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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骨肉勻亭,肌膚賽雪,膚觸如絲,柳腰縴細……”在眾嬤嬤的篩選下,葉冰芯被選入宮成為秀女。她的絕色,教皇上一見立刻封為昭儀,下旨要她陪葬。第一晚的侍寢,皇上在還來不及臨幸時便已駕崩!她驚懼莫名,卻也無力抗拒這慘絕的命運。偌大的冥宮,她在黑暗中等待死去,可她不想死!蚌地,黑暗中出現了一抹微亮的身影,莫非……李焰怎會不明白,葉冰芯不是自己該救、能踫的女人!她是父皇親自冊封的昭儀,命中注定要為父皇殉葬;即使她仍保有清白,她猶是父皇的愛妾。然而他卻是那麼的為她傾心,神魂顛倒……救了她,他違背先皇的遺詔,更為世俗禮法所不容,他依然義無反顧,他要永遠地將她囚在身邊,愛她!
昭儀 第一章
作者︰李璇書名︰昭儀類別︰言情小說
這世上誰都怕死,卻沒有一個人能不死。然而,越是位高權重者,越無法面對死亡所帶來的陰影和恐懼。
大唐帝王正是如此。
“父王!大唐乃文明禮儀之邦,威名遠播、青史留名,如今父王卻要大興靈塔,以活人殉葬,這豈不是視人命如草芥、讓後世子孫蒙羞的不智之舉!”太子李焰在殿前幾近咆哮,一雙因不悅而揚起的濃眉下,精光內斂的黑眸里寫滿了不羈。
太子的一番話,讓大殿上所有的人都不禁倒抽了口氣。
大唐皇帝的龍顏誰敢輕犯。
尤其老皇帝年歲漸增後,在大殿上下令賜死的次數是與日俱增。大家心里都明白老皇帝的焦慮和恐慌從何而來。但除此之外,大唐皇帝仍不失為是個英明的帝王,所以在景仰與皇威之下,縱然不贊同,卻也沒有人敢忤逆皇上的旨意——除了向來就無畏無懼的太子。
群臣惶恐,眼底傳遞著不安,心里想的,是眼前就怕要演出一樁廢宮的慘事了!
丙不期然,老皇帝拍案而起。
“大膽李焰!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別忘了你的東宮太子之位還是朕賜給你的,聯今天能教你成為太子,就能讓你什麼也不是!”
反了!他的兒子,竟膽敢以這樣的態度對他說話!真是反了!他甚至都還沒死呢!難道,真只是因為他老了、不中用了?
沒有人知道,當一個什麼都不怕的年輕英雄,轉眼間變成了個老人時,卻是比什麼人都怕死。
曾經,他以為自己可以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但隨著年歲日增,死亡的恐懼竟緊緊地攫住他。每當想到自己有一天將被深埋土里,與草木同朽,一種莫名的恐懼令他不寒而栗。
這樣的害怕,怎容得一個眾人仰望的大唐帝王宣諸于口。是以,他必須以行動證明他無需恐懼。如果他真無法逃過一死、如果人死後有靈,那麼,他要他的魂魄,仍然可以在陰域享受一個帝王應有的尊榮!
“極顯然的,兒臣的太子之位與父王的清譽相比,無足輕重。”李焰堅定而低沉的嗓音在大殿之上回響,“如果能以一個太子之位換回皇上明智的決定,‘東宮太子’四字,也算有它的價值。”
一句話,說明了他對權位的無恃與無懼。
今晨,大唐皇帝下詔,凡十三至二十五歲的女子,將悉數征選入宮侍君。以一個年過七旬的帝王來說,已屬太過,但國人不知道的是,這些被選入宮的秀女,即將成為大唐帝王的陪葬。
這樣的詔令令他震驚。
他不是不明白父王對年邁的恐懼。但他卻沒想到,對死亡的恐懼,竟足以令人做出如此不智之舉。若要以無數女子時性命為帝王陪葬,無論如何,他無法坐視。
“住口!你……”老皇帝因氣憤而顫抖。“你以為……朕平日對你多所放任,你就可以如此放肆?今天你們全都給朕听清楚了,朕令已下,斷無收回之理,從現在起,誰再膽敢上表抗旨,無論是誰,一律格殺勿論!”
旁人不明白他的心思也就算了,而他最鐘愛的長子竟在大殿之上如此反對他、甚至教他難堪?!
他是一個帝王!一個至高無上的帝王!就連皇天諸神都要來守護,誰敢違抗他,他就可以要誰的命!如果他可以掌控所有人的生死,沒有理由,他無法掌控自己的生命!
他不信,向來英明的父親,竟會作出如此昏庸的決定︰“父王,一人之死,不過是眨眼間事,如果要讓眾人陪葬,父王……母後地下有知,當作何感想,而父王您……死能瞑目嗎?”他直視父親的目光,眼底有著深沉的痛。
大殿之上,靜得連一根針尖落下的聲音都可以听見。
年輕啊!老皇帝看著兒子炯炯的雙目。如果他也是這樣年輕,或許,站在他眼前的會是他。年輕人,永遠只會明白一個即將老死的人對死亡的恐懼。就算是提起他摯愛的亡後,亦無法改變他的決定。
“殿前侍衛。”老皇帝緩緩站起,聲如洪鐘。
“是!”
“把太子給我逐出大殿,在朕歸天之前,永不準覲見!”縱然年邁,但老皇帝的命令,仍一字一句,清楚地傳入眾臣耳中。
李焰一雙眼,精光四射︰“父王!”
“焰兒,如果你的母後還在,她會自請殉葬,伴朕長眠。”老皇帝的眼定定地望進兒子充滿悲憤的眼中,轉身離去。
“退朝!”洪鐘般的嗓音,在大唐金鑾殿上,久久末散——
雲南偏僻的小鎮里,本來,除了山與水,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偏偏,一處叫清泉鎮的地方,卻出了水靈毓秀、國色天香的姑娘。
而且——不只一位。
“舞秋!天色要晚了,你再不起來,等會兒回到家,爹又要罵人了。”滇水旁,站著一位窈窕的女子。光是听那聲音,如清泉、如徐風,熨得人心上無一不妥貼,更讓人忍不住要想,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才配得起這般美妙的聲音。
“好嘛,讓我再玩一會兒嘛,姐姐,你都不下來,這水涼得透心,舒服得很呢!”被喚作舞秋的姑娘仰起頭,黃昏的金陽恰恰恰在她燦爛的笑顏上,更襯得她如初綻蓓蕾般的嬌顏格外動人。
冰芯與舞秋,正是葉家一雙姐妹。清泉鎮的珍寶。
一個十七、一個十五,恰恰是如花般的年紀。而這兩姐妹的性子正如她們的名字——姐姐冰芯沉靜,典雅的姿容中,透出一股超乎她年齡的自信與智慧;妹妹舞秋,明朗一如秋日的陽光,溫暖宜人。任誰見了她倆都要猜想,葉家發達的日子不遠了。
這般的絕色,怎可能久蟄在這山巔水間。大伙兒都想著,說不定哪一天,哪個王公貴人將她倆娶了去,葉家夫妻倆也就跟著飛上枝頭,到時,就連他們小小的清泉鎮,也要因此而沾光了呢!
听見妹妹的回答,葉冰芯忍不住微笑︰“十五歲的姑娘,就屬你最愛玩。哪天要是嫁了人,看誰還讓你這麼個玩法。”言語雖是責難,可臉上流露的,卻全是對妹妹的疼愛之情。
葉舞秋仰著浮在水面,一臉的不在乎,腳下還不時踢出些水花︰“誰要嫁人啊!娘說咱們要沒遇著好男人,就是不嫁也成。姐姐你不愛玩,不是也沒嫁。”她翻轉過身,瞬間,像條人魚似的,游近姐姐,“我看哪,咱們誰也別嫁,就陪著爹娘一輩子吧!”她笑,笑聲如銀鈴般悅耳。
冰芯伸手拉住了妹妹的臂膀︰“小丫頭,管你嫁不嫁,先上來再說吧!”
舞秋順勢上了岸,一身水淋淋的,陽光灑在她雪白健美的肌膚上,連她這個做姐姐的都不由的看得痴了。
“姐姐,你說,楊大哥算不算是個好男人?”舞秋邊上岸,邊穿著衣裳問。
“他?”冰芯一怔,一句話直問得她無法招架。舞秋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楊羽算不算是個好男人?
兩年前,他自外地來到清泉鎮。一身風塵,誰也不清楚他的來歷,但他那俊挺的面容、謎樣般的身世和英雄般挺拔的身形,吸引了無數年輕女子的芳心。
甚至包括她。
他對她們兩姐妹極好,好到連她也分不清他與她之間的關系,是朋友?兄妹?還是——其他?
“是啊!我在想,如果能嫁給楊大哥那樣的男人,應該也不算太壞吧!”葉舞秋穿上衣物,坐在湖畔,少女嬌俏的頰上因此而顯出些紅暈。
舞秋?!
冰芯被妹妹的話震懾住了。
她——喜歡上楊羽?!懊不會……她們兩姐妹都喜歡上同一個男人?
“姐姐,你說……楊大哥他喜歡的會是什麼樣的女人?”
“我……”
冰芯才要開口,卻被遠處傳來一聲急似一聲的叫喚所打住。“舞秋,你听,那是不是爹在叫我們?”她轉頭。
舞秋側耳傾听︰“真的是爹!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叫得這麼急?”
姐妹倆似發覺不對,雙雙站起。
“這兒呢,爹!”舞秋揮手。
葉父像是松了口氣,轉往女兒身旁︰“冰芯、舞秋,原來你們在這兒,我找你們一天了!”
“爹!發生了什麼事?您怎麼跑得這麼急?”冰芯旋即上前,扶住氣喘吁吁的父親。
“拿去!”葉父而話不說?取下背在身上的兩個包袱,塞給了兩姐妹,“我要你們姐妹倆現在就走,走得越遠越好。”
“爹?!”冰芯與舞秋面面相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好端端地要我們離開?那你和娘呢?不一起走嗎?”舞秋忍不住抗議。
“別說這麼多,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葉父推著兩個女兒。
“爹,別這樣。”冰芯握住案親的手,“好歹也得把事情讓我們知道,否則光是走,要我和舞秋上哪兒去?就算要避,也要知道該避的是什麼人啊!”
“是啊!瞧我都急糊涂了。實在是怕萬一耽擱下來,你們就要走不了了。”葉父緩過一口氣道,“今早,來了一群官差,說是當今皇上要選秀女入宮,你們姐妹倆都在征選之列,要我替你們準備妥當,明天一早就往宮里去。天知道老皇帝已經七十有余,我怎麼可能將你們送進宮去,白白斷送一生的幸福!所以趁他們還沒來帶人之前,我要你們逃得越遠越好。他們找不到人,也就沒事了。”
“七十多歲的老皇帝要選我們入宮?”舞秋驚呼出聲。“他都可以做我們的爺爺了!”
“爹,我會帶舞秋走。”比起年紀尚輕的舞秋,冰芯顯然鎮定許多。“但要上哪兒去?如果他們發現我和舞秋突然失蹤,你和娘又該怎麼辦?”
“一起走!爹,你和娘跟我們一起走!”舞秋嚷道。
“不成!舞秋,我和你娘得留在這兒。等官差來,我會告訴他們,你們倆一早已經許了人,跟著丈夫出遠門去了。”
“不,這樣不可能騙過那些官差的。”冰芯蹙眉,“萬一他們要是不信,卻拿你和娘抵罪,我寧可進宮去,也不願爹娘因我們而入罪。”突然,她抬眼,直視著爹和妹妹的目光,像是心上早已有了決定。“我留下,舞秋,你帶著爹娘離開。就照爹的說法,說你許了人,爹娘跟你一塊兒投親去了。”
“冰芯!你在胡說些什麼!”葉父激憤地握拳,“就算拼了這條老命,我和你娘也絕不可能讓你們任何一個人進宮的。”
“爹!你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普無之下,莫非皇土,就算逃,能逃得了多遠?我和舞秋兩人,太顯眼了。除非在這之前,皇上殯天,或許咱們還有機會。可萬一皇上十年不死,我們就逃得過十年嗎?”
“逃過十年,總比斷送你們的一生要好。”葉父握住兩個女兒的手,“皇上行將就木,你們若是進了宮,要不了多久,等皇上一死,你們就必須被送進道觀或冷宮,到時,數十年的青春,又怎麼能熬!我和你們的娘留下,或許那些官差還會信了我們的話。就算不,能替你們多拖些時間也。”
“可惡的老皇帝——”舞秋忍不住咬牙,“都快死的人了,還要捉我們入宮。就算我們逃得過,那其他的人呢?這無恥的老皇帝,要我進宮,我就進宮去跟他說個清楚,若他仍執迷不悟,我非一拳打醒他不可!”
“舞秋,你在胡說些什麼!”葉父制止她。縱然不滿老皇帝的作為,但在他心里,皇帝的尊嚴仍是不可侵犯的。
“我進宮,所有的人都不必逃。”冰芯作出了決定。
“不成!”葉父反對,“我絕不答應!”
“我也不答應!”舞秋捉住姐姐的衣襟︰“如果要進宮,我和姐姐一起!”
冰芯握住妹妹的手,搖頭道︰“爹,舞秋,你們听我說。皇上不過是要人進宮,我去了,末必會被選中,但卻可以確保我們全家安全無虞。至于舞秋……”她轉向妹妹,“如果爹同意的話,將她許給楊羽,即刻拜堂成親,我們葉家只要有一人進宮,應該就足以堵住那些官差的嘴了。”
葉父沉默下來。
縱有千百個不願,他卻不得不同意,冰芯所說的話一點都沒錯。但,他怎麼可能賣女求生,讓冰芯去侍奉那個老皇帝。連想都不用想,他就可以知道冰芯絕對會是艷冠群芳,頭一個被選入宮的秀女。
若換作是選太子妃,他這個做父親的,自是另一番心情。但天可憐見,要是真無計可施,他的一雙女兒豈不是就要白白葬送一生。
“這怎麼行,要嫁,我們一起嫁!”舞秋反對,“要進宮,咱們一起進宮!”
“傻丫頭,”冰芯環住妹妹的肩頭,“我們怎麼可以共事一夫,那豈不是太便宜了那個男人。若說要進宮,依你這莽撞個性,怕不要出亂子呢,難道你不怕連累爹娘?”
“可是……”舞秋仰起頭,一時半刻,卻想不出什麼法子。
“別可是了。”冰芯抬眼,“我們這就回家去,替舞秋提親,遲了就來不及了。”
葉父沒再說話,只是喃喃地道︰“但楊羽他……會答應嗎?”
“他——”冰芯望著遠方,眼底門著一絲光芒,“應該會的。”
“我不答應!”楊羽沉聲回答,一道濃眉不悅地上揚。
“不,你非答應不可!”冰芯堅持,“難道,你要眼看舞秋進宮卻置之不理?”
“當然不是。”他雙臂環胸,“今天一整天,這鎮上,幾乎所有可以被選入宮的女子,她們的爹娘都問過我同樣的問題。”
冰芯睜大了眼。
天!她可以想到的辦法,別人當然也想得到。
誰會願意將女兒送進宮里,服侍年逾七十的老皇帝,而楊羽,當然正是解救她們的最好人選。
“你……答應其中一個人了?”她一個箭步上前,緊緊捉住了他的衣襟。
“沒有。”他搖頭。
“沒有?”直到听見他的回答,她才終于松了口氣,“既然沒有,事情就好辦。你可不可以……我希望你能答應我照顧舞秋和我爹娘,否則,我無法安心進宮。”
“‘照顧’跟‘娶’之間的差別,你應該清楚。”他冷冷地道。
“我當然是要你娶舞秋,並且照顧她!”她說的話,應該再清楚不過了。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楊羽反問,臉上的神色顯得陰沉。
“我……”冰芯被問住了,但卻沒忘了要回答,“朋友、親人、未來的妹婿——你希望是什麼,就可以是什麼。”她知道自己無權這般要求他,但眼前,他卻是她們葉家惟一的希望。
“我可以是你的朋友、親人,但絕不會是你的妹婿!”他的目光炯炯,像是在宣誓著什麼。
冰芯渾身一震。
老天!
不是她想的那樣!若在之前,她或許會心喜悸動,但現在,一切都太遲了。她不願在這時候,听到任何不該听的話。
“我必須入宮。”她斬釘截鐵地回答,阻止了他可能繼續說下去的話,“如果你不能幫上忙,我會找其他的人想辦法。”她刻意漠視他眼底的灼烈,‘只是我不該以為我還可以仰賴你。”她轉身,時間已不容她多想。
“慢著!”他捉住她的肩頭,“你想找誰?你為什麼該死的以為自己應該拯救所有的人?”他當然不希望舞秋入宮,但他更不願是她!
她抬眼︰“我只是做我能做的。而且,我也不認為我是在拯救任何人。”
“你不是嗎?甚至,你還任意安排其他人的人生。就算你願意入宮,你又怎能確定我願意娶舞秋而不是你?”
他仍是說了。
“住口!我不要听你說這些!”她打斷他的話︰“你若幫我,就娶了舞秋,若是不幫,我不會強求。”
她的心震顫。
不!她阻止自己再有更多的想法。舞秋愛他,無論他愛的是誰,眼前,也只有他能救得了舞秋,她不可以在此刻多生枝節。
“你——該死!”她竟然忽略他的表白,甚至,要求他做他不可能做到的事,“我只願娶你,然後,讓我帶你們一家人離開。”
一瞬間,她仿佛有一絲的猶豫。
但也只是一瞬。
“不可能。”她搖頭,臉上的神情是冷凝的,而心,卻是熱的。
只要有他這句話,她就算是進宮,也無撼了。兩年來的心思,竟在這樣時清況下得到證實,她不禁有些怨,怨他為何從來不曾讓她知道。但她卻也慶幸,幸而因為如此,她才不致有太多的痛苦和不舍。
彬許,這就是命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可能?瞧她說得淡然,他不禁心痛。
他不信,她對他全無情意。
“我不可能嫁給你。”她咬牙,讓自己鐵了心。“你一個人,也不可能帶著我們一家人逃離。”她說出事實,“再說,或許,我進宮後,會成為皇上寵幸的妃子,說不定還能為我們葉家帶來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無論如何,總比待在這樣的小鎮強。”
“你不是這種人。”他太清楚她的個性了。也正因為如此,他更知道,要改變她的決定,根本不可能。
“你不會知道我是哪一種人。”她垂下眼睫,“只等你一句話,答應,或是不答應。我要你知道,縱使娶了舞秋,仍是有風險的。”
沒有人有把握,那些官差不會多所刁難。
他瞪視著她。明知道他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無論是基于對她的感情,或是對舞秋的兄妹之情,他都無法拒絕這樣的請求。
“你如何能確定,讓舞秋嫁給我,不會是另一個錯誤?兩個不相愛的人結合,不會有任何結果。”
她搖頭︰“楊羽,記得,請你娶舞秋是權宜之計。過了明天,若你想悔婚,我們葉家不會有怨言。但,我知道你會善待她的。她是那麼美、那麼純真,沒有人會不愛上她,更何況,她早已愛上了你。”
只等他,愛上舞秋。驀地,她的心襲上一絲痛楚。
她知道,他若答應娶舞秋,就不可能棄她于不顧。除非——舞秋不要他。
“她?!”楊羽震驚,“不,在我眼里,她只是個小女孩,我真正愛的是——”
“不!你會愛上她的。”再一次地,她以嚴厲的眼神阻止他說出不該說的話,“小女孩終究會長大,相信我,她會是值得你去愛、去珍惜的妻子。”
“那你呢?你又置你我的感情于何處?”他的雙眼直望進她靈魂深處。
“妹婿。我會待你親如妹婿,一如——你對我的感情一樣。”她直視著他,不容一切再有一絲混淆。
“你——”他無語。
從她的眼底,他看見了無法改變的堅決。突然,他竟有些覺悟。是不是像她這樣的女人,從來就不可能屬于他。
她太好,好到讓他覺得遙遠;太冷靜,冷靜到讓他幾乎失去熱情。縱使如此,他卻仍不願讓她失望。
如果,他無法改變她的決定,那麼至少,他還可以為她做些什麼。
“我答應你。”
他終于點頭。
遍禮在夜晚舉行。
清泉鎮的夜,恍如白晝。有女兒的人家,能找到夫婿的,都趕在今晚嫁女兒。婚禮上本應有的歡樂氣氛,全都寵罩著一層陰影。
因為沒有人能確定,趕在今夜成婚的男女,明天一早,會面對什麼樣的命運。或許,他們可以輕易逃過這關,也或許,會被冠上欺君的罪名,獲罪入獄。
所有的人都在賭,賭他們的未來。
而她,葉冰芯——她的未來又將是怎樣的一番命運?
昭儀 第二章
作者︰李璇書名︰昭儀類別︰言情小說
“全都進去,一人一間,把衣腳全都脫下——”
一個年過四十的嬤嬤,對著一群即將選入宮中的女子下著命令。這里數百人,幾乎都是年僅十三至二十五,從全國各地召來的年輕女子。
“脫?為什麼要脫衣裳?”葉冰芯蹙眉,忍不住開口問。
“叫你脫就脫,羅嗦這麼多做什麼!”一個嬤嬤伸手推了她一下,“進去!誰要耽擱了時辰,讓皇上怪罪下來,那可是抄家殺頭的重罪!”
