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魚(29) 作者:敷米漿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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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月台往北，第二月台往南。

踏上了月台，路程就決定了。

如果往前站了 　　

一步，也許從此就會南北
　　第一月台往北，第二月台往南。

踏上了月台，路程就決定了。

如果往前站了 　　一步，也許從此就會南北兩隔，距離越來越遠。 　　

我聽過一個股票操作理論。當股票開始波動的時候，就如同火車鳴笛準備啟程。

你永遠不知道，這支股票下一秒鐘會漲還是會跌。唯一的方法，就是看 著火車往前的方向。如果它往你要的方向去，不管它是往北還是往南，即刻 上車就對了。 　　

如果行進到一半，發現方向不是自己買的那張車票。 　　

立刻跳車。 　　

這樣會比一開始搭錯車來的好。 　　

掌握了這樣的想法，至少不會讓股票被套牢得太慘。 　　

如果人生也可以像這樣隨便跳車的話，那麼應該就精采多了。 　　

可惜上帝就像站務員，你一有什麼舉動，吹著哨子就會趕上前來。 　　

從七星潭回來之後，我似乎上錯了車。 　　好像那趟旅程只是一個畫面一樣，閃過去之後就永遠不存在。 　　


當然也沒辦法倒帶回去。 　　

一切可能都來自於我的怯懦。

離開海之後，我跟Apple交談少了許多。 　　

如同啟程時候一樣，我騎著史亞明的車，載著Apple回家。 　　

Apple的行囊裡裝著相當多偷來的石子，沉甸甸地，好像我的心情。 　　

「我快要掉下去了。」Apple在後座對我說。 　　


『怎麼了？』我緊張地。 　　


我害怕Apple像之前一樣，從車上掉下去。


我放慢速度，回過頭詢問。 　　


Apple一手壓著頭髮，微微閉著眼睛。 　　


「我好像快要掉下去一樣的感覺。」 　　


『妳不舒服嗎？』 　　


「不是。」她說，「是一種很放鬆的感覺。」 　　


我幫Apple把沉重的行李提到家門口，Apple還是那個表情，頭左右擺著，好像跟著什麼音樂一起拍打節奏一樣。 　　


「謝謝你，」她說，「辛苦你了。」 　　

『一點都不辛苦。』 　　


「好玩嗎？」她笑著，「你覺得怎麼樣？」 　　


『還不錯。』 　　Apple的手，撫上了我的臉。 　　


我心跳加快，覺得喉嚨裡頭有火要噴出來一樣。 　　


「跟你走在一起，有一種很放心的感覺。」 　　


『喔。』我口拙了。 　　


「我剛剛說，我不想回去那片海了。」她撥著頭髮。 　


　『嗯，我知道。』 　　

「但是，如果下次還是跟你去，我想我會考慮一下。」 　　


『我也會考慮一下。』 　　她敲了我的頭一下。 　　


「我要跟你去，你還考慮什麼？」 　　


『跟妳考慮一樣的東西啊。』 　　

「不要頂嘴，」她說，「蘋果的懲罰第二條。」 　　


『喔。』我無辜地摸摸頭。 　　

她提起了行李，對我揮手。 　　

「不管，下次如果你要去那裡，一定要跟我去。」 　　


『為什麼？如果我想自己去呢？』 　　


「不允許，你不可以自己跑去，了解嗎？」 　　

『了解。』離開Apple家的時候，我也有一種快要掉下去的感覺。 　　


我知道了，那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一切都很滿足。 　　

『我也好像快要掉下去了。』我說，在摩托車上，微仰著頭。 　　


那一秒鐘，我舒服地快飛上天，而心情卻黏上了一點灰塵，撕也撕不掉。 　　


到那個夏天結束為止，我的靈魂都還留在七星潭的海邊。 　　


那些大大小小的石頭上。 　　


百貨公司的打工，也隨著父親節過去而結束。 　　


我跟史亞明領到打工的薪水，騎著車到山上去，買了一些東西準備好好慶祝。 　


