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魚(28) 作者:敷米漿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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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一直從傍晚的海，等待到夜晚的海。從懾人炫目的夕陽景象，到一片




　　黑暗，幾乎什麼都要看不見。



　　Apple始終坐在沙地上，靜靜地看著海，聽著海。








　　「你知道嗎，海會吸引人的原因，除了那一片藍，還有藍色的歌聲。」




　　她說，「可惜海太美了，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海的聲音。」




　　『我知道這種感覺。』我說。



　　「真的嗎？」Apple開心地說，「你也知道海的歌聲有多美？」




　　『我知道。』







　　這個時候的我，或許只是隨意附和著。



　　但是海浪一朵接著一朵，從遠到近，這是海的歌聲。




　　對當時的我來說，是快樂的。







　　Apple站起身，拉著我的手在海邊跑了起來，我感覺到手心冒汗。




　　「我好喜歡海邊，超級超級喜歡。」



　　『我想我也是。』我對她說。







　　我們走回下垛的階梯處，將階梯上的沙拍了乾淨，坐了下來。




　　「如果還有機會，你會再來這裡嗎？」她問我。




　　『一定會！』



　　「可是我覺得，我大概不會回到這裡了吧！」




　　『為什麼？』



　　「我找不到回來這裡的理由。」







　　這片海太美，歌聲太讓人沉醉。



　　Apple說，因為現在的她太快樂了，她不知道下一次回到這裡，是否會同樣的




　　快樂。



　　「那麼，讓快樂的印象永遠留著，才是最好的，你說對嗎？」




　　『可是快樂的事情，應該持續重複才對。』我說。










　　海風吹著，我感覺到Apple的臉漾起了漣漪。當然我是看不見她的臉，而臉上




　　也不會有漣漪。



　　但是我知道，Apple欲言又止的樣子，那個神色。








　　讓我想到小學的時候，老師懲罰我，而Apple沒有開口替我辯護的樣子。




　　「不，有些東西，還是擺在原本的地方才快樂。」




　　我搖搖頭。



　　「不要去改變它，才會快樂。」







　　Apple重複著這句話，好像是什麼至理名言一樣。




　　那個時候的我，並不了解，這句話已經打開了一道鎖，然後，




　　也關起了一道門。







　　對於Apple的心思，我從來都不是太了解。



　　小時候如此，現在也沒改變過。她總是想得比我遠太多，我即使發狂在後頭




　　追趕，也很難看到她的背影。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原先一直只能離著一段遠遠距離看著的Apple，現在離




　　我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我們坐在階梯上，Apple拉著我的手。我以為，我自己以為，這個世界開始繞




　　著我跟她旋轉。







　　夜晚的七星潭啊！沒有任何的燈光，也沒有嘈雜的人聲。




　　月亮大大掛在三十度角的天空上，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月亮的光線，也可以




　　讓人看見自己的影子。







　　我伸出手，湊著月光的影子，在地面上玩起來。一下子假裝螃蟹，一下子假




　　裝鳥兒。Apple看我玩得開心，也扮起蝴蝶。








　　有那麼一瞬間，我把雙手合起來，規律地左右擺動著。




　　湊著月光，我的雙手假扮成魚，在空氣中游動著。












　　離開七星潭，我們背著沉重裝滿偷來的小石子的背包。




　　為了不被發現，我們跑遠了一點，從側門走出去。




　　後來路邊的司機阿伯告訴我們，那個『不能偷帶走石頭』規定，是為了制止




　　違法盜採砂石的人，像我們這種遊客，帶回去紀念無妨的。








　　我跟Apple聽了，看著對方笑了起來。



　　彼此嘲笑著方才偷偷摸摸的行徑。



　　踏出離開的腳步，我才發現時間真的晚了，路上的遊客幾乎都走光了。






　　我回過頭，發現Apple落後在我的身後。



　　她抬著頭看著海的方向，好像尋找著什麼東西一樣。




　　「再見了，七星潭。」



　　我跑回去，隱約聽見她喃喃自語著。











　　搭上接駁車的時候，Apple似乎相當疲憊。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頭抵著窗戶發




　　呆著。我拿出兩個石子在手上一上一下地丟著。




　　「張文杰。」



　　Apple突然開口喚我，我一個閃神，手中的石子滑了一下，其中一顆打中了她




　　的額頭。







　　『對不起！』我失措地。



　　Apple摀著額頭，嘟著嘴似乎很痛。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Apple轉過頭來，對我笑笑：「沒有關係的。」




　　『有沒有怎麼樣？要不要帶妳去醫院？』







　　Apple伸出食指，戳了我的額頭一下：「你怎麼還是這麼大驚小怪。」




　　『那妳沒事吧？』



　　「沒事。」她手放下來，有一小塊破皮，但沒有見血。




　　「就當這個傷口，還給你好了。」



　　『還給我什麼？』













　　Apple指著額頭中央一點白白的痕跡，我想起那個疤痕。




　　「我覺得，你對我真的很好。」Apple看著我，「真的真的很好。」




　　『沒有啦……』我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謝謝你。」











　　那個夏天是搖晃的，是圓形好像鵝卵石一樣的，也是海風鹹鹹味道的。




　　我坐在車上，伸出我的手，好像這個樣子，就可以摸到剛剛在七星潭上的沙




　　，耳朵也因為這樣可以聽見那海的聲音。







　　對於最後這趟車，我的印象都停留在Apple睡著之後的表情。




　　那種甜甜的，似乎做了個好夢。



　　而我也只能偷偷看著她，即使她已經入睡，我還是沒能直接看著她。










　　如果那個時候，我勇敢地看著她，不知道後來的事情，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




　　可惜人生沒有辦法從來一次，也不能夠兩種人生都經歷過，然後才選擇其中




　　自己喜歡的那一種。







　　就好像，我只是在月光下擺出像魚在水中游著的模樣。




　　我的手不是魚，而月光，當然也不是海。









　　Apple說我是魚。



　　可惜，我只是月光下的魚。



-待續-
　　　　　　　　　　　*
我只是月光下的魚，等待著我的那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