這已經是第十天了。
自進宮中,所有的女子就全被集中在一個大宅院中,每逃詡有數十個嬤嬤在進行篩選。原本千余人的院里,現在就只剩下三百人不到,似乎,篩選仍在繼續,而且不同于以往。
想起臨行時爹娘、妹妹臉上的不舍,和楊羽眼底的痛,她的心又再一次揪緊。
那天,幸而有楊羽的挺身而出,才保住了舞秋。她萬萬沒想到,因為見著舞秋的姿容,那些官差甚至要連已成親的舞秋也一起帶走。若懾于楊羽的威嚇,只怕事情不會如她所預計的這般順利。
她默默地走進一間小屋,褪下周身衣物。出于反射地,她伸手環抱住自己,卻仍止不住發自心底的顫抖。
葉冰芯,沒什麼好怕的——她告訴自己。此刻她才驚覺,原來,她也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有勇氣。她還以為,她會更勇敢些的。
“站好!”三名嬤嬤陸續進來,對她喝斥,“手拿開!”
她深吸口氣,緩緩放下護住自己的雙手。
“骨肉勻亭。肌膚賽雪……”其中一名嬤嬤上下打量著她,口中喃喃自語。
時間緩慢得幾乎令人難以忍受。她合上眼,努力讓自己的思緒保持空白。但外界的聲音、嬤嬤們的一舉一動,卻仍是她永法法忘記的夢魘。
另一名嬤嬤拿著本簿子,記下房里所說的話,而年紀最長的則站在一旁,監看著她們的一舉一動。
“膚觸如絲、柔若無骨……”聲音仍在繼續,筆劃在紙上的沙沙聲響,仍不時驚嚇住她。
突然,一雙手在她身上游移,她忍不住倒抽口氣。
“雙峰堅挺、柳腰縴細、臀寬適中……”一只手陡地探入她腿間,她幾乎驚跳而起,“這……是處子沒錯。”老嬤嬤抬起頭,眼底閃著異樣的光芒,“三嫂、四嫂,咱們有多久沒踫上這般的姑娘了?”
被喚作四嫂的嬤嬤停下筆,緩緩點頭︰“皇上一定會喜歡的。”
三名嬤嬤頓時交換過一個神色。
“冰芯姑娘,可以了。請穿上衣裳,外頭歇著吧!”替她檢查的嬤嬤伸手將衣裳遞給她,態度顯然比先前要和善許多。
仿佛得到特赦般,她慌亂地遮住自己,將一身緊密地包住;而眼底、心里的委屈和羞辱,卻是怎麼也掩藏不住。
她倏地垂下眼睫,不想讓任何人看出她的想法。
旁觀的老嬤嬤卻在這時取出塊玉佩交給她︰“你進宮里來,身邊一定什麼都沒有吧,這拿著。”
“這是……”冰芯強咽下喉中的酸楚,接過玉佩。
“冰芯姑娘,這些查驗,都是進宮必須的手續,想成為人中之鳳,就得先經過這關。”拿著紙筆記錄的四嫂為她說明著,“歷朝後妃,沒有一個例外,但只要捱過今日,就有機會飛上枝頭了。”
“冰芯明白。”她點頭。相較于之前的粗暴無禮,她明顯地感覺到其中的不同。但——是為了什麼?
“冰芯姑娘,我就知道你會是個明白人。這樣說吧,三嫂拿給你的玉佩,是咱們送給你的,也就是讓你用來賞給太監的。”
“賞給太監?”她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總之,當皇上要召你侍寢時,會有太監總管來領你去,你就只管把這玉佩給他,算是打點,包你會有好處的。”
“可是……”她們為什麼要給她這個?她抬頭。
“老嬤嬤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說穿了,不過是魚幫水、水幫魚的事兒。哪天,冰芯姑娘你要是發達了,只要你還記得七號廂房里的三位嬤嬤,咱們就感激不盡了。”
總算,她明白了這其中的周折。
人心險,也險在關鍵。
將來有可能發達的人,千萬別輕易得罪。這教訓,她記下了。
“多謝三位嬤嬤,你們的心意,冰芯不會忘的。”她緊握住玉佩。
這玉佩,只能收、不能還。今日,她們會就她好處,是看準了她有出頭的一日,她若不收下,就是替自己結了怨、找了麻煩。
“是嗎?”三位嬤嬤微笑,“那麼,前面的路還長著,就祝冰芯姑娘早日蒙受君寵,平步青雲啊!”
“多謝。”冰芯回禮,旋即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出小屋。
爆里的奸險與涼薄,她頭一回見識到。但她心里清楚,這不過是牛刀小試。這回,還有人提點她、幫著她,但下回呢?
她的美貌或許會為她帶來好運,同樣的,也可能是噩夢的開始,她不能不慎。
幸好,舞秋用不著經歷這一切。
這樣想,她的心情才稍稍寬慰了些。
三十六名秀女一字排開。
大殿之上,除了幾名太監之外,就剩下端坐在金鑾殿上的皇帝了。
“你們幾個,抬起頭來讓朕瞧瞧。”老邁的聲音里,有著明顯的喜悅。
沒有人敢抬頭。
而她,卻是不願、不想。
老皇帝將這樣的舉動視為嬌羞和對他的尊敬,因而全然不介意。他干脆親自起身,走下了金殿。
“你——叫什麼名字?”沙啞的聲音出現在她耳際。
她的血液在瞬間變得冰冷,大殿之上,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葉冰芯。”
“好,好名字。”听見她的聲育,皇帝滿意地笑了,“連聲音都這麼動听,來,抬起你的頭,讓朕看清楚你的長相。瞧這秀發,多上年紀了?”
“回皇上,十七。”她緩緩抬頭,臉上的血色盡失。皇帝不僅老邁,而且那雙幾乎眯成一條縫的眼中,透露的是一種令人無法忍受的垂涎。
如果,他不是身著龍袍、不是在這金鑾殿上,她簡直無法將向來受人敬重的大唐皇帝,與眼前這個色心未減的老人聯想在一起。
老皇帝的眼中進出精光。這喚作冰芯的姑娘,比起當年他的愛妃,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老天有眼,竟在這樣的時刻,給他送來了這麼個美人兒。看來,他大唐皇帝,仍是受上天眷顧的。
“嗯,果真是人如其名哪。一群人中,朕一眼就見到了你。”皇上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小冰芯,這些年你都躲到哪兒去了呢?怎麼早幾年,朕沒遇上你,否則,你會是朕最寵愛的妃子啊!”他抬起頭,看看四周的女子,“不過,現在還不算太遲,朕已經決定,讓你們陪朕一輩子了。”他滿意地笑。
三十六名秀女個個出色。尤其令他滿意的,是竟有像葉冰芯這般的絕色。這樣,他就算長眠地下,也不會太寂寞了。
一輩子?
冰芯心驚。
老皇帝的一輩子是多久?十天?還是半年?看著皇帝的臉,她心上不禁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來人!”老皇帝-一檢視過三十六名秀女後,坐回了金鑾殿上。
“是,奴婢在。”身旁的太監隨即上前。
“傳朕旨意,冊封葉冰芯為昭儀,其余三十五人,晉封為才人,隨侍朕側。”老皇帝接著緩緩地道︰“還有,今晚,朕要宣葉昭儀侍寢。”
冰芯如遭雷殛。
她曾想過會有這樣的情況,但卻沒想到,竟會是在她進宮的頭一天!
“葉昭儀,大唐開國以來,還沒有初入宮就封為昭儀的,你還不快謝恩——”老太監提醒她,“還有你們,皇恩浩蕩,被選入宮,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機會啊!”
“是!謝主隆恩——”一行三十六人,包括冰芯,紛紛跪送皇帝離開。
良久,冰芯才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身上的衣物,早已被一身冷汗所浸濕。
三十五名才人和一名昭儀?
老天!
他以為,父王原是要十二名女子陪葬,而現在,竟成了三十六人,甚至還冊封其中一名女子為昭儀?!
李焰合上史冊,揮手道︰“夠了,下去領賞吧!”
“是,謝太子!”小太監領旨離開。
他焦躁地扒過額際的黑發,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憤怒。
可以想見,這三十六名女子是何等地國色天香,尤其是那個叫葉冰芯的女子,否則,父王不可能作出如此決定。那天之後,他數度要見父王,都被擋在宮門之外。父王心意之堅,他已再清楚不過。
現在無論他再多說什麼,也是枉然。縱然,他無法過問父王的宮幃之事,也挽救不了那些年輕女子的下半生,但至少,他可以設法讓她們免于一死——這是他身為太子的責任。
事情並非全然不可挽回。只要他繼位,就可以改變父王的決定。
就算甘冒大不韙,他也絕不容許殉葬一事,在大唐的史冊中出現!
“皇上宣詔侍寢,請葉昭儀沐浴包衣。”總管太監在門外通報看,跟著,她的房門被打開,陸續走進四名宮女和四名太監。
她倏地站起。
“葉昭儀,請移駕淨水池,讓四名宮女伺候您入浴。”為首的總管太監站在門邊指揮著,“小的在這兒等候葉昭儀。”
她起身,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四周的房門紛紛開啟了一條縫,所有被選入宮的女子,都在觀看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瞧,葉昭儀跟咱們不同呢,連沐浴都有這麼多人侍候。”一名才人忍不住露出酸溜溜的語氣。
“是啊,我們不過是才人,她可是昭儀呢,當然要有不同。”另一人見有人聲張,也大起膽子說話了,“明兒個葉昭儀若搬進了新宮,可別忘了咱們這幾個小才人哪。”
她抬眼,眼底有著些許的悲哀。
“張才人、李才人,葉昭儀現下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冒犯了她,對你們也不會有好處吧。”總管太監的一番話,立刻制止了更多的流言。
“哼。”張才人自鼻孔哼出聲,旋即關上房門。
縱然,她多想可以有些許的隱私,但她明白,身為昭儀,必須有一個昭儀應有的威儀,否則將來要如何服人?雖然,她不確定是不是有將來。
“葉昭儀,請這邊走。”
四名侍女將她引進淨水地邊,不待她開口,便徑自褪去了她所有的衣物。
她整個人被浸在池里,一層層的花瓣和膏油,抹在她的身上、發間,就連最隱私的地方,她們也不曾放過。濃郁的香味和熱氣,薰得她有些暈眩。
是太熱的關系嗎?為什麼她覺得眼前的景物竟變得有些晃動。
就在她幾乎要支撐不住時,一個聲音喚醒了她。
“葉昭儀,這邊請。”
她踏出水面,覺得腳下浮啊的。她們不知用什麼布包裹住她,令她無法動彈。跟著,進來了四名太監將她抬起,又包裹上一層毯子。
“葉昭儀,小的們現在就要將您送至皇上的寢宮了。你現在會有些暈,是因為催情香開始發揮了作用。不過別擔心,那可以讓你好好侍候皇上,將來若是集三千寵愛在一身,請記得小李子。”
小李子?!
太監的話在她耳邊像是轟隆作響。似乎,有好多人要她記得——爹、娘、舞秋、楊羽和三位嬤嬤……
三位嬤嬤?!“玉佩……”她呢喃。
“什麼玉佩?葉昭儀,見皇上用不著戴玉佩的。”小太監回答。
“不……是給你的……在我房里……”她想要坐起,卻渾身乏力。
總管太監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原來,這新昭儀是懂得規矩的︰“昭儀的心意,小李子心領了。往後的日子長得很,昭儀若是記得,再賞給小的也不遲啊,將來奴婢要侍候昭儀的機會還多著呢!”
人生得美,又懂規矩。他見過這麼多嬪妃,卻從未見過像她這般的姿色,就連當年的皇後,也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啊!
看來,要不了多久,大唐貴妃的位子,非這葉昭儀莫屬了。總管太監眼里有著贊嘆。
只可惜啊……小李子暗暗嘆息,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撐得了這麼久。
斃惚中,她覺得自己似乎被抬到了一座極大的寢宮內,然後,被輕輕地放到床榻上。
“葉昭儀,皇上馬上就來了,請昭儀記得,盡心侍候皇上。”小太監輕聲提點。旋即,她身上裹著的厚毯被緩緩掀開,“奴婢們退下了。”
一陣冷風竄過她的身子,讓她原先有些昏沉的腦子清醒了些,而乏力的身子,似也恢復了些氣力。
她撐起身子,看著四周時情景,卻赫然發現,裹在她身上的絲緞薄如蟬翼,根本無法遮住她絲毫。她心驚,即刻環住自己。
“小冰芯,朕的昭儀,你可真是朕見過最美的女人啊!”皇上的聲音自床榻邊傳來。冰芯驀地轉身。
筆上披著交領纏腰的黃飽,腰間的帶子並末綁緊,因此,他每走一步,胸前的衣襟也就跟著敞開,露出屬于老人的身形。
冰芯不自覺地後退,緊捉住自己胸前的絲緞。
“別害羞,朕不會虧待你的。”看見她的反應,大唐皇帝竟有一種征服的快感,她的退縮與羞怯,說明了她處子的身份,這讓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候,在皇郊意氣昂揚、豬捕野物的激昂。
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只是直勾勾地盯著皇上那已老、已皺、已黃的身軀。
一只手觸上了她的頰,她忍不住閉上眼。似乎,不看就……就不會那樣難以忍受。但她沒料到的是,老皺黏膩的膚觸,卻因她的閉眼而更加清楚。
“不!”她後退,驚呼出聲。
筆上臉上的神色,在瞬間數度變換︰“葉昭儀!你敢忤逆朕!”
她身上忽冷忽熱,冷是因為驚懼,熱卻是源于春藥的藥力。她的身體內仿佛有數百條熱源不斷發散,令她酥癢難耐,像是在渴求些什麼,而她的心卻冷到谷底,恍如墜入了人間地獄。她不知道,要自己的身子接受一個——她無法形容的男人,竟是如此痛苦。身子與心的無法配合,令她忍不住想吐。
“不,冰芯不敢。”她搖頭。難以想象她的家人因她冒犯龍顏而獲罪時請景,“我只是……沒經歷過……”
小小的解釋,瞬間化去了皇上的嫌隙和怒氣。
縱使貴為一國之君,他仍怕,怕在他妃妾的眼里,他已是個不中用的男人。
丙然,是他多慮了。有誰會嫌棄他?就算已老,他仍是人人尊崇仰望的皇上。她們愛他都來不及!
小冰芯的恐懼,只因為她仍是個處子。他喜歡處子,不是因為他是皇帝,而是,他可以一手調教出自己的女人。
“原來,你是怕啊。放心,朕有過許多女人,很快聯就會讓你知道朕是無所不能的。”他志得意滿地笑。
數十年來,從沒有人在他的床第間抱怨過。
說完,不待她有任何反應,他欺身上前。
她被壓在床榻上、老皇帝的身下。她那薄如蟬翼、幾不蔽體的絲緞在瞬間被他扯下。她柔嫩的膚觸接觸到的,是老皇帝粗糙充滿皺褶的身軀。
強忍住惡心和哭泣的沖動,她承受著老皇帝在她身上磨蹭的雙手和唇。
耳邊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促,她胸臆間卻像是承受著極度的痛苦,令她幾乎無法忍受。
“你——啊——”老皇帝的重量整個兒壓住了她。
她驚醒,倏地睜開雙眼,卻發現老皇帝臉上的神情扭曲,像是充滿了痛苦,而他的手緊按住自己的胸膛。
“皇上?!”怎麼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慌亂、震驚。
“傳……太醫……”老皇帝還未及說完,整個人便癱在她身上。
她推,卻怎麼也推不動。“來……人……”她開口叫喚,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發著抖。“來人哪——”
子夜,驚懼淒惶的叫聲,在大唐皇帝的寢宮中——
必響……
昭儀 第三章
作者︰李璇書名︰昭儀類別︰言情小說
“噓……安靜下來,已經沒事了。”
一個低沉的嗓音出現在她耳邊,他環抱著她的臂膀和溫暖的聲音,令她心安,不知不覺地,她漸漸鎮定下來。
是誰?是誰在照顧她?她想抬眼,卻離不開這溫暖的胸膛。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
“皇上!筆上他……”她猛地抬頭。不知何時,她身上已緊裹著一條厚毯,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環抱著。而皇榻的四周站滿了太醫,從人群細縫中,她可以看見躺在床榻上蒼白著臉的皇上,而他似乎——還有鼻息?
“皇上沒事,你用不著害怕。”他環住她,低聲勸慰著。
事實上,身為太子,他本不該這樣摟著父王的昭儀。但當他進到寢宮,看見被壓在父王身下。滿臉驚懼的她時,他整個人如遭雷擊。
驚的是父王的突病、震的是她懾人的羹。一瞬間,他仿佛以為自己被她攝去了心魂。
縱使在驚懼中,她仍美得足以撼動人心。剎那間,地突然明白,原來,她就是父王親自冊封為昭儀的葉冰芯。
他旋即翻過父王的身子、召來太醫。在眾人趕到之前,他將她裹上一層厚毯,遮掩住她全裸的胴體。
完美無暇。他深深吸氣。
即便在慌亂間,他仍無法將映入他眼簾的那一刻自心中抹去。她幾乎是他心中所有完美形象的結合。他更沒有料到,她的出現,竟會在他心中掀起軒然波濤。然而,這樣一個女子,卻是父王的昭儀、將伴隨父王殉葬的女人!
他緊摟住她,試圖安撫她的恐懼。她驚顫得像只受傷的鳥兒,仿佛一放開她,她就要飛走或死去似的。
令他驚異的是,在這樣時請況中,她卻沒有掉淚。甚至連一滴淚珠都未曾在她的眼眶中出現,這樣的勇氣令他心疼。
“太醫,你們看了這麼久,皇上他究竟怎麼樣了?”他起身,卻舍不得放開她,徑自將她攔腰抱在胸前。
太醫們散開,空出一個位子讓他走近︰“回太子的話,皇上他……氣脈甚虛,臣等擔心……”為首的太醫轉身向她,“微臣斗膽請問昭儀,皇上在和昭儀……行周公之禮時,是否有何異狀?”
太子?他是太子?!听見太醫們的稱呼,她倏地抬頭。眼前這個如神祗般俊挺的男人,竟是當今太子?!她全然無法想象,這令她心安的男子和躺在床榻上的老人,竟有如此深的血緣。
一時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太醫的話。
這兒是皇宮大內,她將要說的話,事關皇上的生死,若答錯一句,就是天大的災禍籌著她。死,她並不怕,但她怕極了牽連家人。
想到此,她一雙眼不自覺地搜尋著他的身影,尋求援助。
“你照實回答就是了。”他找著了她,回應了她無言的請求。
短短的一句話,卻恍如一顆定心丸似的,令她漸漸恢復原有的冷靜。只是,身上的藥性未退,仍不時地干擾著她,她的思緒始終無法全然清楚。
“皇上他正要……我是說……還沒……”她發現,這樣的話實難以啟齒。
李焰轉向雪白的床榻,上面沒有沾染一絲血跡,也就是說,父王在佔有她的身子之前,就已經出事了。
突然,他竟有一股不該有的釋然,而這樣的心緒,他卻隱藏得極好,“夠了,繼續說下去。”
他的話,免除了她的尷尬。
她感激地望向他,深吸口氣才又繼續道︰“皇上不知為何,突然發出痛苦的聲音,吸氣的聲音好沉、好急,然後……他的手緊緊按住胸口,突然間,整個人癱倒在我身上,怎麼也推不醒……”她設法將所有的細節說得完整。
事實上,不知為何,讓他知道她仍是清白之軀,令她覺得安心。但為著什麼?她仍不及細想。
“心絞痛?”一名太醫,驚呼出聲︰“天哪!是心絞痛!”
“沒錯!瞧這情景,應該是心絞痛沒錯!”其他數名太醫像是終于發現了病因,紛紛點頭,卻有旋即搖頭。
“既然知道了病因,還不坑讜癥下藥。你們點頭搖頭又是什麼意思?”李焰皺眉,對太醫們遲遲無法定案的情況有著極度的不滿。
“啟稟太子,心絞痛這病……無藥可醫……”
“什麼——”他低吼,“你們這群庸醫,什麼叫作無藥可醫?”
為首的太醫上前道︰“太子請息怒,皇上年事已高,這心絞痛怕是潛藏已久,如今因……”太醫瞥了她一眼,“因刺激太大而發病,只怕,藥石罔然……臣等實無能為力,請太子恕罪。”
他一雙眼掃過所有人︰“無能為力?”
所有的太醫全都垂下了頭。
半脅,他才又開口︰“還有……多久?”望向床榻上的父親,他的聲音有著明顯的沉痛和壓抑。
“稟太子,臣等只怕皇上……過不了今晚……”
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筆上——過不了今晚?!
老天!這原本是她所期望的。但她卻怎麼也沒想到,皇上的死,竟是——與她有關!
“小……冰芯……”皇上微弱的聲音突然自床榻上傳來。
“皇上?!”
“父王?!”
所有的人都湊上前去,除了她。
“朕……不甘心……”皇上斷斷續續地道,“不……甘心哪!”
難道,這會是他的報應?躺在龍床上,胸口的悶痛令他呼吸困難。他知道自己老了,但離死,應還有一段時日。他本想抱著醇酒美人享受余生,卻萬萬沒料到,他親選的美人竟成了他的催命符。
而他甚至根本還沒得到她!
