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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約五百多名綁著白布條抗議的失業員工聚集在一起,每個人都哭腫了雙眼嘍嘓團圖,塴塹塾墐手裡揣著雞蛋與汽笛喇叭,聲嘶力竭地悲吼著。
抗議布條寫著「還我血汗錢」、「孩子上學沒學費」、「吸血魔王害慘我全家」、「無良商人掏空退休金」、「預備上吊中」等等嵷嶊嶉嶄,裫裳裍覞有些白布條上還潑上紅色墨水,格外觸目驚心。
然後是冥紙。
漫天飛舞的冥紙,象徵這場公司掏空舞弊案的背後,葬送了多少人的家計幸福,與原本就微不足道、現在卻再也抵達不了的小小夢想。
鎮暴警察以替代役男打前鋒,手持黑色盾牌,無奈地站在抗議群眾前。為了沒有正義的法律跟這些可憐的民眾對抗,每個警察的眼神都流露出無限同情。
西裝筆挺的奸商沈常德在四個高級律師的陪同下,一走出法院,就被潮水般的記者給團團包圍。而法院界最有名的背後靈柯寺海先生,當然也沒放過這次的機會,依舊雙手高舉白紙黑字的聲明稿,照慣例站在主角沈常德的後面偷點鎂光燈。
記者的麥克風瘋狂伸遞到沈常德的面前,拋出一個又一個尖銳的問題。
「沈先生!請問您對這次鉅額的交保金額有什麼看法!」
「對於積欠這些失業員工的薪資與資遣費,您有沒有後續的補償?」
「關於外界謠傳您一直將營運資金匯往大陸的人頭帳戶,您有什麼辯解?」
「請問高達八千萬的交保金額,是誰幫您出的錢呢?」
「上星期壹週刊登出您經常出入頂上魚翅,請問破產的你還有幕後金主嗎?」
但是再怎麼尖銳的問題,都扎不穿沈常德的厚臉皮,他默不作聲,微笑向示威的群眾揮揮手,這個動作讓抗議的失業員工幾乎要憤怒暴動起來。
「快點暴動啊?快丟雞蛋啊?然後被鎮暴的條子用水柱涼快一下吧。」沈常德持續假惺惺的微笑,肚子裡都是邪惡的念頭。
年近六十的沈常德面色極其紅潤,一點都不像申請破產、聲稱無力負擔兩千名員工追討退休金與積欠薪資,應有的潦倒模樣。
在申請破產的這段期間,沈常德的身邊不乏正在念大學的校園美女陪伴。他採陰補陽的淫亂功夫,跟他藏匿侵吞巨款的本領一樣高明。
除了美女,沈常德的口福依舊,還是有辦法每週吃兩次頂上魚翅,將自己養得棒極,白皙的皮膚底下透著各種珍貴補品帶來的漂亮血色。這樣的面容為沈常德贏得了「吸血魔王」的綽號。
「關於這些為公司盡心盡力打拼的員工,我一定會請求認識的銀行、與企業界的朋友代為處理,就算要我跪下來拜託,我也在所不惜。」沈常德感性地說,腦子裡卻是另一個念頭。
高達八千萬的交保金額不過是個障眼法。
比起沈常德掏走的二十七億,區區八千萬算得了什麼?愚蠢的媒體只會繞著保釋金額大作文章,說不定還會為他博取他不應得的同情。
「由於我在上次大選表態支持泛藍,這次的起訴很明顯是政治惡鬥的栽贓抹黑。我相信司法很快就會還我清白,我也正在與我的律師商討控訴壹週刊的不實報導,對於……」沈常德沉痛地發表聲明。
殊不知,收賄的檢察官在讓沈常德交保後,並沒有以有逃亡之虞的理由向法官提出限制出境的要求。再過六個小時,沈常德就會大大方方搭乘前往香港的班機,看是要轉進深圳的基地,還是直飛美國舊金山的豪宅。
總之,決不可能留在台灣接受狗娘養的審判。
抗議的民眾終於砸出雞蛋,但由於距離太遠,連沈常德的鞋子也無法沾到,悲憤的力量讓民眾開始往前推擠,一把又一把的冥紙從未停過。
鎮暴警察立刻敲打盾牌警示,緊接著就噴出強力水柱,嘗試驅散抗議的民眾。
「這些下等人,冥紙就留給你們自己吧……」沈常德嘴角上揚,強忍著笑意。
突然,柯寺海雙手高舉在沈常德兩旁的黑白聲明稿,飛濺上鮮豔的紅色。
柯寺海張大嘴,臉上都是花花白白的漿狀物,黏黏答答,還帶著生腥的氣味。
聚攏在一塊的記者全都瞪傻住眼,再也沒有人多問一個問題了。
沈常德的眉心間,多了一個黑色的小圓洞。
小圓洞的邊緣,是高速燒灼的焦。
而小圓洞的另一個出口,則是沈常德後腦勺巨大的不規則開口,腦漿、血水、碎骨、與肯定墜落地獄的黑色靈魂,全都一鼓作氣炸裂出去。
在SNG現場連線的狀態下,攝影機無聲地將這恐怖絕倫、卻又大快人心的一幕,即時傳送到兩千三百萬雙眼睛裡。
沈常德忽地兩眼上吊,雙膝跪地,脖子機械式往上一抬,看著天上的白雲。
三百公尺外,晾著白色被單的天台上,飄著同樣的白雲。
「別看著天空,你到不了那裡。」月微笑。
第二章
如果想你殺一個人,卻因為太忙不能自己動手,聘個殺手是個選擇。
不管你想聘雇哪種人做哪種事,越有錢的話選擇就越多。
聘雇殺手也一樣。
一箱滿滿鈔票,說不定可以雇到使用火箭筒,用針刺飛彈徹底轟碎目標的恐怖份子。你的仇人將在爆炸聲中血肉橫飛,不滿意都找不到理由。
沒錢的情況下,其實也能湊出些廉價的方案,總有幾個剛好缺錢嗑藥的路邊混混……那種穿了花襯衫,嚼著檳榔,隨時露出挑釁眼神的低層次混混,願意為了幾張鈔票冒一次險,將水果刀捅進你的仇家懷裡。
你沒看過嗎?水果日報頭條或是奇怪的八卦週刊偶而也會報導歐巴桑突發奇想買兇殺夫這樣的事。只是品質難以保證。一分錢一分貨,到底還是個道理。
或是乾脆選擇分期付款?不過你得先找到退隱已久的吉思美。
但你不會想到月。
月很特別。
他身上的光不像太陽一樣,耀眼得讓人雙眼難以直視。
就如同他的名字。
月的光淡淡地冉動著純潔的銀,為所有注視擁抱。
很少有殺手會將正義掛在嘴邊。
他們做的事不夠資格,或者在殺死另一個人的時候根本不會想到正義這一層。
偶而有殺手會出現錯覺,覺得他的所作所為跟正義扯得上邊。我想不能說是自欺欺人,只能解釋為是偶而安慰一下自己的浪漫,帶點世故的嘲諷。更可能的是,他們正好接到一張很合乎社會正義的單子……目標是個人人喊殺的過街老鼠。如此而已。
很少殺手會有理想。
殺手遵循的是法則,不管是公認的,或是自己的。
但法則不是理想。美其名,不過是職業道德的內在延伸。
遵循法則的意志,能令殺手在執行任務時心無旁騖,讓整個過程盡可能的順暢,排除不必要的困惑,例如情感上莫名其妙蔓生的雜訊等等。
但月具備以上兩種,與殺手特質矛盾的美德。
月將身為殺手這檔事,當作實踐正義、完竟理想的必要素質。
第三章
數月前,俯瞰城市的高樓天台,兩柄狙擊槍凝立在架上。
白雲浮浮,兩個巧遇的悠閒神槍手。
月,與鷹。
很巧,他們受雇自不同的委託人,卻都指明同樣的目標。
要殺一個人,就要觀察那一個人的生活慣性,研究出最脆弱的那個「點」,並思考那個「點」所需要的種種條件。
風阻,光線,角度,警局的距離,人潮的密度,與從容的逃脫路線。
而月與鷹都因專業選了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天台,只能說目標真犯了太歲。默契地笑了笑後,兩個殺手聊了起來。
殺手共同的話題便是蟬堡的最新進度,還有相互補充彼此闕漏的章節,兩人大肆批評一番,又開始猜測故事的結局。
最後目標出現。
「怎辦?」月笑笑,其實心中已有了計較。
「自己做自己的吧?」鷹苦笑。正合月的意。
於是兩人同時扣下板機。
在兩顆同樣致命的子彈鑽擊下,倒楣的目標臥倒在毫無意外的血泊中。
鷹從大衣裡拿出一朵花放在天台角落。
「原來你就是那個愛種花的鷹。」月不訝異。
「嗯。」鷹熟練地拆卸槍具。
「我是玩網路的月。」月大方揭露自己價值一億的身分。
「嗯,這陣子你很出名。」鷹似乎也不意外。
很少有事情能夠衝擊到鷹的情緒,鷹的自制力絕強,來自於他對殺手法則的尊重,與天生的嚮往寧靜。
「對了,你對報章雜誌上對你的評論有什麼看法?」鷹好整以暇將槍具裝妥。
「你是指?」月也收拾完畢,站了起來。
「上頭寫著:儘管你呼應了社會大眾的期待,但當鮮血在你臉上塗開,即使是為了正義,同樣令人作嘔。」鷹轉述,闔上槍箱,站起。
「但總得有人去做。」月同意,但微笑。
鷹也笑了。
月的不疾不徐,以及對自己信仰的認知與自信,讓鷹覺得很舒服。
「保重。」鷹瀟灑地轉身,揮揮手,不回頭。