　『買那麼多鞭炮幹嘛？』我問。 　　


「我想把山給炸了。」 　　


『你怎麼不把自已給炸了？』 　　史亞明攤攤手，看著自己。 　　


「你不覺得把我炸了，會是社會的一大損失嗎？」 　


　『我倒覺得很像除去了一個害蟲。』 　　


「我懂了，你忌妒我的帥。」 　　我拿手上喝完的沙士罐子丟他，可惜彈道偏了，掉在地上發出聲響。 　　



「你也知道，帥只是一個字，卻是我行走江湖的標誌。」 　


　我點了一個水鴛鴦往他身上丟過去。


『砰』地一聲，我們都嚇了一跳。 　　


「哇靠，你真的拿水鴛鴦丟我！」 　　


『我錯了，對不起。』我說，『我原本打算拿大龍砲丟你的。』 　　


我們正用力地浪費著青春，青春也恰如其分地讓我們揮霍。 　


　十七歲，天空的星星燦爛得不像話，好像在多一點光量就可以幹掉太陽一樣。 　


　史亞明打開了一罐啤酒，『咖擦』地一聲，好像折斷了巫婆的手指頭。 　　


「那幾天，你究竟有沒有更進一步？」他抽著菸問我。 　　


我拒絕了他遞過來的菸，一屁股坐在地上，對他搖搖頭。 　　


「你什麼時候戒菸的？」他好奇地。 　　


『前一陣子。』我說，『我答應了Apple。』 　


　「Apple？」 　　我告訴他Apple的懲罰之後，史亞明不懷好意笑了起來。 　　


「有鬼，真的有鬼。」 　　


『有你這個下流鬼。』我說。 　　


「你真的沒對她怎樣？」他說，「親親小嘴，之類的？」 　　


『當然沒有，我不是那種人。』 　　


「摸摸小手也沒有？」 　　我想起Apple拉著我的手，在海灘邊上跑著。


那天的星星，應該比今天還夠味。 　　


我心虛地對史亞明搖頭。 　　


「虧我還刻意交代阿姨在床頭櫃放保險套。」 　　


『你交代這什麼鬼，無聊！』 　　


「哇塞，你真是狗咬呂洞賓！」 　　


『你不是呂洞賓。』我點了跟沖天炮，咻地一聲飛上了天。


　　「我不是呂洞賓，」他熄了菸，「但是你是狗。」


　　『汪汪！』我對著史亞明叫了兩聲，他自覺沒趣，玩起了鞭炮。 　


　「所以，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喜歡她？」 　　


『大概吧。』 　　大概吧。 　　


回程的車上，Apple摸著被我亂扔石頭弄傷的額頭。


她告訴我，有些快樂的事 ，不要改變會比較好。 　


　在七星潭下垛的階梯上說了一次，回程的車上又說了一次。 　


　「不，有些東西，還是擺在原本的地方才快樂。」她強調著。 　　


『我知道。』其實我根本不知道。 　　


「張文杰，你會把快樂的東西擺在原本的地方嗎？」 　


　『嗯……我不知道。』 　　


「那你答應我，不管怎麼樣，都要這麼做，好嗎？」 　


　我點點頭，捏著石子在手上把玩。原本，我一直都不那樣在意，好像這話不 過就是天空其中一顆星而已。 　　



「我們之間，也是一樣，好嗎？」 　　Apple看著我，眼神透露著殷切。



那熱烈的眼光，讓我忍不住想躲開。 　　


『我們之間？』 　　


「答應我，好不好？」 　　

『我們之間？』我又問了一次。 　　


關於我們吶！ 　　十七歲那一年，我的運氣好得我以為自己飛上了天。 　


　Apple替我們之間下了一個註解： 　　無論如何都不要改變，讓快樂停留在原地不動就好。 　


　關於我們的那個年紀，其實我什麼都不懂，卻什麼都裝懂。 　　


我以為自己好運上了天，其實，十七歲那年，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犯太歲。 　　


「我希望，我們一直維持這樣的關係，永遠的朋友。」 　　Apple說完，我對她笑了。 　　


我沒有點頭，沒有搖頭，也沒有回答。 　　


這樣，應該不算欺騙吧。


-待續- 　　　　　






* 我們啊。那個夏天的我們，會不會知道現在的我們，是什麼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