辮寐間,太醫的話傳進他耳中,縱不能言語,他卻听得一清二楚。也就是那份不甘,讓他拼了命也要再活回來。他還沒寵幸過他的昭儀和三十五名才人,他的靈塔,差一些些時日就要竣工了。他要在最後一刻,帶著他所有的一切,進到他的冥宮之中。
但,不是現在。
“父王——”察覺父親的心思,他不禁為父王感至悲哀。一國之君,最後剩下的,就是不甘心嗎?難道身為帝王,他擁有的還不夠?
“焰……兒……”听見兒子的聲音,老皇帝想起了已逝的皇後。他最鐘愛的後妃啊,他繼承人的母親。在他的記憶中,她始終是那麼美、那麼溫柔、那麼——善良!
突然他驚覺——他的愛妃,會不會因為他堅持活人殉葬而對他生氣?她是那麼善良,他知道她不會願意他這麼做的。但——如果死後,他見不到她,沒有她的陪伴,冥宮千年,豈不太過孤單,他的王後不會舍得他孤單的吧……
斃惚間,一道金光出現在他面前,仿佛,金光中,他絕美的王後在向他微笑招手︰“愛妻,是你陪我來了嗎?”他低喃。
她這是在告訴他,她會陪他,不讓他找人陪葬?他伸出手,想握住妻子的手。
“父王,你——”听見父親的低喃,他知道時候就快到了。
金光陡然消失,他的手就停在半空︰“焰兒,你的母後要來接朕了。”他緩緩低話,臉上的神情卻是出奇地沉靜,“不要殉葬,都不要了。”
“父王!”李焰悲喜交加。這是他所認得的父王。
“朕……”突然,老皇帝的臉瞥向一旁,一雙無神的眼竟迸出精光,“她!除了她之外……”如果到時,他的愛妻沒來接他,至少,他還有一個小冰芯。
李焰猛地回頭,卻發現她臉上的血色在瞬間盡失。
“父王!你已決定不要殉葬,為什麼——”不能是她、不會是她!他激動地握住案親的手,“請父王收回成命!”
否則,就由他改變這個決定!
“李焰!”老皇帝反手握住兒子的手,力道之大,讓人根本無法相信這是一個將死之人,“惟有她……朕的小昭儀……”他朝她伸出另一手,“不要輕易……改變聯的遺令,三十六人……剩一人……就算是要她……為聯償命也是……應該……”話還來不及說完,老皇帝的手已經頹然垂下。
“先皇殯天——”太醫上前按住脈搏,宣布了老皇帝的死訊。
喪鐘,在皇宮大內回響,哀悼的,是大唐皇帝的死。
但听在她耳里,卻也仿佛是為她所敲響。
擺。
無邊的黑暗籠罩住她。
偌大的冥宮中,黑暗的地底下,只有大唐帝王的尸身與冰冷的她,而他們甚至連一把燭火也不肯留給她。
她緊緊地縮成一團,似乎這樣,可以讓她不至于太過寒冷。但地底的冷氣,卻毫不留情地自腳底竄至她周身。
沒有食物、沒有水、沒有光,他們什麼都沒留下,很快的,也會沒有空氣了吧。當冥宮大門關起的那一剎那,她竟似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她會是什麼樣的死法呢?餓死凍死、窒息,還是,因恐懼而死?
大唐開國以來,她是頭一個為帝王殉葬的妃子——甚至,是有名無實的妃子。約莫,也會是最後一個吧!希望李焰,那個出現在她生命中卻旋即消失的大唐新主,會是不同于他父親的賢君。
應該會是吧!想起他曾帶給她的短暫溫暖,她已冰涼的身子也仿佛多了一絲暖意。
新主即位的大殿之上,曾有那麼一刻,她還以為他會救她。但,實在是她太痴心妄想了。她等于間接害死了皇上,他若不恨她、不罪及她的家人,就已是萬幸了。
不知為何,思及他可能因此而恨她,她的心竟泛起絲絲的痛處。
為什麼,在這最後一刻,她滿腦子想的,竟是一個初識的太子?甚至,他們根本算不上認識。她還以為,她會不斷地想著爹、娘、舞秋和——楊羽。
太子和楊羽,幾乎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縱然,他們都同樣有著足以令所有女子傾心的英挺。但李焰,就像他的名字一般,整個人恍如一團火,只要輕輕踫著,連冰石也會跟著融化、燃燒。
而他,楊羽,卻像是一團冰。所有的熱,全寵罩在他築起的冰層之下。這點,他跟她有著明顯的相似。或許,這也是她當初愛上他的原因吧!兩個相同的靈魂,又怎會不為對方所吸引。
下意識里,她竟拿兩個男人在比較。
老天!她低呼出聲,在這樣的時刻,她竟還可以想著這些?!
楊羽是舞秋的夫婿;太子,不,應該說當今皇上,是先皇的兒子,而她,卻是先皇的昭儀,無論是誰,都不是她該想、可想的人!
葉冰芯,你已經害怕得胡思亂想起來了嗎?她靜下來,卻發現想些事情至少不會讓她的恐懼擴大。
現在,爹娘和舞秋應該已經得知她的消息了吧。想到他們會為她的死而悲痛傷心,她的淚不禁在眼眶中打轉。
“爹……娘……”她嗚咽,卻仍強忍住淚水。
這地底,會不會有秘道可以出入?她扶著棺木站起。接觸到冰冷的石棺時,卻想起老皇帝仍躺在里面,她像是被燙著似的縮回手。
她要活下去!
就算是大唐帝王,也沒有權力就這樣取走她的性命!彬許、也許有人會在這地底留下通道!說不定,她可以逃出去!
憑著這一絲希望,她開始向四周摸索。
石牆。
石柱。
石棺。
憊有數不盡的珠寶和金銀。但除了這些之外,她什麼都沒有發現。她捉起一個像是匕首的東西,開始鑿著離她最近的牆。
鏘!鏘!鏘!
金屬敲擊石牆激起的細小別花,竟是她黑暗中的唯一光明。她不停地鑿著牆壁,企圖鑿穿它。或許,在這片牆的另一面,就是她的逃生之路。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麻了、腳也麻了,似乎——還有些水珠自她握著匕首的雙手中滲出。水!她停下動作,舔了舔滲出的汗水,但唇邊嘗到的,竟是濃濃的血腥。
血?!她流血了?!她慌亂地扯下一片衣襟,裹住自己的雙手。流血了,可為什麼她一點感覺也渤有?她頹然坐倒在地上,身子虛軟地往後靠向石牆。
沒有用的,一點用都沒有。
絕望中,她突然听見一些細微的聲響,自遠至近。
“冰芯?葉冰芯?”
她驚覺地坐起︰“誰?是誰在叫我?”在這地宮中,除了她,還會有誰?驀地,她轉向石棺所在的方向,渾身寒毛豎立,“不、不會的——”她往後退。
擺暗中,仿佛出現了一絲光亮。
而那亮光,卻是來自石棺的一角!
她瞪大了雙眼,在光線越來越多,多到她可以看清室內的環境時,石棺旁的石板竟被緩緩掀開,一個巨大的身影自石棺旁出現……
“不——”眼前的情景已超超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在驚懼的呼喊聲中,她昏死過去。
懊死!
他嚇著她了!
李焰執起燭火,迅速地接住她癱軟的身子。
“冰芯,是我!”他早該知道一個人被鎖人這冰冷黑暗的地宮會是多大的恐懼。尤其是在知道根本不可能有人來救她的時候。金鑾殿上,他幾度要開口免去她的陪葬,但眾口悠悠,他無法在即位後馬上更改父王的遺命。至少,不是立即。
他等待著。等群臣下朝、等所有的人都不再環著他、等夜深人靜的時刻,他一步也不敢遲疑地找到了她。
石棺旁的地窖,是他在得知父王的詔令後,命工匠秘密進行的工程。為的就是在無計可施時,還可以救出那些陪葬的女子。幸而他這麼做了,否則,若無法救出她來,他會抱憾終身。
“冰芯,醒醒,是我李焰,你不會有事的。”他環抱住她,試圖以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冰涼單薄的身子。
別光下,她的臉明顯的蒼白,他的心不禁一緊。他該早點來的,那麼,她也不需要承受這麼多的痛苦。
她回過一口氣,睜開眼,眼前竟是她熟悉的身影︰“是你?!”她緊緊捉住他,仿佛怕這只是一場夢,“真的是你?!”
他真的來救她了!
“是我。”他點頭,眉宇間的懊惱與不舍,使他無法再多說什麼。
“你……你是來救我、要帶我離開的?”出于直覺地,她知道他一定會來救她的。
他只是沉默地抱起了她,將她摟在懷中,不讓她再接觸冰冷的地面︰“這里有水和食物,你先吃些,等恢復了體力我們再談。”他將食籃打開,瓣開了肉包喂她。
“唔。”她本想抗拒,卻在他溫柔的勸慰下,吞下了仍散著熱氣的包子。
生平頭一回,她竟發現肉包是這麼美味的食物。
“慢點吃,和著些酒吞下,身子會暖些。”他低下頭,卻發現她的雙手纏滿了布條,仍有斑斑血跡在上面。他的胃仿佛被狠狠揍了一拳。
“不。”她搖頭,“我不喜歡喝酒。”酒的味道總是嗆得她難受。
“你的手——”他捉住她的手,“怎麼了?”
她吃痛,縮回了手。“沒什麼,我只是想……牆的那一頭,或許會有出路……”她的視線望向她曾鑿過的石牆。
他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卻發現身旁不遠的石牆上,有著些許斧鑿的痕跡,而地上躺著的是一把鈍了的匕首和斑斑血跡。
“該死!”他沒想到,她會這麼做!他取出酒壺,捉住她的雙手。
為著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她忍不住瑟縮了下。但他親吻她手心的舉動,卻令她的擔憂在一瞬間全都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卻是濃濃的暖意。
“這會有些疼,忍著點。”
“啊!”酒水淋上她的手心,燒灼般的疼痛令她驚呼出聲。
旋即,不容她反抗,他輕握住她的下巴,將酒送進她嘴里︰“喝下。”他命令。
而她卻後退,避開了酒瓶。
他不禁微微皺眉,但只是稍一猶豫,便仰起頭吞下口酒,像是做慣了上百回的舉動似的,將酒悉數送進她口中。
“唔……”
她還來不及思考、反應,他的下一口酒又送進她口中。
本嚕!
她听見自己吞下溫酒的聲音,並沒有她所預期的嗆人,事實上,酒才一下肚,她整個身子仿佛在瞬間熱了起來,而手上的傷口,似乎也沒那麼疼了。
“再一口,”他低沉的嗓音在室內回響,“吞下。”
就這樣一口接著一口,直到他認為夠了,才讓她自己繼續吃著肉包。
天!
她滿腦子都是這個字眼。
老天!他吻了她!老天!她沒有反抗!老天、無言地接受了他親昵的舉動;她不知道現在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這是先皇的陵墓,她面對的,是先皇的太子、當今的皇上!
膘亂的思緒令她無法多想,她理頭啃著肉包。
“抱歉,我來得遲了。”他撫著她的秀發。
不過是一句話,竟令她隱忍多時的淚水,在一瞬間——奪眶而出。
昭儀 第四章
作者︰李璇書名︰昭儀類別︰言情小說
她並沒有痛哭失聲,只是安靜地任淚水不斷地滑落她的面頰。甚至,她沒有抬頭看他,沒有尋求他的絲毫慰藉。
心的某個角落被深深觸動了,她設法,卻止不住肆流的淚。
“天。”他將她緊擁入懷。
看見她無聲的淚,竟令他如此心痛。他寧可她痛哭、尖叫,卻不願她是如此地壓抑和淒楚。
是大唐虧待她,是他和他的父王令她至此。
被了,她所受的苦到此,已經足夠了。
他起身,順勢將她抱起︰“走,我帶你離開這兒。”
離開?!這樣的字眼驚醒了她,她抬頭,頰上的淚痕未干︰“離開這兒?我可以離開這兒?回清泉鎮?回到我的家人身邊?”她真的可以回家了?!
一瞬間,她的眼底心底,燃起了希望。
他頓住了腳步。
必清泉鎮?他的黑眸幽黯而深沉。
從頭至尾,他從未想過要讓她離開他身邊。她是他的,這事實從未如此確定和清楚過。即便是他父王的棺木就在身旁,仍無法令他停止這樣的想法。
但,他卻尚末決定該如何安頓她。
帶她進宮?那麼他要如何解釋一個殉葬的先王昭儀死而復生?納她為妃,他又該如何堵悠悠之眾口?
為掩人耳目,他本打算讓她在父王的冥宮里待上一段時日,等到他完全掌握大局,再沒有人記得此事時,再將她帶進宮中安置。
如今,這法子是決計不可行的了,他不會讓她在這鬼地方再多待上一刻。
怎麼了?望著他深邃的黑眸,他的猶豫令她心悸。若他是為救她出宮而來,又為何要猶豫?但若不是……想到其中的可能,她眼中竟多了一絲恐俱︰“你……該不會……你不是要帶我離開這兒?”
他望住她︰“帶你離開這兒,並不代表你可以出宮。”低沉的嗓音在石室中回晌。
她心口猛地一震。
“你要知道,身為先皇的昭儀——即使是名義上的,我也不可能容許你出宮。而事實上,在眾人眼中,你根本早已不存在這世上。”他告訴她事實。
縱然真正主要的原因是——他要她。
幾乎是反射性地,她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你的意思是……我必須留在這兒……”她望著他,眼底閃爍著憤怒,“一輩子?”
他怎麼可以將她自地獄救出,卻又在下一刻,將她推入煉獄?不——她絕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是的,只要我活著的一天,你就必須留在我身邊。”他解釋她口中的“一輩子”。
“不!絕不!”她奮力掙扎著,掙脫開他的懷抱,往她曾鑿洞的石牆跑去。
沒有人可以再一次地控制她的生命!
“你想做什麼?!”他低吼,旋即追上。
轉瞬間,她已抬起落在地上的匕首,指向自己的喉間︰“放我走。”她的眼底沒有恐懼,只有堅決。
懊死的!“葉冰芯,放下你手中的東西。”他命令,上前一步。
“不!除非你答應讓我走!”她後退,身子抵上了石牆,“我不可能留在這里,或是宮中的任何地方,除非我死!”
“尋死?”這話令他停下了腳步,“我不相信你真會這麼做。”他眯起眼。
如果她真這麼做,他會親手扼死她。
她一怔︰“你——”他不相信她?而他眼底的了然卻令她心驚,“讓我走。”她的刀尖抵住了自己的喉頭,證明她的決心。
他雙手環胸,狀似篤定,但她未發現的是,他全身的肌肉卻是緊繃著的︰“如果你真想這麼做,又何必以死威脅?”他緩緩逼近她,“就憑你手上的傷,和你身後以匕首鑿出的洞……我確信,你不可能會在現在放棄你的生命。”
她渾身竄過一陣顫悸。不,他怎麼可能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不過是一瞬間的猶豫,他卻在那一剎奪下她的匕首,輕易地將它折成兩段。
她根本還來不及反應,微張著唇怔愣著。
“記住。”他咬牙,單手將她的雙腕定在牆上,另一手捉住她精巧的下巴,“別再做出這種事,否則……你會知道你將面對什麼樣的後果。”
縱然不情願,她卻忍不住瑟縮了下。站在她眼前這眼底充滿怒火的男人,比她所預期的還要狂暴和精明。
瞬間,她仿佛覺得自己像只落入陷阱的羔羊,再也不確定還能向他爭取些什麼。
“你不可以這麼做!”
被安置在太子寢宮中,他的蠻橫,激起了她的反抗。他救她不是為了放她離開,而是將她自一個牢籠關人另一個牢籠。
他究竟想要什麼?隱約中,她似清楚,但卻根本不敢去想。
“不可以?”他捉住她的手腕,嗓音低沉而壓抑,“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他旋即想起她寧可一死也不願留在他身邊,他忍不住咬牙。
難道留在他身邊,會比待在那死墓之中更難以忍受?他不信,他千方百計地想要救她、留住她,換來的,卻是她的仇視和以死相逼?
想到這里,他竟無法克制翻涌的怒意。
“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她渾身一震。
是了,他是皇上。他的威嚇提醒了她。
他是當今聖上,沒有人可以違背他的旨意。她又怎麼會以為他可以听進她的任何話?莫非是他的吻和那熱切的黑眸給了她這樣的錯覺?
她不該忘記的,即便吻了她,他仍是一國君,就如同他父親一樣。一個吻又算得了什麼,他們父子,是如此輕易地掌握她的生死;而她葉冰芯,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只棋子。難道她還真以為,她有能力令他听進她的話?
這樣的省悟令她沉默下來。
“為什麼不說話?”她突然的沉默令他皺起了眉心。
“妾身無話可說。”她垂下眼睫,遮去她眼底的光芒,“先皇與皇上的旨意,豈是妾身所能改變的?只是皇上……先皇昭儀的身份,該也不是皇上可以改變的吧?”她揚眉,探看他的神色。
“該死!”他暴吼。她一語命中他的要害,“不要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不要企圖用這話來威脅我。”他握住她精巧的下巴,挑起一道濃眉,“冥宮或我的寢宮,你只能選一個。”
冥宮與他的——寢宮?!她忍不住倒抽口氣。
“你……”她不敢相信,他真要這麼做?!“你要我成為你的禁臠?”
一個皇上要先皇的妃子做出這樣的事?!
“我要你。”但絕不可能視她為禁臠。
“你——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要求些什麼。”她後退,遠離他可及的範圍。他的一句“我要你”,幾乎粉碎她所有的自制。
“這不是要求,而是命令。”
“天!你‘命令’先王的妃子成為你的……”她握拳,說不出任何說得出口的字眼,“你怎麼敢這樣命令我?你是堂堂一國之君,大唐的新主,難道你不怕成為所有人的笑柄,不怕無顏面對你的父王?”
他眯起眼︰“如果,你在我第一次吻你時這麼說,或許,我會仔細考虛。”他提醒她,他們曾在先王棺木前做過的一切。
“你——”她如受震顫。他是在提醒她,她是共犯?不!不是這樣的!“那是個意外、是不該有的錯誤!而且那時,我才自昏迷中醒來,我……”
“意外?錯誤?”他憤怒地挑眉︰“別想借口否認了,我知道你再清醒不過,甚至,我不記得你曾有過任何抗拒。”
“住口!”她羞極成怒。
她曾幾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他怎麼可以暗示她是個放蕩不貞的女子?幾乎是反射地,她一掌揮向他的面頰。
啪!
聲響之大,令她自己都不由得退了半步。空氣頓時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葉、冰、芯。”他伸舌舔了舔頰內熱辣辣的痛,半晌,才又緩緩開口,“光是這個,就足以讓我治你的死罪。”他的聲音冰冷至極。
“我……”她望著自己的手,不敢相信她竟掌摑了他。如他真要治她死罪,也是她應得的。陡地,她想起自己的處境,卻忍不住發笑,“呵,死罪……你就治我死罪吧!反正,我早應是已死之人,不是嗎?”她直視他的雙眼。
她的命,早不屬于她自己。
他搖頭,望住她的眼神冰冷而復雜,“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救了你,你的命、你的人,全都是屬于我的。”他宣示。
“不!我不屬于任何人!你和你的父王,或許可以主宰我的性命,但無論是誰,都無權掌控我的心!”她吶喊,“我還以為,你和你的父王會是不一樣的,但我錯了,而且錯得離譜!你們……全都是同樣的殘忍和蠻橫!而你,竟連父親的妃子都想染指——”
“住口!你甚至根本算不上是先王的妃子!”她的話,句句擊中他的痛處,“你還是個處子,他根本來不及佔有你!”
她的臉在瞬間燒得通紅︰“你——”
“這點,所有在場的太醫都可以證明,或者,你需要我安排一次驗身?”他激她。
“你這個無恥的男人!”她漲紅了臉,舉起手。
他捉住她的手腕,眼神凌厲︰“當心。”縱然要她,他也不可能容許她一再地向他挑釁,“別讓我再有機會警告你。”
她與他的目光交鎖,她堅定,他卻更強勢。她在他眼底讀到的,是一個男人的渴望與帝王的權威。
那眼神,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躲開。她為他的渴望而顫悸,卻為他的威迫而憤怒。天!她無法解釋,她怎可能同時恨他,卻又無法拒絕他!
察覺她的轉變,他微微收攝了氣勢,留給她一個轉圜的空間,他不想逼急了她︰“安分地待在這兒,我會安排好一切。”他命令,聲音低沉而堅定,“如果,你真想尋死的話,盡避走出這里。那麼我保證,會有上千上百個朝臣等著將你丟回冥宮之中,而且這回,會確定你的死,甚至……”他逼近她,“包括——你的家人。”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寢宮。
他的話,像炮聲般在她腦海中隆隆作響。
她不敢相信,他竟以她家人的性命威脅她?!她環抱住自己,一想到她的逃離可能引起那樣的結果,她竟——不寒而栗。
“皇上,國不可一日無主,君不可一日無後,先王在世時,後位虛懸已久,如今新主繼位,還望皇上盡快冊立新後,為我大唐留下血脈。”
懊死的!
他從未遇過如此難以掌握的女人。
握在手心,怕捏疼了她,松開掌心,卻又怕她飛了。他不知要如何才能捉緊她,卻又不致傷了她。
離開前的那句話,必定令她恨透了他。
他以她的家人性命作脅,因為他知道,那是她唯一的弱點。若非如此,他甚至無法有自信能掌握住她,甚至,讓她愛上他。
讓她愛上他?!他心口一震。
他希望她愛上他,這又代表了什麼?