「祝你早日達成與自己的約定。」月莞爾:「這個城市,只需要吉思美跟我就足夠了。」看著鷹的背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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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8-12-31 07:21 PM | 只看該作者上傳頭像立即獲得 10 點積分。
第四章
於是僛僖僩僑,蜥蜜蜾蜬月在自己的網頁上,寫下這兩句對話。
當鮮血在臉上塗開嫳嫬嫙嫚,滹漈漘漙即使是為了正義,同樣令人作嘔。但總得有人去做。
的確。
就像垃圾車清道夫一樣漁潎漾漸,實寧寢寥如果嫌臭不上工,一個星期滭澈漚漏,嫗嫕嫳嫬整座城市都將淪陷在無以復加的惡臭中。久了,每個寄居在城市裡的人都會生病箔箘箸箊,漎漕漒潳每次呼吸都會被細菌塞滿整個鼻腔。
更久以後,每個人都會對這樣的氣味習以為常。
「犯罪?你在開玩笑嗎?不過是推了老太婆一把,幫她下樓梯快些罷了。」
或是「不會吧,走後門綁標那種事不是天天在發生嗎?多看看報紙吧老兄!」
或是「有沒有搞錯……我自己生的女兒,我想怎麼搞都行!」
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入鮑魚之肆,久聞不覺其臭。就是這個意思。
在這座城市裡,長得像人的活動垃圾不少。既然是這種垃圾,就沒有可燃跟不可燃的分別,更別提哪些是屬於資源回收了。
殺手月,就負責清除這些人型垃圾,免得城市積久發臭。
如你所想像,不少貪婪政客、角頭流氓死在月的手上。那些人不是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裡多行不義,就是根本齜牙咧嘴壓搾其他人的幸福。
夠資格被正義殺死的人太多。
某天你所知曉的某某人照片,赫然出現在月的獵頭網站上,一點也不足為奇。
第五章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讓我們先用老套故事的老套敘述法碎寫看看。
一個自詡為正義出頭的殺手,聽起來很自以為是,獨斷獨行。其實是小時候不愉快童年的受創記憶,或是糟糕至極的精神遭虐經驗,導致這位殺手將奪取他人性命作為矯正自己快要偏差的價值準繩的唯一手段(是的,說到將殺人作為唯一一種替自己解套的行動方案,本身就存在著爆炸性的封閉性格,能量過大,封閉依舊,發洩的管道只好橫向膨脹扭曲下去),藉著俐落除掉不愉快的人事物,自我映照式剔除內在的邪惡突變。
事實上更可能的是,白天自以為解決了部份問題,夜夜入夢後才發覺無法擺脫根深蒂固在記憶裡的不愉快污點。最終,這位殺手迷失在正義偏斜的天平裡,逐漸變成偏激的危險份子。
典型的,創傷型的悲劇英雄。
這是好萊塢英雄電影公式裡最著名的一條,廣泛應用在家人被壞蛋殺死的警探,同事代替自己中彈身死的警察,遭遇恐怖輪姦並拍照的女律師,父親因公殉職孤獨長大的女探員上。對了,還有他媽的蝙蝠俠與蜘蛛人。
但月真的不一樣。
你見過了就會知道,月俊俏的臉龐從未浮出一點陰暗的顏色。
正義讓他容光煥發,笑起來有如銀色月光。
因為月的正義,有強大的民主作為後盾。
這年頭講究民主的人都很受歡迎。所以月根本就是殺手界裡的人氣王。
月每個月都會在他的個人網站上,公開他「想」殺死的人。
這些額頭長了靶心的倒楣鬼為什麼名列榜上,全靠月從各個報章媒體上收集資料(不幸的,身為名人是必需的被殺要件,原因後表),想辦法透過訪談與近距離觀察,加以判斷,過濾篩選。
但這些垃圾究竟會不會遭到清除,則是交給社會大眾決定。民主的第二步。
獵頭網站裡,月會替這些「目標」照片下,附註一串阿拉伯數字。價錢。
價錢的標準通常都很高,是一般殺手價碼的十倍、甚至二十倍。或多或少也代表著這些害蟲不易清理的程度。
這樣的高價自是當然。尤其獵頭網站是公開的,這些害蟲一旦看見自己的照片掛在上頭,不嚇得加派保鏢將自己團團圍住才怪。難殺得很。
網站附上好幾組瑞士銀行的祕密帳戶,不同的帳戶針對不同的害蟲標的。殺人收錢,天經地義。任何人都可以透過各式各樣的跨國轉帳,指定某位印堂發黑的害蟲,將錢匯進月的祕密帳戶,成為贊助殺人的雇主之一。
月不期待每個在自己初選名單中的城市垃圾,都會遭到社會大眾的唾棄。
金額沒達到,月就不會動手,也會平息心中那股想要除之後快的衝動。
甚至反省。
自己為什麼會列出社會大眾覺得沒有必要除掉的人呢?
是自己的人格中哪一角缺了陷,致使篩選失之偏頗?
還是社會大眾無法像他一樣,在最危險的距離,去窺看那些醜陋的最真實?
還是那些被列進去的大害蟲,多多少少也有點討喜之處,只是自己不懂欣賞?
「算他們好狗運。」有時候,月會得出這樣草率的結論,笑笑釋懷。
對於正義的定義,月毋寧是極為開放的。既不死抱自己對正義的審美觀,也懂得欣賞社會大眾對正義的看法。
久了,月開始覺得,正義肯定不是一組硬梆梆的定義,而是一堆隨波逐流,可供即時詮釋的個案。
但他依舊信仰光。
照亮這個世界的,因信仰而偉大的燭火。
第六章
「TIME,亞洲地區年度最受歡迎人物。殺手,月!」
就是這麼回事。
月,成為家喻戶曉的殺手。
一個不接受任何單一委託,架設網站邀請大眾聘雇自己的正義殺手。
想為民除害卻無法親自動手嗎?
亟欲站在集體正義的一端嗎?
迫切希望某個惡貫滿盈的壞蛋,消失在這座城市嗎?
捐助你能提供的金額,捐助你的正義,捐助你靈魂裡最珍貴的部份。
一旦瑞士銀行帳戶內的數字飆升到月所定下的界限,一把槍便會裝填好子彈。
喀擦。
「月會出動!」於是報紙上便會出現這個斗大標題。
「月又得手!」半年內,報紙就會做出聳動的追蹤報導。
自製酵素救地球
你希望一夜成名,讓上萬人認識你嗎? 那還等什麼,伊莉部落格滿足你所有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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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佈告欄上貼著十大通緝要犯的賞金榜。
榜首貼著斗大的「月」字,[網路名家] 九把刀 -【殺手‧二】殺手,風華絕代的正義《全文完》[網路名家] 九把刀 -【殺手‧二】殺手,風華絕代的正義《全文完》伊莉討論區伊莉討論區
也是唯一沒有照片的通緝犯,空洞得很荒唐。
賞金:一億。
「還是沒有月真實身分的線索?」
陳警司很不滿劀劃劂劁,銈銜銧鉽幾乎以咆哮的姿態,將整個警署的氣氛壓到最低。
大家面面相覷馻馺馽馹,綖緋綴緌低頭做自己的事,不敢停手墋墅塿塺,嶀嶈嵿嵽免得成為被上司鎖定轟炸的靶。
「警察!你們可是一群警察!怎麼做事的!老百姓養你們幹什麼吃的!」陳警司大吼的模樣,誇張得像是妄想角逐影帝的爛演員。
當局對月的存在很感冒愬慇慢慱,榞構榭榫到了病態的地步。
過去三年來,就有三十四個政治人物上了月的賞金害蟲榜。其中有七個被全民通緝,陸續被月暗殺。不負所託。
比起假惺惺的全民拼治安,月的效率跟誠意顯然凌駕了警方好幾百倍。
「一個殺人兇手有事沒事就成了報紙頭條,你們有沒有自覺啊!」
陳警司繼續大吼,基層刑警都在心裡幹罵著。
那陳警司你自己呢?你那大吼大叫的樣子,其實也只是做做表面工夫吧?就連編列預算撰寫電腦病毒駭掉月的網站這種輕而易舉的事,陳警司也總是擺出高高在上的官威嘴臉。
彥琪尤其不滿。
身為專案緝拿這位全民殺手的刑警,卻是月的崇拜者。
月是什麼模樣?彥琪的原子筆,受著某種牽引似地劃下一撇。
一個專業殺手的臉孔,幾乎只有委託人會知道。有些目標摸著貫穿胸口、留在襯衫上的焦炙彈口時,連殺手的影子都沒見到就沒有氣息。
月的臉孔深埋在網路背後。不需要委託人認識他,月也不需要認識委託人。
「他一定是個紳士,縱使不帥,也應該生得很有氣質。」
彥琪是這麼想的,還在素描本上畫下她想像的月。
之前那個倒臥在立法院門口的貪污立委,彥琪也將一天的飯錢匯進月網站上的祕密帳戶。那次的謀殺,她也有一份------而且感到榮幸。
所幸殺人網站上的帳戶流通受到瑞士銀行的保護,不可能被知道誰資助了月的「正義」,要不,一旦身為刑警的彥琪資援了全民殺手的事曝光,那還得了?又有多少警察暗地裡也是支持著月?
