是鮮紅的顏色,二是明亮的火光,三是巨大的聲響。
“於是所有的村子都聯合了起來,讓每家每戶都準備這三樣東西,希望年獸不敢再進入村裡搗亂。
“又到了冬天,村裡人的每戶人家,無一例外的將門塗抹成紅色,門口燒起熊熊燃燒的火堆,晚上大家都沒有睡覺,在家裡敲敲打打,而且發出巨大的響聲。
“夜漸漸深了,年獸在村口出現,見到村子裡到處有紅色的東西,處處有火光,又聽到村子裡不斷有巨大的聲音發出,它頓時惶恐不安起來,掉頭就躲進了山裡,而且從此後,不敢再出來傷害村民和牲口……”
“停!打住!”沈科喊道:“這不就是‘年’的由來嗎?說起來,幹嘛把這種不吉利的東西給當作護院寶,堂堂正正的擺放在家裡?”
“這就要問你家的老祖宗和風水師了!”
我大有深意地看著裝傻的沈家老祖宗,以及站著不動、臉帶微笑擺酷的孫路遙,一個字一個字地緩緩說:“年獸是妖獸,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用它來護院,根本不是用來保護什麼沈家所的謂風水,而是在壓製某種東西!”
老祖宗和孫路遙微微一顫,看來是被我給說中了。
沈科吃驚地張大嘴巴,正要說什麼的時候,院子裡突然闖進了一個人,是沈雪。
她滿臉都是汗水,氣喘吁吁地衝我吃力喊著:“小夜,還有小科……小露她,她出事了!”
好疲倦!眼簾重的無法張開,就像被萬能膠嚴嚴實實的粘了起來。
徐露感覺自己躺的地方很舒服,溫暖、有安全感,讓人的心莫名其妙地變得十分寧靜,就像是在母親的子宮裡。
如果不是老感覺很累的話,一切就都完美了!
有人在身旁推自己,那雙手很柔軟,也很冷。
它像是在和她開著玩笑,不斷撓著她的脖子冰她,終於,她懶洋洋的張開眼睛,心不甘情不願地向那雙手的主人望去。
周圍,什麼也沒有。
她這時才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張被紅色的蚊帳籠罩起來的床上,很古香古色的床,她輕輕用手撫摸著床頭,觸手生溫,像是木頭的地方軟綿綿的,而且還非常有規律的一漲一縮蠕動著。
徐露絲毫不會感覺到害怕,只是很好奇的揉了揉眼睛,木頭的地方還是木頭,只是伸手接觸,感覺依然在不斷收縮,如同有生命一般韻律感強烈地蠕動著。
徐露不耐煩起來,她撥開蚊帳去找鞋子,這才發現,自己原本的那雙白色休閒鞋不見了,只有一雙紅色的繡花鞋,孤零零的擺放在床邊。
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無奈地穿上,從床上走了下來。
她略微打量著四周,這是個不大的房間,當然,如果要拿自己的臥室做比較,也不能算小了,正方形,大概接近四十個平方呎,而且看得出來是個女人的閨房,屋子裡的所有擺設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每一寸地方都恰到好處的放著名貴的古董傢俱。
只是整個房間的色調偏暗,所有的東西都是朱紅色,會讓人產生壓抑感。
徐露深深吸了口氣,但頓時就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就在剛才空氣灌入她的鼻腔中時,有一股噁心的怪味也隨之衝了進去,臭的她大腦也有一剎那的停頓。
不遠的桌子上燃燒著一根蠟燭,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它的光芒變得縹緲起來,在四周也不斷飄繞開一絲一絲的紅色煙霧。
這些血紅色的煙霧,猶如斬不斷的流水般堅韌,不論她用手怎麼揮動,也不見它們移動絲毫,甚至還會無恥的纏繞上她的手。
徐露無奈地不再理會它們,繼續打量四周,然後,她看到了一面十分眼熟的屏風鏡。
她走過去,用手輕輕撫摸著鏡面,大腦飛速工作著,但是不論她怎麼拼命回憶,還是想不起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因為什麼,而接觸過這面鏡子。
她後退了幾步,發覺鏡中的自己實在是很苗條,於是她輕快地開始跳動,看著那個飛揚的身影不禁痴迷了,只是在內心深處卻絲毫激動不起來,仔細想想,鏡中的自己似乎少了些什麼。
對了!怎麼沒有頭?
自己的頭到哪去了!
還有脖子,脖子也不見了!
她對著鏡子,不斷撫摸著自己的臉和脖子。
鏡中,自己缺少脖子和臉孔的手部活動,顯得異常怪異,身後原本已經夠詭異的燭光,猛地一亮,變為了一片血紅。
血腥味不斷灌入鼻子裡,大量的血不知從什麼地方猛地噴在鏡子上,順著光滑的鏡面向下流,如同小溪般,緩緩淌到了地面,如有生命般,尋著自己的腳跟,流了過來……
徐露大喊著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她困惑地望著已經爬到手臂上的陽光,許久才反應過來,已經是早晨了。
原來只是一場夢!還好只是夢……
她用力按著依然狂跳不止的心臟,翻身下床,走到洗漱台前,用手將水潑到臉上,取了毛巾擦乾後,又抬頭條件反射似地望向鏡子。
頓時,一種無與倫比的恐懼,猛地竄入還猶有餘悸的心口。
她臉色煞白,用手強捂住嘴,喉嚨中有聲音在“咯咯”作響著,終於,她瞪得斗大的眼睛一白,暈了過去。
在意識消失的最後一刻,她依然絕望地見到鏡中的自己,在頭部和脖子的位置,竟然變成了一片空白……
沒有說多餘的客氣話,沈科顯然比我還急,用力拽著我的胳膊,就朝外跑去。
“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抱歉地衝老祖宗笑著,一邊走得飛快,一邊詫異地問沈雪。
只見她皺著眉頭,臉上帶著一絲不清不楚的神色道:“我也不太清楚,可是小露清早一起床,就用凳子將鏡子給砸的粉碎,就像瘋了似的!”
回到落住的地方,還沒走進去,就聽到“啪嗒”一聲響,接著又是一聲玻璃摔壞的聲音,也不知道那小妮子已經開始砸第幾個鏡子了。
我們三人加快腳步進了房間,才發覺她瘋犯的還不是普通的嚴重,屋子裡所有可以映出她樣子的東西全都被扔了出去,房間裡已經完全沒有了玻璃製品,就連窗戶也被砸破了。
整個房間空盪蕩的,徐露就蜷縮在床角,身體不停地發抖。
“小露,你怎麼了?”
沈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伸手想拍拍她。
就在手就要接觸到她的身體時,徐露猶如一隻受到極大驚嚇的小鹿,反應強烈的翻下床,躲在了對面的墻腳。
沈科的手就那樣呆呆地懸在空中,許久都沒有改變姿勢,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起來。
我的視線一直跟著精神狀態非常不妙的徐露,只見她嘴裡不停地在念著什麼。
我猶豫了一下,接著快步走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露死命的掙扎著,雙手用力抓著我。
“你怎麼了?該死的,到底怎麼了!”我沒辦法再顧慮沈科那傢伙會有什麼感受,用力將她抱住,死死地抱住。
她的嘴巴緊緊貼著我的肩膀,這時才終於聽清楚,她一直都在嗓子裡轉個不停的聲音。
“我的頭、我的脖子……不見了!都不見了!”
頓時,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了頭頂,莫名的恐懼,令我全身的毛髮幾乎都豎了起來。
不過,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由自主地望向她,她的脖子和腦袋依然好好地留在它們該存在的地方。
屋裡玻璃的碎片灑了一地,我的視線從她的身上轉移到地上,又向周圍打量起來。
小露究竟看到了什麼,居然會讓她怕的發瘋?寧願強迫自己的大腦處於非正常狀態,也不願意清醒過來,面對她眼中的事實?
又是什麼東西,會讓她變成一個破壞狂,瘋子般地將好好的房間弄得一片狼藉?
房中的傢俱都被她扔了出去,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了一張床,究竟,她在害怕些什麼?
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安靜下來,但小露依然什麼都沒有解釋,只是一個勁兒的哭著,滿臉的絕望。
沈科靜靜地坐在床邊,用力的握著她的手,死死的握著,就像他一放手,眼前自己最愛的她,便會永遠的離開似的……
我輕輕一拉沈雪,走了出去。
大口大口的吸著這個多事早晨的新鮮空氣,漫無目的的和沈雪在沈家大宅裡散起了步。
“你知道嗎?”我苦笑著淡然道:“有人說,智慧的代價是矛盾,這是人生對人生觀開得最大的玩笑。
“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哪些是對的,哪些又是錯的,或許當我在老死的那一刻才會逐漸了解吧……所以我常常告誡自己,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力做好每一件事,然後躺在椅子上等死!”
“抱歉,我對富有哲理的東西一向不感興趣。”沈雪用小指輕輕勾著我的手,說道:“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出來,不要拐彎抹角的。”
“那你告訴我,對於小露的事情,是不是我某些地方處理錯了?”
我停住腳步,望著她的眼睛,自責地說:“或許,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切都是因為我造成的!都怪我太好奇了……該死!如果我什麼都不管的話,說不定什麼都不會發生!”
“不對!你沒有錯!”
沈雪抓住我的雙手,拼命地搖頭,搖得眼淚似乎都快流了出來,她說道:“由始至終,你都沒有錯!我倒是更相信這一切都是個大圈套,一個不知道目的,也不知道誰是餌的圈套。
“冥冥中,肯定有一隻手在操弄這一切,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那東西搞出來的。小夜,你也發現了吧,沈家好像有什麼變了,只是感覺……但我就是覺得有東西不一樣了,就像,就像有什麼在遙控我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把我們推向它早已經準備好的坑前,就差誰從後邊踢上一腳了!”
我略微有些詫異地望著眼前這個女孩,一直以為她很糊塗,神經更是粗的像桌子腳,卻不知道她的感覺居然如此敏銳,甚至想到了許多就連自己也沒有注意到的地方。
在沈家亂逛了不知多久,我們兜了一個圈子後準備回去。
突然,眼睛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我呆呆地站在一個院子前,死死地盯著門上的牌子看。
“你又怎麼了?”沈雪用力搖了搖我。
我絲毫沒有移開注意力,只是唐突的問道:“小雪,你在沈家本宅待了多久了?”
“我出生就待這裡了。”
沈雪很奇怪我的問題,但還是乖乖的做了回答。
“那你對沈家應該夠熟悉了吧?”我的眼神飄向了南邊方向,房子的隔鄰,就是我們一行人落住的院子。
“當然熟悉啊!”她發現了我問她的語氣怪怪的,似乎隱藏著什麼內容:“你問這個幹嘛?”
“等一下再告訴你原因。”
我神秘的笑道:“先告訴我,如果沒有門牌的話,你可以清楚地記得,自己經常串門的人家的確切位置嗎?”
“不可能!”沈雪毫不猶豫地搖頭道:“沒有門牌的話,恐怕我連自己的家也會找不到。這裡所有的宅子都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即使熟悉路,從外邊看也根本就分辨不出來自己要找的房子。”
我眼中頓時放出了光,繼續問:“那也就是說,沈科那並不是常常回家的傢伙,根本不可能記得自己家的準確位置,只能全靠門牌來當作路標了?”
“如果是小科那白痴,絕對是有可能!”
“很好,那你說,”我望著沈雪的眼睛,緩緩說道:“如果有人,出於某種目的,偷偷地將沈科的門牌和隔壁偷換,讓那小子的家,平白無故的往前移動了一個位置,以他遲鈍的性格,應該也是很難發現的?”
“你說什麼?”
沈雪震驚地眼睛圓瞪,渾身僵硬,就這樣呆愣在了原地。
我大感有趣地一邊指著門牌,一邊解釋道:“我早就發現附近的院子空置很久了,既然沒人用,為什麼只有這戶人家的門牌特別?
“你看,它和門接觸到的地方並沒有灰塵,也就意味著在近期有人將其移動過。
“還有,空置的房子中的物品,其它沈家人有隨意使用的權利,房間的用途被人改變了,或者擺設改動過,這些也都不會讓老久才回來一次的粗神經沈科感到奇怪。
“只要門牌是掛著他老爸的名字,他就絲毫不會懷疑,更不會想到其實已經有人對宅子動了手腳。”
我舔了舔嘴脣,繼續道:“其實昨晚我就和那傢伙談到,或許現在住的地方並不是他的老窩。現在,證據總算是有了。”
我說完後,一腳踹在了門上。
應該有一年沒有開過的門,“吱嘎”一聲向左右兩邊分開了。頓時一條小路露了出來,向庭院裡不斷延伸。
“你想做什麼?”沈雪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
我笑著,往裡邊望去,“當然是進去看看。那個人的目的就隱藏在裡邊也說不定。”
突然感覺有股惡寒從敞開的院門裡,緩緩散髮了出來,那扇大門就如同一隻張牙舞爪的大嘴,它咧開猙獰的笑容,靜靜地等待我們踩上它的舌頭,向它的胃自投羅網。
深吸一口氣,我強做鎮定地抬腳,邁了進去……
第八章 二十九(上)
有人說,能衝刷一切的除了眼淚,就是時間,以時間來推移感情,時間越長,衝突越淡,仿佛不斷稀釋的茶。
其實這句話說的對,也不對。
感情是隨著蜜月期的過去而逐漸淡化的,離開蜜月期越長,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越淡,到那個時候便會出現兩種情況:一是你逐漸習慣有他在身旁的日子,似乎有他的陪伴是天經地義的,只是生活趨向於平淡,再也不會激起漣漪。
還有一種是屬於感性重於理性的人,他們在乎感覺,在乎刺激,討厭平淡。
當兩人的關係逐漸平穩,一步又一步邁入沒有波瀾的直線時,雙方會很理智的說分手,往往女生還會流下那麼一滴眼淚。
然後第二天,他倆又會帶著百分之九十良好舒適的感覺,去咖啡廳裡相親,或者在街上閒逛,試圖再次尋找一個百分之百完美的愛情。
沈科和徐露的感情是屬於前者,兩個人在一起實在太久了,從小學三年紀就是同班,一直到高二。
八年的時間,對他們年輕的十八歲生命而言,占用了百分之四十四點四的時間,早已經清楚的了解對方的優缺點,也早已熟悉了對方在自己生命中的存在。
就因為過於的熟悉,反而產生了顧慮,一些原本不容易說出來的話,就更加不容易說出口了,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們能長久地玩這種感情拉鋸遊戲的原因。
說出以上那段話的時候,我正和沈雪站在窗外,靜靜地看著屋裡的徐露和沈科。
“你分析的還滿有根有據的嘛!小女子佩服!”沈雪信服的連連點頭。
我知道她在努力的緩解沉重的氣氛,也笑道:“當然,我可是愛情專家夜不語,我能夠很透徹的將別人的感情分解成原子狀態,徹底的分析研究。”
“那你對自己的感情呢,有研究過沒有?是依然一籌莫展?還是留個位置在那裡,準備將來有合適的人後再填空?”