“皇上——”
大臣的話聲將他自沉思中打斷,他的眼底明顯地寫滿了不耐︰“聯要處理的事何止千萬,冊妃立後,不會是頭一件,你們可以不用再奏,若眾卿當真心系大唐社稷,就該想想千萬件要事中,哪一項才是對大唐子民重要而有利的。”語氣雖不重,但當他的眼神掃過群臣時,卻令得群臣鴉雀無聲。
無聲是因著崇敬于新主的帝王之風;而另一些,卻是開始擔心自己是否會失寵于皇上。仿佛,方才的上表,竟顯得自己像是無益于社稷大唐的佞臣了。
看見臣子們的反應,他挑起一道濃眉。他知道,今日一言,已奠下他在群臣中清楚的地位與形象。
他緩緩起身︰“先王駕崩之前,興築冥宮,並欲意以妃嬪殉葬。但駕崩前,先王仁德,收回成命,惟受先王寵眷的葉昭儀,因感念王恩,自請殉葬,先王不忍阻止,擻誒令葉昭儀陪葬。”一抬眼,群臣的反應盡數收入他眼底,“朕以為,葉昭儀貞烈忠君之心固然可感,但活人殉葬之風卻不可長。為免民間效尤,朕今下詔,凡大唐皇士、後世子孫,皆不可有活人殉葬之事,更不可制作陶俑以為陪葬,當知生命可貴,縱使貴為天子,亦當珍之視之。”
此話方落,所有的臣子臉上皆出現崇敬之情。
群臣面帶微笑,四目相望。看來,新王的心思與仁德更勝先王,這真是大唐之幸、百姓之福啊!
敗好。他的眼神再次巡過大殿。他要的,都得到了,而且,輕而易舉。然後,他點頭,眼神瞥向了身旁的太監。
熟知主子性子的太監得令,立即上前一步道︰“皇上有令,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他望著前方,一顆心卻早已飛向太子寢宮,那個令他幾度失去自制的女人。
“退朝。”他站起,一揮手,轉身走向簾後。
她伏在床榻上,一動也不動。
被關在這里,與牢籠何異?縱然,他救她逃過一死,卻提出了那樣可怕的要求——不,不是要求,是命令。
她怎麼可能,同時成為一對父子的女人!縱然,先王並不曾佔有過她。
不可否認,私心底,她對他是有感覺的。如果,她入宮時,遇上的是他,或許她會慶幸自己的好運;但現在的她是再提不起一絲勁兒,畢竟她的性命,關切著她家人的安危,這令她心驚。
他走進寢宮時,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了——
她伏臥在他的床榻上。縱是不經意,但她身上的薄紗恰恰懊包裹住她的縴腰和圓臀,暴露在他眼前的身軀,卻是如此魅惑撩人。他不禁要懷疑,她是不是想借此誘惑他,而讓他放了她。
他上前,一只大手滑過她的縴腰,順勢滑下她的圓臀。
她是他的。
“啊?!”突如其來的踫觸令她驚跳而起︰“你?!”她倏地翻身,險些滾落床下。幸而,他一腳跨上床榻,護住了她。
而她,恰懊被圍在他的胯間。
“你——你想做什麼?!”她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生怕任何一個動作,都會引起他更強烈的反應。
“你怕我?”他俯視她,皺起了俊眉。
“我不怕。”她揚眉。卻不知自己說這話時,是多麼不具說服力。
“是嗎?”他微笑,整個人跨上了床榻,將她包圍在他的領域之中。他強健的腿肌即猜她的修長,而他的雙臂恰恰懊將她圈在他的視線中。他強烈的氣息直撲向她。
“你……你想做什麼?”她睜大了雙眼,心跳如擂鼓。
“你說呢……”他的頰湊上了她的,濕熱的唇舌咬住她精巧的耳垂。
她整個人幾乎彈起︰“啊!”卻被他強壯的臂膀和胸膛壓回原處。
他的唇舌流連在她的頸窩耳邊,勾起她陣陣輕顫︰“知道嗎?我要你……習慣我的踫觸……”
他刻意放慢的句子和聲調,令她一顆心像是懸在半空,收了又放、放了又收。
“不,不要——”她別過臉,企圖躲開他的踫觸,也躲開她的無法自制。但只有她心里清楚,她的身子,全然不受她的控制。
他灼熱的唇來到她雪白的頸項,牙齒扯開她的衣襟。他知道她要他,多年來,他從不曾誤會女人的身驅對他散發出的訊息。
“啊——”她不知道,只是一個吻,卻足以讓她幾乎失卻了神智。
一股熱流自腰腹間涌上,漫過四肢百骸。
天!不可以這樣!她是先王的昭儀,是他父親的妃妾啊!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要她!她的心在吶喊,卻無法阻止自己弓起的身子。
她感到無比地羞恥,而這樣的羞恥,幾乎要淹沒她的心。
“天!”他恍如一個初經人事的毛頭小子,幾乎無法克制自己勃發的欲望。她是他的。他的心從未感到如此充實。他的唇沿著她細致的頸項來到她精巧的下巴,他舔吻著、逗弄著她的唇,引誘她為他開啟。
突然間,一個冰涼的觸感震懾住他。他的舌尖嘗到了一絲咸味,那是——
他整個人像是被她的淚水燙著般往後一震。
她的淚,令他覺得罪惡。
天!
她縴細的雙手捂住她姣好的面容,即使看不見臉上的神情,他也可以從她微顫的雙肩知道她無聲地在啜泣。
他的心一緊。
目睹先王駕崩,她不曾哭泣;被鎖在兩黑的冥宮里,她不曾哭泣;然而現在,她卻哭得如此令他心痛——因為他要她。
她的拒絕,讓他握緊了雙拳︰“我不踫你,”他咬牙,“直到你願意接受我。”他要她,但要的是全部的她。
他知道,他大可以不顧一切地要了她。但也明白,烈性的她,會因此恨他一輩子。他的驕傲,不容許他在她眼底是個強逼女人的男人。
“永不。”她睜大眼,“一千個永不。”
他的黑眸在瞬間變豫陰暗。一千個永不。她總可以輕易擊中他的命門︰“葉冰芯,人生還長——”他緩緩開口,“永遠——別輕易說‘永遠’。”
昭儀 第五章
作者︰李璇書名︰昭儀類別︰言情小說
太子成了皇上,卻從未搬離太子寢宮。
這是令眾人疑惑的地方,卻也沒人敢多問。畢竟皇上想住在什麼地方,又有誰敢過問,只是奇怪的是,現在的太子寢宮,只有皇上和幾個自他還是太子時,就跟在身邊的太監宮女可以進出。
除此之外,所有的人都被嚴令不得出人。
仿佛,太子寢宮中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這讓宮里越來越多的人不由得好奇起來。
“小桃,你告訴我,我保證不會告訴別人的。”得了空,小春捉住了在太子寢宮中服侍的小桃,不放棄地問著。
小桃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我不是告訴過你,里頭什麼都沒有,說了你不信,你還要我說什麼?”隨著時日增加,捉著她問這問題的人也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她都塊被煩死了。
不是她不肯說,而是,這事說不得啊!
已經死了的先王昭儀,現在在太子寢宮中與皇上同榻而寢,這要說出去,還不天下大亂?
“小桃——”小春眯起眼,“我看,是咱們的交情不夠吧。”
“小春,你何苦要這樣逼我。”
“逼你?”小春如獲至寶,“這麼說,太子寢宮里當真是有秘密的嘍?”她興奮地緊捉住小桃不放,“還不快說!是不是皇上有斷袖之癖,在寢宮里藏了個男人?要不,怎麼不見皇上臨幸過後宮任何一個女人?還是——有更驚人的消息?”小春的一雙眼幾乎發光。
“小春!”小桃氣急敗壞地制止她,“這里是皇宮大內,你議論的是皇上。難道你真不怕這麼說,事情胡亂傳了出去,當心你這條小命!”
“喝——”小春忍不住倒抽了口氣。
“知道嚴重了吧,三緘其口,明哲保身!是咱們做奴才的本分,懂了沒?”小桃殷殷囑咐。真不知,依小春這唯恐無下不亂的性子,是怎麼在宮中平安度過這幾年的。
“天哪……”小春按住胸口,驚魂末定,“原來……原來皇上,真的好男色……”
“什麼?!”這回,換小桃瞪大了雙眼。
“小桃,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小春握住小桃的手,“真的,這事,說不得。”說完,她重重拍了拍小桃的肩,“我先走一步,小桃,辛苦你了。”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小桃仍無法收回張著的大口。
完了!這下她真的完了。
“葉昭……不,冰芯姑娘,眼前也只有您能幫得了奴婢了。”小桃咚地一聲跪在冰芯面前,誠惶誠恐地請求著,“冰芯姑娘,請你救救小桃的命吧!”
“小桃——”葉冰芯按住胸口,忙上前伸手拉起小桃,“發生了什麼事?你先起來再說,別怕,快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冰芯姑娘……”小桃哽咽地站起,“你會救奴婢的……對吧?”
事情讓小春一傳出圭,一定足沒完沒了、人盡皆知,這些話要是傳到皇上耳里,追查起來,她小桃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這些日子以來,誰都看得出來皇上對冰芯姑娘的情意,別說是皇上,就算是一般的男子,哪個女人不會為這樣的用心感動。
當初,皇上帶著冰芯姑娘進宮時,大伙兒都嚇了一跳,以為是殉葬的葉昭儀死而復生,皇上下令保密,卻什麼也沒說。但大伙兒心知肚明,這個冰芯姑娘,跟那個殉葬的葉昭儀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這樣天大的事用不著吩咐,做下人的也知道說不得。可眼前,被小春這樣一攪和,就算不泄密,也會落得個欺君不敬的罪名,那她這條小命還保得住嗎?與其求皇上饒命,還不如請冰芯姑娘救命更有活命的希望。
“小桃,快別這樣,你知道我不會見死不救的,如果我可以的話……”可眼前,她連自己都救不了,她不明白,為什麼小桃卻說只有她可以救得了她。
“可以的!冰芯姑娘,你可以的!”小桃緊緊握住她的手。
“我……可以?”她不明白,“小桃,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冰芯姑娘,奴婢……”小桃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全說給了她听。
听著這一番敘述,冰芯不禁蹙起了柳眉,“原來,事情還是因我而起……”她無語,內心充滿了歉意。她以為,或許她听他的話!待在這兒,一切就不會有事。但,是她想得太單純了。
不,應該說,是她不願去多想。
她怎麼會不知道,以她的身份躲在這兒,總有一天會出事。但為了清泉鎮上一家人的安危,她不得不留下……事實上……她整個人突然岑寂下來。事實上,除了這個原因……還有一些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的因素;揪扯著她的一顆心。
“不!冰芯姑娘,您千萬別這麼說,是奴婢不好、是小桃不好。”小桃咚地一聲再度跪下。
她已經惹出了這麼大的事、要是再讓冰芯姑娘傷心難過,這樣的罪,她怎麼擔待得起?看來,她是大難臨頭了。
“小桃!”冰芯忙不迭地扶起她,“快別這樣,既然事情因我而起,解鈴還需系鈴人,自然是應該由我來解決。”
“皇上駕到——”
小桃一听,嚇得幾乎腿軟︰“冰……冰芯姑娘……”她的聲音發抖。
冰芯握住她的手︰“別慌,不會有事的。”
丙不期然,一踏進太子寢宮,李焰面若玄冰︰“在我太子寢宮里的人,也有多子舌、惹是生非之徒?”他一雙凌厲的眼直逼向肇事者。
“皇上!”小桃咚地一聲跪下認罪,“奴婢該死!請皇上饒命!”
“你也知道該死?”他揚起一道濃眉。
新君繼位,名聲與威望是維持地位的利器。縱然像斷袖之癖這樣的傳聞還不足以立即動搖他的威信和地位,卻也讓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威望,因此而出現了缺漏。
“皇上饒命!”小桃整個人跪伏在地,“奴婢知錯了!”
“既然知錯,朕也用不著多說。”他一揮手,“來人!”
兩名侍衛旋即上前。
“慢著。”冰芯開口,“不過是句流言,別人隨口說的話,會比小桃的性命來得重要嗎?”
李焰揚眉,眼底有著驚異,卻也掩藏著喜說。自將她帶回寢宮的那天起,她便沒有再跟他說過一句話,雖然,每夜他就睡在她身邊,她也不曾反抗,但她就是全然無視于他的存在。
天知道他何曾被這樣對待過︰天知道每夜睡在自己喜愛的女人身邊,卻又不能踫她,是何等痛苦的折磨!幾度,他後悔自己做過那樣的承諾,也數度想反悔,但他是一國之君,他不想在她面前失了威信。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要如此縱容這個女人。
而如今,她卻願意為了一個婢女而開口。
在她心中,他連一個婢女都不如。這樣的認知,令他胸口像是燃起了一把火。
“你這是在求我?”他挑眉。
“我——”她抬起下巴,“我只是,提醒你這樣的事實。”
“提醒我?”他提高了聲調。這女人,分明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才敢如此放肆,“來人,把這名婢女拖下去——”
毋需多言,待在一旁的侍衛早已架起小桃,準備押下。
“冰芯姑娘救命!”小桃呼喊著。
“等等!”她上前一步,擋在小桃身前,不讓他們帶走她,“你不能就這樣定她的罪,事情的始末,你連問都沒有問過!”
“葉冰芯,你這也是在提醒‘朕’嗎?”他眯起眼。他不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君王,也從未打算要治這名宮女的死罪,但一點小小的懲戒是必須的。賞罰分明,他才能治人服人,但因著她的“提醒”和對他人格的誣蔑,他決定,要給她一點小小的“驚喜”。
懊死!她一震︰“不,民女不敢,只是冤有頭債有主,皇上若要治罪,就請治我的罪吧!”她跪下。
他眯起眼。
她向他低頭,因為一個婢女。曾經,她也向他妥協,卻是因為她的家人。為了別人,她可以不顧一切,甚至是賠上自己的性命。但之于他呢,她卻不願為自己而臣服于他。
“這事與你何干?”
她緩緩抬頭︰“如果,沒有我,就不會發生這一切。”
他冷哼一聲︰“照你這麼說,沒有聯,豈不是天下太平?”她竟膽敢激他?她那眼神,算是認罪嗎?她根本要他記起——他才是一切問題的根源!
懊大的膽子!
“民女不敢,只是皇上如果要治罪,就請連民女一起治罪吧!”
“你以為我不敢?”他低吼。
她一再地威脅他?
“皇上是一國之君,天命之子,民女以為,皇上沒有什麼‘不敢’的。”她直勾勾地望住他,控訴他要將她納為己有的逆倫之行。
“你——”他深吸口氣,控制自己即將爆發的怒氣,“要我放了她,可以。”
她抬眼,眼底充滿了驚異。
就這麼簡單?
“不過,代價是,我要你今晚……心甘情願地服侍我。”他望住她。
叭!她倒抽一口涼氣,更不會誤會他口中的“服侍”是什麼意思。她早該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從不輕言放棄。
她望向小桃蒼白的臉,再望向他。
“你只有一盞茶的時間可以考慮。”他的唇勾起一個邪邪的弧度,“或是,這名婢女的命根本不重要。”
“你——這是逼迫、乘人之危。”她憤怒。
“你有選擇的,不是嗎?”有選擇,又怎能算得上是逼迫?縱然,他不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得到她,但若非如此,他不以為他還有其他更好的機會。
他不會強迫她,但她必須有選擇,他們彼此都清楚,他要她,她也要他。但在他們之間,卻隔著一道藩籬,令他難以接近。他不想再無限期的等下去,而眼前,正是打破這藩籬的最好機會。
“我——”她該怎麼辦?
如果只,小桃即將死于非命;如果答應,她今晚就將成為他的人。想起這樣的可能,她竟不由得輕顫,內心里,卻分不清是出于害怕還是——其他。
她怕,如果將自己給了他,她也將失卻……她的心。
是了,她猛然省悟。
這才是她真正害怕的。是以,她緊緊地守住自己,不讓這樣的事發生。他是一國之君,是先王之子,她與他,絕無可能。難道他看不清這樣的事實嗎?為什麼、為什麼他卻不肯放過她?
“時間到了。”他揚眉,等待她的回應。他不以為,她會有其他的選擇。“來人,將這名婢女——”
“我答應你!”
他揚手,讓侍衛停下了動作︰“你答應我什麼?”他要她親口說出來。
“你——”她瞪視著他,眼底像是有一團火,“我答應——今晚……心甘情願地……”她咬牙,“服侍你。”
“很好。”他的唇勾起一個弧度︰“如果,你的表情可以再‘心甘情願’一點的話。”他再度揚起手,“來人。”
“在。”
“把這名婢女押下去!”
“皇上!冰芯姑娘!”小桃的腿頓時軟了下來。
什麼!?冰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答應過我的!”她幾乎尖叫。
他雙手環胸︰“朕看起來像是個輕諾寡信之徒嗎?”
“那你為什麼……”她看向小桃。
“欺君不敬,是項大罪,有你的求情,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若不將她治罪,聯何以服人?”他挑眉。
小桃聞言,立即咚地一聲跪地︰“謝皇上不殺之恩!謝冰芯姑娘救命之恩!奴婢身犯重罪,甘願受罰,請皇上賜罪!”能保住她的項上人頭,她已經感激不盡。
“嗯哼。”他瞥向她,像是在說——瞧,這名婢女是甘願受罰的呢!“既然你有悔改之意,朕也就網開一面,判你入獄三日,好好反省綁再回來。”
小桃眼前一亮,幾乎感激得涕零,皇上不但不殺她,還讓她回來?!“多謝皇上!叩謝皇上!筆上和冰芯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不敢忘!”她叩頭如搗蒜。
“好了,下去吧!”他一揮手。
“皇上……”
他揚眉︰“怎麼,你還有意見?”
“不,民女不敢。”冰芯垂下眼睫,“民女代小桃多謝皇上不殺之恩,只是……此事因民女而起,民女——良心不安。還請皇上降旨,讓民女與小桃同禁一室,以謝皇上不殺之恩。”
他怔了一會兒,然後,緩緩眯起眼︰“葉冰芯,你要謝朕,還有‘其他’的方法。聯……不急于這一時。”她想借此逃開他,難道以為他看不出來?役錯,他是被她所迷惑,卻不至于昏昧,“下去!”他摒退其他人。
一瞬間,整個太子寢宮里,就只剩下……他和她。
她忍不住綁退。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我不喜歡你怕我。”他鎖住她的明眸。
當只有他兩人在一起時,他不是皇上,只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恨透了她自稱妾、自稱民女,不願她只是一味地躲他。
她回視著他。她怕他嗎?是,也不是。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只要他一接近她,她便無法控制他在她身上所造成的影響。
她從不怕他皇上的身份,卻害怕他以一個男人的身份看待她。會不會,她緊緊守住的、她的一顆心,就要失落在他身上。而他,會珍惜嗎?
她垂下眼睫,不敢再想︰“我也不喜歡。”她不自覺地答。
他一怔,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不及細想,宮外一陣嘈雜的聲響,喚起了他的注意︰“外頭發生了什麼事?”他吼。
“皇上!”一名太監急忙跑進跪下,“啟稟皇上,寢宮外聚集了數十位大臣,說是有急事要求見皇上!”
“現在?”他皺眉,“是文丞相那群人?”惱人的是,他幾乎可以猜到是為了什麼事。
“皇上英明,正是文丞相等人。”太監回話。
他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去,讓他們在議事廳上等著,聯隨後就到。”
“是,奴婢這就去傳旨。”
“皇上……”瞧他一臉苦惱,她忍不住開口。是什麼樣的事,會令他露出這樣的神倩,她忍不住想關心。
“不關你的事。”他一揮手,邁開步伐就要離開。用不著她開口問,他自知道她想問什麼。
她一震,像是受到了傷害,話梗在喉頭說不出口。
驟然,他停下了步伐,又補了句。“我的事,你用不著煩心,我自有辦法解決。”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的心竟不由自主地抽痛。為什麼,當他將她摒棄在外,說一切與她無關時,她竟會有一種心痛的感覺。是她弄錯了嗎?還是,她真的為他——心痛。
昭儀 第六章
作者︰李璇書名︰昭儀類別︰言情小說
“啟稟皇上,今早,微臣等听見一些不該有的……流言。本來,流言是毋需理會的,但皇上乃大唐新君,朝中仍有些不義之土蠢蠢欲動,臣惶恐,此時的任何流言,都可能會對皇上造成不利的影響……”文丞相立在廳前不疾不徐地稟告,而跟隨他而來的其他大臣,則受命站在廳外候著。
這種無謂又費神的事,用不著太多人。
“文丞相。”李焰打斷了他的話。
“是,臣在。”
“若流言屬實,又當如何?”他斜靠在議事廳的龍椅上,眼也不抬地問。
身為一國之君,他何嘗不明白這其中的影響。但他更關心的是,這班臣子們在面對流言時,所持的心思和態度。
這是個足以惹來殺身之禍的大問題。
但文丞相卻面不改色︰“皇上,流言是否屬實,並不是微臣所擔心的。事實上,微臣所忠所敬的,是皇上的仁德與智慧,與皇上的癖好並無關聯。”他作揖為禮,“皇上,臣以為,眼前重要的是,該如何杜絕並消除對皇上不利的流言。”
李焰微微抬眼,滿意于他的答復。
總算,他沒有選錯人。
一個足以殺頭的問題,卻讓文丞相答得如此妥切。不枉他當初力排眾議,親自點選了這名當科狀元。
如果今天,這文丞相說出的是不同的答案,那麼,他必須考慮將他換下。初即帝位,他要的是有膽識的能人,絕非听話的狗。
而眼前這人,確實是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通透得多。
彬許……他腦中突然浮現這樣的念頭——或許關于葉冰芯,文丞相會是個可以信賴的人。
“很好。”他點頭,“那麼依少愛卿所見,該如何杜絕、消除這些流言?”
