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魚(27) 作者:敷米漿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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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告訴史亞明，Apple問我要不要到床上去睡。

　　史亞明搖頭嘆氣，告訴我床頭櫃的抽屜裡頭有保險套。






　　啊呀，我可沒往那個方向想過。也許那個年紀的我，的確充滿了好奇。




　　只是在Apple的身上，這樣的好奇成為了不會存在的東西，而對那個時候的我




　　來說，這樣的靠近已經是天大的幸運。即使現在，我依舊這麼認為，沒有一點點改變。


　　那一天的晚上，我很用力壓抑住自己即將衝出胸口的心臟，然後背對著Apple




　　所在的床，外頭仍舊不時傳來猛力吹襲的風聲。

　　待我睡醒的時候，天已經亮透了，我睜開眼，Apple坐在床沿看著我，我下意




　　識摸摸自己的嘴邊，抓抓頭趕緊起身。



　　「你醒了！」Apple笑著。



　　『早啊。』我抓著蓬亂的頭髮，『妳坐在那幹什麼？』

　　Apple站了起來，伸個懶腰之後，重新坐了下來。




　　「我在想，為什麼會跟你在這個地方？」



　　『啊？在這個地方？』


　　我不懂。



　　Apple想著的東西，好像永遠都不是我能夠理解的範圍。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我跟你，這個地方，這個時候。」