沈雪不知在想些什麼,呆呆的望著我的眼睛,問道。
我苦笑起來:“我的感情很簡單,簡單到你沒有辦法想象。”
“你說這句話的根據在哪裡,我就已經沒辦法想象了。”
她絲毫沒有淑女形象的拍著我的肩膀,又說:“我們留一點空間給那兩個木頭人吧,趁天沒黑之前,出去走走。”
“早晨出去散步才發現了一具屍體,現在又去,你不怕再遇到什麼啊?”我打趣道。
“你要死啊,這麼晦氣的話也說得出來。呸呸呸!”
她連吐了三口唾沫消災,然後衝我嗔道:“走不走啊,我覺得渾身不舒服,估計是被屋裡的兩個大發電機給燒到了!”
我聳了聳肩膀,不置可否地還想說些什麼。被沈雪一把輓住了胳臂,拖了出去。
沈科靜靜地坐在徐露的身旁,他緊握住她的手。那隻手纖細柔軟,而且溫暖,她輕輕的閉著眼簾,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抖,如同一只可愛的小鹿。
沈科又一次確定著,眼前這個最愛的女孩的脖子和腦袋。
她的脖子細長白皙,膚色也很正常,實在看不出哪裡有奇怪的地方。但是剛才在照片裡,自己明明清楚地看到,她的頭和脖子模糊一片,幾乎呈現透明的狀態。
既然小夜說照片沒問題,有問題的就一定是徐露!照片只是真實地將她的一切反映了出來。
對於小夜,雖然他的話往往匪夷所思到自己忍不住驚訝,甚至反駁的地步,但他從來就沒有懷疑過。
自己跟著夜不語也經歷了許多古怪的事情了,常常以為自己的神經早就能抵抗任何衝擊或者震撼。
但是看到小露沒有頭和脖子的照片的那一刻,自己還是忍不住昏了過去,不是因為被嚇到,而是因為恐懼,他害怕自己會永遠的失去她。
感情這種東西沒有人能夠說清楚,他更不能。
自己和徐露的感情長跑已經開始多少年了?早忘記了,或許雙方都在等待對方先捅破那層紙,只是他不敢!
他承認自己在許多時候都很懦弱,懦弱到小露遇到事情後,只能發愣發呆,害怕的全身不能動彈絲毫,只好將所有本來該由自己來做的事情,等待夜不語不耐煩的幫自己去做。
自己,真的是個很沒用的男人!
沈科自責的狠狠抓著頭髮,視線隨後又駐留在徐露的臉上。
她小巧的淡紅嘴脣微噘著,泛著濕潤的感覺,他突然想,這個時候吻下去,小露應該不會知道吧。
於是他將頭緩緩往下低,就在四片嘴脣要接觸在一起的一剎那,徐露猛地張開眼睛,清醒了過來。
“小科……我怎麼了?”
她軟綿綿地說道,伸手揉著惺忪的雙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徐露捂住自己的脖子,驚恐失措的喊道:“我的脖子!對了,我在鏡子裡看到,我的脖子和頭都不見了!好怕!我好怕!”
她怕得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慌忙躲進沈科懷裡,全身都在顫抖。
沈科緊緊摟著她,拼命的摟著,什麼安慰的話也沒有說。
徐露慢慢地安靜下來,她抬起頭凝視著他的眼睛,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笑了……
這種相對的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他享受著少有的溫馨,絲毫不願意動彈。
懷裡的女孩越來越沉,呼吸也開始均勻,仔細一看,她居然在這麼浪漫的時候,又沉沉地睡了過去……小露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能睡了?
沈科低下頭,望著她誘人的嘴脣,終於決定將剛才被打斷的舉動繼續下去,兩人的脣越來越近……
就在要碰到的時候,該死!這節骨眼有人敲響了房門。
這個兩次偷吻不成的衰神,惱怒的輕輕將徐露放在床上,然後站起身去開門。
一個渾身紅色衣裳的女孩,婉約地出現在他眼前,是沈霜孀。
“阿科,我有事想和你談,能出去走走嗎?”她露出甜甜的笑說道。
沈科毫不猶豫地搖頭:“對不起,小露病了,我要留在這裡陪她。”接著便關門,頭也不回地坐回了床邊。
沈霜孀走到窗前,淡然道:“徐露真的只是病了嗎?”她古怪的笑著:“看她的眉宇間露出一股股黑氣,脖子和頭都被黑氣籠罩著,我倒覺得她更像受了什麼詛咒。”
沈科猛地竄到沈霜孀跟前,手透過沒有玻璃的窗戶,緊緊抓住了她的胳臂,“你知道些什麼,快告訴我!”
沈霜孀絲毫不在乎他用力得幾乎快要陷入自己皮膚裡的爪子,幽幽嘆了口氣:“阿科,我們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生疏,甚至是……被動?”
“我們一直都是這樣。”沈科更加用力地抓著她的手臂,瞪著她,幾乎是吼叫著說:“小露到底是怎麼了?你知道什麼?告訴我,快告訴我!”
“那個女人,又是那個女人!為什麼你張口閉口就是那個女人!難道在你的心裡,就沒有哪怕一丁點我嗎?”
沈霜孀的面孔在一瞬間變得猙獰起來,但剎那過後,又回覆了平靜無波的表情。
她微笑著,眸子裡卻完全呈現出一種灰色,“現在,你可以和我出去走走了嗎?”
沈科無奈地和她走了出去,他倆默然無聲,一個在前邊帶路,一個麻木的跟著走。最後來到一個院子前。
沈科抬起頭,感覺這個院子很眼熟,似乎什麼時候見到過,但又不能確定,畢竟沈家本宅的所有房子都是一個樣,有熟悉感並不奇怪。
他沒有多想,只是問眼前的女孩:“走了這麼遠,你該告訴我了吧?”
沈霜孀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喃喃道:“阿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沈科耐著性子往門牌看去,頓時他呆住了,門牌上赫然刻著沈古穆的名字!
這裡,居然就是那面怪異的屏風鏡的出處,也是現在屏風鏡擺放的地方——沈梅家。
“你帶我到這裡來做什麼?”
沈科驚駭地問,還沒等他轉過頭,後腦勺已經被硬物重重敲擊了一下。視線漸漸開始模糊,然後是意識,接著是聽覺……
就在他昏倒在地的剎那,聽到了沈霜孀飽含深情和恨意的柔美聲音。
“阿科,這就是我和你愛情開始的地方……”
他很清楚在作夢,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夢。
在夢裡,血紅的顏色像塗料一般流入四面八方,很抽象,又很自然,似乎他的世界原本就只存在紅色,沒有背景,沒有空間,只有一副平面的存在。
他就在這個平面上步行,赤裸的腳上染滿了紅色,鮮紅,血紅,紅的令人就想這樣躺下來,舒服的躺著,再也不用去考慮任何煩惱。
鼻子裡似乎不斷灌入一種腥臭,是血的味道!這個味道自己最近已經不止一次聞到了,但這還是第一次讓他感覺莫名的平靜,還有一絲快感。
整個身體軟軟的,鼻子裡除了血腥,還有一種怡人的馨香,似乎是女孩甜甜的體味。沈科掙扎著,終於從沉重的腦子裡找出一絲空隙,清醒了過來。
朦朧的第一眼,他看到了自己,不對,應該是鏡中的自己!
他被緊緊地綁在一個長椅上,身旁還有個穿著紅衣的女孩,是沈霜孀。
她正張著深情的大眼睛注視自己,而他的對面,就是那個該死的屏風鏡。鏡中映著他迷惑的臉孔,以及她甜美幸福的笑。
手腕很痛!沈科吃力的低下頭,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右手腕靜脈被割破了,和沈霜孀的左手交錯死綁在一起,血正順著手指,沿著繩子緩緩地流到地上,生命力就在這緩緩地流動中逐漸消失。
“霜孀,你這是幹什麼?”沈科拼命掙扎,卻絲毫無法移動。能動的只有頸部和手指。不過無效的動作,反而讓血流的更快了!
“阿科,你知道嗎?其實我的真名並不叫沈霜孀。”
女孩出神地望著他的眼睛,臉上依然流露著迷人的微笑,“現在的爸媽,也只是養父養母罷了。我真名叫沈茵茵,父母是沈家支系的人,在十年前,他倆都相繼去世了,然後我被領養,再然後和你訂了婚。”
“快放開我,你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想知道!”沈科惱怒地大吼道。
沈霜孀沒有理會他的吵鬧,依然自顧自的講著:“我從小就患有地中海貧血症,醫生說我活不過八歲。母親很害怕,她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幫我治病,但我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她是個很執著的女人,如果要她眼看著女兒等死,她寧願先挖掉自己的眼睛。
“終於有一天,她聽一個權威說,同胞的血乾細胞能夠有效治療地中海貧血症,於是做了一個單方面的決定,她讓自己懷孕,希望肚子裡的胎兒能夠治療自己女兒的病。”
沈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他感覺周圍的氣氛似乎不太一樣了。有點冷,而且讓人感到壓力。
“其實這些事情我早就不記得了,但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深埋的回憶漸漸又像電影般,一次又一次的在腦子裡重放。”
沈霜孀用手撫摸著自己甜美、而且笑容可掬的麻木臉孔,感情十足地說:“我清楚地記得那一晚的情景。那時自己站在父母的門前,他們在吵架,我很害怕,於是從門縫裡偷看,我聽到父親罵母親是婊子,罵我是雜種,還狠狠的打著母親,將她的臉按在地上。
“母親嘴裡都流出血了,紅色的血不斷淌到地上,嚇得我幾乎要哭了出來。”
沈霜孀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回憶起來,我才發現父親罵我雜種的原因,我或許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母親在和他結婚前就已經懷孕了,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母親直到臨死前都沒有說。
“我記得那晚,母親不知為何眼睛裡一片血紅,她拿起桌上的剪刀,狠狠刺在父親的背上。父親滿臉的不相信,他瞪大了眼睛,迷惑地望著手上的血,突然指著母親笑起來,哈哈大笑,笑得血不斷從嘴裡噴了出來。
“母親害怕地蜷縮在墻腳裡,頭埋在膝蓋上一個勁兒地哭著。
“那時候的我不知道哪兒來的膽子,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保護母親。於是我推開了門……
沈茵茵推開了房間的門,她的媽媽並沒有察覺,只是將頭藏在胳臂中,怕得全身都在顫抖。她十分冷靜,冷靜得完全不像個只有七歲半的女孩。
她推了推倒在地上的父親,他沒有動,只是胸脯還在微微起伏著,看來並沒有斷氣。沈茵茵猶豫了一下,突然發現這是保護母親最好的時候。
從小,母親就活在父親的拳頭下,他不但稍有不順,就打她罵她踢她,還把母親像奴隸一般使喚。
發生了現在的事情,還不知道父親會對母親怎樣……母親,會被他打死的!
不能讓他醒過來!要保護母親!絕對不能讓這個男人醒過來!
她從父親的背部用力抽出剪刀,血沒有了壓力,頓時從傷口裡大量流了出來。
她緊張地舔著嘴脣,無意間望向對面的屏風鏡。
鏡子放射著淡淡的銀輝,映著血的鮮紅,變得萬分奪目,鏡中瘦弱的自己臉色蒼白,她的手在發抖,突然,她看到父親猛地張開了眼睛,他的眼神凶狠,死死地瞪著自己看。
沈茵茵嚇了一大跳,閉上眼慌忙一翦刀向父親刺了下去,並沒有用很大的力氣,只聽“噗”的一聲,有股鹼鹼的溫熱液體,噴在她赤裸的臉部和手上。
父親的身體強烈抽搐了幾下,再也不動了。
“茵茵,你在幹什麼?”