“稟皇上,臣以為,廣納後宮、策新後、封妃嬪,會是杜絕此一流言的最好方法。”文丞相毫不猶豫地回答。
“廣納後宮?”李焰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要朕裝成流連花叢、貪愛女色的昏君?”
瞬間!腦海里浮現的,是葉冰芯的身影。
“皇上此言差矣,臣怎敢陷皇上于不義?”文丞相不疾不徐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逐,歷代帝王,哪一個曾讓後宮空無幾人。臣請皇上廣納後宮,乃因先王駕崩後,後宮空虛,皇上亦未曾至後宮稍作停留,好事者若要因此流傳些不雅的流言,也是在所難免。為杜絕流言,也為皇上有責任要為我大唐留下血脈……皇上毋需好色,但必要之‘色’,實不可免。”
“好一個‘必要之色,實不可免’。”他揚眉。
沒錯,文丞相所言,的確是事實。
只是……縱然弱水三千,他卻只想取一瓢飲。
他清楚,以葉冰芯的烈性,就算明知他是個皇上,她也絕不可能忍受他擁有後宮無數的女子——即便這並非他所願。
但若……她愛上了他?
事情便會有所不同。屆時,她或許可以接受,縱有再多女人,他的最愛只會是她的事實。是以,他有意將納後妃之事一再延宕,等的、賭的,就是令她愛上他。
只該死的是,現在也由不得他了。一國之君又如何?他沒想到,一句小小的流言,竟足以將他的計劃全盤打亂。
“皇上——”文丞相靜立皇上的決定。
“傳朕旨意,今日起廣召天下秀女,朕將納妃嬪、策皇後,省得你們這班人成天讓朕的耳根不得清靜。”他支住額頭,“文愛卿,其余的事,朕就全權交由你處理了。”
“聖上英明。”文丞相微笑。
身為一朝之相,值得慶幸的,是跟對了主子,如果今天在他上頭的是個昏君,那麼無論是不是有斷袖之癖,做臣子的,都不會有好結果。
“去吧,讓外頭那班人安個心。”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們安心,他可難過了。
原來當個皇帝,也是有許多情非得已的。他想都沒想到,他向來狷介,卻也有得“獻身”討群臣們歡心的一天。
“臣遵旨。”文丞相拱手為揖。“不過——臣還有件事,想稟明聖上。”
“還有事?”他挑起了一道濃眉,跟著,揪住了眉心,“說。”
“皇上現乃一國之君,不再是當年的太子。既是君王,自有君王應去之處,臣以為,皇上是否該移居了?”
“移居?普無之下,莫非王土,若朕喜愛住在太子寢宮、習慣住在太子寢宮,難道你們還要命令朕非住哪兒不可?”他微慍。
這些人,太得寸進尺了!
事實上,不遷往大殿,他還有兩個重要的考量。
一是天子寢宮人多嘴雜,不若太子寢宮來得清幽,萬一深藏葉冰芯的事被披露,就算身為帝王,他也不見得保得住她;二是不想讓她勾起過往,在先王龍床上不快的回憶。
“啟稟皇上,臣等不敢,請皇上息怒。”文丞相收斂神色。他知道,皇上講理,但捋龍須的後果,卻也不是他一個丞相承擔得起的,“凡事必先名正,然後言順。倘若皇上喜歡太子寢宮的幽靜,不如,臣有兩個主意,還請皇上定奪。”
“哦?”他眯起眼。“說來听听。”
看來這文丞相,不是早已做過功課,便是太過聰明,連他的心思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這樣的巨子若不是效忠于他,只怕還會是個不容易對付的敵人。
不過……畢竟是嫩了些,尚不懂得收斂鋒芒。
若他是個嫉才多忌的君王,這小子怕不早已死過多少回了。
“稟皇上,依臣之見,其一,是修茸大殿,將寢宮改成皇上喜歡的形式;其二是在太子寢宮與大殿之間,挖一座通道,方便皇上自由來去,也好讓皇上可以保護想保護的——人?”文丞相說完,但笑不語。
李焰雖不動聲色,。但一雙黑眸卻凌厲得足以置人于死︰“文丞相,朕不禁要開始懷疑,你究竟是忠于聯,還是朕的敵人。”
文丞相倒也不怕,只是上前一步道︰“皇上,臣的忠心,日月可鑒。方才一番言語,只是臣的猜測。大唐天子,寧屈居太子寢宮,不肯移居大殿,其中必有隱情,再加上太子寢宮禁衛深嚴,滴水不漏,更啟人疑竇。”
李焰不語,只是反問道︰“那麼,在文愛卿看來,是何種隱情、什麼樣的疑竇?”他開始有些明白文丞相說這番話的用意了。
“稟皇上,臣推測,太子殿中若非藏著奇珍異寶,便是有身份待殊的女子匿于其中。”一句話,說得分毫不差,“但前者,大不可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國庫之中,不缺寶物。身為一國之君,自毋需為了一個異寶,深藏于太子寢宮之中。所以臣以為,宮中保護的是,一個身份特殊。見不得光的女子。”
“嗯哼,推論得合情合理。”李焰不予正面回答,但他的眉卻勾起一個明顯的弧度,“那麼文愛卿,依你的推論,何以見得太子寢宮中藏的是個女子,而不是個男人?”
“若是個男人,皇上會夜夜寢于太子寢宮?除非——皇上真有斷袖之癖。”文丞相斜偏過頭,“否則,這名身份特殊的女子,必是傾國傾城、絕麗之色,足以令聖上為她冒這個險。”說完,他抬眼望向皇上,臉上毫無懼色。
李焰一愣,旋即大笑出聲︰“文丞相,真不愧是朕欽點的當科狀元。一番話分析得頭頭是道。推論得無半點疏漏,只可惜……”他微笑,朝文丞相勾勾手,示意他過來。
文丞相上前一步,靠近龍椅。卻只听得皇上在他耳邊,以極低沉的嗓音、幾乎是呼氣般的低語靠近他耳畔道︰“文愛卿,可惜……朕無法‘親自’為你證實。”
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文丞相陡地一驚,但也只不過是片刻,他立即冷復了原先的鎮定︰“皇上說笑了。”看見皇上的笑,他就知道皇上早已明白了他的用心。
令他佩服的是,方才的一番對話,就算點中了皇上的心事,皇上卻連一絲驚惶都未曾顯露,相反的,卻以詼諧的態度,四兩撥千斤地將問題拋還給他。
“是嗎?”李焰斂眉。文丞相會這麼想,難保旁人不會這麼懷疑,只不過,其余的人,沒有文丞相這般機敏的心思罷了。看來,他是得另想辦法安置她才行。“關于移出太子寢宮一事,朕會詳加考慮。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是,多謝皇上。臣這就告辭。”得到滿意的答復,文丞相轉身就要離開。
“文愛卿——”突然,李焰的聲音留住了他。
“皇上。”
“在這宮里,有些話、有些事,多說了,就容易惹來殺身之禍。”他望住臣子,基于愛才惜才之心,他忍不住提點句話。
他可不希望有朝一日,文丞相因鋒芒太露而得罪群臣。眾怒難犯,就算再有才情,也有凶險的一天。
文丞相旋即深深地作了個揖︰“多謝皇上提醒和厚愛。官場文化,微臣是懂得的。但只對皇上,說真話,不作假。”縱然皇上的話乍听像是威嚇,但他也絕不會愚蠢到誤會皇上的用心。
李焰一震。
只對皇上說真話、不作假!他李焰何其有幸,能得一個能人這樣的對待?
“文愛卿,朕——曾給了你什麼嗎?”否則,一般人怎敢拿自己時性命向一國之君直言進諫?
“識才、信才、愛才。皇上給微臣的,是歷代臣子可遇而不可求。”文丞相的雙眼熠熠生輝,“士為知己者死。臣畢生所求,便是尋得明君,獻一身之才。”
听過這番話,李焰竟有一種難言的震動。
“得文愛卿之助,朕甚幸。”他一言溢于表。
“多謝聖上。”文丞相叩首。
一時之間,議事廳里,無言地傳遞著慷慨激昂的君臣之情。
“去吧。”李焰揮手。
“臣遵旨。”
望著文丞相年輕的背影,他知道,他又贏得了一個盟友。但……此刻,他卻無法不想起葉冰芯。
為什麼,他贏得了天下,卻始終無法贏得她的心?
他還沒回來。
已經過了三更了,卻仍不見他的蹤影。望著宮廷外一片漆黑的夜色,葉冰芯的一顆心不禁忐忑。
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將她摟在懷里入眠。縱然,她不曾反抗,但他的確遵守了諾言,除了擁緊她外,沒有任何越軌的舉動。
為此,她曾懷疑,在他眼底,她是否毫無魅力。
今晚,他將會來取走他的“謝禮”。這是他離開前留下的話。因為這句話,夜每深一些,她的不安就多一些,仿怫是種無盡的折磨似的。自黃昏至三更,每一個接近的腳步聲,都足以引起她的驚顫。
他要在今晚取走她的貞操,那麼——為什麼到現在他還未出現?難道,他根本不想要她?或是,只是想見到她為此而慌亂失措,甚至以此羞柔她?
不,她旋即否定了這樣的想法,因為她知道,他並不是那樣的人。
那麼她怕嗎?是的。她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無措。即便在先王要臨幸她時,她都未曾如此慌亂過。
迸的是,她竟害怕、卻又期待他的到來!
天,她捂住自己的臉,她怎麼可以有這樣的念頭!但不知為何,當她一想到她即將躺在他懷里,為他那雙強健的臂膀所擁抱,她的一顆心,便不由自主地狂躍。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天知道她這樣告訴自己多少次,但她卻仍無法阻止她不受控制、早已飛向他的一顆心。
但漸漸地,她沉靜下來。或許,這會是一個最終的解決辦法。
有過了一夜之清,她便不必再害怕他的接近;而他,也不會再企圖接近她。人們往往會為了得不到的東西感興趣,不是嗎?
他為她的著迷,只是尚未得到她;如果他得到了她,那麼過了今夜或明夜,他便不會再對她感到新鮮。接著,後宮佳麗三干,他極可能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在乎她,最後,他便會放了她。
而她,也會因此而斷了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是了,這會是一個結束的開始。
“這麼晚了,還不睡?”他低沉的嗓音,傳進她耳底,“你在——等我嗎?”他的聲乏有著像是孩子發現珍寶般的驚喜。
“我才——”她抬眼,望進的卻是他充滿疲憊的神情,這令她不禁有些不忍,“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她關心地問。
他扯開衣襟,整個人拋進貴妃椅斜躺著︰“我是累了,但還不至于累到對你失去‘興趣’。”他眯起眼,對她勾起一個邪魅的微笑,“今晚。”
縱然經過一番陣仗,他可從未忘了他的“禮物”。
“你——”她杏眼圓睜。
既然還可以開這種渾笑話,那只證明他根本不值得同情!
“過來。”他朝她招手。
她立在當場,硬是不肯移動半步。
望著她臉上的倔強,他不禁要懷疑,在她眼里,他究竟是不是個皇上?但,這不就是他要的嗎?在她面前,他絕少自稱“朕”,為的就是不要她為著他的身份而屈從,他要的,是完完全全的她。
但有時,他卻恨不得可以以皇上的身份,命令她為他做所有事。縱然,那只會令得她恨他。
他放棄,卻笑道︰“我以為,你是個重承諾的人。”
什麼意思?她皺眉。
“如果你不過來,要如何履行你對我的承諾?”他揚眉。
她渾身一震,望向床榻,再望向他所在的地方,雙眼陡地大睜︰“你——”
“我的小白兔。難道你以為,男女之間的事,就只能在床榻上嗎?”他搖頭,口里嘖嘖有聲,“太缺乏想象力了。”
她的雙頰在瞬間漲得通紅︰“你怎麼、怎麼可以……”
“履行你的承諾,或不?”他只要一個答案。
她停在原地,最後,她的驕傲令她邁開了步伐︰“你要我怎麼做?”她走近,冷冷地開口,但掩不住卑語中的顫抖。
他緩緩地往後仰躺︰“這——還需要我來告訴你嗎?”
這不是她原先所想象的。她站立在他跟前,不知所措。她還以為,他會撲上她,然後迫不及待地要了她。但她卻沒想到,他竟要她——
她畢竟還是個處子,這樣的情況她憐未遇到過,更不可能知道該怎麼做。搜尋著腦中少得可憐的訊息,她設法履行她的承諾。
他整個人往後仰靠在貴妃椅上,一雙健臂搭在椅背上,修長結實的雙腿張開,恰恰懊留下一個僅能容身的間隙。
她走近他,猶疑著,該怎麼能更接近他,卻又盡量不踫著他。于是,她彎下腰身,手背在身後,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下。從這里開始,應該沒錯吧?她回憶著初入宮時,那些老嬤嬤們教導她們取悅皇上的技巧。
“唔,”他微微皺眉,“你可以再努力些。”
她微慍,收回了身子,卻被他的一只大手緊緊扣住綁腰,令她動彈不得。而她的雙手,在他攫住她的同時,防御性撐在他胸前。
“我正在嘗試!”她羞憤地回應。
要她做這樣的事,已超出她所能接受的極限,而他,竟還要求她!
“唬——小心你的態度。如果,你現在想反悔,我也可以改變我的決定。”他挑眉,“你知道,因為那個婢女,惹出了多少麻煩?”
“不!”她緊張地制止他,“我不會反悔!”她不可能置小桃的性命于不顧。
他垂下眼簾,眼底有著得逞的笑意。當然,並未讓她發現︰“很好。既然你這麼堅決,那我也就不好拒絕了。”他朝她伸出手,“來吧!”像只待宰的羔羊。
“你說的!”她為之氣結,一把捉住他的衣襟,用力扯開,企圖激他。瞧他裝得一臉無辜的模樣,其實大伙兒心知肚明,待宰的,根本是她,而她甚至得親自送上前去請他飽餐一頓!
“嘿、嘿,我可不偏好粗暴的方式。”他好整以暇地扣住她其實根本無法造成任何傷害的細腕,“慢慢來,別急,小白兔。”
“你——一點皇帝的樣子都沒有!”她開始口不擇言。
幾句話,並不會令他動怒。他斜飛起一道濃眉︰“男女之事,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否則照你這麼說,皇上都用不著抱自己心愛的女人了?那麼皇室豈不早就要絕後?”
她既羞又惱,但在听見他的話,卻仍忍不住頓了一下。
心愛的女人?
他是在說她嗎?她的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
“繼續,‘朕’正享受著呢!”他刻意強調了那個“朕”字。
她一咬牙,將自己的唇再次湊向他。這回,她確實踫上了他的唇。冰冰的、涼涼的,還帶著清新的薄吧氣息。見他沒有任何反應,她微微皺眉,加深了這個吻。她輕輕地舔吮著他的唇瓣,像是在嘗著果子什麼的。然後,她輕咬、以貝齒拉扯著他的。
漸漸地,她開始喜歡上這樣的感覺。
唇舌相觸的柔嫩和親密,令她自下腹涌上一股熱源,隨即漫至四肢百骸。她的手下,是他堅實的胸膛。隔著衣裳,她仍可以感受到他的熱度和心跳。
縱然,他未曾有任何動作或反應。但他加劇的心跳和呼吸,卻令她有一種得意的快感。原來,她對他,並不是全無影響力的。她的臉頰開始灼熱,心兒也怦怦地跳,幾乎要跳出胸口。還是,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了?她無法細想。
親吻,是這樣的感覺?她沒嘗過,卻開始對它產生了興趣。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她早已經把他們的爭執和約定全拋到九霄雲外,剩下的,只是她正在專心做的事。
慢慢的,她本能地伸出小舌,撬開他的唇舌。濕濡、軟軟的。她好奇地更貼近他,將一只膝跪上了貴妃椅。
他禁不住倒抽口氣,發出低吼。他的聲音令她停下了動作,露出困惑的神情。他隨即靜止,不讓她才開始的工作因此而停住。
懊死的!
他握緊雙拳。
縱然知道她是個生澀的處子,但她該死的生嫩技巧,卻幾乎要將他逼瘋。而她,卻只是吻了他。
吻他,然——然後呢?她突然停下了動作。要她剝光他的衣裳,她做不到;要她褪下自己的衣裳,她更不可能做,那——該怎麼辦?
她微微垂下眼睫,不經意間,卻瞧見了他腿間的異樣,她忍不住驚呼,跟著抽回了膝。
“啊!”一呼一移間,她整個人竟住綁倒去,眼看就要硬生生地撞上地。
“你!”他一抽手,護住她的後腰,將她再次拉向他。砰地一聲,她整個人撞上一堵肉牆。
痛!她按住自己的胸口。還來不及反應,另一雙大掌卻也覆上她被撞著的前胸︰“怎麼樣,還疼不疼?”他的眉心整個揪結。
被他的大掌包覆著,她整個人幾乎彈起,一種電流陡地竄過周身,她不由自主地輕顫。
“啊——”她整個人瞬間融化在他的手心。
察覺到她驚人的敏感,他露出一種詭異的神情,旋即,松開了手︰“小心點。”他開口,低沉沙嘎的嗓音卻泄漏了他的欲望。
“我——沒事——”她仍陷在情欲中無法答話,拔了尖的干澀嗓音,仿佛不是出自她的喉嚨。她忍不住望向他離開的手,仿佛渴求他再一次的踫觸。
為什麼,光是那樣,她卻像是整個人要融化?
她心跳,亦心驚。
“沒事,就繼續。”他直勾勾地望著她,眼底閃著熠熠的光芒。
“我——不能。”她別過臉,無法承受他那灼熱的視線。她無法、不知該如何繼續。
不能?!他倏地起身︰“來人。”
“慢著!”她的手迅速地擋住他的唇,“我沒說我不願履行承諾!”她解釋,“只是我——不能——不知道該——”
他挑挑眉,勾住了她的手腕︰“你的意思是——要我接手?”
勉為其難地,她點了下頭。
“這可不成。”他松開了手,雙手作投降狀,“君無戲言,朕早答應了不踫你。”他低頭凝視她慌亂的眼,“當然——除非你求我。”
“我——求你?!”她的雙眼陡地大睜。
“嗯、嗯。”他搖頭,“錯了,不是這樣的語氣。朕相信,你可以再做得好些。”他望住她。
她抬眼,握拳、卻又放下。張口、卻又縮了回去。
“皇上……求你……”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
“嗯?求朕?”他故作听不見。而且,他不喜歡她稱他為皇上。
“是的!我求你!”她大聲地回答,太明白他的心思。
“求我什麼呢?”他稍稍滿意,卻仍不放過她。
“我求你——抱我——”
卑還沒說完,他將她整個兒攔腰抱起,大步走向床榻︰“我等的,就是這句話。”幾乎是猛烈地,他吻住了她。
接下來的,全由他接手。
昭儀 第七章
作者︰李璇書名︰昭儀類別︰言情小說
她枕在他的臂上,雙眸無法離開他孩童般的睡顏。
伸出手,她輕輕地、摩摯著他的頰,順過他濃密的眉和發。
這是她的男人嗎?是,也不是。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但卻不是屬于她的——這樣的事實,令她胸臆間竟涌上一股悲哀。她還以為,這會是一個結束的開始。但經過昨夜那樣的纏綿,她仿佛覺得自己的身與心,在瞬間被漲滿,卻又被抽空。
幾度,在兩人靈魂與身子交纏時,她感到自己是那樣地受著眷愛、那樣貼近他,一種她屬于他,而他也屬于她的滿足,讓她以為,此生似己無所求。
多希望,時間可以這樣永遠停駐。
可能嗎?李焰。她在心中這樣問著他,一只縴縴玉指不舍地在他眉眼間流連。這個她早已愛上,卻不敢承認的男人,當他再睜開眼時,一切會不一樣嗎?
“唔。”睡夢中,他輕輕地皺起了濃眉。
她倏地縮回手,害怕驚醒他,更怕,他醒來之後,會以什麼樣的神情看待她?她再清楚不過,他之所以不肯放開她,只是為著她的美貌。現在;他得到了她,那麼將來呢?
當他不再想要她的時候,他會放了她吧?但在想到這樣的情形時,她的心卻忍不住緊縮。
“醒了?”一個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際回響。
她猛地一震,險些停止了呼吸。
“怎麼了,不認得我了?”’他的唇不由自主地上揚。
經過昨夜,他知道她接受了他,這令他心中充滿了喜悅。就算前面有再多困難,有了她、為了她,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一時間,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和回應,只是護住心口,像是就可以守住自己一顆心般,怔怔地望著他。
他微笑,側過身輕吻了她的頰︰“我得去上朝了。如果再不起來,怕就會害你變成禍國殃民的妖姬了。”
妖姬?她突然覺得一陣心痛。
是了,她這一輩子,就注定了什麼也不是。曾經,她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曾是先王的昭儀;曾是,一個殉葬的女人;而現在,她卻是個名義上已死之人,被深藏在太子寢宮之中,永不見天日。
妖姬,她忍不住自嘲,稱得上妖姬的女人,也得要是個見得了光的女人吧!
