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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9年11月25日,紐約,聯合國科學院總部大廈93層。
笛卡爾睜開眼睛的時候,陽光已經灑在他身上了。他從終端前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走到窗前。他推開窗戶,猛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窗外是繁華的紐約市,磁懸浮列車在鋼鐵大廈之間無聲的穿梭著,一架架空天飛機正飛向外層空間。聯合國科學院成立以來的三十幾年以來,高速發展的科學技術解決了一個又一個難題,給世界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笛卡爾目睹了這一切,他的同事創造了無數的奇蹟,當然,這也離不開他--聯合國科學院計算中心負責人,計算物理學家笛卡爾博士。自從ibm 生產出黑洞系列超級並行處理計算機以來,大部分高能實驗和天文研究都由計算機代勞,如五年前的可控核聚變實驗及前年的大爆炸宇宙模型實驗(計算證明該模型不正確)。
此刻的笛卡爾並不輕鬆,他正在建設一個全新的宇宙模型。這是一個基於混沌和統計規律的模型,笛卡爾稱它為“白蟻”。昨晚他剛剛完成了最後的調試工作,現在只等他輸入運行的指令了。
匆匆洗漱後,笛卡爾又坐回終端前,向黑洞iv發出了執行“白蟻”的指令。
門鈴突然響了,笛卡爾滿腹狐疑的打開了門。令他驚訝的是來訪者竟是老友量子物理學家斯科特,高能粒子實驗室負責人。
“又有什麼重大發現?”笛卡爾非常瞭解自己的老朋友。
斯科特逕自走到沙發上坐下,毫不客氣地端起一杯咖啡就喝:“天哪!我敢打賭這是三天前的咖啡!”
笛卡爾想了想,笑嘻嘻地回答:“四天!”
“瞎忙些什麼呢?”斯科特放下那杯咖啡,“光靠計算機搞不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還是得做真正的實驗。我敢打賭,你肯定猜不出我們觀察到什麼現象了!”
“難道看見一個原子上刻著你的大名不成?”笛卡爾不以為然的說。
“扯淡,老夥計,你就不能正經點嗎?”斯科特有些激動,唾沫星子都濺了出來,“你不會相信,幾個輕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失蹤了!”
“真的?”笛卡爾驚訝地說,“會不會是該死的量子效應?”
“老夥計,我可是專搞量子力學的,”斯科特回答道,“我們反覆實驗,作出種種假設,但都是徒勞。那些輕子就在我們眼皮底下消失了,換句話說,它們蒸發了,毫不留情地踐踏偉大的質量、能量守恆定律。”
“天哪!”笛卡爾突然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又要得諾貝爾獎了!”
“但我並不希望這是真的,”斯科特憂心忡忡地說,“守恆定律完蛋了。”
“別管什麼定律!想想看,諾貝爾獎在等著你!”笛卡爾去取酒杯酒具,“你們怎麼幹的?”
“說了你也未必明白,我們把一些電子的能量降到很低,”斯科特結過酒杯,“當它們的能量低於某個值時,有些電子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你們不是搞高能粒子的麼?”笛卡爾半開玩笑地說。
“沒有高能實驗室的設備沒法把電子的能量降低,就像低溫實驗室的製冷設備熱得嚇人一樣,”斯科特回答,“用強引力場使基本粒子降低能量是我們的新課題。”
“這麼說你們和統一場實驗室合作了?”笛卡爾頗有些吃驚,“我記得量子物理學家和相對論學家有世仇!”
“別貧了,”斯科特說,“我們還試了其他幾種輕子,它們都消失了,我們都快瘋了!”
“這麼說這個世界在蒸發?”笛卡爾開玩笑地說。
“這種現象在宏觀上微乎其微,”斯科特回答,“其影響還不如量子效應造成的漲落大。更何況在自然界中發生這種事的概率不比質子衰變大,引力場強的地方基本粒子的能量都很高。”
“太好了,”笛卡爾笑著說,“我不用校正我的數學模型了!”