母親這才發現屋裡的動靜,她看見女兒用剪刀刺穿了那男人的眼睛,甚至貫穿了內顱骨,不禁驚恐的叫起來。
茵茵用小手抹開臉上的血跡,回頭衝她甜笑:“媽,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母親什麼話也沒有再說,她找來一把鐵鍬,將父親的屍體埋在了假山下邊,然後靜靜地等待弟弟的出世。”
沈霜孀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詭異,看得沈科不住發抖。
恐懼猶如固體一般牢牢地籠罩著他,不知是因為流血過多的原因,還是因為害怕,他大口的喘著粗氣,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聲音顫抖地問:“你的親生母親,是不是叫沈翠?”
還在他很小的時候,曾聽多嘴的母親講過一個故事。
她說沈家出了個狠心女人,她殺了自己的丈夫埋在假山下,然後心安理得地過著平常的日子。
所有人都以為她男人去了外邊打工,直到一年後,不知道什麼原因,她殺夫的事情就那麼敗露了,那女人親手掐死自己親生女兒和沒滿一歲的兒子,自己也上吊自殺了。
沈霜孀看了他一眼,神經質地呵呵笑著:“你也知道我母親?”
沈科只感到腦子裡“轟隆”一聲響。
故事裡,沈翠的女兒沈茵茵,不是和她一起在十年前就死掉了嗎?為什麼還活著,而且居然還變成了自己的未婚妻?他驚訝的張大嘴巴,一時間連害怕都忘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當然沒有死,不信你摸摸。”
沈霜孀見他被自己綁成了一個粽子,咯咯笑著將臉貼在沈科的臉上,又溫柔的說:“我被一個年輕的叔叔救了出來。還好從小我就體弱多病,幾乎沒怎麼出過房門,自然也沒人見到過我。
“他把我交到現在的父母手裡,要他們撫養我長大。直到現在,他每個月都還會付給養父養母生活費。”
“阿科,你知道沈家裡有個傳說嗎?一個只有很少人知道的傳說。”沈霜孀頓了頓,望著鏡子因為失血、臉色越來越白的自己道:“母親從我親生父親那裡知道的,然後她又在臨死前告訴了我。據說在後宅的某個地方有一口井,只要衝井口裡大聲喊出自己的心願,那個願望就一定會實現。
“在殺死父親的一個月後,母親做了檢查,然後絕望的發現肚子裡的弟弟的血乾細胞並不適合我,於是她想起了這個傳說,母親靠著一張簡易的地圖找到了那口井,許願說只要我能好起來,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她就算死了也願意。
“當天晚上她便作了個夢,一個非常真實的夢,夢裡有個穿著紅衣服的女人,她背著母親,然後對她說,只要將弟弟的血肉每天割一點煮給我吃,我的病一年就會徹底的好轉。
“從那天起,母親就等待著弟弟出世。三個月後順利分娩,然後照著夢裡的話,每天都把弟弟的血放一點,肉割一點煮在鍋裡……從那天起,我的病真的漸漸好了,不但臉色變得紅潤起來,而且也能像普通人一樣又蹦又跳。”
沈科的心隨著這個故事越來越壓抑,身旁的蠟燭微微搖爍著,發出“啪啪”的細微爆裂聲,腦子感覺暈沉沉的,身體也逐漸輕起來。
不知是不是幻覺,似乎周圍都變成了血紅色,鮮艷的紅不斷縈繞在身旁,就仿佛有生命一般。
沈霜孀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依然語氣低迷地講著自己的故事:“阿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你是第一個走入我生活的男生,你說過要永遠保護我,我信了,也一直這麼痴痴的等著,但是你為什麼要違背自己的諾言?為什麼要拋棄我?”
她美麗的臉在一剎那變得猙獰,她將柔軟濕潤的嘴脣覆蓋在沈科的嘴上,然後狠狠的咬住他的下嘴脣,咬的血不斷往外流。
沈茵茵的脣被血染的鮮紅,她瞪大眼睛看著他,氣氛異常的古怪。突然,她又甜甜笑了起來,妖媚的舔著嘴脣說:“我也對著井許了個願望,我要你和我在一起,永遠在一起!那天晚上,我真的作了夢。我夢裡的景象和母親描述的一模一樣。
“有個穿著紅衣的女人背對著我說,只要我和你在這面屏風鏡前自殺,我就能永遠得到你,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
“你瘋了!”沈科只覺得一股惡寒爬上脊背,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夜不語那小子常常說自己遲鈍,自己果然是遲鈍的一塌糊塗,直到現在才明白沈霜孀綁著自己,割了自己的靜脈,原來是要他和她搞殉情!
他招誰惹誰了?居然會衰成這模樣!
唉,難怪俗話說,女人執著起來,鬼都會害怕。
腦袋更沉重了,嘴脣和手腕的傷口似乎也變得不再那麼疼痛,他和沈霜孀的血混在一起,慢慢流到地上,血匯成了一條小河,但並沒有朝著低窪的地方移動,反而流向了處在高處的屏風鏡。
沈霜孀似乎累了,她軟無力氣的靠在沈科的肩膀上,但雙眼依然努力睜著,痴望著他的臉,嘴角露出一絲甜美的笑意。
鮮紅的血猶如被賦予了靈性,它們流到屏風鏡腳,然後完全忽視地心引力繼續往上爬。就像被一根無形的繩子牽引,血流上鏡面,緩緩地向左角那塊褐色的斑痕爬去。
“阿科。”沈霜孀聲音沙啞,怪異的笑的更甜了:“快了,我們就快永遠在一起了……”
二十九號的夜晚來臨的很遲,直到時針指向九點一刻的時候,天才完全黑盡。
我眯著眼睛守在徐露的床旁,手裡拿了一本小說看的入神。沈雪端著飯菜走了進來。
“小科還沒回來嗎?”她輕皺著眉頭問。
我臉上浮起一絲不快,狠狠道:“那傢伙也不知道死哪去了,虧他一天到晚口口聲聲說自己有多愛小露,關鍵時刻就是不拿出一點實際行動出來!”
“噓,小聲一點,不要把小露吵醒了。”沈雪將食指放在嘴脣上示意我噤聲,拉著我走出門去,“小夜,不知道為什麼,我左眼皮直跳。小科會不會出什麼事?”
“奇怪,你什麼時候和那傢伙有心靈感應了?”我感到很好笑:“如果說你和他是同卵雙胞胎的話,我可能還稍微覺得有點說服力。”
沈雪狠狠踩在我腳背上,嗔怒道:“你這人,好好和你說,你就是不把人家當回事。”
“那好,我認真聽你說!”我強止住笑,做出嚴肅的表情正想繼續唬弄她,突然感覺有一股涼颼颼的風從後腦勺刮了過去,我猛地回頭。
身後空盪蕩地,什麼也沒有。
但剛才我分明覺得有東西從我身後飛快走了過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了?”沈雪用力拉了拉我的手臂。
我搖搖頭,回過神來想要繼續剛才的話題,有股不安的感覺又浮上心頭。
不對!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奇怪!徐露的房門在出來時我明明順手關上了,為什麼現在卻大開著?我臉色一變,快步走進屋裡,只看了一眼,我整人都呆住了。
沈雪狐疑地跟著我走了進來,頓時,也全身僵硬停在了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用發冷的手尋到我的右手握住,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在不住的顫抖著。
屋裡,蠟燭昏暗的光芒依然,只是床上空盪蕩的,徐露早已不見了蹤跡。
第九章 二十九(下)
沈家老二沈易和老四沈繆,帶著十多個旁系的青年男子,將沈上良的宅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其實根據風水師孫路遙的意思,只需要在二十九號這一整天裡,不準女人進沈上良的廚房就好了,但老祖宗為了安全,執意要他倆帶人將整個宅子都看住。
對於老祖宗的固執和守舊,他們兩個也是萬分的無奈。但誰讓自己管他叫老子,而且他還是沈家的實際掌權者,他的話不聽還得了!
夏夜,對於這種海拔比較高的地方而言還是很冷的。
沈繆哈出一口氣,揉了揉手臂道:“這鬼天氣還真冷。”
沈易心不在焉得嗯了一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說二哥。”
沈繆無聊的沒話找話:“沈家究竟為什麼這麼注重風水,祖宗布下的東西已經夠老舊了,現在的社會到處都在發展,就我們成天還縮在自己的一畝二分地裡,絲毫不知道變通,我真的想不通!”
“噓!”
沈易捂住他的嘴,小心的朝四周看著,然後低聲說:“不要亂講話,這要是傳進了老頭子耳朵裡,你小子又要挨他幾棍子了!”
“我倒寧願他把我趕出去,你看看人家玉峰,沒幾年功夫就混了個局長當。”沈繆哼了一聲:“其實這次開發商來買地,給的價錢已經不低了。我算過,那價每個人都分得了一百多萬。
“這年頭到城裡繁華的地方,買上好的房子也花不了十多萬,分的錢足夠我們花銷一輩子的,再加上本家的擺設,隨便什麼拿出去也可以當古董賣,我看不如我們……”
“老四,你越說越過了!”
沈易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繆語氣絲毫不讓的回瞪他,“二哥,你敢說你不動心?”
沈易看著他,許久,終於嘆了口氣:“不是我不動心,只是老頭子那關過不了啊!”
沈繆頓時也不語了,他咬著嘴脣,突然抬頭說:“如果,我只是說如果,老頭子腦溢血暴斃了,不是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混蛋!”
沈易怒罵道:“這麼大逆不道的想法你都敢想,再說我打死你。”
“哼,就你是孝子!”沈繆不服氣地小聲咕噥著:“沈家除了那幾個頑固派以外,有誰不希望老頭子突然暴斃的!”
突然,從背後刮過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風,冷的人全身的毛都不由得豎了起來。
沈繆裹緊外衣,罵道:“哪裡來的怪風。”回頭一看,卻發現沈易眼睛直呆呆的望著宅門方向。
“你怎麼了,二哥?二哥!”他慌忙用手將不知是發神經還是被嚇傻的沈易搖醒。
“老四,你剛才有沒有見到一個影子?速度很快,一下子就朝門的方向跑過去了?”沈易聲音不斷抖著,上下牙關都在打結。
“我看你是發夢吧,整個宅子都被我們守成這樣了,就算母螳螂都飛不進去。”沈繆瞥了身後一眼,無聊地說:“我倒還希望出些什麼事。哼,風水。”
沈易搖搖頭,皺眉道:“不行,我要進去看看才安心。水瓶給我,順便找老六要些開水。”
“二哥,你要我怎麼說你才好?你還真信孫路遙那乳臭未乾的小子瞎說?”沈繆晃著腦袋,說的口沫橫飛:“真想拿到錢到外邊的花花世界去逍遙一圈啊。”
沈易沒理他,走進了半掩著的宅門,沈上良的寢室還亮著燈,他一敲,門就開了。
“二哥,你有事嗎?”沈上良一見是他,略微有些遲疑。
沈易和他寒暄了幾句,打好水,裝作不經意的問:“老六,你剛剛在院子裡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
沈上良迷惑的搖頭:“沒有,我一直都在看書,如果有動靜的話早發現了!”
“你會不會看得太入迷了,沒有注意外邊的情況?”沈易還是有些擔心。
“二哥,我還沒老到耳聾眼花的程度。”沈上良不悅起來。
“你知道,老頭子他……”沈易訕訕笑著,剛想說幾句客氣話,把尷尬的氣氛給修補一下,突然聽到不遠處的地方,傳來一陣輕微的“嗦嗦”聲,他頓時緊張的抓住了沈上良的手道:“老六,你聽聽,那是什麼聲音?”
別看他年紀一大把,而且長得五大三粗的,但平生最怕鬼鬼怪怪的東西了。
沈上良看得好笑,淡然道:“可能是有老鼠吧。”
“但那裡應該是廚房的位置。”
“當然了,老鼠找吃的不去廚房,難道還會去廁所啊?”
“我覺得不對,老六,我們過去看看!”
沈易驚駭地拉了沈上良一把,沈上良被自己這位同父異母的哥哥弄得實在沒辦法,只好和他一起向自家廚房走去。
門大開著!他們這兩個加起來歲數已經超過一百的人,立刻有些呆了。
奇怪,昨天下午老祖宗親自封了廚房的門,而且一個小時前自己還檢查過,白色的封條明明還完整的貼在門上。
現在又是誰這麼大膽,居然把門給打開了?
這兩人看著被狠狠地撕下來,扔到一旁的封條,對望一眼,用已經有點發抖的腿,慢慢走了進去,廚房裡黑暗一片,沈上良用手摸到電燈開關,一按,燈沒有亮。
他這才想起自己偷偷裝的發電機怕被老祖宗發現,最近都沒有開,對面“嗦嗦”的聲音並沒有因為他們的打擾而有絲毫中斷,間或還伴隨著“啪唧”的聲響,像是誰在津津有味地吃著什麼。
沈上良用顫抖的手掏出打火機,擦燃。
昏暗的火光頓時劃破黑暗,照的四周勉強能夠看到一些東西了。
火光下,正中央的桌子拖長的影子,顯得詭異無比,一直向對面延伸。
就在影子消失的盡頭,有一個黑色身影,正蹲在打開的冰箱前,靜悄悄地不斷往嘴裡送東西。
那東西,不!看樣子應該是個人,有一頭雜亂的頭髮,爪子一般的手,手裡還緊緊拽著一片放了好幾天、都已經開始發臭的牛肉。
那神秘的人,衝他們緩緩回過頭來,頭髮遮蓋著臉孔,看不清樣子,但是絲毫不用懷疑,她是個女人,而且,她還咧開嘴得意的笑著,一邊笑,一邊將發臭的牛肉湊到嘴邊,用力咬了一口。
沈上良和沈易同時愣住了,莫名的恐懼,緊緊揪住了他倆的心臟,那女人笑著,狠盯著他們,他倆想要大聲叫,聲音到了嗓子眼,卻怎麼也發不出去。
沈上良突然感到呼吸困難起來,他像溺水的人一般,血液全都涌上了臉,拼命的張開手四處亂抓,徒勞地想要將附近的空氣給抓過來放進嘴裡。
打火機從無力的手中掉落在地上,火熄滅了。整個廚房又墜進黑暗裡,無邊的黑暗猶如一隻怪獸的巨爪,用力抓住他倆,掐著他倆的脖子。
心臟在猛烈跳動,越跳越快。血液流動速度也變得快起來,不論是靜脈還是動脈,幾乎要涌出血管,通通從七竅裡噴出。
就在他倆以為死定的時候,身上的壓力突然一松,沈易和沈上良頓時像被斬斷操縱線的木偶,大口喘著粗氣,癱倒在了地上。
二十九號深夜,十一點十一分,沈家所有的狗都像發瘋了似的,大聲狂嘯起來。
帶來的高能手電筒因為沒電池,完全不能用了,我只好無奈的拿著一個笨重的牛皮燈籠,和沈雪一起去找徐露。
對於她的行蹤,我絲毫理不出頭緒,或許她又夢遊了吧!