月的電腦功力深湛,加上獲得亞洲駭客界熱忱的技術支持,警察要放病毒攻堅月的網站,總是徒勞無功,偶有佳績,幾天後月的獵頭網站總能捲土重來。
「你長得蠻好看的嘛。」彥琪滿意地看著素描本上的月。
在彥琪藍色原子筆的筆觸下,月有張乾淨的臉,沒有刻意整理卻很爽朗的瀏海,薄薄的微翹嘴唇,一雙看不出殺手慣性憂鬱的眼睛。他不需要。
素描本角落寫了「正義殺手,月」五字。
吐吐舌,下班的時候到了。
第八章
捷運大安站出口對面,星巴克,二樓。
月不抽煙,所以坐在窗明幾淨的角落。
恰恰供一個人使用的圓桌旁,一張椅子放大揹包,後頭掛著米色麂皮外套。
小圓桌上則放著台蘋果筆記型電腦,十二吋的銀色Powerbook,相當符合月對美學的要求。簡潔,俐落,不假以多餘的修飾。
當然沒有人知道月是月。尤其他的電腦螢幕上,不是那屌到翻的獵頭網站,而是網路美女選拔的投票頁。
「年輕人的基因是越來越好了,嘖嘖。」
月說,瀏覽著一頁又一頁可人兒的介紹。
這話一點也沒錯。跟整型一點也沒有關係,光是營養好,懂得打扮,這年頭街上的女孩子出落得越來越漂亮,腿長些,豐滿些,眼睛明亮些。
由於法則三,月有個很不錯的工作跟身分。
他是pchome的網路購物管理員之一,負責傷腦筋該辦什麼特惠活動、怎麼來個商品搭配、甚至還要調查別家網購的價錢等。此外,他最近還弄了個漂亮的兼差,管理網路自拍美女的Blog,一方面監視有沒有暗示援交的出軌狀況,另一方面還幫幾個人氣排名很前面的學生美女外拍,給些進演藝圈的建議或途徑。總的來說,是個賞心悅目的優差。
月不是月時,他的名字叫子淵。
這麼說有點奇怪,畢竟月只是月的「藝名」,而子淵才是正主兒,真真正正用了三十三年的招牌。雖然不若月響亮。
子淵啜了口香草拿鐵咖啡,拿起昨天外拍的數位照相機,抽出儲存卡,放進筆記型電腦裡讀取。然後挑個幾張,直接上傳到網頁的美女圖集。
「還有比這回事更愜意的工作了嗎?」子淵笑笑,頗為滿意。
可不是?
昨天那場外拍,就任何約會上的定義來說,它就是場氣氛上乘的約會。對方是個女高中生,不會刻意穿著泡泡襪、百褶裙的耍可愛,自然的青春,從見面打招呼那刻起就充滿了朝氣。
子淵喜歡能令尷尬自動解除的女孩,那會省去不少麻煩。所以他們在淡水漁人碼頭拍了兩百多張照片,其中有一百多張是兩人的合照,不能放上網的。
對了,女孩叫什麼來著?
「田曦?是叫田曦麼?」子淵在觸控板上點了幾下,果然是叫田曦。子淵不是月的時候,腦子可沒月那麼靈光。
喀喀。
子淵身邊的椅子被拉開,一個女孩端著盤子坐下。
女孩手裡還夾著份報紙,露出標題:「金牌老大之死是否與殺手月有關?」吸引了子淵的注意。
已經兩個多禮拜了,金牌老大被狙殺的消息還是佔據各大新聞版面。
有這麼重要嗎?子淵並不覺得。這新聞會被媒體牢牢盯上,除了金牌老大跨越黑白兩道的身分特殊外,另外就是殺人手法的殊異。
金牌老大討人厭,也的確列在月的獵頭網站上。但金額還沒達到,照理說全民殺手是沒有理由出動的。然而能夠在極短的時刻內,居高臨下瞬間殺死金牌老大諸多護衛與埋伏者的殺手,屈指可數。
矛盾的地方在於,金牌老大是被刀子給刺死的,在情婦家裡的麻將房裡停止呼吸。一刀狠狠貫入心臟,毫不留情地攪動,可以想像過程快又乾脆。
但這樣野蠻的殺人手法並不是月的作風。要執行到那樣的程度,一定得兩個人。
是的,搭檔。一個在上,一個在下。
這樣的新奇的組合吸引了媒體,當然也吸引了許多犯罪專家跑到評論節目「新聞挖挖挖」裡去大放厥辭,認為「殺手月」從一開始就是個殺手集團,而不是單一個人。
女孩打開報紙,專心地在上頭畫起紅線來。
「哦?」子淵有些好奇起來。
有誰看報紙,會認真到需要畫線?