但,他的親昵卻仍令她不由自主地心悸。
這樣的心痛與心悸,竟像是有人在她身上放了一把火,無時無刻不在燒灼著她。
“冰芯,待處理完朝政,我就回來陪你。”他像是一個丈夫對妻子般溫柔地說著。
她不禁迷惘。
丈夫和妻子?多麼遙遠的奢望。
他的態度和話語代表了他還要她?一時半刻間,他還不曾厭倦她?應是這樣的。
她知道自己是個極美麗的女人,如果他曾發現的話,他也會知道她是個極聰明的女人。這樣的她,並不會讓男人太早厭倦她。這也就表示,她若想離開,只是遙遙無期,除非,她的青春美貌不再,除非,她——做些什麼?
“昨夜的一切,只是在履行我的承諾,不會再有第二次,皇上也不需要因此承諾我些什麼。”她開口,要費盡極大的力氣,才能維持冷然的態度。
他的一雙劍眉斜飛上額︰“你、說、什、麼?”一字一句,竟像是自牙縫間迸出來的。她永遠知道如何能激怒他!他壓下怒氣倏地起身,揀起床邊的衣裳道,“替我更衣!”
她跟著起身,披上衣物,順從地為他著衣,卻不說一句話。
他讓她套上龍袍,望著她在他身前的每一個舉動和表情。
這女人,並沒有因為他的命令而發怒,相反的,她卻溫順地低著頭,替他整理衣襟、順過衣擺,甚至,當他刻意地不肯合作,令她極困難才能替他系上腰帶時,她也只是微微地皺起眉心。
這令他憤怒。
她的一言一行,時時都牽動著他,然而無論他做了什麼,卻激不起她心中的漣漪。
“抬起你的頭!”他狂傲地命令。
在經過昨夜之後,他幾乎可以確信,她對他是有著感情的,甚至地可以確定,她的一顆心早已屬于地。但為什麼,她竟可以如此冷血地說出那些話,仿佛他是個以人命為條件,奪取她貞操的無恥嫖客!
懊死!她竟可以如此對待一個大唐帝王!
她抬頭,卻仍低垂著眼睫。舉動和神情可以控制,但眼神,怎能騙得了人?
“皇上,再遲,就要錯過早朝了。”她提醒他。
“你——”他健臂一伸,勾住她的腰身,“要怎麼做,你才會心甘情願地留在我身進?”他尋求一個答案。
他話語里的真切,令她忍不住抬眼︰“你真的——要我?”
她說不出“愛”這個字,她怕、怕他只“要”她。
“我當然要你,否則,我不會將一個足以動搖我王位的女人留在身邊。”如果此時,任何一個人發現她的真實身份,都足以要了她的命,和他的帝位。
他“要”她,就等同于愛。他要她。也愛她,她不可能會不明白。
她再次垂首,眼底卻添了一抹哀愁。
他“要”她——她默默咀嚼著他的話。
“告訴我你要什麼!”他緊緊地箍住她。
“我要——”她凝望著他堅實的胸膛,遲遲沒有答話。
“說,只要我做得到。”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際回響,“別忘了,朕是大唐天子,只要你開口,我便做得到!”
“真的?”她突然仰起頭,眼底閃著難辨的情緒,“那麼,我要你——讓我成為大唐的皇後。”
看著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數種神情,她竟必須克制住自己沖口而出的吶喊——”我要的,只是一個只屬于我的男人、一個深愛妻子的丈夫!”
但,她的皇上,永遠不可能做到。
大唐皇後!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他還以為,燃什麼都不要。
卻沒想到她幾度求去、以死相逼、用盡心機,為的竟就是要成為他的後、大唐後宮之主?!
他瞪大了眼,望住這眼前他所深愛的女人。是的,深愛,他悲哀地想。她以為讓他奪去了她的貞操,就可以對他予取予求?
原來,她和其他的女人並沒有不同;原來,是他看錯了她。一陣心血翻涌,幾乎蒙去了他的心智。
“一個先王的昭儀,也妄想成為我大唐的皇後?”他硬生生地戳破她的美夢,“葉冰芯,你太痴心妄想了。”
如果,她不是如此功利;如果,不是讓他發現她在利用他,那麼,無論有多少阻礙,用不著她提,他都不會舍得讓她過著不見天日的生活。
但這愚蠢的女人,竟在這時提出這樣的要求,無異是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也斷了自己的後路。
而該死的是,即便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他仍無法停止對她的迷戀和渴望。
“是皇上說的,只要我開口,你便做得到。”她不害怕他的怒氣。只是,他臉上的厭惡,卻令她無法直視他。
“是嗎?”他推開她,“所以你等的、盼的,就是朕這一句話?”
“皇上想留下我,卻將我幽禁在太子寢宮中。”她抬眼,“本來,受到皇上的眷顧,該是每個女子畢生所求,但眼前的情景,卻不是葉冰芯所願。如果,有名有分、有權有錢,誰不愛在皇上身邊
當個寵妃?可我呢?就像只被豢養的囚鳥,當還能發出美麗的聲音時,皇上的心思始終在我身上。等到有一天色衰愛弛,一個先王昭儀的身份,就足以成為我的催命符。”她斂眉垂首,“相信皇上也不願讓人知道,自己搶了先王的女人吧。但皇上若封我為後,一切便不同了。”
這,是她的真心話。只是,她並不真的想當皇後,除非,她的皇上只有她一個女人。
他蹙起濃眉。
不知為何,她的說法雖無漏洞,但隱約中,他卻覺得有些不對。
這像是她會說的話,卻又不像。
他知道她寧可回鄉,也不願過著不見天日的富貴生活;他知道她不可能與後宮眾多女子共事一夫,那麼,她又怎可能要求成為一個皇後?
沒錯,他是可以封她為後,只要他解決了她曾是先王昭儀的身份——但這並不是件易事。
“不過,還有另一個問題。就是我的妒心重,根本無法忍受聖上有三宮六院、眾多嬪妃。若是我做了皇後,皇上的後宮里,就只能有我一人。但我想,這對一國之君來說,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如果……皇上真辦不到的話,我要求的也不多。不如,請皇上讓我出宮回鄉去吧!這樣,也不算是皇上違背了對我的承諾。”
是了。他的眼陡地一亮。
原來如此。
“葉冰芯,”他上前一步,鎖住了她精巧的下巴,“你以為你能騙得過我?”
她的雙眸禁不住睜大︰“我不懂皇上在說什麼?”
他逼近她︰“你是我的。”他再次宣示,“無論你的身與心,都屬于我,別想否認。”他扣住她搖蔽的腦袋,“我太了解你了,小白兔。如果你的心中沒有我,昨夜,你不會那樣熱切地回應我。別說,那只是你的承諾,你不可能騙得了我!”
她如遭雷擊。
再一次的,他輕易看穿了她的心。
他松開她,而她,卻倉皇地後退︰“別想再躲我,也別再欺騙自己,更不要想盡任何辦法讓我送走你。你屬于我,這樣的事實,不可能改變——永遠!”
一番話,逼出了她的真心,卻也宣示了他對她永不改變時情感。如果,她可以听出來的話。
“不,”她仍想否認,“你只是在自說自話,事實並不是你說的那樣!”但話語中的急切,泄漏了她真正的心思。
他們兩人都清楚,真正在自說自話的,是她。
“事實究竟如何……”他挑眉,“你心里清楚,用不著我多說。”
知道已經到了極限,他不再逼她︰“我必須上朝去了。等會兒,我會要人放那個受罰的小爆女出來服侍你。”他踏出宮門,“對了。”他突然回過頭,“跟你一樣,我也不喜歡後宮有太多等著我臨幸的女人。”
“嗯?”他突如其來的話語,令她困惑。
“所以,關于立後一事……朕,如你所願。”
她胸口猛地一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麼?!
他——瘋了嗎?!
金鑾殿上,剛剛宣布了新王將廣征秀女、納妃封後的旨意,群臣的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而他,也算暫時松了口氣。
至少這些文武百官們,短期內不會再老想著要逼他納後。
“臣啟皇上,先王駕崩即將百日,為感念先王之德,臣請奏在先王冥宮之中大行祭典,並讓宮中新進的舞伶與樂女在冥宮中獻舞,以慰先王在天之靈。”待一切告一個段落,文丞相上表請奏。
“哦。”李焰眉一揚,“文愛卿設想周到,先王百日之事,就依卿所奏。只是……朕何時要人找來新的舞伶和樂女?”
他對此並無太大的興趣,這點,文丞相應該只會不清楚吧?
文丞相上前一步道︰“稟皇上,新進的舞伶與樂女是臣特別為皇上所安排的。微臣听說先王甚愛樂舞,所以在未事先稟明皇上之前,便先將舞伶和樂女帶進宮中,還請皇上恕罪。”
“哦。”是這樣嗎?“既是如此,文愛卿盡避放手去做吧。”只是——有些事不得不防,“還有一事,一並宣布下去。先王百日是為告慰先王在天之靈,盡可以在冥宮之中舉行典與樂舞。但先王放置石棺之處,絕只可讓任何人侵擾。為安全起見,即日起,朕派殿前護衛十名于地窖前日夜看守,無朕的命令,誰也不許出人,否則——殺無赦!”
他絕不會讓任何人進入石棺停放之地,發現里面沒有葉昭儀殉葬的骸鼻。之前,他並不是沒想到要派人看守,但幾經考量,冥宮石棺安置處本就機關重重,毋需再多派人看守,若貿然行動,未桿引人疑竇。現下,恰恰有這樣的機會讓他安置人手,著實令他安心不少。
文丞相無心之舉,卻順水推舟解決了他的難題。
不過,人被他救了出來無妨。但石棺邊沒有骸鼻,卻太容易被發現了。關于骸鼻,他得盡速處理才行。
听見皇上的旨意,文丞相一凜︰“臣謹遵聖旨。”但不知為何,他平日溫和的面容上,竟出現了些許愁容。
“什麼?!不能進去?”一個清麗的女聲,響遍了丞相府的後院,“你再說一遍!我千方百計才來到這里,你卻告訴我不能進去?”
他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噤聲!我會再想辦法的。”將她帶入丞相府,已是犯了大忌,他可不能再讓她被人發現。
“辦法?怎麼想?你原先也不是說有辦法的嗎?”原先急切的聲乏,卻漸漸變成了哽咽,“皇上都已經下令,還派出殿前護衛,就算你有通天的本領,怎麼可能打得過那些武功高強的殿前護衛?”
“你先別急,解決事情並非只有武力可行。”他眉心揪緊,看見她的淚水,讓他幾乎失去了平日的冷靜和沉穩。
迸書上說,女人是水,是禍水。果然這樣的水、卻攪得他心神不寧。
他本以為,原先的計劃已萬無一失,但他萬萬沒想到,皇上卻會下這樣的命令。
當然,守衛先王棺木在情在理都無不妥,只是命十名殿前護衛日夜看守,還對出人者下達格殺令,這……
一時間,他無法確定其中有何異樣,但,其中必有隱情。
“文不行、武不行、這不行、那不行,到底什麼才行?”她用力抹去自己的淚水,“那天,要不是你攔下我,我早就進去了!瞧,現在連只螞蟻也近不了石棺,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她的一雙眼和那小巧的鼻子,競紅得像只兔子。他望著她,卻未曾听見她的指控,只是看得痴了。
“文書呆,你究竟有沒有听見我的話!”她急了,大聲對他吼。
“听……”他這才回過神來,“听見了。”
她叫他什麼?文書呆?他微微皺眉。
“然後呢?”她皺起小鼻子,“你不是說有辦法的嗎?”這男人,一愣一愣的,實在很難想象,他竟會是當今狀元和丞相。
她應該相信他的吧?
除了皇上,最大的應該就是他了。如果他再淚有辦法,恐怕這一輩子,她連姐姐的尸身都無法見著了。
他點點頭,望著她淚痕未干的小臉,幾度伸手想替她拭去頰上的淚︰“會有辦法的。”無論如何,他答應她的,便一定會做到。
“真的?”她眼中這才露出了原來的光彩。
他點點頭。
“謝謝你!”她開心地摟住他的頸子,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姐姐,舞秋來看你了。
她不禁淚盈于睫——
姐姐放心,無論如何,舞秋也要將你的遺骨帶回清泉鎮,讓你每逃詡可以看到親人們。只要讓舞秋找到你,舞秋一定馬上就帶你離開那個黑暗陰冷的冥宮,遠離那個該死的老皇帝!
新王將選秀女、策後妃的消息,傳遍了大街小巷,也傳遍了整個兒皇宮。
無論是已婚未很有機會沒機會的,都期盼著自己或是哪個親人能飛上枝頭,好讓全家人也跟著雞犬升天。更令大伙兒興奮的是,新王是個年輕英挺、有為仁德的仁君,哪家女兒進了宮,都是天大的福氣啊!
就在這樣的傳遞中,大伙兒才發現,原來皇上不是不愛女人,而是不想在先王駕崩尚未滿百日之時,舉辦這樣的喜事;至于皇上暫時不遷出太子寢宮,也是為了讓先王的魂魄在尚未離開人間之前,能停留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于是,大伙兒紛紛傳頌著新王的孝心與仁德,而原先斷袖的傳聞,自然也就跟著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听到這樣的傳聞,李焰滿意地笑了。
文丞相辦事的效率果然不差。
不但一次解決了兩個危機和難題,還反倒將他的聲望再往上提了一層。虧他想得出,以流言制流言,倒真是不錯的法子。
只是接下來,該如何處理被選人宮的秀女,以及如何讓葉冰芯換個身份出現,倒是個令他困擾的難題。
秀女?冰芯?
糟了!他拍案而起。
他突然想起,他根本還來不及向她解釋選秀女入宮一事。更糟的是,在告訴她之前,他早已答應她只會有她一個女人、只有她是他的後。
懊死!
一想到她听到這些傳聞時,會是怎樣的心情,他的心也跟著揪緊。
他無法想象,當她知道他要廣征秀女、策後封妃時,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來人!擺駕回宮!”他一刻也不停留地趕往太子寢宮。
深怕,稍一晚了,便再也無法挽回她的心。
昭儀 第八章
作者︰李璇書名︰昭儀類別︰言情小說
“冰芯!”一進太子寢宮,他出聲喚她。
冰芯正在與小桃研究著刺繡,才一听見他的聲音,她竟像是突然變得慌亂,忙不迭地起身迎向他。但待一與他相對,卻不覺涌上一股嬌羞和無措,一時間,她竟不知該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他。
亂了。她心亂如麻。
“怎麼了?”察覺到她不尋常的神情和反應,他不禁心驚。是因為听見了不該听的消息,所以生氣了?可……他細細審視著她的臉龐,卻發現她不是氣也不是惱,反倒有一份少在她身上見到的羞赧和嬌柔。
是他……看錯了嗎?他整個人征住了。倏地,他瞥過頭,詢問式地望向她身邊的婢女小桃。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還沒听見消息?還是,听見了消息,只是還沒發作?
“奴婢叩謝皇上不殺之恩。”小桃倏地跪下,明白了主子的疑問,她悄悄地搖頭,順道比了個殺頭的手勢。
李焰一見,心上便有了底。
憊沒有人敢將他要選秀女封妃的事告訴冰芯。算來,這叫小桃的婢女還算聰敏,同樣的錯,沒再犯第二回。
“平身。”他揮揮手。
“謝謝你放小桃出來。”雖稍有些示自然,冰芯仍上前替他褪下朝服,換上寬松的衣物。
他有些受寵若驚。就因為他放出一個婢女,所以她待他這樣好?“冰芯。”他反手捉住她的手。
她的臉微微羞赧,卻沒有掙脫︰“你——這樣,我沒法子替你更衣。”
“別管這些了。”他一把勾過她,將她緊扣在自己懷里,抬起她精巧的下巴道,“我們之間,還有比更衣——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語帶曖昧。
她不自在地扭動著身子︰“別這樣,這里還有人——”但他的舉動,卻像在她身上放了一把火,她全然無法自持。
察覺到她的反應,他滿意地發現,經過昨夜,她對他的踫觸,竟益發敏感了︰“有人?”他稍一揚眉,身旁所有的奴婢全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就只剩我們兩個,沒有別人了。”他擁緊她。
他不明白是什麼使她的態度軟化了?是因為他將封她為後的承諾?還是,他對她的愛感動了她?無論是什麼,他極滿意她現在的情況。這是他認識她以來,頭一次見到她主動親近他。
他的心狂喜。
“你對我——是真心的?”
才一開口,她便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老天!她怎會這麼問,怎會問出這樣愚蠢的問題。這無異是在告訴他,她愛他,而她渴望確定他對她的愛。
他的黑眸眯起︰“你要我如何證明呢?我的小白兔。”話雖是問句,但其中時情意卻昭然若揭。
她垂下眼睫,頰上染滿了紅暈。
他其實不必證明,她早已得知他心意。但反倒是在確定他的心意、承認自己的心情後,她跟著不安起來。從來,她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問,甚至,從未想過自己會出現這樣小女兒的心情和嬌態。但在他面前,她竟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但奇怪的是,她並不討厭這樣的自己。只是,仍有著些許的不安。
“為什麼是我?”他愛她的什麼?美貌?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嗎?她渴望知道更多。
“因為你美麗、勇敢、堅強、充滿智慧、充滿靈性,因為似——是我最特別的小白兔,沒有人可以取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他給她她所想要的答案。
她的眼波流轉,寫滿了柔情。
“那麼你呢?”他繼續問,一雙簿唇貼近了她的,他的呼吸,就在她的唇畔,“你對我,有沒有一絲真心?”
“我——”
她還沒開口,便被他欺上來的輕啄打斷︰“別說,用行動向我證明。”他的氣息流連在她的唇邊齒畔,如同一個調皮的精靈,不斷誘惑著她。
“別……”她拒絕接受誘惑,卻全然無法自持。
就在她開口抗拒時,他靈巧的舌輕易地滑進她唇間,吸攝著她的芬芳。
天!她始終如此甜美!他低吼,本能地鎖扣住她的腰身。終于,她肯稍稍放松,承認她對他的情意。
這對他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以她的性子,這已經等于她在對他說愛他。
他將她攔腰抱起,帶上床榻。而他的唇舌與雙手,卻從未停止在她身上為她制造更多的奇跡。
“天——”
“叫我焰——”
“我——”她搖著頭。“啊——焰——”
女人需要听見男人說愛,才能確定他的愛。而男人相信的,是女人肯給他的“真實”的愛。
縱然貴為天子,在最心愛的女人面前,他不過是一個男人。
“我們必須要談談——”
激情過後!她側躺在他胸前,讓他自身後緊緊地摟著。像兩只契合的湯杓似的,她窩在他懷里。
天!他忍不住一撫額頭︰“談?談什麼?”這種時刻,最不需要的就是談話。
她輕輕扭動著,催促他放開她,然而,殊不知這樣的舉動卻只是引發他更強烈地反應。他緊
摟住她,一只大手順勢滑下她的小骯。
“你——”她有些氣餒,心跳卻不爭氣地跟著加速。
看來,她是無法改變他這充滿佔有性的舉動了。既然只能用這樣的姿勢談話,她側轉過身,試著盡量不踫到他其他的部位,或許,這會讓他專心些了。
但才一旋身,她便知道她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她的臉在瞬間漲得通紅。
抬眼望他,他卻以一副無辜的表情朝她微笑︰“不能怪我,是你太迷人了。”他附在她耳邊,以低沉的嗓音誘惑著她。
她為此而顫抖。事實上她懷疑,以這樣親密的姿勢談話,他根本不可能听進她的任何話。不,應該說,她根本不可能完整地說出她想要說的話。
“我認真想過了,你不能一直將我留在這兒。”她抬眼,凝視他的黑眸。
他眯起眼,一張俊臉在瞬間變色︰“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很多’次了。”他起身,不想再談這個無謂的問題。
“沒錯,但我也已經厭倦像個犯人似的被關在這里的日子。多一刻都無法忍受。”她按住他的胸膛道,“而且,所有的事我都听小桃說過了。”
“什麼?”
所有的事?所有的什麼事?又是那個該死的小桃?!
她起身,捉住險些滑下她胸前的被褥︰“你別再瞞我了?”
他不動聲色︰“我不記得瞞過你什麼。”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溜過她雪白的酥胸,“倒是這個——”他伸手,扯去她捉著的被褥,“不需要。”
下回他得記得,命人將寢宮生起爐火,把這些遮去他美景的被褥全都燒掉。當她與他在一起的時候,他要看見的,是毋需遮掩的她。
“啊。”她驚呼,忙不迭地搶回被褥,護住自己。
懊死!他低聲詛咒。該死的被褥、該死的奴婢。
“到現在,你還不肯說真話?”她顯得有些激動,“我早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那個不實的傳聞而引起的,如果我在這兒一天,事情就永遠不可能解決。”
“冰芯,給我一點時間,會解決的。”他蹙起濃眉,試著提醒自己,她之所以會這麼激動,是因為她在乎他們兩人的未來。
“時間,我怕的就是你沒有時間。”她激動地揮著手。
“我不想因為我而讓你成為敵人的箭靶,”她說,“我不要你為我冒生命的危險。”
“相信我,下詔選秀女和納妃只是個幌子。”他道,“我答應過,只願娶你為後。”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同時停下。
“你說什麼?”他下詔選秀女?