對於一個夢遊者,更加不能用常理來度量,於是我一邊埋頭整理線索,希望能從小露今天一整天的活動中,窺視出她夢遊時的行動,其實我也很清楚,那無疑是大海里撈針,不知不覺,已經在本家裡遊蕩了兩個多小時了。
突然聽到有狗在叫,這個刺耳的聲音,唐突地打破了夜的寂靜,也把我嚇了一大跳。剛要和身旁的沈雪調笑幾句,狗叫聲卻像傳染病一般,一隻接著一隻,從本家的東邊輻射擴大,最後整個沈家都籠罩在了一陣撕心裂肺的“汪汪”聲中。
一家一家的燈被點亮了,每戶有狗的人家,都在踢著自家的狗,勒令它們不準出聲,但是它們反而衝著主人狂叫,聲音慌張、惶恐,似乎就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似的。
沒有狗的人家,終於也忍不住了,起床點燈,對著狗主人大罵,有的還揚言明天一早就把狗宰了打牙祭,總之是要有多亂就有多亂。
我伸著脖子看的起勁,幾乎就連要找徐露的正事也給忘個一干二淨了。
沈雪突然皺起眉頭,問道:“小夜,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味道?”
“什麼味道?”我漫不經心的問,依然帶勁的盯著遠處上演的罵戲,以及快要上演的局部打戲。
“香味。”沈雪抬起鼻子,又確定了一下:“好像是桂花。”
“別傻了,我看過前宅的桂花樹,那個種類至少要到十月中才會開花。”我看也沒看她,笑道。
沈雪狠狠掐了我一下:“別忘了花痴沈羽的花,他的銀桂、牡丹還有芍藥。”
我頓時打了一個冷顫:“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不是一直在奇怪,為什麼後宅那些嗜血植物的根部,沒有發展到前宅來嗎?”沈雪滿是擔憂地說:“我倒有個猜想,或許是前宅有什麼東西壓製住了它,說不定那東西現在已經被破壞了,吸食人類血肉的根也……”
“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沉默了半晌,斬釘截鐵的道:“先回去看看,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我們住的地方就有桂花樹。”
空氣中,似乎真的彌漫著淡淡的桂花香,只是若有若無,不注意的話根本察覺不到,即使是聞到了,我依然不能確定是不是個錯覺。
推開門,將燈籠的光芒照在花台上,頓時,我驚訝的下巴都差些掉了下來。
沈雪緊張的輓住我的手臂,為了確定是不是在作夢,甚至還在我手臂上狠掐著,而我卻被眼前的景象徹底弄呆了,驚嘆號迴盪醞釀在喉嚨間,就是沒辦法發泄出來。
只見花台上的桂花滿樹白花,小朵小朵一撮撮的花兒雪一般白,白的讓人越看感覺心越寒。
不!是某種恐懼,桂樹下,牡丹和芍藥不知從哪里長了出來,不合時宜的綻放著,開出血一般的花朵。
花團錦簇,用來形容這原本美的一塌糊塗、五色繽紛、繁盛艷麗的景象,一點都不過分。
換了另外一個時間,另外一個時空,我甚至會大聲讚嘆造物主的鬼斧神工,但現在,這份美麗卻讓我顫抖,沈雪的牙齒也在抖著,發出“咯咯”的聲音。
“冷靜!我們一定要冷靜!”
我用力吸著那詭異的花香,努力平靜著混亂的大腦,握著沈雪的手說道:“不用再掐我了,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我們沒有作夢。對了!先確認一下。就在今天下午,天沒有黑之前,你有沒有發現花台有什麼異常?”
沈雪用力搖頭,接著用乾澀的聲音道:“兩個小時前,我們出門去找小露的時候,院子裡的桂樹都還是一副要死的樣子,絕對沒有開花,甚至葉子都沒有幾片!而且花台上也根本就沒什麼牡丹和芍藥。”
我緊張的說:“照你的觀察,花是突然自己出現的,而且桂樹在我們出去的兩個小時內,不但長出了繁盛的葉子,而且開出了花?”
沈雪很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被眼前匪夷所思的事情刺激的我,幾乎以為自己已經瘋掉了,為了確定看到的是不是幻覺,我伸出手,在桂樹上扯下了幾片葉子。
整棵樹頓時像被狂風吹動似的猛烈搖晃起來,我甚至聽到了一陣沙啞的呻吟。
******
一股冰冷的寒意爬上了脊背,我和沈雪嚇得向後退了好幾步,這才驚魂未定地相互對視著。
遲疑了一會兒,我剛想開口,突然從徐露的房間裡,傳出了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大腦在一剎那間變得空白,在那種詭異的情形下,就算智商高如我,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那聲尖叫的意義。
愣了好一會兒,我才呆呆地問:“剛剛那個熟悉的聲音,是小露在尖叫?”
沈雪也滿臉呆滯:“聽起來很像。”
“她不是不在屋裡嗎?該死!”
我飛快的朝她的房間跑過去:“估計是那小妮子夢遊完回來了。上帝,她夢遊的時候千萬不要有自虐傾向,我可不想看到她缺胳臂少腿的樣子!”
還好,我的擔心的東西並沒有發生。
徐露很健康的坐在床上,雙眼直直的看著對面的墻壁,除了身上有點髒,頭髮有些散亂以外,就沒損失什麼了。
只是,她的尖叫也實在太大聲了一點,震得努力想走近她的我,耳朵裡不斷“嗡嗡”作響。
“小科!”她似乎還沒有睡醒,猛地抓住我的手,惶恐地喊著:“小科有危險!”
我一邊努力想要將快被她折斷的手臂從她懷裡抽出來,一邊大打趣的問:“你不會是夢遊時見到他了吧?有沒有記得幫我向他問好。”
“小科有危險!我看到他了,看得很清楚。”小露的眸子呈現出一種灰白色,依然喃喃地說著。
“你在哪裡看到了?”
我大為頭痛,唉,夢遊者的行為真是無法預測,就像現在,自己根本就無法判斷徐露究竟是處於清醒狀態、夢遊狀態,還是半夢半醒狀態,只好順著她的話題說下去,這也算是讓夢遊患者回到現實的一種牽引。
小露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疑惑,她像在努力想著什麼,語氣又惶恐起來:“我隔著一層透明的東西看到了他,他被綁著,和一個眼熟的女孩子坐在一起。
“那女孩穿著紅色的衣服,房間裡也是紅色的,全部都是血紅色。小科的手腕在不斷流血,他的血衝我緩緩地流過來,然後爬上了那層透明的東西。
“我想伸出手去摸他,但總有什麼擋著我,我怕!我好怕,小科就要死了!”
小露配合著自己的話,慢慢地將手向前方伸,不久就像真的碰到了障礙,甚至耳朵裡也聽見了“啪”的一聲。
一絲陰寒從腳底爬上脊背,滲透了骨髓,我和沈雪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你對她的話,有什麼看法?”
徐露似乎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氣,在說完那番話後就倒在床上睡著了。安頓好她,我遲疑地問沈雪。
沈雪滿臉迷惑,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走到窗前,望著天上朦朧的月色,大腦飛速運作起來,想了半晌,也沒有抓到什麼重點。
“今晚真是個多事之秋啊。”我在嗓子裡擠出一聲乾笑:“徐露夢遊,院子裡的牡丹芍藥桂樹亂開花,再加上剛才她的那一席似真似假的夢話,你說,那小子會不會真的出事了?”
“那麼我們來分析一下。”沈雪學著我的樣子皺眉,說道:“小夜,你應該也清楚小露最近的古怪舉動,或許,她說的是真有其事也不一定。”
“不可能!首先的問題是她從哪裡知道的?一般而言,夢遊者不可能記得自己夢遊時的所見所聞,以及自己的所有行為。”我坐到了床沿上,淡然道。
“你也說的是一般而言,但小露的情況不應該歸為一般狀態,她的夢遊很特殊,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之,我覺得似乎不是人為了。”
沈雪的眉頭皺的更緊了,“好像有什麼東西趁她睡覺時,篡奪了她的身體,去做一些我們無法預料,而又對那東西極有利益的事情。”
頓了頓,她又道:“小夜,從沈家後宅回來時,你不是提到說,那股隱藏在沈家中的神秘力量,有可能是故意放我們走的嗎?
“或許你該把那個‘我們’改一下,換成小露。或許它想利用的就是小露一個人,讓她正常的潛伏在我們之中,然後到時機成熟的時候……”
我和她同時打了個冷顫。
望著沈雪自信的目光,我少有的感到嘆服。女人果然是無法揣度的生物,不但無法揣測,而且更不能小看,至少她的大腦不靠邏輯,僅僅只用敏感的可怕的直覺,就想到了許多我忽略掉的東西。
或許並不是我忽略掉了,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快,我的大腦根本就無法跟上接涌而來的疑問,又或者我太過於注意邏輯的合理性,總之,我絲毫沒有注意就擺在身旁的問題。即使偶然注意到了,又會因為新發生的事件將其扔到腦後。
我被沈雪的一席話驚醒,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仔細想想,我又搖頭道:“退一萬步,就算小科是有危險,小露是真的親眼看到了,那麼問題又回到了原點,她是怎麼看到的?在哪兒看到的?”
沈雪咬著嘴脣,苦苦思索起來。
我很煩躁,內心很少這樣煩躁過,沈科那傢伙遲遲不回來,也沒有說過到哪裡去了,走的時候又沒有留下紙條,這樣不正常的行為,我居然一直都沒有注意到。
其實這算是思維的死角吧,本以為這裡是他老家,怎樣也算是他自己的地盤,我和小露兩個外來人有危險出了問題也就不提了,但沒想到他在自己的家也會遇到危險,真是個衰神!
我氣悶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希望加速血液回圈,讓大腦能夠更有效的思考。
如果忽略掉徐露那番夢話的真實性,假定是真的,那麼現在的問題就是,徐露在哪裡見到他的?他身旁的女孩子是誰?而且,誰會去綁住那個白痴,還想殺掉他呢?
女孩子,眼熟的女孩子……也就意味著那個人是徐露見過的。
在沈家,徐露見過的女人不少,但說到女孩子就不太多了,而且那個人還要和沈科有所關係……
“我知道了!”
我猛地抬頭,衝沈雪說道:“綁架小科的,是他的未婚妻沈霜孀!”
沈雪滿臉驚詫:“怎麼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我哼了一聲:“雖然沒有和她深入接觸過,不過那女孩的性格我倒是印象滿深刻的。
“她溫柔漂亮的外表下,有執著到可怕的固執,你沒見我遇到她就想躲嗎?我很討厭和她那樣的女生打交道。而且徐露在話裡有透露沈科被綁著,旁邊坐著一個眼熟的女孩,說到對她而言眼熟的女孩,不是你就是她了!
“再加上小露只說沈科被綁,沒提起旁邊的女孩一起被綁著,很明顯,旁邊的女孩就是綁架者。”
“就算你對。”沈雪沉吟道:“那霜孀為什麼要綁架小科?”
“以那木頭的性格,一定是忘了以前亂許的承諾什麼的,沈霜孀可能想殺他泄憤。”我冷笑著:“也可能要找他殉情,總之女人固執起來,什麼可怕的事情都做的出來。”
沈雪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上帝,那小科真的是有危險了!怎麼辦?小夜,我們快去救他!”說著,就撒腿嚮往外跑。
我一把拽住了她,將她按在椅子上,大聲道:“冷靜點!你知道他和沈霜孀在哪嗎?”
“小科,早說你遲鈍了,你偏偏不信!現在可好,大伯一定會被活活氣死的。”沈雪黯然的低下眼簾,抓住我的外套輕聲哭起來。
唉,女人……雖然說人體內有百分之七十五是水,但也經不住這樣折騰吧,動不動就哭,偏偏我一聽到哭聲就會全身麻木,大腦混亂,該死!究竟沈科那傢伙在什麼地方?
突然想到了什麼,我渾身一顫,心臟無法抑制地強烈跳動起來,思緒因為那個十分駭人的想法開始劇烈波動。
我嗓子乾澀,艱難的緩緩問道:“小雪,還記得徐露是什麼時候開始夢遊的嗎?”