“我得走了,”斯科特一口喝下酒,“我突然想到一個辦法超越光速。”
“祝你成功,”笛卡爾喝下酒,目送老友離開,“有空來坐坐!”
這時笛卡爾才想起自己的宇宙模型,他對電腦,聳聳肩,自言自語道:“看樣子今年我又得不了諾貝爾獎了。”
計算機默默地工作著,終端監視器上混沌的圖形在不停地變換著。
第六天。
屏幕上出現了一個渦旋形的圖形,趨於穩定,像一個星雲。笛卡爾激動萬分,立刻給斯科特掛通了可視電話。
斯科特的頭像一出現在監視器上,笛卡爾就迫不及待的對他說:“'白蟻'開始生效了!”
“'白蟻'?”斯科特有些莫名其妙。
“那是我的程序,”笛卡爾這才想起從未向斯科特提起過'白蟻',“一個宇宙模型!”
“名字真怪,”斯科特皺了皺眉頭,“為什麼取名為'白蟻'?”
“你見過白蟻群嗎?”笛卡爾有些激動,“幾十隻白蟻就像一盤散沙,什麼事都做不了;但只要它們的數量超過某個閾值,便像有了智慧一樣,成了一個有機整體,不知道你見過白蟻窩沒有,自然界太神奇了!”
“這與宇宙模型有什麼關係?”斯科特更加糊塗了。
“老夥計,所以說你沒想像力,”笛卡爾回答,“我的程序只模擬基本粒子--實際上我的模型中只有兩種,一正一負,它們之間只有四種相互作用力,利用黑洞iv的並行處理可以將程序變得很簡潔。結果這個簡單的模型已經從簡單中產生了有序,我的宇宙中已經形成了一個渦旋星雲,太絕了!”
“就像微觀粒子具有量子性,但宏觀物體是確定的,”斯科特若有所悟地回答,又扯回了本行。
“對!”笛卡爾興奮地說,但立刻放低了音調,“可惜諾貝爾獎非你莫屬了,我又得再等幾年了。”
“其實粒子消失算不了什麼,”斯科特謙遜地說,“我們快把中微子加速到超光速了。”
“你真想讓那些統一場實驗室的人下不了台?”笛卡爾很驚訝,但仍忘不了開玩笑,“還是給愛因斯坦留點面子吧!”
“他們就站在我身旁……”斯科特緩緩地說,“愛因斯坦、玻爾都錯了。”
“不打擾你了,”笛卡爾掛斷了電話。
第七天。
笛卡爾中斷了程序,統計了一下數據。模型的總能量、質量和基本粒子數量都有可以忽略的損耗,僅為幾百個基本單位。顯然系統的熵實際上增加了。他對黑洞iv的精度很滿意,畢竟系統中有約1.0e23個粒子,下溢造成的損耗比他預計的要低好幾個數量級。
第十三天,系統崩潰了,屏幕上只有一行警告:“overflow,system halted.”
笛卡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了一些技巧避開無窮大量出現,譬如速度限制和禁止出現裸奇點。他暫時沒有精神去查出故障原因。
疲憊不堪的他掛通了斯科特的電話:“'白蟻'崩潰了。”
“我很遺憾,”斯科特看上去並不在意這件事,“我們正忙著進行實質性的實驗。”
電話掛斷了。
笛卡爾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重重的坐在沙發上。他死死地盯著終端監視器上那一行出錯信息。各種古怪的想法在他的腦袋裏互相碰撞,而他的內心深處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他覺得自己在接近系統崩潰的原因。
無害的下溢和致命的上溢。
突然,他想到了斯科特的實驗。假如超越光速……
笛卡爾發瘋似地衝向電話。電話鈴已經響起,他抓起電話筒,只見斯科特笑容滿面地說:“想目睹跨時代的一幕嗎?”
笛卡爾看著不斷變化的電子記速器,有氣無力地而又徒勞地喊道:“中止實驗!中止實驗!中止實驗……”
笛卡爾的電話筒從手中滑落,也沒管斯科特的質問,像一堆淤泥一樣癱倒在地。他明白,超越光速以後的事已經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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