“你說什麼?”她說的不是選秀女的事?
懊死!
“我以為……”她望住他,整個人冷了下來,“原來你是因為要選秀女而來向我解釋……”她的心也涼了一半。
當她正在為他的安危擔心時,他卻計劃著要選秀女、納妃嬪。那麼,他曾說過的那些話,要她成為他唯一的後的那些話,又算什麼?!
天!甚至,她才剛上過他的床!
“事情不是這樣的……”
“皇上,我相信,以您的身份,應該用不著向任何人解釋任何事。”她冷冷地打斷他的話。冷漠,是她制止心痛時唯一方式。
他蹙眉︰“冰芯,別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
她未曾因他的話而改變︰“我以為,因我而起的斷袖傳聞,使你的聲譽受到了傷害,听小桃說,宮里有些陰謀份子正準備伺機而動,所以我擔心,如果被人發現我的身份和行蹤,不只是我,連你都會有生命危險……不過現在看來,我的擔心應是多余的了。”她禁不住冷笑,卻驚訝地發現,她竟連冷笑都笑不出來。
“冰芯,那只是權宜之計……”原來,她是在為他擔心。更該死的是,根本沒人把選秀女的事
說出來,而是他自己——
她楊起手︰“什麼都不用再說。”她的聲音冷得出奇,“既然你對未來都有了打算,也用不著我替你多擔心了。現在,你只要放我出宮,就什麼事都沒有;你依然可以安安穩穩地做你的皇上、選秀女納妃嬪,什麼問題都不會有。”
她早知道她不可能這樣留在他身邊,但為什麼,听見他違背之前的承諾時,她仍會覺得傷心。
不,不是傷心,而是心痛。
一種她幾乎無法承受的痛。
“你不相信我?”
“相信?”她苦笑,“你要我相信什麼?就算我想相信,事實又由得了你我?”
他捉住她︰“無論發生什麼事,我要你知道,若做不到的事,我不會輕易答應。”如果他所做的一切都需要解釋,那麼未來,他又要如何與她共度?
“就算我相信又如何,你要如何向眾人解釋我的身份,又要如何安排那些被選入宮的秀女和妃嬪?打入冷宮?還是將來讓她們陪葬?”她忍不住譏刺。
“葉冰芯,既然你不信我,為何要將自己給我?”她的不信任,令他心血上涌。信任,難道不該是愛的一部分嗎?
“那是承諾!為了救小桃!我不得不!”她嘴硬地反駁。
不得不?!懊死的女人!她竟用那樣的字眼來形容他與她的第一次!“第一次,或許是的——如果你沒有發出那些嬌吟的話,或許我會相信。但第二次呢?別說是你愛上我取悅女人的技巧!”被她的回答所刺激,他忍不住反唇相譏。
“李焰!”她幾乎尖叫。
他搖頭︰“不是這一種,試試另一種,更銷魂的。”他不放過她,“還是,沒有我,你辦不到?”
“你該死!”她起身,一掌摑向他。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響響徹寢宮。
他並沒有伸手去擋。
“怎麼,我說得不對?”他舔舔頰內。
“對!”她找到自己的衣物,迅速地穿上,“你說的該死的對極了!”她的雙頰因怒氣而嫣紅,雙眸卻因羞憤而蓄滿淚水,“既然在你眼里,我是如此不堪,為什麼你當初不讓我死了算了,要不,現在將我送出宮也不遲!”她吼。
他沉默,為自己的失言和苛刻。但說出的話,已無可挽回。
“你——”
“皇上!筆上!”
正當他想開口,寢宮外卻傳來一聲急似一聲的叫喚。
文丞相?!這時候,他到這兒來做什麼?他應該知道,太子寢宮除皇上之外,不許任何人出入,而他竟膽敢違抗聖旨,這表示——
李焰倏地起身著衣,跟著一把捉住她,替她順過身上的衣物。“進到紗帳內等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
縱然氣憤未消,她也看得出事態緊急,沒有開口,她點頭應允。
“等等。”他突然轉身,一把抽出牆上的佩劍。
“你——”她瞪大眼。
一瞬間,刀起刀落,一片輕紗緩緩自床邊落下。他抬起,蓋在她的頭上,“別拿下,別讓人看見你的臉。”隔著紗,他凝望著她的雙眸。然後,毫無預警地,他狠狠地吻住了她。
良久,直到他覺得足夠,才松開扣住她後頸的大手︰“去吧!”
她後退,腳步卻是踉蹌的。為著他的吻。
待看不見她的身影,他才轉身朝宮外道︰“文丞相,進來!”
“是。”久候的文丞相毫不猶豫地直奔進寢宮,“皇上,事態緊急,請恕臣無禮。”
“說!”
“臣得到線報,宮外三十里處,來了三皇爺的人馬,說皇上違反倫常,受妖女迷惑,在寢宮里私藏了先王的女人,于大唐律法不容,現正帶了禁衛軍三千,要皇上給群臣百姓一個交代。”文丞
相一口氣將事情始未說完。
“三皇叔——”李焰咬牙,“朕早等著他了。父王在位時,他就已有篡位之心。朕即位後屢次放他生路,沒想到他竟敢這樣明目張膽!”
“皇上,怕的不是三皇爺的膽,而是讓他敢這麼做的證據!”他一語點醒,“皇上身邊——”
“朕明白。”他打斷他的話,“朕要賭上一賭。傳朕旨意,命禁衛軍稍作抵抗後放行。”
“皇上,無論您放不放行,三皇爺都會硬闖,臣以為,請先將那個女人交給臣,以免事情生變。”文丞相提醒。
“交給你!”李焰大怒,“你想做什麼?你以為憑朕的能力,保不住她的性命?朕絕不會讓她成為政爭下的犧牲品!”
“皇上請息怒,將她交給臣,臣先想辦法將她藏起,至少,先避過這次的危險再說。否則,若讓三皇爺發現,不但壞了皇上的大事,也恐怕事出萬一,傷了她的性命。”
“我跟你走!”不待他回答,冰芯徑自從紗帳後走出。
懊一個絕色女子!
文丞相不由得看得痴了。縱然蒙著面紗,但她苗條的身段、動人的語調和隱約可見的姿容,這絕對是一個足以傾國傾城的姿容。
難怪,皇上願為她冒這樣的危險。
而無論眼前的女子是誰,光憑她有勇氣走出來,就足以證明她值得皇上這樣的對待。不過片刻,她己贏得了他的尊重。
“沒有我的命令,你為什麼出來!”李焰暴吼。
“我必須。”她無視于他的威嚇,轉身向文丞相道,“無論你要帶我上哪兒去,我跟你走。”
她愛他。
她不能連累他。
“皇上?”文丞相起身,征求皇上的最後同意,“事態緊急。”眼前這女子,不同于尋常。
李焰上前,勾住了她的縴腰,力道緊得幾乎令她窒息︰“你要帶她上哪兒去?”
“現在要出宮是絕不可能的。”文丞相回答道。
“臣以為,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明日,就是先王百日,臣準備將這位——”一時間,他不知如何稱呼。
“白、白姑娘。”她回答。
李焰一怔——白?
為什麼是白?
文丞相稱呼過後,接著道︰“臣要請白姑娘必須委屈幾天,暫時委身在先王冥宮地窖內,待一切平靜後,臣再思對策。”他轉向皇上道,“皇上,現在冥宮之外多人看守,臣請皇上賜與信物,好讓臣可以支開那些禁衛軍。”
冥宮地窖?!
冰芯猛地一震,身形往後退,卻被李焰一雙臂膀牢牢扶住︰“你——”他揚眉,詢問著她。他也清楚,除了那里,沒有更適當的地方。但如果她有一個“不”字,無論如何,他絕不會讓她再回到那兒去。
她非去不可。“我去。”她點頭。
“皇上。”
李焰扯下自己腰間的玉佩交給他︰“小心行事。”
文丞相伸出他的手︰“白姑娘,請隨我來。”他自懷中掏出小太監的衣物,“事不宜遲,請白姑娘將這一身衣物換下,我們立刻就走。”
“文丞相,我走了,那麼皇上的安危——”她擔心。
“請白姑娘放心,皇上早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安排,性命無虞。”
听見這番話,她才松了口氣。
“冰——”他出聲,不願松開她。
“噓——”她捂住了他的嘴,不願他暴露她的姓名,“我不會有事的。”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順勢親吻了她的手心,再吻上她的唇。在她的唇邊,他低聲叮囑道,“記住,出了這兒,你不再叫葉冰芯。葉冰芯已經死了,死在先王的冥宮里,別讓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
“我明白。”她緩緩點頭,吞回盈眶的淚水,“那你——”
“我是皇上,記得嗎?”他笑,卻為她的心思而震動,她是關心他的。
“我走了。”她無法再多說其他。
“白姑娘!”文丞相催促著。
她點點頭,拉開他環在她腰間的手,跟著文丞相的腳步,離開了太子寢宮。
懊死!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李焰的手重重捶上石桌。什麼大唐帝王!什麼一國之君!他什麼也保不住,卻讓自己的女人再次陷入同樣的險境中!
他甚至連一個普通的男人都不如!
懊死的!
他狂暴的吼聲,在寢宮內回響著
昭儀 第九章
作者︰李璇書名︰昭儀類別︰言情小說
“皇上!臣等請求進入太子寢宮,以清君側!”
寢宮之外,三皇爺帶著三千土兵,直逼太子寢宮。
懊來的,總算來了。
李焰面無懼色,信步走出寢宮之外,面對三千叛軍︰“三皇叔,帶兵入宮可是重罪,皇叔你,不會不清楚吧?”
“臣斗膽!”三皇爺手持長劍,上前一步道,“臣听聞皇上受先王昭儀所惑,將之藏于太子寢宮,夜夜笙歌,臣以為,此舉有違倫常、天理不容,是以持正義之劍,準備為皇上效力。”
“先王昭儀?”李焰冷笑,“先王的昭儀不是在冷宮里,便是已被送入道院,不知三皇叔指的是哪位昭儀?”
“皇上說笑了。咱們宮里,就有位死而復生、年輕貌美的葉冰芯葉昭儀。這——皇上該不會不知道吧?”
“葉昭儀,已殉葬之人——三皇叔,朕沒听錯吧?”李焰輕笑,“說朕跟一個已死的女人在一起,三皇叔,你是在咒朕嗎?”
“皇上沒有听錯,臣也無意冒犯,不過真相如何,讓臣等進去瞧瞧便知。”三皇爺一揮手,就準備大舉進攻。
“慢著!”李焰眯起眼,“爾等持劍擅闖太子寢宮,如果——朕說你這是陰謀栽贓、預謀逼宮呢?”
“皇上,殺頭的罪名,臣擔當不起!”三皇爺冷笑,“若非有足夠的證據,臣怎敢貿然行事?若皇上記性好的話,應該還記得,皇上的兵法正是微臣傳授的吧?”
“擔不起?那麼在朕眼前的,又是什麼?”李焰低吼,“別說清君側,就光是你給朕安的罪名,就足以讓朕判你個逆君大不敬之罪!”
“皇上,臣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又怎敢輕舉妄動呢?”三皇爺作揖,眼底閃著的,卻是得逞的異樣光彩,“還請皇上讓出一條路,好讓臣等為皇上清除妖女。”
“三皇叔,”李焰一手握拳,一手按在佩劍上,“朕讓開一條路讓你進去可以,你……若尋不著你要找的人,這逼宮逆君之罪可不輕哪。”
三皇爺聞言一震︰“臣的消息不會有錯。”
那可是皇上身邊的人,親自見過那女人的。
“是嗎?”李焰眉一挑,一揮手,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那麼,三皇叔請進。一切後果,請皇叔自、行、承、擔。”他話里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這番話,反倒教三皇爺退縮了。
如果,通風報信的人出賣了他,或是,他來得遲了些……不!不可能,三皇爺搖頭否認這可能。他是一接到線報,就立刻趕過來的,而且,在他來之前,皇上和那女人還在床榻上纏綿,瞧皇上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樣,想必,那女人一定還在里面!
“給我搜!”三皇爺下令。
李焰沒有阻止,只是冷冷地望著大批人馬涌進太子寢宮。待三皇爺經過他身旁,他只問了句︰“為什麼?”
三皇爺愣了一愣,隨後笑道︰“皇上,不為別的。今天若不是你,我會做得更絕。”言下之意,他到底顧念了叔佷之情。
李焰濃眉一挑,望著他沖進寢宮。
愚蠢!
愚蠢的叛徒,更不值得原諒!
三皇叔會反,他早有心里準備。在這之前,他曾推測過數個他可能起兵叛亂的時機,也安排了應對之策,但卻沒想到,他竟會選擇如此愚蠢的方式。
確切的證據?他冷笑。未曾握在手中,掐在掌心的,全不算是證據。
若拿了這點想要逼宮,無異是自尋死路。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反叛者的結局自古皆然。而像三皇叔這樣愚昧的叛臣,早注定了要落草為寇。
別怪他心狠。身為帝王,他若心軟,下一個該下地獄的便會是他。
“撒手!”等到最後一個人進去,李焰一抬手,太子寢宮的大門突然被重重地關上。而且,落了鎖。
一群禁衛軍旋即將太子寢宮團團圍住。
“皇上,臣救駕來遲,請皇上賜罪。”禁衛軍統領上前請命。
“將里面的人全都給我捆起來,送交刑部!”他下令,“廖統領——”
“屬下在!”
“下回,要是再有這種事,提頭來見!”李焰拂袖而去。
他身進的人勾結了三皇叔,三皇叔身邊的人勾結了文丞相,官場爆里,沒個真心。當日登基,他便知道會有這些企圖奪位之人,但真正眼見自己至親的人叛亂,他的心緒仍久久難以平復。
權位——真值得以性命感情相搏嗎?憶起兒時與三皇叔相處的情景,他不禁悵然。
現下,他拿下了三皇叔,其余的人,約莫也會在最近發難吧!那些人個個是他的至親,卻個個恨不得將他除之而後快。
先王百日祭典是那些叛軍最後的機會,否則,一旦錯過,他的基業人脈已固,其他人就算再想反叛,也不可能動搖得了他。
看來,文丞相的心思與他一般無二,早已準備將所有的叛臣在祭典當日一網打盡。那麼,他應該可以信得過他會好好安置冰芯吧!
事實上,他擔心的不是冰芯的安危。
正如文丞相所言,那里再安全不過。他怕的是,她的害怕。
他曾親手將她自冥宮中救出,見過她的堅強。也看到她的脆弱。他不知道,再次回到冥宮之中,她能不能承受那樣巨大的恐懼。
為此,他的胸口揪結。
因為他的自私,她卻必須忍受那樣的折磨。他無法原諒自己,卻更不願放她離開。眼前,就只有一個“等”字。
但“等”這次的危機過去後,他又該如何安置她?
“皇上……”不知何時,文丞相已來到寢宮,找到了他。
“都安排妥當了?”他頭也不抬。
“稟皇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文丞相回稟道,“飲水、糧食、衣物,白姑娘待在冥宮地窖里,十分安全。”
李焰跟著提高了聲調。“火呢?燈呢?你沒給她點燈或燭火?”那里伸手不見五指,而她怕黑。
“皇上!冥宮地窖里若點起燭火,就太引人注目了。”他提醒。
“但她怕黑。”
“皇上!”文丞相尊稱聖號,提醒著他一國之君的地位。一個皇疣,為了成就大業,那些旁的枝微未節,又豈是每件都能周詳的。“將白姑娘安置在冥宮地窖只是權宜之計,不會太久的。”
李焰握拳。
“如果皇上不放心,或者——”見皇上的神情不對,文丞相沉吟半晌才又開口道,“可以找個足堪信任的女子,進冥宮地窖去陪伴白姑娘?”話才出口,他頭一個想到的,是來尋葉昭儀骸鼻的葉
舞秋。他正愁沒辦法送她進冥宮,現下,便有個好機會。
李焰聞言,沉吟半晌︰“這——倒不失為個主意。”不過……要找誰呢?找個萬一知道冰芯身份,卻又不會泄漏的……
“臣有個人選——”
“小桃!”李焰突然想起。冰芯不是向來跟那個叫小桃的婢女有得聊?而且,她也是唯一知道冰芯真正身份的女人……慢著……這樣的聯想,讓他忽然想起了什麼。
“小桃是——”文丞相疑惑。
“該死!”李焰大怒。
知道冰芯身份,又有充分的時間去通風報信的,就只有那個婢女了!他竟然沒早點想到!
“皇上?”
“文丞相,我想,我找到奸細了。來人!”他下令,“去把那個叫小桃的婢女給朕帶過來!在朕見到她之前,別讓她見任何人!”
他竟然讓這樣一個奸細待在他身邊而渾然未覺!甚至,他還讓這奸細時刻陪在冰芯身邊?為什麼他沒有早發現她的異樣?太大意了!想起冰芯可能因他的疏忽而造成不測,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一個小小的婢女,成不了什麼大事,但若讓這小小的婢女逃出宮去,聯合了叛軍,那就決計不會是小事了。
“皇上,那個叫小桃的,知道白姑娘的身份?”文丞相稍一思索,便猜著了前因後果,“而且,勾結了三皇爺?”
“八九不離十。”
“臣斗膽請問皇上,那白姑娘的身份——”先王昭儀?他想不出,是哪位昭儀?
李焰並未回答,只冷冷地道︰“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文丞相聰明地閉了口,不再多問︰“臣明白。”
“文丞相,你估計,她必須要在冥宮中待上多少時日?”他不以為她可以忍受太久的黑暗,尤其,先王的棺木就在身旁。
當初,就因為放不下、不忍她在冥宮之中受苦,才將她帶到了太子寢宮。但他卻沒想到,最後仍要將她送到那該死的鬼地方。
“十日,是最保守的估計。縱然避過今日之事,難保此事不會再為人發現。除非皇上要送她出宮……那就又另當別論。”
“朕要她留下。”他毫不考虛。事實上,他根本無浚想象沒有她的日子。
“那麼就必須委屈白姑娘多待些時日了。至少,也得等局勢穩定,才能再談其他。”看來,皇上對這位白姑娘甚為迷戀,“而且,在此之前,皇上絕不能進冥宮探望。”
“這點朕比你清楚。”他面露不豫。想起她一人在黑暗的冥宮之中,而他卻無法在她身邊陪伴她……“找人進去陪她。”他下令,“找個活潑點。能逗她開心的宮女進去。文丞相,你可有適當的人選?”
“回稟皇上,”文丞相面露喜色。“人選,臣已經想好了。”
繞了一圈,她又回到了原點。
當初,她幾乎死在這里,現在,卻又被迫躲藏在這兒。一進一出,縱然身邊的黑暗相同,她的心情卻已完全不同。
她當然害怕。躲在離階梯最近、離石棺最遠的角流她緊緊環抱住自己。然而她心上擔心的,卻是他的安危。
為了她,他冒著這樣大的風險,甚至面對叛軍來襲,他都不願放棄她——這令她動容,卻也令她害怕。在她離開之後,他會面對什麼樣的處境?文丞相曾再三向她保證,但在這冥宮之中,時間似乎過得極為緩慢。如果不曾出事,他為何沒派人來通知她?或是,親自來看她?
現在,應是夜晚了吧?在這黑暗之中,她無法分辨時間,卻讓她有更多的時間思索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她真的愛上了他。
若非如此,她不會在這樣時情景中,想著的仍是他。原以為,她會害怕再走進這里一步,原以為,她根本無法忍受待在這幽暗之中一分一秒,但為了他,她可以忍受。
事實上,如果有人因她的身份而威脅他,她寧願一死,也不願連累他。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濃烈的感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會這樣深愛著一個男人。沒有任何原因和理由。
令她動容的是,她知道,他亦深愛著她。
只不過,他倆的身份,有太多艱難。
咿——呀——
一個細微的聲音自階梯上響起。緩緩地,透出一絲光線。她猛地心驚,借著對方的光線,尋了個角落藏起自己。
是誰?
冥宮外不是己布下層層防衛,怎麼可能會在這時有人進來?文丞相叮囑過她,三日內,不可能有人來探她,而現在,根本不滿一日!
天!懊不會是——叛軍成功了?!
她屏住氣息,伸手取下了發簪,緊緊握在手中。如果來的是敵人,殺不了對方,她便自盡。
扁線漸漸增強,突地,卻又在一瞬間熄滅。
她的心猛的驚跳。
“那文書呆也真怪,進都進來了,還要人滅了燭火,烏漆抹黑一片,叫我怎麼找人,嘖!”
女人?隱約中,她只听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卻听不清對方在說些什麼。是什麼樣的女人會在這時候,進到這種地方來?她不出聲,靜待對方的反應。
“白姑娘?白姑娘?”對方稍稍大聲地叫著,“唉喲!”
敗顯然地,那姑娘是踫到了石階。
情況雖不明朗,但這聲音卻讓冰芯忍不住想笑。看來,是個迷糊的姑娘。白?對了,她在叫著“白姑娘”,這麼說,是他派她來找她的?