子淵的電腦螢幕貼有高反射鍍膜,不動聲色一轉,調整個角度,將畫面調黑,子淵就從螢幕的鏡面反射中看到了女孩畫線的內容。
都是關於金牌老大喪命的追蹤報導,與專家對殺手月的諸多看法。女孩的紅線一條畫過一條,久了子淵便發現,女孩根本沒有所謂的重點。紅筆只是閱讀的一種方式,強迫自己留心自己讀到了哪個句子。僅此而已。
五分鐘後,子淵的咖啡已經喝完,將畫面調亮。
「都是胡扯,是吧?」女孩開口。
「……」子淵,下意識地將螢幕角度調開。
「不這麼認為嗎?」女孩又說。看樣子是發現了子淵在窺視她。
「是指人生嗎?是啊,真是一團糟啊。小丸子的姊姊說,人生就是不斷的在後悔。」子淵隨口亂答,笑笑。
「我是說報紙。」女孩抬起頭來,臉色突然有些詫異。
子淵不懂,做了個無法理解女孩表情的表情。可被歸類為笑。
「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女孩愣愣。
「通常這樣的話應該反過來吧。」子淵聳聳肩。
「反過來?」女孩不解。
「是啊,理應是一個男的看到一個女的,然後才說出這句。」子淵說的是最常用的搭訕技巧。
通常答案並不需要男生主動開口,女孩多會自己補上「對啊,我曾被說過像哪個明星」這樣的回應,而且面帶燦爛笑容。
一旦出現笑容,往往就是好的開始。只是不曉得被哪個情聖將這個好方法洩漏出去,至今已經變成了台客搭訕美眉的濫觴。
「可我真的在哪裡見過你。實在是面熟的過分!」女孩苦思。
「我不記得有誰說我像哪個明星。還是妳其實是個星探?不過我已經三十三歲,用演藝圈的週期來看,我早過保固了。」子淵開玩笑。
「……」女孩還在艱辛的苦思。
「結束無聊的對話吧。我請妳喝杯咖啡。」子淵笑。
對於跟女孩子聊天,他總是很樂意。
有句廣告是怎麼說的?能接吻就不忙說話,生命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
「我已經有了。」女孩指指桌子上的焦糖瑪琪朵。
「啊,妳瞧我。」子淵傻笑。說過了,子淵不是月的時候,可沒月那樣靈光。
女孩沒再理會子淵,埋首在另一本帶來的壹週刊上,繼續畫線。
子淵再坐了一下後,就收拾桌上,穿上外套起身離開了。
由女生主動開口搭訕,自己卻碰了一鼻子灰這種事,子淵還真不習慣。
「呼。」子淵吐出一口長氣。
第九章
坐在星巴克裡,將報章雜誌劃滿一條又一條筆記線的,正是刑警彥琪。
子淵離開後,彥琪還是想不起來她倒底在什麼地方看過他。
但無所謂,據說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至少會有三個跟自己面貌相似的人存在。如果彥琪在三個地方分別見過這三個人,一人一次,當然就會覺得面熟,然而其實一點干係都沒有。
於是神經很大條的彥琪很快就不再做多餘的思考,全神貫注在關於月的有趣報導裡。一條又一條的橫向紅線,逐漸因為彥琪的拼湊拉出斜來斜往的連連看。
彥琪的功課一向很好。
小學老師曾經打趣說,彥琪的集中力只限於眼睛前方的一公尺,所以在課本、參考書、考卷上發生的一切,都難不倒聰明的彥琪。
「但一公尺以外的事物,對彥琪來說就是一片恍惚了。」小學老師附註。
彥琪是台北市迷路的冠軍,彥期能牢記一整本公車路線圖,對從A處到達B處該如何轉站瞭若指掌,甚至可以列出五種搭配捷運的轉乘方法,並依照上下班等車潮時段分析哪個時間該採取哪條路線比較劃算。
儘管如此,彥琪還是會因為在公車上發呆而錯過下車時間,或是太專注看書而下錯站,或是一不留神就搭錯了車。
大學聯考那年,彥琪甚至在公車上背英文單字而錯過試場,趕緊叫了計程車衝去考試後,卻惶惶然找不到自己的教室。彥琪根本就記錯了試場學校。
當上了刑警,自然也可想像彥琪發生的種種糗事。
但彥琪的小學老師說錯了一點。彥琪並非對一公尺外的事物一片恍惚,相反的,彥琪的注意力太容易被外在的事物給分散開,然而活在多焦點的世界裡,彥琪卻沒有相應的能力,導致彥琪乾脆灌注精神在眼前的瑣碎事物上,免得繼續凸槌。
「八點了。」彥琪走出星巴克,過了馬路,來到捷運大安站。
剛坐下,彥琪就習慣性要做點什麼小事情,好打發耗在交通上的餘暇。繼續看書,看漫畫,塗鴉,都是彥琪維持自我運行的方式。
對面座位,一個小男孩酣睡在母親的懷裡,口水都快流了出來,而母親自己也靠在褐色玻璃上睡得挺好,遺傳得很透徹。
「是個好題材呢。」於是彥琪拿出隨身素描本,準備畫下母子熟睡的模樣。
打開,愣住。
「……」彥琪呆呆地看著素描本上,今天下班前用原子筆畫的草稿。
彥琪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麼對在星巴克邂逅的男人覺得面熟的原因。
剛剛那個藉著筆記型電腦螢幕反光偷看自己的男人,長得好像……好像自己純粹靠想像塗鴉出來的「月」!
「不是吧?」彥琪閉上眼睛,努力回想剛剛那男人的模樣。
乾淨的臉。
沒有刻意整理卻很爽朗的瀏海。
一雙看不出殺手慣性憂鬱的眼睛。
彥琪的腦海裡的記憶影像,已迅速往素描本上的想像描繪靠攏。
記憶是會騙人的,以各種自我矇混的方式。但此刻的彥琪卻不這麼想。
科技大樓站過去了,六張犁站也過去了,許多人下車上車。
「他是個殺手。」站在彥琪左前方,抓著吊環的女孩說道。
「……」彥琪抬起頭。突然開口的女孩正低頭看著她手中的畫。
彥琪按在素描本上的手指,正好遮住塗鴉的落款「正義殺手,月」的字眼。
「怎麼說?」彥琪注意到一公尺以內的女孩,抓著吊環的手有幾個不小心沾到的小色塊,大概也喜歡畫畫創作。
「他的眼睛像是在告訴其他人,我不是個殺手。但正常人不會這樣撇清。」女孩的另一隻手上,拎著一朵未經修剪的裸莖波斯菊。
「有些牽強的理由。我根本沒看過這個人,我只是隨便畫的。」彥琪回應。
「但他就是個殺手。」女孩篤定,眉宇間有股神氣。
「謝謝。」彥琪不明究理,但還是掛著微笑。
「不客氣。」女孩點點頭。
麟光站到了。
拎著波斯菊的女孩下了車,彥琪則繼續看著畫發呆。
「不過別擔心,他看起來是個好人。」女孩像是想到了什麼,回頭說。
門關上。
「我知道。」彥琪當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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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8-12-31 07:24 PM | 只看該作者若瀏覽伊莉的時侯發生問題或不正常情況,請使用Internet Explorer(I.E)。
第十章
晚上十點煻熏熆熒,獄獐獑獃台北市的一半人口兀自在外遊蕩,子淵則跟另一半的人回到家中。
淡水河畔摠摧摦摥,嘆嘗嘂嘒漁人碼頭。
殺人的收入頗豐,子淵住的地方自然不差嗾嘜嗶嘖,綢緆綣綩是每坪價四十萬的好地段好大樓,完善的門房管理匰厬厭嘏,摑摜摴摬私人電影放映室、健身房、游泳池等公共設施應有盡有。
還有最重要的,位於七樓毄毃毾氳,褓褙褐裶能夠在各種時段欣賞到淡水河景致的好視野。
沖了個澡,月為自己調了杯馬丁尼,坐在餐桌旁打開電腦,進入網路的世界。
「Ramy不知道在伊斯坦堡開不開心?」子淵看著MSN的使用者好友列表,已經懸空好幾天的Ramy。
Ramy自從接受月的建議,到伊斯坦堡渡假散心後,就一直沒有消息。
真是個彆扭的傢伙,要不就是流浪過了頭,忘了上線。子淵笑了起來,移動滑鼠,點開網頁瀏覽器,進入了月的獵頭網站。
此時,子淵已經進入了夜的領域,成了高懸於黑暗上空的月。
月輕輕啜著酒杯邊緣,看著害蟲照片底下的帳戶數字最新的爬升進度。
其中,有個違法超貸吸金案的女企業家,葉素芬,底下「募款」的金額只差了一百二十多萬就達到了啟動狙殺令的標準。
一個叫歐陽盆栽的殺手也在線上。
「看來,正義殺手又要出動了。」歐陽盆栽捎來訊息。
「不敢當。」月回應。
他知道自己的動向全明擺在網站上,是所有殺手的關注焦點。
「最近還在跟女友吵架麼?」月隨意寒暄。
「是啊,我就像核彈處理小組,二十四小時都在考慮要剪紅色的線好還是綠色的線好。」歐陽盆栽。
「將戀愛關係比喻成炸彈的人,要不跟另一半吵架還真是挺困難的。」月。
「還好品質一流的做愛可以解決大部分的問題。」歐陽盆栽。
兩個從未謀面卻相交甚久的殺手,就這麼在線上交談了起來。對於獨來獨往的殺手來說,網路的隱蔽性提供了很好的安全掩護,使得殺手之間的交流比起十年以前還要熱絡太多。