“算起來,應該是我們去沈家後宅的前一天。”懷中的淚人兒不解地抬起頭望著我,答道。
“不錯。”我雙眼直視著窗外,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恐懼:“這也就意味著徐露夢遊和沈家後宅並沒有直接關係,她或許是受了從前擺在房裡的某種東西的影響。”
“某種東西?”沈雪止住哭泣,好奇的問:“什麼東西?”
“鏡子,那扇屏風鏡!”
“什麼!”她瞪大了眼睛:“我知道那東西是有些古怪,但是,怎麼可能……”
“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情。”我吃力地吞下一口唾沫,一字一句地說道:“還記得徐露剛剛的描述嗎?她說和沈科之間有一層透明的阻隔,或許,那就是鏡面。”
“你的意思是,她……她……”沈雪滿臉恐懼的望著我,聲音不斷的顫抖。
“不錯!”我衝她緩緩點了點頭:“徐露,是從鏡子裡看到沈科的情況的,他和沈霜孀,就在沈梅的故宅裡!”
第十章 質變
有人說,千里外的公路上有百塊美元大鈔一片,能否撿到它,取決於那邊的人是否都是瞎子、呆子、傻子、瘋子……
這句話或許對,也或許不對,世界上的事情,許多都沒辦法說清道明。比如說女人的第六感,又比如說我和沈雪遲去一點點的後果。
把沈玉峰叔叔從被窩裡拽起來,跑去放置屏風鏡的那個房間時,沈科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昏了過去。
沈霜孀全身白的異常,她在沈玉峰的懷裡掙扎著伸出手,吃力地向沈科的方向緩緩抓著,但卻有心無力。
她的嗓子眼裡發出異樣的“咯咯”聲,眼睛死命的鼓著,眼珠幾乎要凸出了眶外,讓人不禁想起那些剛到沈家時,堆在院子裡,不明死因的錦鯉。
“為什麼要阻止我們?為什麼要搶走我的幸福?你們好狠!”沈霜孀微弱地開合著已經龜裂的蒼白嘴脣,手依然不死心的想抓住沈科,絲毫不顧從傷口不斷流著的血。
這麼執著的女孩,究竟是可悲,還是可憐呢?
我嘆了口氣,從衣服上又扯下一根布條,用力將她的手臂綁住,阻止血液再流通,但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效果,沈科的血不再往外流了,但她的血似乎像是被什麼抽出,順著流淌的血路一直詭異的流向屏風鏡,然後又絲毫不理會地球引力的規律,向鏡面上那塊古怪的斑紋爬去。
當我發現那個異常狀況時,她全身的血已經流出了三分之二。
“快把他們倆抬出去!”我焦急的喊道,在這個怪異莫名的地方,還是不要久留的好。
沈玉峰神色黯淡的搖了搖頭:“這女孩子已經快不行了,千萬不要移動她,現在她完全靠一口氣在撐。”
對於一個失去三分之二血液的人類而言,居然還活著,只能算是個奇跡,但沈霜孀確確實實還有生命跡象,她哀求的張著眼,用力蠕動嘴脣想要說什麼,手也吃力的向上抬起。
“這麼痛苦了,還不願意暈過去,她究竟是想要什麼?”沈雪不忍心地望著我。
“她要的東西我們雖然不能給,”我望著沈霜孀,沉重地說:“但或許可以滿足她那麼一丁點希望。”
隨後,我將沈科的手遞到了她的手旁。
她不知道從哪裡生出的力氣,頓時將他的手握住。緊緊的握住,死灰色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燦爛的微笑。
甜美的笑,猶如春天裡綻放的絕麗花朵,在開放到最繁盛的頂點時,猛地開始凋謝。花的雙眼中閃爍著兩滴明亮的露珠,露珠滑過花的臉龐,混雜在鮮紅的血液裡。
液體就像被下了咒語般迅速的凝固、消失,只留下一條長長的痕跡。
“她死了。”沈玉峰聲音有些哽咽。
我默然,女孩子,真的是一種傻傻的生物,聰明如沈霜孀,一旦遇到名叫“愛”的化合物,一旦產生化學反應,就不再是她自己了,是執著引導她走向自我毀滅,還是愛情本身呢?
我不知道,恐怕,就連沈霜孀自己也不知道,不過,她以後不用再受感情的折磨,永遠也不會感覺到痛苦了……
多事的夜晚,就那樣不平靜地過去。
第二天,原本應該失血過多、躺在床上休養的沈科,活蹦亂跳的一大早就跑來敲我的房門。
這傢伙果然是個怪胎,生命力比之蟑螂也不遑多讓,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如同往常一般氣不打一處來的,狠狠在他豐滿的屁股上踢了一腳,他也條件反射的抱著豐臀叫痛,但總覺得哪裡不太一樣了。
是氣氛!我倆都很小心地繞開沈霜孀這個話題。
望著清晨花園裡妖艷綻放的芍藥和桂花,聞著濃烈的花香,我嘆了口氣:“你應該感謝小露,如果不是她說的夢話,現在恐怕你也只剩下一具屍體了。”
“我剛剛聽小雪說過。”沈科臉色有些黯然,最後一咬牙,猛地望著我道:“小夜,我知道你有許多疑問,你儘管開口好了,不需要顧慮我的感受。”
見我愣愣地沒有回應,他幹脆自個兒將昨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以及沈霜孀對他說過的所有話一字不漏的說了出來。
“小夜,我想藉助你的大腦。”沈科咬著嘴脣,用力到將剛凝結的傷口也撕裂開了,血又流了出來。
他的聲音哽咽,沙啞的用哭腔說:“我知道我很遲鈍,沒有辦法像你一樣,將得到的線索分析歸類,然後找出之間的聯繫,但是我清楚,霜孀的死並不是出自她的意願,是那口井控制了她、控制了她的母親,甚至控制了所有向井裡許願的傻瓜。它將他們的渴求強化,讓他們變得瘋狂,然後做出許多正常人根本無法想象的事情。”
他抓著我的胳臂,死死地抓著,眼淚終於從做作的嘻皮笑臉上流了下來,我輕輕拍著他的肩膀,什麼話也沒有再說。
曾經歷過許多生離死別的痛苦,就因為經歷過,才更清楚這種痛苦的可怕。我清楚如果不能及時發泄的話,它就會隱藏在內心的黑暗裡,慢慢吞噬你的記憶以及思維,直到完全將你毀掉為止。
不過,通過沈科所講的事實,卻讓我的腦子清晰了起來。
那面屏風鏡,沈家後宅嗜血的植物,那口井,看似全部都獨立存在著,但事實上,應該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或許,它們全部都由那股神秘的力量控制著,只是不知那股力量,究竟想要怎樣!
沈雪端著四人份的早餐走了進來,臉色十分難看。
“小夜,我剛剛有去看過。”她眉宇間透露出一絲憂慮:“不光是我們的院子,沈家前宅幾乎所有人家的花台上,桂花都一夜間開放了,更詭異的是芍藥和牡丹,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只要有土的地方就長的枝繁葉茂,怪嚇人的!”
沈科並不知道這件事,乍聽之下,嚇得頓時打了個冷顫。
“小夜,會不會是後宅的那些古怪植物……”他怕得沒有再說下去。
我極不情願的點頭,道:“恐怕是了,雖然這些植物還沒有變得和沈家後宅的那些,一樣可怕,但是誰知道呢,或許這只是個前兆而已!”
頓了頓,我又道:“其它的事情先放下。小雪,你幫我去查沈霜孀的養父養母,旁敲側擊的問那個將她寄養在他們那裡、每個月還給足生活費的人是誰。”
不知為什麼,我就是對這件事很不放心,似乎裡邊隱藏著某些有關聯的變故。
根據沈家的一面之詞,說是沈翠親手掐死了親生女兒沈茵茵,和未滿一歲的兒子。
但為什麼沈茵茵沒有死?
既然她能被一個年輕的叔叔救出來,那麼她自殺的過程就變得不太單純了。
那個流傳在沈家大街小巷、婦孺皆知的關於沈翠的事情,或許也並不像流傳的那樣,再加上如果她真的為了自己的女兒,連性命都不要,忍受著懷胎十月以及再次分娩之苦,還忍痛將同是自己骨肉的兒子的血肉,一點點地割下來喂給女兒做藥,那麼她又怎麼可能將好不容易才有所好轉的女兒,親手掐死呢?
她只需要說,丈夫是自己一個人殺掉的,相信沈家懲罰的也只會是她一個人,不會波及到她的兒女。
想不通!或許這裡邊,真的有些什麼秘密是沈家沒有公開的!
用力搖搖頭,將疑惑甩開,我衝沈科說道:“你小子和我去見老祖宗,我們要趕緊將沈家所有的人都撤離出去。”
“真的有這麼嚴重?”沈科大吃一驚。
我哼了一聲:“誰知道呢?或許這裡的芍藥、桂花樹和牡丹,只是單純地開放出來想讓人觀賞罷了,但只要它有後宅那些恐怖植物的一半古怪,恐怕我們所有人都會變成那些玩意兒的儲備營養品,到時候想走都走不掉了!”
沈科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臉色一變再變,毅然道:“那我絕對不能和你去!我要留下來陪小露,如果沒有人在她身旁照顧,以那些植物的特性,一定會先將昏迷不醒的她給分食掉。”
這塊木頭,看來並不像想的那麼朽木不可雕。我點點頭,正想要出門,沈雪遲疑地叫住了我。
“小夜,有件事我想應該跟你講一下。”她下定決心,講道:“我知道你不太相信風水什麼的,但是聽我老爸說,昨晚凌晨十一點十一分的時候,有個不知是人還是鬼的東西,闖入了廚房裡。
“他信誓旦旦地說是個母的!有個很值得注意的問題,你想想,就是在十一點十一分,整個院子都傳出狗叫聲,隨後我便聞到了桂花的香味,或許……”
“你的意思是說,沈家的風水已經完全被破壞掉了?”我忍了很久才沒有把“荒謬”這兩個字大聲吼出來。
沈雪輕輕搖頭:“不只是這個問題,恐怕家裡之所以一直都重視風水,就是為了壓製後院那股神秘力量以及那些植物,現在風水破壞了,某些好的不好的東西,就侵蝕到了前宅來。”
我哼了一聲,正想要反駁她這個毫無理由的謬論,突然腦中一動,思維頓時清晰起來!原本在自己看出沈家院子裡擺放的是年獸而不是獅子時,我就猜測沈家大宅之所以修建成那麼古怪的樣子,根本就是為了壓製某些東西。
至於風水什麼的,我雖然不相信,但如果是換一種說法呢?
沈家之中原本就潛伏著某種東西,自從清朝康熙年間修好以來,這種力量就一直慢慢腐蝕滲透著沈家,讓它由繁盛轉向衰敗,直到徹底將其構築牢固的風水陣勢摧毀掉。
而它使用的工具,或許就是那個來歷不明的屏風鏡,以及那口能讓人實現願望的古井。
不論是誰,只要接觸到這兩樣東西,滿足了某種條件,不久後那個人就會作夢,夢見的情景大同小異,都是一個穿著紅衣的女人,看不清面孔,只知道她用呆板但卻很吸引人的聲音和你談心,然後幫你出謀劃策,告訴你如何能減輕痛苦,或者如何實現願望……
但那些人最後無一例外的都死了。
再次回憶昨晚的情景,我親眼看到沈霜孀全身三分之二的血液,如同被吸引似的大量涌了出去,那種詭異的狀態,令我猛地想起了一個人││那個和沈梅相戀、最後因為自己所愛的人嫁給別人,而瘋了二十七年的許雄風,他從樓上跳下來後,出血量也十分的異常。
而且,他在死前也描述過自己的夢境,他和沈梅在夢裡結婚,然後生下了兒子。
他絲毫不認為自己瘋掉了,他的意識和行為,被分為了兩個不同的平行世界。
現實世界裡,他被自己的父母鎖住,吃喝拉撒都在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間裡。
而在他認為的真實中,過著他從前無法企及的幸福生活。
只是他從來沒有看清過沈梅的臉,只是理所當然的認為,她就是自己最愛的女人,甚至到死前,也毫不懷疑的相信,那個沈梅不讓他見到她的臉,是因為怕嚇到他。
根據種種跡象表明,或許在二十七年前,許雄風也曾經接觸過屏風鏡,或者古井其中之一。
我從來就不信什麼鬼鬼神神,一個人死了就是死了,如果硬要說她會在某個人的夢裡繼續延續生命,這個調調我根本就不會加以考慮。
許雄風夢裡的女人一定不是沈梅,或許是他臆想出來的影子,又或許根本就是那不知道出現在多少人夢裡的紅衣女子……
孫路遙那個小白臉曾說,二十九號那天絕對不能讓女人進沈上良家的廚房,但現在,意外發生了,廚房裡出現了一個女人,是不是意味著那股神秘的力量已經解開了枷鎖,完全甦醒了過來?
“小夜,你怎麼了?”沈雪見我低頭髮呆了許久,擔心地掐了我一下。
“我沒事,剛剛想東西想得太入神了!”想通了許多疑惑,我頓時感到精神大振,似乎沈家的真相,又離我近了一步。
沈雪突然“咦”的叫了一聲,然後用力向四周聞著。
“怎麼有股燒焦的怪味?”
她迷惑地說,然後指著北邊方向,大叫起來:“天哪,小夜我們快去看看,那裡有戶人家著火了!”