　　『我不太清楚。』



　　「沒關係，反正我就在想這個問題。」



　　Apple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趕緊起身走往廁所。




　　我明白，這個時候的我說不出什麼好話，也反應不出什麼鳥蛋。






　　我跟Apple的碰撞，從那個簡單的圈圈叉叉，跳格子玩猜拳的時光，跨過了緊




　　張的隨堂考，在操場鴨子走路。



　　有張複雜綿密的細網隔在我跟她的中間，回憶裡頭有頑皮跳躍的縱貫線。

　　好像兩個在地上隨意滾動的球一樣。



　　也許有點碰撞，也許彼此在某個地方翻滾著。




　　終究等待著衝破那張網。

　　會不會只有我一個人，想衝破那張網呢？



　　尤其在這麼讓人錯亂，讓人難以置信的時刻。

　　花蓮的驚奇旅程，才正要開始，我幾乎已經開始擔心，什麼時候這趟旅程要結束了。

　　我盥洗完畢走出浴室，Apple抱著我的背包，背靠在床頭邊上。




　　「你把這個帶來了？」

　　小獅子。



　　『一直都掛在那裡，也沒拿下來過。』我說。




　　「是這樣的嗎？」



　　當然不是。



　　『大概是吧。』



　　「很高興你喜歡小獅子。」她說，「我也很喜歡。」

　　小獅子搖晃著，如同我現在的心情。



　　好像在夢裡一樣。


　　吃過早飯之後，我們告別了史亞明的親戚，搭車前往花蓮。根據史亞明的說




　　法，花蓮的七星潭很漂亮。



　　『路程大約三個小時，眨個眼就到了。』



　　史亞明歪扭地這麼寫著。


　　如果眨個眼就會到，那這個人的眼睛還真它馬的大得誇張。




　　我跟Apple在車上塞了五個小時，中間不知道停靠了多少次，有乘客上車，




　　有乘客下車，只有我跟她兩個人始終堅持坐在位置上。


　　到了花蓮，Apple的臉呈現無神呆滯狀態，我沒有好到哪裡去，差不多要被鬼




　　抓去那種神情。



　　「我們坐了多久的車？」Apple有氣無力地問。




　　『大概……要六個小時了。』我看看手錶。



　　「這樣啊……」


　　七星潭緊鄰著機場，海防崗哨阿兵哥，都會在碉堡看台上監視著遊客。




　　我們抵達的時間已經午後，遊客三三兩兩並不多。遠遠的地方，可以看見海




　　跟天空連結在一塊兒，也許因為颱風剛過，海風強得有點誇張，Apple一手




　　掩緊自己的裙襬，另外一隻手按著隨風飄逸的頭髮。






　　史亞明用紅筆寫著：



　　『七星潭有海防命令，一般百姓不可以隨便撿石頭』。

　　我跟Apple走近海的方向，看見了我這輩子遇過，最大、最大的太陽。




　　我回到了海邊。



　　如果我已經蛻變成魚，那麼也許我正在沙灘邊上掙扎喘息著。



　　Apple坐了下來，左顧右盼地四處張望。



　　『妳這樣不怕裙子弄髒了？』



　　我走近她身邊，才發現她正撿拾著大大小小的石子。




　　「噓，小聲一點。」


　　白嫩嫩的鵝卵石，好像路邊攤販賣的雞蛋糕，只是顏色漂白了。扁扁的橢圓




　　花鋼石，像好吃的老婆餅。我忍不住撿幾顆起來，想放到嘴裡嚐一嚐。




　　「你把石頭放進嘴巴裡幹嘛？」Apple笑著。




　　『感覺好像很好吃嘛。』


　　綠翡翠色的青玉石，有觀音佛像的價質感。




　　一忘無際的海岸線，像隱藏無限寶藏般的吸引著我。




　　也吸引著Apple。





　　我們提心吊膽地撿了不少石子，一個勁兒的放進了背包裡。




　　重得我差點提不動。



　　我在Apple身旁坐了下來，跟著一起欣賞好大好圓的太陽。迎著海風，我有種




　　幸福的感覺。



　　幸福得好像人生只要走到這個地方就好，其他什麼都不再重要。


　　就是這片海。



　　海水漸漸湮了上來，我伸出手，想摸摸海水的冰涼。




　　「你在幹嘛？」Apple笑著問我。



　　『我在摸海。』我說。『因為我是魚啊！』




　　「呵呵，你還記得你是魚！」



　　『嗯，我是雙魚座。』


　　Apple雙手撐在身體後頭，盤腿坐著。



　　「我是水瓶座，可是我裝不了太多的水。」




　　『這樣比較好哇！』



　　她轉過頭看著我：「為什麼？」



　　『免得妳變成馬桶。』


　　她拍了我肩膀一下，佯裝生氣地：「後！說水桶就夠過分了，你還說馬桶！」




　　『可是，馬桶也是一肚子水啊……』我無辜地。


　　我們待在海邊，一直到幾乎看不見人影，連太陽都要下山了。




　　喔不，應該說太陽要下海了。





　　「如果水瓶裡頭的水都流乾了，那還叫做水瓶嗎？」




　　Apple問我。



　　我聳聳肩，表達自己不知道的意思。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自己流乾的。」



　　『怎麼說？』



　　「如果我瓶子裡都沒水了，那你怎麼辦？」




　　『我怎麼辦？』



　　「對呀，你是魚啊，沒有水你會死掉的。」




　　『對喔，魚不能沒有水，那我還真需要妳。』




　　「真的嗎？」


　　Apple眼睛眨巴眨巴，瞪大大地看著我。



　　我不知道自己的手該擺到什麼地方，手足無措了起來。




　　「你真的很需要我嗎？」她又問了一次。



　　『應該是吧。』



　　「那我要故意不見。」





　　Apple狡黠地笑了起來，一臉惡作劇之後的開心。




　　我第一次看見這麼調皮神色的Apple，有點看傻了眼。




　　「你幹嘛不說話，生氣了？」她問。



　　『不、不、不，沒有，』我搖手，『沒生氣。』




　　「少來，你一定生氣了。」


　　我笑著，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突然一陣強風，Apple別過頭去，風吹亂了她的頭髮，好像也吹亂了我的心緒。


　　也許是Apple搗蛋般的神情迷惑了我，讓我忽略了她說的話。




　　「那我要故意不見。」


　　我想是這個原因才對。也可能因為我到了海邊，一切都不重要了。

　　所以這句話就這樣子被海風吹走。



　　就好像Apple耳朵上的耳環一樣。只有一條細細的線聯繫著。


　　如果擱淺的魚是死路一條。



　　那麼我的葬禮，應該就在這片海舉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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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妳身上的水，從眼睛流出來，那麼，流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