「對了,打開電視吧,新聞挖挖挖快開始了,我看之前的預告,似乎又要談論你的大事業了。」歐陽盆栽提醒。
「喔?希望這次可以說得有趣一點。」月回頭,打開電視機。
第十一章
T台,談話性節目現場。
「其實自從殺手月出現的這一段時間以來,我們可以發現,殺手月的獵頭網站在選擇狙擊目標時採取與警方不一致的立場,月的目標中沒有通緝要犯,取而代之的呢,大多是遭到檢察官起訴,官司頗有爭議的大人物。這些大人物有錢、有地位、有企業,卻名列殺手月的獵頭榜。」主持人鄭弘義面帶公正客觀的笑容。
「歡迎收看今天的,新聞挖、挖、挖!」主持人于美輪點頭微笑。
這集電視節目裡的特別來賓,是警大知名的犯罪社會學教授楊博士,負責偵辦殺手月連鎖案件的陳警司,以及黑暗小說家九把刀。
現場還有一台筆記型電腦,鏡頭時不時就帶到網路的即時畫面,有時是月的獵頭網站,有時是校園bbs關於殺手月的討論串。
節目一開始,先是回顧了科技公司掏空案的主嫌葉素芬的新聞。
「楊博士,這次殺手月鎖定的幾名狙殺目標中,以針對葉素芬的捐款金額最多,請問這反應了什麼社會現象?」主持人鄭弘義問道。
「白領犯罪的現象在現代金融社會裡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常聽到的比如違法超貸、企業掏空、金融詐欺等等,雖然沒有直接造成被害人死亡,但對整個社會的影響層面遠遠超過其他的犯罪。如果黑心企業家掏空公司逃逸,結果造成五百人突發性失業、拿不到薪水,等於影響到五百個家庭,如果加上因為購買暴跌股票的受害者,社會受創更遽,更嚴重還可能會引發自殺的問題。」楊博士推推眼鏡,看著擺在桌上的講稿。
月同意,兩位主持人更是不停點頭。
楊博士繼續慢條斯理道:「但是在法律的規定上,白領犯罪的制裁卻是非常輕微,往往吸金數十億卻只能輕判三到五年,加上假釋條例的配套,實際執行的刑期更短,根本不足以產生嚇阻之效……」
暗黑小說家九把刀插嘴道:「更別提法律這種規定完全沒有伸張社會正義的精神,根本就是為有錢人犯罪規劃好的漏洞,惡法難循,只會讓小老百姓覺得很幹。幹歸幹,幹有什麼用?那些歪屌立委根本就是故意不修法!」
主持人鄭弘義忍不住附和:「是啦,國內的法律是有檢討的空間啦,許多重大經濟犯在交保後就大大方方跑到國外不回來了,即使法律再怎麼輕判,那些有錢人就是不爽坐他一天牢。這些人怎麼可以讓他交保呢?交保後又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放他們出關呢?」
「還是月對整個社會講義氣,乾脆挺身而出放槍給他死。」九把刀摸著下巴的鬍子,被身旁的陳警司狠狠瞪了一眼。
鏡頭切換到月的獵頭網站畫面。
由於節目效應,現在的數字又比剛剛增加了十幾萬。而且持續增加中。
主持人于美輪很快答道:「所以這次社會大眾在獵頭網站鎖定葉素芬,可以說是廣大受害者憤怒的反應囉?」
于美輪看著在案情偵辦上毫無進展的陳警司。
「廢話,捲走二十億偷偷藏在不知道哪裡的葉素芬,如果乖乖認罪把錢吐出來,那個殺手月哪來的理由轟爆她的頭?有錯要承認,被打要站好嘛。」小說家九把刀挖著鼻孔。
電視機前的月不禁莞爾。
「至少可以說,這起事件程度上反應了社會的某種價值。」楊博士不置可否。
「哼,根據瑞士銀行的客戶保密協定,我們無法知道是哪些人透過匯款的方式金援殺手月,所以當然無法斷然指稱集體買兇的人是以葉素芬掏空案的受害者為主,說不定那些數字只是障眼法,根本沒人資助,只不過是月遂行個人意志的犯罪。」陳警司的額頭上突然爆出一條青筋,沉著聲道:「不過!要是如果我們破解網路,取得是哪些人在集體買凶的資料,混蛋!nosense!通通移送法辦!藐視公權力就要付出代價!」
氣急敗壞的陳警司模樣,逗得電視機前的月哈哈大笑起來。
而在陳警司粗著脖子講話的期間,月的網站上的數字又出現新的變化。贊成殺死葉素芬的金額又往上跳了三十萬。
「廣大的支持不代表正義,民主之外配套法治,才是健全的體制。所以我們還是無法承認,在法律之外的私刑符合任何正義原則。」楊博士理性地做出他的結論,在場所有人紛紛點頭。
雖然沒有人知道,因為葉素芬掏空案致使手中股票斷頭慘陪的楊博士,在私底下也匯了三千塊贊助月的獵殺。損失兩百多萬股本的楊博士衷心希望,葉素芬未來的死他也有出到力。
有出到力,壞人伏罪時,更能享受到血液燒灼的快感。
在街上遇到歹徒搶奪皮包,你畏懼歹徒的兇狠不敢挺身而出,標準的自我保護。在報紙上看見工程圍標導致的滅門血案,你只敢從鼻孔裡噴出怒氣。好一個廉價的義憤填膺,但你又能有什麼作為?
理由總是一堆。不是正義感不夠強大,而是能力的不足。所以你無法說服自己,在簡單的、區區的金錢贊助時,仍舊採取姑息養奸的態度。
「今天三大報做了一個民意調查,指出民眾有百分之六十一贊成殺手月選擇的目標該死,注意喔,是該死!但是卻只有百分之三十二的民眾同意贊助殺手月的暗殺行動,其中的差異頗值得注意。」鄭弘義拿出一張圖表。
「百分之三十二……很多了啊。平常真看不出這個社會這麼熱血啊,哈哈!」小說家九把刀快樂地挖著鼻孔。
「熱血?荒謬!全民買凶讓台灣的國際形象低落到了谷底!」陳警司對著小說家九把刀的耳朵咆哮。
「網路上的校園bbs討論區,不管支不支持殺手月的行動,討論氣氛都十分熱烈呢。」于美輪趕緊轉移話題,鏡頭立刻切換到電腦網路的畫面。
是擁有廣大鄉民的台大ptt站,人氣暴漲的hate板。
每一頁bbs的討論串,標題有八成與殺手月有關,氣氛熱烈,砲火也不斷。
楊博士清清喉嚨,用發表學術論文的口吻說道:「殺手的世界距離一般人太遠,也太虛幻。矛盾的是,殺手卻在電視電影漫畫小說中隨手可拾,這樣十分廉價的元素與題材以一種「被創造」的虛擬形式空洞地接近著大眾。月的獵頭網站正好符合兩種距離間的奇異折衷。」
的確,網路的虛擬特質讓網友贊助獵殺社會敗類的動作,在道德上處於遠距離的狀態,買凶的感覺與壓力驟輕;卻因為贊助動作執行之簡單,緊密了網友內在道德。月心想。
月可是讀過一書櫃心理學的高材生。在學識的涉獵上,決不遜於歐陽盆栽。
喝了口水,楊博士繼續說:「虛擬的網際空間提供一個全民制裁的場域。坐在電腦螢幕前咬著牙,以電子轉帳的方式贊助殺人的網友,或許在點選下「確定」的瞬間後腦會升起一股燒灼感,但實際感受到買凶殺人的道德缺失卻是很輕微的,相反的,自己會因為同時有很多人參與了集體的聘雇決定,而產生很充實的錯覺,甚至,還會生出榮譽感。」
電視上的學者專家繼續討論,內容也漸漸沒有新意。
月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電腦msn上。
「你真紅。」歐陽盆栽的訊息。
「別盡是羨慕,這對我執行任務只有壞處沒有好處。」月回應。
「也是,這些大人物一旦認真防範起來,可是難殺得很------即使對你這種殺手來說。」歐陽盆栽。
「所以值得挑戰。」月笑。
第十二章
低氣壓持續籠罩台北市刑事局。
一個女人不悅地坐在會議桌上,瞪視幾個穿著高階制服的警官。桌上的杯水動都沒動過,沒有人敢吭聲,或是將眼睛瞟向一臉慍色的女人。
此人正是葉素芬,而她的立委老公則正在隔壁陳警司的辦公室裡咆哮,吼聲硬是不留情面穿過兩層木板門,此間會議室裡聽得清清楚楚。
葉素芬正面臨遭檢察官強制羈押的窘境,但此時此刻殺手月的格殺金額偏偏達到滿水位,葉素芬一下子從壓搾投資人血汗錢的魔鬼,扭曲矮化成了被子彈鎖定太陽穴的可憐蟲。
在律師團的建議下,葉素芬狠狠咬住這一點,與立委丈夫共同跑到刑事局勒索他們需要的東西------舒舒服服的人身保護。
「幹什麼吃的!政府公權力竟然放任一個黑道殺手,公開威脅善良老百姓的生命!有沒有自覺啊!」隔壁房一陣大叫,拍桌巨響。
緊接在後的,是一串語意不明的唯唯諾諾。
彥琪就坐在葉素芬對面,幾乎無法迴避葉素芬高壓迫性的眼神。
葉素芬的單眼皮上塗著濃濃紫色的眼影,在略高的鼻樑兩旁瞇成一條將所有人看扁的線,猶如隻飽餐一頓的禿鷹。
會議室門砰地打開,陳警司青著一張臉走進,跟在後面的則是葉素芬的立委老公。瞧他頤指氣使的模樣,與葉素芬當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陳警司清清官腔,艱澀開口。