我抬頭向後望去,果然看到一股濃黑的煙塵,晃蕩著向天空飄去,如同一根巨大的煙囪,煙中不時還現出一道濃烈的火焰,在這個乾燥的夏季裡,越燃越旺。
沈雪拉過我的手,就朝著火的方向跑去,一副唯恐不亂的樣子。
如果不知道內情,還以為是她仇家被火燒到了,絲毫沒人會懷疑被燒的家庭居然還算是她親戚……
唉,沈家人的性格,果然是一個比一個奇怪。
沈家人幾乎都出動了,自行連成好幾條直線,將一桶又一桶的水,潑在了起火的房子上。當初在設計沈家大宅時,就有一套拿到現在來說,都令人嘆服的防火系統。
圍墻有效的將火勢控制在一個宅子裡,不讓它蔓延出去,再加上無數桶水潑過去,火勢漸漸變小了。
厲害!我一邊看一邊暗自讚嘆,只聽一旁的沈雪驚叫道:“這不是沈霜孀的家嗎?”
還來不及驚訝,沈玉峰從人群裡鑽了出來,用手抹去一臉的黑灰,露出滿口整齊的白牙燦爛的笑道:“不錯,這裡就是沈霜孀的家,沒想到只是幾天的功夫,這個一家三口居然全都去了!唉,白雲蒼狗,世事無常啊!”
“沈霜孀的父母都在裡邊?”我有些黯然。
根據大家的意思,我們希望她死後依然有她應得的尊嚴,所以並沒有提起,沈霜孀其實並不是這對夫婦的親生女兒。
沈玉峰出乎意料的搖頭道:“屋裡只有沈琴一個人在家,估計是活不了了。”
“你不是說她家人都死了嗎?那她父親呢?”我大惑不解。
沈玉峰深深吸了一口氣,在我耳畔輕聲道:“小夜,沈霜孀的父親你也見過,就是你發現的那具屍體,他早在五天以前就死了!”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沈家五天了。這五天時間,我們根本就沒有按照預定的計畫去遊山玩水,到古雲山頂去看雪,到山澗去捉魚。
在沒有來之前,沈科給我和徐露承諾了許多美好、具有致命吸引力的事物,總之讓我們這些城市里長大的人,完全沒辦法抗拒。
於是我們來了,然後立即陷入一個又一個無窮的詭異事件中。
丟開老套的宿命論不談,其實,有時我還是為自己糟糕到要命的運氣嘆服。
靠!為什麼走到哪裡,哪兒就會發生怪事?
究竟是本人天生就有招惹怪異事件的能力,還是古怪事件本身用一種奇怪的手法,令我不得不自投羅網,主動將臉湊過去挨打?
這五天時間,在我的感覺裡真的很漫長。
每天我都被一堆事情煩的焦頭爛額、度日如年,幾乎快要抓狂了,雖然直到今天才稍微有柳暗花明的跡象,但誰又能保證那些微的跡象,就是打開沈家那股神秘力量秘密大門的鑰匙?
只是沒想到沈霜孀的養父沈軒,不但在五天前就死翹翹了,而且屍體還讓我在偶然間找到,這是否就是傳說中所謂的巧合,又或者是冥冥中那股力量的牽引呢?
唉,最近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第一時間想到沈家的那股神秘力量上去,幾乎都快變成神經質了,頭痛!
“我簡單檢查過沈軒的屍體。”坐在客廳裡,沈玉峰衝我和沈雪講述他的檢驗過程。
“他的致命傷在後腦位置,死亡原因是被鈍器損壞了腦部,導致腦死亡,凶器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死亡時間粗略推斷在五天以前,具體時間要由真正的法醫才能判斷,至於沈軒為什麼會死在那個院子,他究竟是被誰所殺,這些通通都是謎。“
“我倒覺得有一點可以肯定。”
我聽完後,分析道:“殺死沉軒的人應該是他所熟悉的,甚至和他有利害關係。他對那個人十分放心,所以才會背對著他,以至於毫無防備的被那人殺害,而且,恐怕這起謀殺也不是有預謀的。”
沈玉峰驚訝的問:“從哪裡看得出來?”
“很簡單。”
我用手指微微敲著桌面,答道:“如果有預謀的話,凶手當然會事先準備好武器,到時候手起刀落不就得了,幹嘛要用不稱手的鈍器?用鈍器不能保證會一擊致命,如果沒能快速殺死他,沈軒大叫怎麼辦?雖然這裡很冷清,沒有多少人住,但還是會有被人聽到的危險。”
我頓了頓,假設著當時的狀況,“五天前,或許是沈軒和凶手起了什麼爭執,他一定是知道了凶手的一些秘密,然後和凶手談條件。由於那個條件實在太苛刻,讓凶手無法接受,那凶手才會臨時起意殺掉他!
“而且,說不定早晨的縱火案,也是同一個人乾的。”
我舔了舔嘴脣:“那個凶手不知道沈琴是不是也知道了自己的秘密,為了安心,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或許知道秘密的她也殺了。
“沈叔叔,如果沒線索的話,你不妨從這方面來查查看。”
“不愧是警察局裡的傳說,看起來,你比你表哥夜峰吹噓的還要聰明。”沈玉峰佩服的五體投地,站起身樂跌跌跑出門,估計是依著我提供的線索調查去了。
他前腳剛一出去,我的臉頓時從得意的表情上跌入了沉思中,過了好一會兒,才苦惱的問:“小雪,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把所有的線索都告訴你伯伯?”
“你不是把自己的猜測都說出來了嗎?”沈雪詫異地問,突然感覺她看我的眼神完全變了,以前還有點無所謂,但現在明顯寫著“崇拜”兩個字的小星星,砸的我肉麻的想逃跑。
我遲疑的搖了搖頭:“其實,在他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告訴我後,我大概已經猜到誰是凶手了!”
“你知道凶手是誰?!”
沈雪頓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表情幾乎和沈科那傢伙某個時候一模一樣!唉,他們果然有血緣關係。
“凶手就是將沈霜孀救出來的那個年輕叔叔。”
小心的向四周望瞭望,我低聲說道:“就像剛才我講的情況一樣。沈軒偶然知道了沈霜孀的真實身分,他威脅那個年輕叔叔,向他勒索巨額的金錢,或者某個那人無法答應的要求。沈軒揚言不答應的話就將事情說出去,那年輕的叔叔最後不得不氣急敗壞地錯手將他殺掉!”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查到那個年輕叔叔是誰,凶手就找到了?”沈雪立刻興奮起來。
我連忙衝她“噓”了一聲:“還有幾個關鍵的地方我還沒弄清楚,如果弄清楚了,那個所謂的年輕叔叔的真相恐怕就不遠了。在這之前,你千萬不要向任何人說,就算提也不準提!”
“為什麼?”沈雪極為不滿的問。
我用強硬的語氣說道:“沈科那傢伙的白痴毛病沒有傳給你吧?要知道,現在我們連誰是那個年輕叔叔都不知道,如果他正好是你傾訴的對象怎麼辦?我們不是將頭送過去找死嗎?”
沈雪委屈的嘟著嘴,剛想要申辯什麼,他的老爸沈上良大汗淋漓的衝了進來。
“快!你們都快去老祖宗那裡!”他氣喘吁吁地匆忙吼著,滿臉的驚惶。
“又要開集體會議嗎?”沈雪心痛的用毛巾擦著他老爸頭上的汗,責備道:“跑那麼急幹嘛?不知道自己有高血壓啊!”
沈上良顧不上理會女兒,聲音突的哽咽起來:“老頭子他……他……剛剛因為腦溢血,去了……”
第十一章 蠢蠢欲動
老祖宗死了,死在客廳裡!
他的死相很恐怖,手如爪子一般的向前伸著,眼睛瞪得斗大,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像是不甘,又像是到死都在懷疑最後一眼看到的東西,剩下的就是痛苦,撕心裂肺的痛苦。
沈玉峰忍著眼淚,滿眼通紅地將屍體檢查了一番,對等候的眾人說道:“老祖宗的死因是由於腦血管壁破裂,血液壓迫腦組織,最後導致腦死亡,是腦溢血的癥狀。但具體的屍檢,要等到有人從下邊上來,我們能和外界聯絡後才能進行。”
我仔細的打量著屍體,迷惑地搖了搖頭。
整個沈家因為老祖宗的死,鬧得沸沸揚揚起來,有人暗自高興,也有人是真的傷心,譬如說我身旁的沈雪和沈科。
沈雪早已經哭得一塌糊塗了,跟我走出門後,依然緊拉著我的外套,用我的衣袖使勁抹眼淚,幾乎染濕了我半個袖子。
我皺著眉頭,依然在苦苦思索某些疑問。
沈玉峰用紅紅的眼睛望著我,問道:“小夜,你在想什麼?”
“沈叔叔,老實說,我對老祖宗的死有點奇怪,不,應該是他死的太離奇了。”
我沉吟了半晌,不等他們答話,繼續道:“首先是老祖宗的身體狀態。所謂腦溢血,是由於腦血管壁破裂,血液滲出血管外,壓迫腦組織而引起的疾病,這是長期病,不可能毫無預兆的突發,但我從沒有見過老祖宗隨身帶藥。
“小雪,你以前有聽過你家老祖宗患有這病嗎?”
沈雪暫時止住哭,輕輕搖頭:“沒有,或許是他老人家怕我們擔心,故意瞞著吧。”
“那好!”
我聲音大了起來:“你從前有沒有發現他常常會肢體麻木、無力、頭暈、頭痛、失語或者意識障礙、昏迷等情況?”
“這倒是沒有。”
沈雪看了沈科一眼,兩人都是大搖其頭。
“這就對了,就連我都看得出,老祖宗身體硬朗,比一般青年人都健康,而且思維敏捷,根本就不像有腦部疾病的人。”
我頓了頓:“還有一點最重要,腦溢血一般都發生在春季和冬季,夏季的非常少,而且,腦溢血患者的指甲上,通常都有紅色甚至黑色的斑點出現,那表示體內血行出現了障礙,但老祖宗的指甲卻是乾乾淨淨的。”
“那老祖宗的死因究竟是什麼?”沈雪三人張大了眼睛望著我。
我聳了聳肩膀道:“或許是自然死亡,但最有可能的是他殺!”
“但老頭子身上沒有任何外傷,身上也沒有中毒的跡象!”沈玉峰激動的抓著我的手臂,聲音大的就像我便是凶手一般。
“誰知道呢?據說有些藥物可以讓服用者腦血管爆裂,仿佛腦溢血的樣子。”我淡然說:“好好保存老祖宗的屍體,有法醫的話,恐怕就能找到真正的死因了。”
“我先去把現場的東西封鎖起來。”
沈玉峰拔腿就往回跑。
我一向都不懂得安慰人,只好拍了拍沈雪和沈科的肩膀,要他們節哀順變。
午時的陽光極為刺眼,刺的人眼睛生痛,我微微的閉上眼,想要享受難得的平靜。
最近實在是太煩悶了,發生一大堆離奇古怪的事也就算了,還一直在死人,而且每個人的死因都是人為的,看似和隱藏在沈家裡的神秘力量扯不上絲毫的關係。
唉,頭痛!突然心臟一緊,我剎間感到一種窒息,嗆的我無法將近在咫尺的空氣壓入肺裡,身後似乎有什麼緊緊盯著自己,讓人毛骨悚然,甚至心驚膽戰。
我猛地回過頭,除了那片詭異的芍藥外,什麼也沒有發現。
我這才注意到芍藥十分的奇怪,路旁開放的一堆花朵中,我分辨出了好幾個品種。原本淡粉色的種生粉、白色的白玉盤、淡雅的美人面……
這些根本就不可能在一個時節開放的品種,不但在一起妖艷的怒放著,還通通變成了紅色,每一朵都是鮮紅,紅的像血一樣。
我的鼻子似乎也受到了影響,在膩人的桂花香中,聞到了一絲強烈的血腥味。
剛想開口,沈雪已經捏住鼻子大喊起來:“好奇怪的味道,似乎在哪裡聞到過。”
難道我聞到的血腥味並不是幻覺?
我大吃一驚,確定似的在空氣裡嗅著。不錯,四周確實是有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那種味道,就和花痴沈羽院子裡,芍藥所發出的氣味一模一樣!
我頓時感到一股惡寒爬上了脊背,猛地朝四周望去。
奇怪,如果拋開為什麼一夜之間桂樹開花、地上長滿芍藥牡丹這個問題不談,假設它為正常的話,那麼芍藥變成鮮紅就不是一般的正常,何況是不應該變紅的品種也長成了鮮紅色。
難道沈家後宅的嗜血植物,它們的根部真的已經伸展到了前宅,甚至長滿了所有的角落?我疑惑的望著不遠處,對面也長著許多芍藥,但顏色並沒有變,只有身旁的這個院子透露著古怪的氣氛。
“這個院子有誰在住?”我緊張的問。
沈科立刻搖頭,表示完全不知道。
沈雪瞥了一眼門牌說:“這家人早就搬出去了,裡邊應該空置著。對了!”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前幾天舅舅抓到的兩個開發商的人還鎖在裡邊。”
“糟糕!”