她倏地起身,隨後卻又縮回原處。
不成,她得小心些。如果這姑娘是對方派來的奸細,她豈不是害了他。
“白姑娘!文丞相要我找你來的。瞧,我手上還有他給的御賜玉佩呢!”她高舉起手,聲音比方才放得更大了些,“啊!”突然,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叫出聲。“對不起,我忘了這兒什麼都看不見。”
此時,冰芯已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出來︰“小泵娘,我在這兒。”
這樣有趣的姑娘,總不可能是敵人派來的奸細吧!
“喝,原來你在這兒。”舞秋一轉身,便踫著了對方的手,“怎麼不早點出聲,害我嚇死了。”
冰芯微微地蹙起了蛾眉,這姑娘的聲音——
“白姑娘,文丞相吩咐過不能點火,所以,咱們只得摸黑說話了。老實說,我是進來找人,順便陪你來的。”她四處張望,卻什麼也看不清,“可這樣……怎麼找嘛!”
“找人?陪我?”這地窖之中,除了她,沒有別人。
“嗯。皇上對你挺好,听那文書呆說,是怕你孤單害怕,所以,就找了我來陪你嘍。不過,我卻是來找我姐姐的。”
“姐姐?”冰芯幾乎尖叫,“舞秋?!”
這聲音、這性子,不是舞秋會是誰?
“姐姐?!”只听得“咚”地一聲,舞秋手上拿的食物全落了地。是啊!她怎麼沒早發現,這聲音不是姐姐還會是誰?可怎麼——“姐姐!”她沖向聲音的來源,一把抱住了冰芯,“姐姐!你沒死!你真的沒死!”
瞬間,兩姐妹相擁而泣。
“傻舞秋,你怎麼會到這兒來的。”冰芯心疼地抱住妹妹,“這兒不是你能來、該來的地方啊!”
“姐姐、姐姐。”舞秋抱住她不肯放手,“大伙兒都以為你死了,沒想到你還活著……”她忍不住哽咽,“打從一听到你殉葬的消息,我便從家里趕了來,以為至少可以見著你的遺體,將你帶回家安葬。沒想到,我根本連宮門都進不來。若不是那個文書呆幫忙,我也不可能見到你。姐姐,你還好嗎?”黑暗中,她撫著冰芯的頰,“你瘦了,
姐姐,他們是不是一直把你關在這兒,這兒這麼暗、這麼冷……”想到姐姐受的苦,舞秋不禁悲從中來,哇地痛哭出聲。
“舞秋,別哭,”冰芯摟緊妹妹,“我很好。而且,我不是一直被關在這兒的,是——有人救了我。”
“有人?”听見這話,舞秋才止住了哭泣,“是——皇上?是當今皇上,對不對?”肯定是的,文丞相稱姐姐為白姑娘,還說是皇上要派人來陪她的。
“舞秋,先別說這麼多。來,告訴姐姐,外頭平靜嗎?”她擔心的,是皇上的安危。
“靜,靜得很。這才奇怪了,明明要為那個死掉的老不羞皇帝舉行祭典,可外頭卻靜得嚇人呢!懊像人人都在準備打仗一樣。”舞秋抱怨著,“不過,听那文書呆說,只要過了今天就沒事了。”
“原來是這樣。”听了舞秋的話,她約莫明白了個大概。面對敵人,他應是早有準備的,若是如此,她就可以放心了。
“姐姐,那你難備怎麼辦?”舞秋問了個不大不小的問題,“繼續待在這兒?”
“我——不知道。”除了等他來接她,她還能上哪兒去?但,他又能接她上哪兒去?“那你呢,舞秋?你就這樣闖進來,將來要怎麼出去?”
“怎麼來就怎麼去,想當初我還不是闖——不,姐姐,我的意思是,現在我手上有皇上的玉佩,再配上我這一身太監衣裳,只要小心點,上哪兒去都不會有問題的。”雖然,文書呆曾吩咐過她,除非必要,不可以隨意出入冥宮,更不可以輕易出示皇上的玉佩。不過,究竟有沒有“必要”,也是由她決定的吧!
“舞秋,你回家去。”冰芯突然道,“既然找到了我,也知道我沒事,我要你現在就出宮,頭也不回地回清泉鎮去。”
“我?姐姐,那你呢?”
“我留在這兒。”沒見到他平安,她放心不下,也不舍。
“留在這兒?!”舞秋驚呼,“為什麼要留在這種鬼地方?一起走吧,姐姐,咱們一起離開,有皇上的玉佩,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一起離開?冰芯怔住了。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不,她想過,但直到現在她才發用,她根本不曾真的想離開。
“姐姐?”舞秋拉起她,“事不宜遲,再晚,天就要亮了。到時祭典一開始,人全會往這兒擁進,咱們想出去可就難了。”
“舞秋——”她仍在猶豫。
“姐姐!你還等什麼?好不容易從那老皇帝手中逃過一劫,你還留在這兒做什麼?難不成,還等著當皇後?”
舞秋一句無心的話,卻點醒了她。
是啊!她不走,難道還等著當皇後?
她留下,只可能害了他、為難他;而她,亦無法眼見他坐擁後宮的模樣。想起之前的一番爭執,她不禁心痛。就算那些,都只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她,又能在他身邊多久?
良久,她才又開口。
“舞秋——”她輕喚著妹妹的名字。
“姐姐。”
“我們走。”她終于作出決定。
昭儀 第十章
作者︰李璇書名︰昭儀類別︰言情小說
冥宮之中、冥殿之上,群臣聚集,全都是為了先王百日的盛大祭典。
精采的舞姿、動人的樂曲,他全無心欣賞。一顆心,只懸在他身後的冥宮地窖中。文丞相派了人進去,她應該不會太害怕才是。等這一切落幕,他就要立刻接她出來,然後——他會想出辦法的。
“皇兄,昨日三皇叔興兵叛變一事,臣弟有所耳聞,不知皇兄對此事的內情可有了解?”他正在沉思,六弟李鄰卻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冥殿之上,人聲因此而安靜下來。
“內情?”李焰一挑眉,“六弟,莫非知道更多內情?”
丙然,有人沉不住氣了。他與這六弟素來不親近,若他想奪位叛變,也是可能的事。
“皇兄這話言重了,臣弟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內情,只是——略有耳聞。”他停下,等著對方的反應。
但李焰卻不曾上鉤,也只是眼帶笑意,冷冷地望著他︰“若是盡信傳聞,朕這個皇上,也用不著當了。”
“這——”一時間,李鄰不知如何接口,“皇上,可臣弟听到的,可是有損皇兄名聲、動搖柄本的大事。”
“皇弟,若有損朕的名聲、又是動搖柄本的大‘傳聞’,你想,這流言該傳還是不該傳?”
一句話,把對方逼入絕境。
“皇上!”果然,李鄰急怒攻心,“為了皇上的清譽,臣弟一定要在今天、當著大伙兒的面把事情弄個清楚!而且,事情與先王有關,今日乃父
王百日祭典,倘若父王有靈,必定也饒不了那該罪該罰之人!”他義憤填膺,意有所指。
李焰眯起眼︰“想說就說吧!”
“皇上,臣弟耳聞,先王所封之葉昭儀——並沒有死!”
一句話,令得群臣嘩然。
李焰挑起一道濃眉,不置可否︰“這傳聞,朕听說過了。”
見皇上並沒有上鉤,李鄰更急︰“臣弟還听說,皇上與那應殉葬之昭儀宿于太子寢宮之中,夜夜笙歌,根本無視于倫常義理,做出泯天滅地之行。”
“嗯哼,”李焰往後仰靠在龍椅上,“這正是三皇叔興兵逼宮的說辭,他還認為,那已死的葉昭儀就藏在朕的寢宮之中。”他替他補充,“六弟,這故事——你倒比朕清楚啊!”
“這不是故事!”李鄰緊咬住他不放。
“既不是故事,那麼三皇叔帶的三千禁軍到太子寢宮抓人,結果,什麼都沒找到,這故事,你又怎麼說?”李焰回答。
“是你把她藏起來了!”李鄰指著他罵。
“大膽!”
禁衛軍旋即上前。
“皇兄,別人怕你,我李鄰可不怕。今天,你要是不當著大家的面給我一個交代,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他掙開禁衛軍。
“李鄰,那都不過是流言,你要朕如何向你交代!”
“很簡單!開地窖門,咱們到石棺邊看個究竟,看看里頭除了父王的石棺外,還有沒有人?
至少,該有葉昭儀的骸鼻在吧!”他冷笑。
李焰一怔。
懊死!
“皇上,此舉萬萬不可!”文丞相上前一步,急急諫言。
“有何不可?”他松了口氣,卻對文丞相的話故表不滿,“若開冥宮地窖之門能還朕清白,有何不可?”
文丞相進言道︰“皇上,今日乃先王百日祭典。古有流傳,人死後有靈,最靈驗便是此時,臣並非要危言聳听,只是微臣擔心,冥宮一開,若驚擾了先王的英靈,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
“是嗎?”李焰沉思,“眾愛卿以為如何?”
“皇上,臣以為,還是別驚擾先王才好。”禮部尚書出言進諫。
“是啊、是啊!”紛擾中,眾人的意見倒是一致。
一方面,見皇上如此坦蕩,沒有人會認為方才的傳聞屬實;另一方面,為了一個不實的傳聞驚擾先王,豈不太過不智。
“皇上,今日若不開冥宮門,臣弟不服。”李鄰仍不放棄。
李焰緩緩站起︰“李鄰,”他不再稱他為皇弟,而是直接叫著他的名,“倘若聯今天開了冥宮之門,你便服朕?”
他逼人的氣勢,令李鄰不禁後退半步,“沒錯!”
兩人的對話雖簡單,但其中的涵義,大伙兒卻心知肚明。今日若收服了這李鄰,來日,他想叛變都難。
“好。”李焰一口允諾,“這簡單,來人——開門!”
“皇上!”文丞相心驚。
在眾目睽睽下,冥宮地窖的大門被咿呀地打開,一股陰冷之氣,自地底直竄向殿心。一時半刻間,大家都望著那敞開的大門,卻沒有半個人敢移動腳步。
“李鄰,門開了。”他開口提醒。
“這——”李鄰遲疑著。門沒開時,他理直氣壯,可這門一開,他反倒退縮起來。如果——如果里面什麼人都沒有,只有先王和葉昭儀的骸鼻,他該如何收場?又如果——先王顯靈——
“李鄰!”李焰怒吼。
“皇上,讓臣弟……派幾個人進去……”他的聲音微顫。
李焰!雙目光炯炯︰“朕只準你——進去!”他的命令,不容違抗。
“臣……”李鄰咬緊牙關,移動著腳步,一步步朝地窖大門邁進。就在他的手踫著石門,要將它整個兒敞開時,一陣陰風自地窖竄出,風勢之強,恰恰懊卷起了他的衣擺,啪地一聲,打在他的臉上。
“父王!兒臣冒犯了您!”說時遲那時快,李鄰鬼哭神號似的跪下,趴伏在地窖之前,不敢移動分毫,“不看了!兒臣什麼都不看了……”
“來人!憊不快把門關上!”不待任何人反應,文丞相立即下令。
待石門砰地一聲重新關上,李焰整個人坐回龍椅,松了口氣︰“李鄰,你還有何話可說?”
李鄰蒼白著臉,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皇上,吉時就要開始,應是皇上祭天的時候了。”文丞相提醒他。
李焰抬頭,望著朗朗日光︰“是,是朕要祭天的時候了。”從今以後,大唐王朝,正式屬于他。
夜深。
人靜。
冥宮之中,撤去了所有的防備。
李焰與文丞相,一前一後地來到了冥宮之中。
今日,千鈞一發,他幾乎置她的生死于危難之中。若不是他賭贏了,眼前,他也不可能出現在這兒。當冥宮之門大開,李鄰就要走進地窖的同時,他的心跳幾乎停止,就差那麼一點,他險些令她喪命。
這樣的恐懼,令他心驚。
他絕不容許這樣的事再度發生。是以,他決定送她出宮。他若再自私地將她留在身邊,難保有一天,不會危及她的性命。無論多麼不舍,他都決意將她送出宮外,等待更好的時機。總有一天,他會再接她入宮。
石門再次被打開,在兩人進人石窖後,一支火把倏地被點亮。
“舞秋,”文丞相低聲喚,“葉昭儀。”
李焰聞言,冷冷看了他一眼︰“葉冰芯,她早已不是先王的昭儀。”只要他在一天,他不會再讓人提起這段過去。
即便,是他最信任的人。
“恕臣失言口。”
“冰芯,我來接你了。現在已經沒事、你可以出來了。”他低喚著她,卻沒有听見任何回應。
“舞秋!葉舞秋!”這時,連文丞相都跟著心急起來,“該死,人都上哪兒去了?”
“給我!”李焰一顆心劇烈地跳動。他一把搶過文丞相手中的火把,細細搜尋著每一個可能的地方,“冰芯!你在哪里!”不多時,他的額際已冒出冷汗。
“皇上,你看這里。”文丞相伸手一指,發現地上翻倒的竹籃,里頭的衣物已一掃而空。
“該死!”李焰上前,“文丞相,你找的葉舞秋是什麼人?叫她陪著冰芯,為什麼連人都不見了!”
“她——噢——”文丞相突然一拍額頭。“天——”
“究竟是怎麼回事!”找不到冰芯,李焰幾乎發狂。
“我沒想到——臣的意思是——天,葉舞秋要找的姐姐,就是葉冰芯哪!”真該死,他怎麼會到現在才想起。莫非,他真是昏頭了。
“葉舞秋?!”李焰揚眉,“你派進來的人是冰芯的妹妹?”
“是的,皇上,臣原先也不知道……不,臣是說,不知道白姑娘就是葉——”
“夠了,朕明白了。”望著空無一人的地窖,他安了心,卻也……傷了心。她竟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難道,她不擔心他一點都不留戀嗎?
他是準備送她出宮,但絕不是這樣的方式。他握拳,他不明白,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麼,但他卻清楚,他不可能放過她。
這點,她應該比他更明白。
“皇上,那她們——”
“不必找了。”他回答。用不著想也知道,她們必定回清泉鎮去了,“聯要你到清泉鎮走一趟。”
“清泉鎮?”
“沒錯。到清泉鎮去,把朕的皇後給找回來!”他斬釘截鐵地道。
除了她,不會有別人。
“姐姐,你別這麼悶悶不樂嘛,瞧,皇上又要選秀女了耶。他都早已經忘了你,你又何必成天惦著他呢!”舞秋手上拿著皇榜,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這些當皇帝的,個個都是好色鬼。一個男人,要那麼多女人來做啥!”
“他是皇上,想做什麼都成。”一句話,道出了她的痛處。
“既然知道,姐姐,你又何必成天想著他呢!就算他對你再好,要那麼多女人,就是不對!”她叉起腰。
冰芯皺眉︰“你不懂,就別說這麼多。”
“誰不懂了?我看,搞不懂自己要什麼的,是姐姐自己吧!”舞秋也跟著皺起了眉頭。實在是,她看不過去姐姐這死氣沉沉的模樣了。
從宮里出來後,他們一家人隱姓埋名,搬到了青河鎮,為的就是怕被人發現,查出姐姐的身份。她本以為,離了那鬼地方,姐姐就會恢復原先訣樂的模樣。但誰知道,她卻老是望著遠方,悶悶不樂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別說我,你自己呢,跟楊羽又是怎麼回事?從頭到尾,也不見你提個半句。”
卑一出口,舞秋立刻變了神色︰“干嘛提這個,事情一時半刻也說不清的,反正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就連那個文書呆也是一樣!”她負氣。
“請問——我又怎麼了?”大門外,突然探進一個人頭。
“啊——”舞秋驚得整個人彈跳而起,“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冰芯卻站起,整張臉刷地變白。
文丞相不請自人︰“我听見有人提起我,所以,
我便進來了。”他作了個揖。“兩位‘白’小姐,別來可無蓋?”
這是她們出宮後改的姓。只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是“白”?
“你——文——只有你一個人來?”冰芯開口,聲音卻止不住顫抖。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是他派他來的?還是——
文丞相微微挑眉︰“白姑娘,我,是來找令妹的。”他的眼神轉向舞秋,眼底卻多了一抹陰郁。
“我?”舞秋忍不住綁退。
原來——听見他的話,冰芯像是放下一顆心,卻又像是——失落︰“那——找先出去了,你們在這兒慢慢談。”
是了,就算她們改名換姓,要找人,總還是找得到的。隱約中,她似察覺他和舞秋之間有些什麼,但那卻不是她該干涉的。他們之間的事,只有他們自己可以解決,就如同她和他一樣。
然而,他卻不曾來找她。
正在思索,一個細微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白兔?一只白兔自她眼前竄過,稍一停留在她跟前,卻又旋即跳開了。
來這兒這麼久,她還是頭一回在這兒看見兔子。
又一只兔子?
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緊跟著,一只、兩只、三只,一只只兔子全往她眼前跳。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小白兔。”
一個低沉的嗓音在她頭用響起。她低頭看著兔子的眼,迅速上揚︰“你——”她後退,腳下一個踉蹌,卻被他結結實實地接住。
“‘白’姑娘,找你,費了我多少心思,你可知道。”他笑著望向她驚愕的臉,“在找你的這段期間,我受了多少煎熬,你可清楚?”他摟緊她。
“你——不該來這兒。”他是皇上,怎麼可以拋下一切到這兒來。
但他的話、他的舉動,卻令她的眼眶盈滿了淚水。他來找她,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她的心,激烈地狂跳著。
“我當然應該來這兒。”他咬牙,“朕的皇後私自逃跑,你說,聯該不該親自捉她回宮?”
“你……不是才要選秀女,還說什麼皇後。”雖知不可能,但她的心,仍是喜悅的。
“你這個女人!朕都親自到這兒來了,你還懷疑朕!”他氣極,“冰芯!懊死的!我好想你——”他緊緊擁住她,幾乎將她揉進懷里。
天!
他的一句話,令她幾乎心碎。
她反手,擁緊了他︰“焰……焰……”她低喚著他,一聲接著一聲。不管他是不是弄疼了她,她寧願被他這樣緊緊抱著,永遠也不要分開。
“冰芯!”再抬起眼,他的眼眶中竟閃著淚光。
“焰——”她不舍地伸手,輕拭他的頰,“別這樣、別這樣。”她好心疼,跟著,吻上了他的頰。
他如受震顫。
她吻他?!他的小白兔,第一次,主動吻了他!他的心漲滿了喜悅,“冰芯!”他低吼,深深地吻住了她。
天地為幕,日月為證,她是他唯一的後,永不改變!
他暗暗發誓,給了他此生唯一的承諾。
大唐金鑾殿上,十二名秀女一字排開,垂首不語。
“朕今日選秀女,就是要在你們之中,選出一個合適的人選,作為朕的皇後。”李焰開口,向眼前的十二名女子說明。
一句話,令得所有女子禁不住興奮地倒抽了口氣。該不會,自己就將是被選上的那個幸運兒。
除出一個女子,一直嫻靜地低著頭。
李焰走下大殿,來到十二名女子跟前︰“抬起你們的頭,讓朕仔細瞧瞧。”
十二名女子嬌羞地抬頭,而他的一雙限,在流連過每一個女子後,卻停在其中一個身上,不忍離去。
半晌,他來到她跟前︰“你,叫什麼名字?何方人士?”
只見那女子輕啟朱唇,一開口,聲音已足以令人迷醉︰“回皇上的話,妾身姓白,單名一個欣字,打清河鎮來。”
李焰微笑。
“白欣,好名字。”他回轉身子,端坐在龍椅之上,“白欣,朕封你為才人。今晚,朕要你侍寢。”他揚手,召來內侍。“其余的秀女,先暫時留下。朕目前,只需要一個女人。”
一聲令下,殿上其余十一名秀女,幾乎當場掩面而泣。飛上枝頭的機會、就這樣失去了。周圍的太監個個面面相覷。這喚作白欣的女子,的確是艷冠群芳,可皇上只要她一個,卻又只封她為才人,這豈不是……太奇怪了?
“白欣謝主隆恩!”這回,用不著太監提醒,她早已懂得該如何應對。
“平身!”他一揮手,走入大殿之後。
這回,他用不著著急。因為他的小白兔,再也不會自他身邊逃開。等他一回到他為她造好的寢宮,她就會在那兒等他了。
至于,為什麼封她為才人?他滿意地笑。樹大招風,他可不希望他的小才人還沒站穩腳步,就遭人嫉妒。更何況,她已懷了他的孩子,要不了多久,他的才人,就將會是他唯一、摯愛的皇後了。
一切,正如他所願。
而就在被送往皇上寢宮的白才人。相似的道路,卻是全然不同的命運。當初,若沒走過這一遭,她也不可能遇見他,更不可能會有今天。或許,這一切,也該感謝——老皇帝吧!
她帶著微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請問——”
“是,白才人有事請吩咐。”領頭的太監機警地道。
“請問這兒,有沒有一個叫小李子的公公?”
“是,是有的。娘娘找他有事?”
“沒,沒事。”她沒忘了,還有七號廂房的那三位嬤嬤。若沒有她們,她也不會有今天。
現在的她,雖不可能自暴身份再去見當日的故人。但有些忙,她仍是可以幫得上的。只要她有一天的好日子,她亦會善待他們。
但最重要的是,她會善待那個她深愛的、惟一的男人。
誰說一入宮門深似海?若這似海深的宮門里有她所愛的男人,就算再苦再難,她也——心甘情願。
本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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