「殺手月已經鎖定葉素芬當事人為下一個目標,不日便會下手,對於這個案件本刑事局極度重視,並將成立專案保安小組,與專案緝查小組,一方面保護葉素芬當事人,一方面不放棄任何線索追蹤可疑的兇嫌對象。」陳警司凝重地看著在座的幾名警官,眼睛停在彥琪身上。
「彥琪,身為專案保安小組的組長,妳應當加派雙倍的人力,以求徹底維護葉素芬當事人的安全,不得有失。」陳警司瞪著彥琪,汗珠滾到鼻心。
專案保安小組的組長?彥琪腦中一片空白。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可是,長官……」彥琪吞吞吐吐。
「什麼可是!不是盡力,是一定要做到!」陳警司狂吼他的經典台詞。
「我只是想說,那個……那個叫月的殺手,從來就沒有失手過耶?」彥琪脫口而出,手指還比著槍形。隨即驚覺不對住嘴。
全場一片尷尬,瞬間膨脹的無聲。
葉素芬臉部肌肉的線條難以忍受地抽動、抽動、抽動。她的立委老公,藏在肥肉裡的喉結正醞釀一股咆哮而出的巨大能量。
此時葉素芬竟先大哭了起來。
「趙彥琪!」陳警司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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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樓發表於 2008-12-31 07:35 PM | 只看該作者伊莉影片
第二十七章
訊號擾波器啟動。
月估計警方在八分鐘都不會知道自己人內部的通訊出了毛病。如果每個警察都像那個小天兵女警一樣,[網路名家] 九把刀 -【殺手‧二】殺手,風華絕代的正義《全文完》[網路名家] 九把刀 -【殺手‧二】殺手,風華絕代的正義《全文完》伊莉討論區伊莉討論區警方內部半小時失聯都沒發覺也不奇怪。
做了些許調整,月已完全控制了警用的通訊頻道。
然後是飯店的警報系統。
「所有籠鳥計畫的弟兄注意滭澈漚漏,遮鄱鄪鄮B4區跟C6出現可疑的禿鷹,禿鷹疑似持有炸彈。請注意寡寣實寧,漯漧漢漮兩隻禿鷹正朝鳥窩移動。隨時準備移動母鳥。」月手持加裝了變聲器的對講機,靜靜聽著另端出現騷動的討論聲響。
很好慬愻慪慛,嗼嘌嘀嘁不能急。
所謂的連鎖反應,一定要按部就班地自然發酵。
月看著電腦螢幕上的飯店監視畫面踆踅踉輔,餉餅餂飹手指按照計畫敲了幾個鍵,幾個在五天前就預先合成的「嫌犯」動靜立刻取代了真實的「現在進行式」畫面。
模糊的監視器畫面讓月的合成技術有縫可鑽,尤其在慌亂的一開始,警方除非有人冒險衝到了現場,否則大家就得依賴月的胡攪畫面判斷、行事。
社會學家布希亞預言的「虛擬即是真實」、「戰爭不過是在媒體上發生與結束」的後現代擬真狀態,在月精密的操作下得到荒誕的印證。
「鳥擊計畫弟兄注意,一隻禿鷹突然改變方向朝一樓大門移動,請將所有弟兄調往大門準備,重複一遍,禿鷹身上疑似持有爆裂物,弟兄不要太過接近,一有危險格殺無論。」月這一說,街上所有隱藏身分的便衣警察,全都因為異常的肢體反應暴露了行蹤。
月的手指在電腦觸控板上移動,點下飯店警報系統的紅色視窗。
飯店登時警鈴大作,自動灑水系統同一時間噴落出水。
四個籠鳥計畫的第一時間衝進葉素芬房間裡,荷槍實彈大叫出狀況了,而葉素芬則與一票不知所措的律師面面相覷。
「怎麼會是這樣?」葉素芬臉色鐵青,看著獐頭鼠目的律師代表。
「我……也不知道,不該是這樣的啊!」律師代表大駭,插在口袋裡的手已暗中撥按手機。
真是要命的變化。
此時街上三輛廂型車全都衝到飯店大門,幾個鳥擊計畫的刑警魚貫跑出,各自尋找掩護,神經兮兮地持槍警戒。一個隊長似的人物正對著對講機大叫請求支援,神色緊繃。
很好,負責鳥擊計畫的警察們全都如預期擠到了飯店大門,被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炸彈客給吸引住所有的注意力。
「緊急狀況!一隻禿鷹在B7區引爆了身上的炸藥,不!更正!禿鷹是手持丟擲式炸藥,正前往鳥窩!禿鷹持有多枚炸藥,請籠鳥計畫的弟兄迅速移動母鳥!注意!按照撤退守則迅速移動母鳥!」月用惶急的語氣大叫。
語畢,擔綱籠鳥計畫演出的四個刑警立刻打開房門,團繞著葉素芬與一票臉色蒼白的律師來到狹窄的走廊,緊張望前,又焦切看後。
炸彈啊,真是太棘手了嗎?月笑。
「籠鳥弟兄請按照撤退守則經由D區移動母鳥!分局已經派遣警力在飯店後街等待母鳥,不要驚慌!C區,不!D區!重複一次,是D區!D區目前十分安全!」月的語氣夾帶刻意冷靜的隱性驚惶,這樣的聲調比起大吼大叫,反而更叫人容易緊張。
月站起,走到狙擊槍旁。
此時的月,背脊燃起了一陣不安的悶火。
「你真的是月。」
彥琪的聲音,帶著興奮的劇烈喘息。
月冷靜地緩緩回頭,肩膀一個若有似無略沉,一把小刀已經從手錶的扣環上解開,暗扣在左手食指與中指之間。
彥琪拿著手槍,氣喘吁吁站在安全門旁,長髮被迴風吹得很凌亂。
彥琪手中的槍口,自然是對準了月。
在這種距離,即使是從沒殺過人的小天兵警察,也能輕易擊中自己吧。月想。
但吉思美教他的基本擲刀術,月可沒因為用了槍就擱著。
風很大,必然會影響飛刀行徑的角度,但他的意志會將刀子帶到正確的位置。
「請妳別開槍。」月淡淡地說,可能的話,他不想擲出手上的利刃。
「好啊!」彥琪爽快地把槍關上保險,插回腰際。
月倒是傻住了。
這小天兵來做什麼的?
此刻的他卻已無暇去想這個小天兵怎麼知道自己是月,又怎麼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會在這個天台。因為他該做的,還沒有完成。
時間越來越緊迫。
擺在地上的筆記型電腦,不斷傳來警察與葉素芬等人在樓梯間快步移動的畫面,而警方頻道裡都是倉促的相互確認聲,飯店裡的其他客人也被沒有停過的警鈴聲與落水弄得大驚惶,全都擠到了走廊上。
一團混亂。
關鍵時刻,絕不能栽在這個小女警手上。
頭一次,月感到空前的焦躁,聽到了自己不斷自內敲擊胸膛的心跳。
「你在忙對不對?我一聽警方頻道裡的胡說八道,就知道是你在搞鬼呢!」彥琪走上前,熱切地想看看月擺在天台上的一堆新奇傢伙。
「別靠近!」月臉色一沉,亮出手中的刀:「再靠近的話,別怪我動手。」
彥琪一愣,但隨即吐舌笑道:「月才不會殺一個無辜的小老百姓呢。」
月臉色鐵青:「不要再靠近,把槍扔在地上。」眼神凌厲。
彥琪從善如流,不僅把槍輕輕放在地上,還高高舉起雙手,身體像選美般繞了一圈,說道:「你要殺葉素芬就專心做事吧,我現在暫時替你把風。」
「……」
月看著彥琪放在地上的手槍,又看了看一副明擺著不怕自己的彥琪,突然覺得自己嚴肅的舉動非常醜陋,非常失控。
月嘆了口氣。
「罷了。如果妳要逮捕我,請等我開完這一槍。」月轉身,蹲在地上,專注地調整架好了的狙擊槍。
彥琪還真的不敢繼續靠近,因為她怕月因為太在意她的存在而失手,那樣就慘了。彥琪靜靜地蹲在天台旁,雙手放在頭上,像隻做錯事的小兔子。
背對著亂入的彥琪,月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限,但他的眼睛仍本能地聚焦在瞄準鏡裡的十字架,呼吸也漸漸平穩。
估計還有四十五秒到一分鐘,目標到位。
「妳不怕我?」月瞇起眼睛。
「月只殺該死的人。」彥琪小聲地說。
「但我可能會為了整個社會的正義,必要時犧牲掉妳也在所不惜。」
「不會。」
「?」
「你是月,不會讓我失望的月。」彥琪扮了個鬼臉。
「妳是個警察,妳知道妳現在在做什麼嗎?」月稟住氣息,整個人跟槍融和為一體,周遭的空氣無聲無息地包覆住月與狙擊槍。
「不知道,我現在很緊張。喂,你專心一點啦。」彥琪不敢太大聲,頭卻一直好奇地往前探,很想看個清楚。
混蛋,月發現自己正在笑。
「妳真的是個很奇怪的警察。如果栽在妳的手上,我也認了。」月瞇眼,左手揮揮,示意彥琪靠近自己。
彥琪眼睛一亮,興奮地跑上前,來到月的身邊,從上頭看著飯店周遭的街道。
即將目睹偶像替天行道的瞬間,彥琪緊張得黏在天台上牆。
「要我幫忙倒數嗎?」彥琪咬著嘴唇,一臉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惶恐。
「噓。」月又笑了……真是太混蛋了。
突然,彥琪的眼睛瞪大。
瞄準鏡裡,突然闖進了一台黑色廂型車。
廂型車沒有減速,就這麼撞進飯店後門!