一股無法言喻的不安浮上心頭,我一腳踹開門,向關著那兩個傢伙的房間跑去。
剛打開房門,我整個人就呆住了。
房間裡哪裡還剩下什麼人,只有兩具被剔的乾乾淨淨的枯骨,無數的草根和樹根從地板下穿出來,那些根部穿梭進了每一根骨頭裡,它們將骨架緊緊拴住纏住,仿佛那也是它們的一部分。
我的手在顫抖,慢慢地,那種顫抖蔓延了全身,甚至牙齒也不住的“咯咯”作響。
跟在我身後進來的沈雪和沈科,也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全身僵硬的停在原地,沈雪嚇得用力抱住我,像是躲避現實的鴕鳥一般,深深將頭埋入了我的懷裡。
“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沈科喃喃的說著,一直都重複著那句話,似乎是被嚇傻了。
我用沙啞乾澀的聲音,艱難的答道:“你眼前的是什麼,也就意味著什麼。看來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沈科“媽呀”的大叫一聲急忙向外跑:“小露,那些該死的怪物!小露千萬不要有事才好!不然我真的……我就……”
還沒有聽清楚他後邊的話,那重色輕友的傢伙就已經丟下我們,自個兒跑的沒影子了。
我實在找不到任何語言,可以用來形容現在沈家糟糕的狀況,不但有那股神秘的力量在暗中監視著每個人的一切,還有嗜血的植物在窺視著,將某些失去行動能力的人殺死,當作高級營養午餐,吸食掉他所有的血肉。
最煩惱的是,我們中間還隱藏著一個殺人魔。他已經殺死了沈霜孀的養父養母,或許也是他殺掉了老祖宗,那麼,下一個又該是誰呢?
如果這三個人都是沈霜孀口中,那所謂的年輕叔叔殺的,那我真的要重新考慮他的殺人動機了!
看來,為了活命,真的只剩下最後一個辦法……
再次見到孫路遙時,他滿臉的失魂落魄,望著沈宅的天空不斷嘆氣。
我走到他身旁,也不由自主的向天空望去,天呈現透明的蔚藍,乾淨得一貧如洗,這種原本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致,不知為何卻透露出一絲詭異。
“風水全敗了!完全敗了,整個沈家都會受到詛咒!”他面如死灰,喃喃自語道。
我不屑的大聲說:“我從來就不信什麼風水,也不相信詛咒,只要我們所有人都從該死的沈家大宅裡出去,就不會再受到影響了!”
孫路遙搖了搖頭:“你不懂!我們孫家歷代都為沈家勘測風水,其實就和你說的一樣,風水只是個幌子,最重要的是為了將沈家下邊的東西給壓製住。
“現在可以鎮壓它的東西已經被徹底破壞掉了,那傢伙已經逐漸清醒過來,你以為它會放過我們嗎!”
“沈家下邊究竟有什麼?”我臉色凝重的問。
“那裡有一個大墳墓。”
孫路遙用眼睛死死的望著我,像下定了決心似的,毅然道:“既然我們都要死了,我也不想再隱瞞。
“沈家大宅中的一切,都是為了壓製墳墓中的東西而存在,包括人在內。在宅子裡的人以為自己很幸福,其實通通只是個假像,他們全都只是些棋子,一些悶在這個小小世界中的可憐蟲。
“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被墳墓中的東西侵蝕了,永遠也無法離開沈家大宅中,而我們孫家,則是這個大墳墓的守墓人!”
“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被孫路遙話裡的意思給弄蒙了,大腦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說過你不會懂的。你根本就不可能想象,即使是我,從小就被上一代的堪輿師灌輸有關沈家的一切,我也到十六歲以後才漸漸明白。”
他長嘆了口氣:“沈家大宅的人,能夠走出古雲山,和外界接觸的只是少數的異類,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無法離開本家周圍,不是他們不想走,而是不能。”
我還是不太明白他的話,疑惑的問道:“為什麼不能,腿長在他們身上,想到哪去,一定都可以走到哪去!”
“哼,你不會懂。”
孫路遙冷冷笑著,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就如同我是一隻井底之蛙,聽不懂人話的毛毛蟲。
原本我便對他沒什麼好感,現在更被他左一句你不懂,右一句不明白弄的直想發飆。強壓下怒火,我岔開話題,耐著性子,將沈家所有人將要面對的危險狀況和局勢,略微講了一下,最後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讓你出面,要所有人從沈家大宅撤離出去。”
“沒用的,總之大家到時候都要死!哼,再死幾個人就會輪到我了,跑不掉的!”
孫路遙沒有再看我一眼,頭也不回的走掉了。他的肩膀在顫抖著,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有心無力。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漠不關心沈家人的生死,氣得差些把血都給吐出來,這算什麼玩意兒?
“小夜,我們真的都會死嗎?”一旁的沈雪憂鬱地問,她似乎從孫路遙的話裡明白了什麼。
我還在氣頭上,也沒有多在意她的表情,只是搖頭道:“不管那傢伙了,總之我們分頭去勸說沈家的人離開。”
說到這裡,又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至於有多少人相信,多少人願意和我們走,那就要聽天由命了!”
費盡口水,陪盡臉色,一家一家挨著勸說,但最後要和跟我們一起走的人,也不過才十個人左右,而且那十人,幾乎全都對我們的解釋半信半疑。
上帝,為了救他們的命,我真的是煞費苦心,就差下跪了。
就在我們忙完的時候,已經到了三十日的下午,現在動身的話,一定走不出古雲山,只好和他們約定到明天早晨七點,準時出發。
那些傢伙一個個像是想去野餐一樣,喜氣洋洋的,根本就感覺不到有人死掉的悲傷。唉,恐怕有許多人早就希望老祖宗趁早死掉,免得阻止他們發財。
三十日的夜難得的平靜,原本怒放的牡丹和芍藥,在夕陽最後一絲血紅的光芒消失後,也突然的凋謝了。
時光似乎在這些花朵上流逝的特別快,它們用一分鐘時間凋零,一分鐘垂下花蕾,一分鐘掉入土裡,然後徹底的沒了蹤跡。
飄忽在整個沈家中的桂花膩人的香味也聞不到了,只剩下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怪味,不像血,也不香,只會令人感覺很煩躁。
我確實是非常的煩躁。站在窗前望著遠處的夜色,腦子裡還不斷回味著孫路遙中午說過的那番話,說實話,直到現在也不是很明白。
用力的甩甩腦袋,我苦笑起來。
“沈家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無法離開本家周圍,不是他們不想走,而是不能。”
這句話裡到底蘊藏著什麼含義?就因為自己無法揣測,所以才更加的煩。
心裡十分的悶,有股淡淡的壓抑,和強烈的不安。雖然本家裡古怪的東西看似已經消退了,但這種莫名其妙的消退,絕對不是好兆頭,或許,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也不一定。
有人在敲門,是沈雪。
她從門外邊小心的探出一個頭,然後衝我勉強地笑道:“小夜,這麼晚了,你怎麼都還沒有睡?”
“你不也是一樣嗎?沈科那傢伙在幹嘛?”我不知道該向她說什麼,用力撓了撓頭問出了這麼一句不符合邏輯的話。
“那傢伙當然是死賴在小露的床邊上不走,我……我又不好意思當電燈泡。”
她滿臉羞紅,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看到她手裡抱著的東西,我笑了。
“你害怕?不敢一個人睡?”
“混蛋!誰說本姑娘害怕的?只是睡不著罷了。”
被揭穿了目的,沈雪不由得嘴硬。
“睡不著還抱著枕頭和被子到處跑?”
“你管我,人家就是喜歡,抱著又舒服又暖和,而且不會受涼。”
“還這麼鐵齒,擔心以後嫁不出去。”我哭笑不得的將她拖進房間,按倒在床上,喝令她睡好後,坐到床邊低頭繼續沉思。
沈雪從被子裡伸出手來,輕輕握著我的手,她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微微撥動她凌亂的鬢發,我奇怪的問:“怎麼,我的臉上在放電影嗎?就算我再帥也經不起你這樣看啊!”
“臭美。”
她嘟著嘴,偏過頭去,假裝不看我。
嗅著女兒家特有的溫熱馨香,我又使壞的笑起來。
“要我唱歌給你聽嗎?”
“不要,你唱的歌難聽死了。”
她想起了什麼,臉羞得浮上一朵暈紅的雲。
“哼哼,不知道是誰說過,她不聽歌就睡不著。”
“那好,你唱。”
沈雪鼓起勇氣,輕咬嘴脣道:“我要聽那天你在地下室唱過的歌。”
望著兩片鮮紅欲滴、泛著濕潤的脣瓣,我眨眨眼,道:“你先閉上眼睛。”
“我才不要,你絕對會幹什麼壞事。”她聳著小巧秀挺的鼻子,一邊說不願意,一邊乖乖的將眼簾合上。
如蘭的吐息變得急促起來,我低下頭,只聽“嗯”的一聲嬌叫。四片嘴脣緊緊貼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一陣瘋狂的踹門聲又響了起來,一聽就知道是沈科的風格,當他看到沈雪打著哈欠
一邊向他打招呼,一邊走出去時,眼珠差些都迸了出來。
“相信我,我什麼都沒做!清白的就像白紙一樣!”
我看到他的表情,立刻就明白了他在想什麼齷齪的想法,立刻申辯道,不過那句解釋用詞,自己都覺得很心虛。
沈科瞪著我,捏著拳頭:“如果從一個小偷身上搜出了贓物,而且還有目擊者看到了他犯案的全過程,你認為會有人相信他是清白的如同一張白紙嗎?”
“我根本就沒有犯案,一整晚都在地上打地鋪,怎麼可能會有人看到我犯案的全過程?!”
我難得和他在這個問題上繞圈子,問道:“你收拾好了嗎?我們準備出發。”
“別提出發了,現在整個沈家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就是不知道這件事你聽了,會不會感到高興。”沈科苦笑起來。
“又發生什麼事了?”看他的臉色,我再次不安起來,難道發生了比嗜血的植物更可怕的東西?
沈科抬頭望著我,艱難地說道:“昨晚,孫路遙死了!”
第十二章 真相
孫路遙死的比老祖宗更詭異!
他瞳孔放大,恐懼的向前望著,手裡緊緊握著羅盤,他的身上早已經纏滿了根須,那些根須刺入他的肉裡,不斷吸食著血和內臟……不知道這樣的狀況已經持續了多久,孫路遙的眼珠凸出眼眶,骨頭外似乎已經只剩下了一層薄薄的皮。
現場的詭異狀況,嚇得許多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我強做鎮定,用力將根須扒開,當檢查到他的胸部時,有個東西從孫路遙的衣服上掉了下來。
我撿起來看了一樣,頓時難以置信的呆住了,這個東西我在某個人手裡見到過,那麼……不對!他為什麼要殺孫路遙?沒有理由的!難道事情裡還有些不為人知的蹊蹺?
安靜地拖著沈科三人走出門,我謹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小聲問:“十年前,關於沈茵茵的母親沈翠親手掐死自己的骨肉,然後自殺的事情,究竟是誰處理的?”
“記不清了,大概經手的是老祖宗還有其它幾個人吧,對了,當時上一代的堪輿也在。”沈科撓著頭答道。
“那就快去查!”我著急的吼道。
“我記得,其中有二伯和四伯。”沈雪苦苦回憶了一下,好奇的問:“小夜,你問這個幹嘛?”
“我當然有自己的理由。”我沉下臉,絲毫沒有因為猜到了凶手是誰而興奮,反倒在心裡暗暗責罵自己笨。
上帝!千萬不要讓那個人手裡再添殺孽了!
長長吐出一口氣,望向萬里無雲的碧藍天空:“恐怕凶手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你們的二伯和四伯。”
“什麼!”三個人驚訝的叫聲,頓時交纏在一起,迴盪開去。
一個偏僻的院子裡,面對面站著兩個人。
先來的那個背對著剛來的那個,沉默不語,剛好是我正找的焦頭爛額的沈易和沈繆。
不知就這樣相對沉默了多久,沈繆終於忍不住了,先問道:“二哥,你叫我來幹嘛?”
沈易轉過頭來,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說道:“老四,老實說,老頭子是不是你殺的?”
“開什麼玩笑!”沈繆的臉頓時變成了豬肝色,氣憤的吼道:“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沈繆怎麼可能做的出來。”
沈易哼了一聲:“三天前,我親眼看到你從那兩個開發商手裡接過一小袋東西,你我都很清楚,老頭子的身體一向都很硬朗,怎麼可能在你前一天晚上剛說想他腦溢血暴斃,第二天他就真的因為腦溢血死了?”
“不是我幹的,我從開發商那裡拿的只是些感冒藥,信不信由你。”沈繆越說越氣:“別忘了,那天我可是整晚都和你在一起,怎麼可能分身跑去殺老頭子。”
“難說。”沈易依然盯著他看,似乎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端倪:“我曾經進過老六的房子裡,說不定你就是趁那段時間跑去的。”
“二哥,如果你硬要誣賴我,我也沒話好講。”沈繆回瞪著他,直著脖子說:“哼,別以為你一直都是那副孝子模樣就可以騙過我,我明白得很,其實一直最需要錢,最想老頭子死掉的就是你!說起來,你殺人的動機比我更大。”
沈易原本不慍不火的態度似乎也被潑上了油,猛烈燃燒起來:“老四,你說瞎話也不怕咬到舌頭,我想老頭子死掉,哼,證據呢?”
就在這兩位親兄弟忙著狗咬狗的時候,一個黑影正慢慢地向他們靠近,越靠越近,就在距離五米遠的時候,黑影突然全身一顫,猛地停住了。
回過頭,我苦澀的笑臉,和沈雪沈科三人驚訝的目光,頓時映入了他的眼睛。
沈易和沈繆發現我們就在不遠的地方,兩人都是臉色一變,尷尬的不知道是不是該離開。
“果然是你!沈叔叔。”在沈玉峰慌忙的目光裡,我黯然問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閒逛罷了。”他強笑起來。
“閒逛需要帶刀嗎?”我低頭看著他手裡的匕首。
“最近實在不安全,老是死人。”
我對他突然變燦爛的笑視而不見,依然半死不活的問:“你就是用這把刀殺死孫路遙的吧?還有老祖宗,沈琴和沈軒,都是死在你的手上!”