第二十八章
「那是警方的車嗎?」月的身形不動,保持在隨時可以開槍的狀態。
「不是!」彥琪傻眼。
飯店裡,響起一長串激烈的恐怖槍響。
月瞥眼看著筆記型電腦上的「真正」監視畫面,愣了一下。
飯店後門小廳堂,滿地噴飛開的碎玻璃。
廂型車車門已開,裡頭跨坐著幾個手持衝鋒槍的蒙面客,一時火光大作,幾個穿著深色西裝的律師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劇變,被子彈掃成了馬蜂窩。
「糟糕。」月暗道。
蒙面客同樣冷血地朝著籠鳥計畫的四名刑警開槍,刑警完全被突然闖進的廂型車與暴徒給震懾住,幾乎沒有做出抵抗就遭到冷酷的格殺,瞬間被亂槍打死。
黑色的液體迅速在地上擴染開來。
「我的同伴……」彥琪無法呼吸,在指縫中看著慘劇發生。
唯一沒有倒地就死的,是目瞪口呆的葉素芬與律師代表。蒙面暴徒動作粗魯地架起他們倆摔進車子。關門,倒車!
黑色廂型車急轉,就這麼「挾持」葉素芬與律師代表衝出飯店後門。
月當機立斷,手指連扣。
兩發子彈勉強擊碎了廂型車的後窗,一個坐在最後面壓陣的暴徒登時爆頭斃命。廂型車並未因此減速,反而打開窗戶朝四面八方火力掃射!
月與彥琪,就這麼看著暴徒囂張地揚長而去,留下滿地的發燙彈殼。
「注意,各單位注意,禿鷹從飯店後方有接應架走了母鳥。籠鳥計畫隊員全數喪命。請儘速追捕一輛往西走的黑色廂型車。注意,禿鷹極度危險,至少有三人持衝鋒槍犯案。完畢。」月沉著地說完,遺憾地放下對講機。
不,不是遺憾。
月發抖的手,幾乎要捏碎手中的對講機。
陰謀。
根本就不是挾持事件,而是以人命為代價的預謀脫逃。
而自己,竟然陰錯陽差地成了幫兇。
「我的同伴死了……」彥琪腦中一片空白。
此時飯店大門口的鳥擊計畫刑警一陣重新佈置的騷動,上車的上車,還在眷戀飯店門口的警員兀自呆呆望著。
突然連聲驚天爆響,警方的廂型車被劇震掀離地面,其中最靠近大街的廂型車甚至直接爆成一團火球。
火屑紛飛,鐵片凌碎。
一輛綠色的改裝車疾駛而過,往另一個方向逃走,輪胎上冒出灰黑色的煙。這群劫匪竟然兇狠至此,如此暴力地阻絕警方的及時追捕。
月的瞳孔,映照著橘色的火焰。轉身,背脊重重撞在台牆上。
「追不上了。他們一定會連續換車,接下來就是坐船出海了。即使是颱風,也會有船願意冒險出去的。」月悔恨不已,看著烏雲密佈的天空。
如果暫時出不了海,只要事先規劃好,藏匿到颱風過後再偷渡也不是難事。
完全,失敗了。
十分諷刺的,積聚在烏雲頂上的雨水在此刻,以雷霆萬鈞的氣勢滂沱轟落,隨即迅速被猛烈的強風橫向掃開,席捲了整個城市高空,淋在月與彥琪的身上。
自己終於失手了。
終於辜負了社會對現世正義的嚮往。
月靠在天台邊,眼神空洞地看著一旁的狙擊槍,任橫向吹捲的大雨擊打在自己身上。所有的儀器都溼了,但他不在乎,只是躺在悔恨的漩渦裡。
雨聲,風聲。
彥琪站了起來。
「我們走。」彥琪撥開淋溼垂落的瀏海,氣勢逼人。
有那麼一秒,月以為這位天兵小女警是要逮捕自己歸案。
「只要你開車夠快,我絕對可以找到葉素芬!」彥琪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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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時速一百三十公里的飛車滱漓漎漕,漱漪漵滫在台北市區奔馳著。
彥琪拿出素描本跟藍色原子筆,竭力平靜下來。
「妳怎麼有把握知道他們會去哪裡?」月握著方向盤。
「我不是已經找到你了嗎?」彥琪閉上眼睛谽豨豪豩,嶈嵿嵽嶆不斷回憶著葉素芬的行為舉止。
「……」月看著前方,專注地超車。
「獻醜了。」彥琪手中的原子筆震動。
月突然有種感覺。
自己會執著練習飆車馽馹駂駁,嘓團圖墊或許就是為了這場追逐。
xxxxxxxxxxxxxxxxx
葉素芬看著車窗外,強風將路樹攔腰吹倒。
草綠色休旅車行走在人煙稀少的產業道路毃毾氳滱,碲碥碭碧預定繞遠路到暫時的棲避所,再進一步確認船老大對出海的評估。
劫匪除下面罩換裝成尋常人的模樣搫摲摑摜,趙跾踍踃衝鋒槍則擺在後座下方。
葉素芬的臉色早已從煞白變成粉嫩的好氣色。
按照預定計畫,三分鐘前劫匪已換車隱蔽行蹤。那名被月狙殺死去的夥伴則被孤零零丟棄在黑色的廂型車上,大概再過半小時才會被遲鈍的警方發現吧。
……對於月,真的是分毫都不能大意。如果車子不是直接衝進飯店後門,而是擋在後街外頭搶人的話,葉素芬早就在狙擊槍下一命嗚呼。
現在已經安全,就只剩下逃出這個海島的時機問題。
大雨持續,只是被強風掃得抬不起勢來。
「老闆,我應變得還行吧?」律師代表頗有得色,手中還拿著手機。
「有你的,接下來就是嫁禍給月了。」葉素芬微笑,心中盤算著下一步棋。
「沒錯,晚點我來個驚險的「逃出生天」,怎麼跟媒體和警方解釋的說詞都想好了。月這次殺了這麼多警察跟律師,可不會是全民英雄了,而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過街老鼠。」律師代表笑笑,將手機遞給葉素芬。
葉素芬哼了一聲,接過手機,依約又轉帳了三成款項。
原本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大圈仔劫匪,就打算在葉素芬等人離開飯店出庭的瞬間開車衝出來搶人。這些劫匪所備置的火力遠大過於警方的想像,在兩條街外還有其他劫匪可以接應掩護的火力。
但就在月提早在出庭前引爆虛造的飯店危機後,負責委託劫單的律師代表及時撥出了電話,讓這群機靈的劫匪快速更動了計畫。且順著月撥開警力的巧合,這群悍匪加倍順利地「劫」走了葉素芬跟律師代表,原先預備支援的火力也適時將準備追出的警方炸了個稀巴爛。
「這幾個月,過得真不像人。」葉素芬憎恨地看著車窗倒映的自己。
等到潛逃出境,或許換個身分,自己就用那筆一百輩子都花不完的掏空巨款,舒舒服服地當個低調卻奢華至極的皇后吧。等到月被警察逮到殺死,自己再出面,好好嘲弄一下這個對她極度不友善的小島。
「……」
葉素芬自己也沒想到,計畫進行到了這裡,她卻沒有太多欣喜的心情。
取而代之的,是無法遏止的巨大憎恨。
沒錯,一定要恣意嘲弄一番……葉素芬冷笑。
「咦?」開車的劫匪看著後照鏡,一輛快速逼近的白色愛快羅密歐。
一把銀色手槍伸出車窗。
「上帝會原諒我的------那是祂的職業。」
月引述德國詩人海因希的話。
微笑,子彈擊出。
第三十章
精準的彈道,一發就讓草綠色休旅車的左胎爆破,在強風中整個打滑翻覆。
白色跑車瞬間甩尾,超過正在翻覆中的休旅車。
副座的車窗早已拉下,彥琪緊貼椅背,月的手槍直接往旁一開。
彥琪看著要命的子彈飛掠自己面前,穿入正在傾斜的休旅車車身,將駕駛座上的劫匪攔腰擊斃。
休旅車翻了整整兩圈,最後驚險地卡在產業道路側邊的邊欄上。翻覆的力道再大些,整台車就會滾落到陡峭的下坡,直達地獄。
「別下車。」
跑車迴正,已擋在山路中間。
月開門,慢條斯理走向翻覆毀損的休旅車,手中的銀槍輕鬆寫意地揚起。
咻、咻。
在大雨中,微不足道的兩聲槍響。
兩個冷血的劫匪尚未從翻車的驚愕中回過神來,腦漿就從後腦勺朝四方飛濺,毫不廢話地瞪大眼睛,愣愣看著兩道眉毛中間的黑點。