沈雪和沈科臉色變得煞白,同時退了一步。
“等等,小夜,你是懷疑老舅殺人?”沈科看著我,又望著沈玉峰,滿臉的不信:“別開玩笑了,我的老舅怎麼可能殺人!你一定是搞錯了!”
“那好。”我衝著沈玉峰攤開手:“沈叔叔,把你的手機借我看一下。”
見他愣愣地沒有回應,我從衣兜裡掏出了一個東西:“這是我從孫路遙的衣服上發現的。他被夾在褶皺裡,然後被樹根層層包圍了起來,這就意味著,那玩意兒不是後來放上去的東西,應該是凶手留下的。
“這是什麼東西,大家應該都清楚吧!”我感覺嗓子在發澀,在變啞,我不想將那番話說出來,不想指控這個平易近人、滿臉都開滿令人心情舒暢的笑容的叔叔,但世事,往往無法預料,也沒有辦法擺脫強加在你身上的束縛。
“這個是手機的按鍵,在沈家,這種型號的手機就只有沈叔叔有。”
沈科還是難以置信的喊著,他用力的搖沈玉峰的手臂,大聲道:“老舅,把你的手機給那個多疑的王八蛋看!你沒有殺過人對吧,你沒有!告訴我,你沒有!”
“小科。”沈玉峰仿佛頓時老了幾歲似的,滿臉疲憊的將他推開:“謝謝你相信我,不過,就像夜不語說的那樣,所有人都是我殺的!”
“為什麼?舅舅,你為什麼要殺了老祖宗?”一直都沉默著的沈雪用力抓住我的手,她的眼淚不爭氣的又流了出來。
“為什麼?哼!”沈玉峰臉色一變,突然歇斯底裡的叫道:“他們該死,統統都該死!”
“是因為沈霜孀的親生父母吧,那個叫沈翠的女人?”我強壓住內心的痛苦,淡然道。
“不錯,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沈玉峰從痴癲狀態變得深情起來,聲音也開始溫柔,緩緩回憶道:“有人說,從青梅竹馬能一直順利地走到花前月下,簡直就是奇跡。但我和她不同,不但是青梅竹馬,還一直深深地愛著對方,一直到十八年前,準備談及婚嫁的時候。
“那可惡的老頭子不同意,他認為本家的人,絕對不能下賤的去娶一個下賤、毫無身分地位的旁系女人,他甚至向阿翠的父母施壓,最後阿翠的家人只好草草地把她嫁給了一個粗魯的男人。
“我萬念俱灰下,便和老頭子吵了一架,獨自離開了沈家。但沒想到十年前居然從本家裡傳出了她的死訊。
“我立刻回到沈宅調查原因,但所有人都眾口一詞,說她是因為殺了自己的丈夫的事情曝光後,羞愧難當,只好掐死自己的兩個親骨肉,自己也上吊自殺了。
“由於沒有任何線索,我也不好滯留。就在要離開的那天晚上,有個八歲的女孩突然出現在我的房門前。雖然從沒有見過她,當就在我看到她的那一刻,莫名其妙的知道了她的身分。
“她是沈茵茵,是我最愛的女人留下來的血肉。
“我不能把她帶走,因為是本家的人都知道,不是所有的沈家人都能離開沈宅,沈茵茵也不能,我只好無奈的將她換了個名字,寄養在沈軒家裡。
“沒想到這麼多年,還是被那老王八蛋給知道了,哼!他居然敢威脅我,要我把老頭子給幹掉!沒關係,老頭子我當然會幹掉,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先殺了他,殺了他老婆,燒了他全家!”
沈玉峰的臉又變得猙獰起來,他語氣凶狠的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自己行凶的全過程,似乎完全沉浸在那個瘋狂的世界裡。
“但是你為什麼要殺孫路遙?他和你無冤無仇才對?老祖宗逼沈翠結婚的時候,他不過才一歲!”
我打斷了他的回憶。
“小夜,你知道阿翠是怎麼死的嗎?”沈玉峰緩緩地向我望來,他的眼睛陰沉,看得直讓人毛骨悚然。
“她不是自殺?”我遲疑的說。
“當然不是,自殺,哼,自殺!真是個好聽的藉口。”他神經質地用雙手狠狠扯著自己的頭髮:“她是被活活餓死的!”
“什麼!”我們四人同時震驚的叫了出來。
“不祥。院子在申位,屍體被埋在假山裡,這附近的風水全都受到影響了。”九歲的孫路遙在上一代堪輿的的陪同下,把沈翠的家裡裡外外看了個遍。
老祖宗小心的陪笑道:“有勞孫堪輿找個福位把屍體葬了,應該不會再有問題吧?”
“不成。”孫路遙小小的腦袋搖的就像個博浪鼓,“滿院子都是怨氣,不把怨氣平息下來,恐怕風水早晚會敗掉!”
“那該怎麼辦?”老祖宗急了起來。
“沈家後宅最中央的地方有口古井。”孫路遙看了看自己的師父,掐指一算:“要把那個殺死男人的女人,還有所有在這個宅子裡住的人,全部扔到那口井裡。”
“老頭子瞞著所有人,讓老二和老四把阿翠和她的兩個孩子偷偷地扔進了後宅的井裡,只是不知道沈茵茵是怎麼逃出來的。
“阿翠,那個我最愛的女人,她哭鬧,絕望,直到三天后才痛苦的死去,可笑的是,我直到二天前才知道真相。”沈玉峰直直的望著自己的雙手,突然笑了,“不過我總算替她報了仇,還有兩個人,還要把那兩個王八蛋殺掉!”
他從兜裡掏出匕首,猛地朝早已被我們之間的對話,嚇得全身僵硬的沈易和沈繆衝去!我反應也不慢,在他行動的一剎那,急忙跳過去抱住了他的雙腿。
我倆雙雙摔倒在地上,沈玉峰氣急敗壞的吼道:“放開我,總之我也殺了不少人了,不會在乎多殺你這一個。”
“沈叔叔,我知道你有多愛沈翠,我清楚你失去她的痛苦。”我大聲說道:“她也一樣。你知道自己有一個女兒嗎?你和她之間的親生骨肉。難道你希望她在天之靈,看到自己的父親是被萬人唾棄的殺人犯?”
“我!阿翠生了我的骨肉?”沈玉峰頓時呆住了,他坐起身,猛地抓住我的肩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可能有我的骨肉?!”
我喘著粗氣:“沈翠在嫁給她的丈夫時,已經有身孕了。”
“是茵茵?”
“對,就是沈茵茵。”我有些黯然,“那個兩天前死在你懷裡的可憐女孩。”
沈玉峰仰著頭大吼了一聲,我聽不出他想要發泄的所有意思,只是見到他拿著匕首的那隻手緩緩地垂落了下來。眼淚,無法仰制的流著,流的讓人嗓子癢癢的,也想跟著他大哭一場。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沈玉峰用力推開我,飛快的跑出了院子。
“阿夜!”沈雪一邊哭,一邊緊張的喊出聲來:“他跑了,他跑了……”接著喃喃的,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嘆了口氣,淡淡地說:“讓他走吧!他在殺第一個人的時候,已經沒想過要活著離開沈家大宅了。”
“不行,我要去救他!”沈科轉身就要追過去,卻被我一把抓住了。
“你幹什麼?”他惱怒地衝我吼著。
我笑,臉上拼命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然後狠狠給了他一拳:“做為男人,難道你還感覺不到你的舅舅想去幹什麼嗎?他是去那口古井,去見他最愛的女人,還有他到死也不知道的女兒最後一面,就算這樣,你還想攔著他嗎?”
見他一聲不哼地坐倒在地上,我沉聲道:“再說,現在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沈家大宅的氣氛越來越詭異了,我怕今天就會有什麼大的異變,現在大家就收拾好行李,我們要趁早走人!”
突然耳中聽到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我迷惑的走出了院子,和沈科三人到了大宅的出口處,剛看了一眼,內心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
我的上帝!玉皇大帝!管他是誰保佑,沒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該死的警局總算派了車隊過來了!
尾聲
“你帶回來的那隻青蛙怎麼樣了?”
“算了!別提了,實在是丟臉,回家後打開背包一看,那個玻璃盒裡只剩下一堆爛泥!哪還有那隻怪蛙的影子。”
從沈家回來了半個月後,當所有人都恢復了百分之八十的悠閒心情,以及百分之七十五的安逸興致。
我又無聊的坐在RedMud裡,一邊慢悠悠的甩腿,一邊啜著卡布基諾。和沈科和徐露兩個同樣無聊的人有氣無力的閒聊。
“沈家大宅呢?最後賣給了誰?”
“你猜。”
沈科衝我眨了眨眼睛,然後黯淡著臉說:“小夜,舅舅的屍體找到了。”
我坐直,嘆了口氣問:“讓我猜猜。是不是在後宅正中央的那口古井裡?”
“你怎麼知道!”
沈科滿臉的不可思議。
我衝他揮了揮手:“這是男人的直覺,說了你也不會明白。”
“切,有什麼好跩的!”
他哼了一聲,突地低下聲音,故作神秘地說:“後邊的事情,小夜,任你再怎麼聰明也絕對不可能猜到。”
“不會是在沈家大宅底下發現了一個陵墓吧?”
我不動聲色的喝了口咖啡。
沈科頓時張口結舌的瞪著我,仿佛是在看怪物一般,嘴裡的咖啡也忘了吞下去,就這樣任它們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他好半天才回過神,瞥了一眼徐露,立刻又搖頭,遲疑地問道:“你怎麼可能知道,誰告訴你的?
不要說又是靠什麼該死的男人的直覺!“
“賓果。你答對了,我就是靠男人的直覺。”
我在臉上堆砌著笑意,壞壞地說。
“算了,你這種怪物的大腦,我們平凡人是不可能揣測的。”
沈科做作地抹抹嘴,繼續道:“在將古井裡的屍體吊上來的過程中,有人發現井底有塊地方不一樣,於是好奇的將它敲開了,沒想到居然找到了一條通道。那個只能容下一個人進出的通道一直向下邊延伸,不斷延伸,最後來到一個十分龐大的地下洞穴裡。”
他舔了舔嘴脣,本想吊我們的胃口,見沒人理會他,只好訕訕的繼續講起來:“那個偌大的空間裡,正中央的地方只有一口貼滿符咒的棺材。棺材板蓋上用篆體刻著一個大大的‘陳’字……”
還沒等他說完,我已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你說什麼?那上邊真的刻有一個‘陳’字?用的真的是篆體?”
我凶神惡煞的表情把那小子嚇了一大跳,他慌張的連忙道:“我發誓!”
“發你的大頭鬼,快說,棺材裡到底有什麼?”我喝道,聲音大的就連附近的人也忍不住回頭望過來。
沈科冷汗直流。
“是一隻右腳。那麼大的棺材裡只裝了一隻右腳,你說奇怪不奇怪?”
陳家墓穴!又是陳家墓穴!
原來一直隱藏在沈家中的秘密,就是這個!
所有的疑惑就在這剎那全部解開了,國中時關於陳家墓穴的事情,全都一點一滴地回憶了起來。(詳見《碟仙》)
恐怕整個沈家大宅,就是為了用來鎮壓陳老爺子的那隻右腿……
為什麼沈家的祖宗,會斥資在那偏僻的古雲山上建造宅子?
為什麼一百多年來,沈家那麼在乎風水?
那個用來許願的古井直接通到墳墓裡,也就意味著神秘的力量有了宣泄口,它在那個墳墓的作用下,影響許願人的思維,也就不算古怪了。
那麼,那面屏風鏡呢?難道它是陳老爺子家的擺設?不過,那些受害者夢裡不斷出現的紅衣女人又是誰?他老婆?
頭痛,看來不完全解開陳家墓穴這個謎團,還是沒法對沈家遇到的事情,做出完整的解釋。
唉,陳老爺子屍體的其它部分,究竟還散落了多少個地方?
是誰會那麼恨他,在他死後還要將他分屍?究竟他有什麼古怪?
“小夜,你怎麼了?”徐露關心的推了推我。
我立刻笑起來:“我沒事。對了,小科,沈叔叔不是說本家的所有人都知道,不是所有的沈家人都能離開沈宅,那是什麼原因?你知道對吧?”
“我當然知道,不過,嘿嘿。”
沈科笑的就像奸商一般,“我記得你給我講過一個廣告商上天堂的故事,你還說那裡邊蘊藏著你討厭風水師的原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我都說那是個寓言,要你這個白痴開動你的豬腦袋認真想的,你怎麼那麼浪費我的苦心。”
“告訴我嘛!我們不是一家人嗎?”沈科嘻皮笑臉的靠在我的肩膀上:“走的時候沈雪還叫我幫她照顧你呢,嘻嘻,還說你們之間沒什麼關係。”
我肉麻的一腳踢在了他的臉上。在沈科的叫痛中以及徐露別有深意的笑容下,我忙中偷閒的望向了窗外。
天空行藍,萬里如雲,一貧如洗,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記得有個詩人說過,時間是一條河流。
我們就像站在岸上的人,看著那些曾經遇到的人,慢慢地遠去,慢慢地,慢慢地消失在眼前。
或許,正如同那個詩人說過的那樣,沉澱在心裡最深處的一種幸福,就是每一個人都會永遠保留著的那些東西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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