單純兇暴的武裝劫匪遇上真正的殺人專家,是不會有什麼像樣的對決的。
在強風中踩著自信優雅的步伐,月走到車後門,用槍柄敲碎早已龜裂的玻璃。
後座,葉素芬與律師代表全都嚇得無法動彈,外頭的冷風一下子灌進,猶如死神的鐮刀逼近喉嚨,連靈魂都寒毛直豎。
而死神,正在車外淋著雨。
「你是幫兇吧?」月看著眼神呆滯的律師代表。
「不,我是……」律師代表面如土色。
「真差勁的遺言。」月扣下板機。
子彈近距離貫進鼻腔的巨大衝擊力,將律師代表的頸子往後猛力一扯,喀啦一聲倒掛,鮮血與亂七八糟的乳白色腦漿,稀哩嘩啦噴瀉在身後。
月冷冷地看著面色慘白的葉素芬。
他在等著她的遺言。
很少有這樣的近距離,可以讓他將目標最後的嘴臉瞧個清楚。
「五十六億,全都拿出來給你……」葉素芬顫抖不已,連話都說不清楚。
月感到非常好笑,也非常酸苦。
「如果妳早就肯將五十六億拿出來還給投資人,今天根本就不必坐在這裡,跟我的子彈說出這種不三不四的遺言。很遺憾,請妳閉上眼睛。通往誘惑的門,都是寬大的------若記不住這句話,下輩子還是別當人了吧。」
月的槍,毫不留情地指著葉素芬的腦袋。
葉素芬腦子一熱,眼前俱黑。
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過去記憶壓縮爆發一轉即逝的迴光返照。葉素芬心裡想的,全都是無可救藥的邊緣掙扎------逼近憤怒的掙扎。
「你怎麼可以用手中的槍決定一個人的生命!」葉素芬驚恐,幾乎要慘叫。
「殺了妳,至少有一件事是確定的。」月的大衣被強飛吹起。
「?」葉素芬張大嘴巴。
「那就是,妳以後不會再犯。」月朝車內扣下板機。
收起,踩著雨水,轉身走向白色跑車。
跑車車上,彥琪打了個冷顫。
月的身子一晃,斜斜地往跑車車身輕靠。
這感覺……
「喔?」月往麻麻的頸子一摸,果然。
一枚吹箭沒入月的頸椎,特製的神經毒迅速終結了月的所有應變。
沒有別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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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終於見識到了月的手段,[網路名家] 九把刀 -【殺手‧二】殺手,風華絕代的正義《全文完》[網路名家] 九把刀 -【殺手‧二】殺手,風華絕代的正義《全文完》伊莉討論區伊莉討論區真的是非常驚人。」
樹頂,一道削瘦的黑影快速絕倫地攀跳而下銥銢銤銩,罰罳翟翡落在月的五步之遠。
水花濺起,獸的黑。
一個擁有無限鬼影之稱的恐怖殺手歋歍殠殞,蜑蜻蜠蜰豺狼。
月用最大的意志力坐下,看著蹲在地上打量狀況的豺狼。
月的身體漸漸變得不像是自己的賓賕賒赫,斡旖旗暝脖子以下幾乎都失去知覺,但意識卻分毫不受影響……蹲在自己面前的銀銡銅銣,遰遯適遭真不愧是善用神經毒吹箭的野性殺手。
如果有一個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跟蹤自己,直到最後一刻才現身給予致命一擊,除了豺狼,還真不做第二人想。
「應該還可以說話吧,我沒有痲痺你的語言系統,更沒要立刻殺死你的意思。」豺狼像野獸一樣的臉,帶著些許尊敬的笑意。
豺狼留著如獸毛的長髮,赤裸的上身套著黑色的老舊皮夾克,被割花的黑皮褲,赤著一雙黑色的腳掌。毫不掩飾自己的黑色本質。
彥琪沒有下車,因為她從後照鏡裡看見豺狼正微笑看著她,示意她不要有多餘的舉動,就不會發生無法逆轉的憾事似的。
「你是前些日子失蹤很久的豺狼吧?」月平靜地看著幾乎是獸人模樣的刺客。
「是,那陣子我被國安局的人抓了,說起來真是丟臉,就連現在蹲在這裡也不逃出來的,而是給放出來的。」豺狼喀喀喀地笑了起來,露出刻意磨尖的銳利牙齒,朝著車子裡的彥琪揮揮手。
彥琪原本拿著手槍,想要深呼吸賭一口氣衝下車,但看見豺狼這個笑嘻嘻的動作後,竟完全不敢動彈。她感覺到一股很嚴肅的殺意。
「所以,是國安局聘雇你殺我?」月說,雨水沿著頭髮傾洩在臉上,扎得眼睛幾乎要睜不開,但他卻不能夠不看清楚自己的剋星。
那是一種敬意。
「完全正確。」
豺狼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過你根本就像空氣一樣,我可沒有那麼靈的鼻子把你給嗅出來。幸好你要殺誰兩千三百萬人都知道,這樣就簡單多了。我只要在暗處咬著葉素芬這蠢女人,等著你隨時大駕光臨就行了。」
簡單?一點也不簡單。
整座海島長期以往都找不到月,但豺狼以絕佳的野獸本能辦到了。
「但你還是讓我殺死葉素芬了,感激不盡。」月微笑。
「國安局只叫我宰了你,可沒叫我保護那個蠢貨,更不管我什麼時候下手。基本上我還蠻樂見那個愛抱怨的女人掛點的,你眼巴巴地想宰,就讓給你吧。話又說回來,這女人逃成這樣子都讓你得手,真的是夠猛,猛啊!」豺狼豎指,往後指著背後的草綠休旅車。
「過獎,不過有兩件事我還想不透。」月笑笑,沒有怨懟。
「喔?」
「在飯店時也就罷了,但就像你說的,葉素芬這群人逃成這樣子,你都還可以咬著不放,甚至我一路追趕都沒發現你在葉素芬附近。你是怎麼辦到的?」
「如果只是你單純想聽聽我的拿手好戲,我會說,一五一時地說,因為這世界上最會保守祕密的就是死人。而且我也蠻欠人說說話的。」豺狼開始演講起來,畢竟他是個非常寂寞的殺手。
但豺狼指著車上的彥琪,使了個眼色。
月同意,帶著感謝之意的理解。
「第二件事,像你這樣的殺手,怎麼會被國安局那些人給收買?」月說,頓了頓,又開口:「你的吹箭真要命,我到現在都沒辦法挪動我一根指頭。」
殺手行於黑暗之道,卻鮮少願意變成政治的特定打手。
不過月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既然是全民的盟友,就不免是政府「官員」的敵人。那些暗地裡貪贓枉法的大官誰都害怕上了月的獵頭網站,月會變成政府高層欲除之後快的標靶一點也不意外。
豺狼搔搔頭,皺眉道:「殺手接單殺人,再正常不過,不過我自己非常不喜歡跟政府打交道,要不是他們放我出去,我才不想接他們的單子。再說,我也不想就這樣死掉。」
「喔?」
「那些人在我的身上注射了奇怪的藥劑,每隔十四天我都得在固定的郵政信箱領取暫時的解藥,不然我就會從肌肉組織開始溶解,最後死得像灘爛肉。相信我,我看過那種死狀,連蒼蠅都懶得靠近的大糟糕。」豺狼指著自己的耳後針孔,說:「殺了你,那些戴口罩穿白色衣服的傢伙才會給我一次性的解藥。」
月用眨眼取代了點頭。
委託人想殺的目標有難易之別,委託人希望目標的死法亦包羅萬象,殺手裡接單的狀態自也各有千秋,供給與需求形成詭異又飽滿的鏈。如果委託人能找到適當的殺手仲介商,就能精準地將仇家人間蒸發,留下美好的買凶回憶。
豺狼這個傢伙之所以惡名昭彰,並不是他殺人如麻,而在於他擅長獵殺同業,而且老是將同業給吃進肚子裡,出於某種不言而喻的偏執。
「只有殺手才是殺手的天敵」,永遠不變的道理。而豺狼更是箇中好手,他不僅接稀鬆平常的單,也接最困難的單,更接同業之間彼此競相殘殺的單。
豺狼從不懂得皺眉頭,讓他的「蟬堡」收藏幾乎冠居所有的殺手。
「該我問你了。會不會覺得栽在我的手上,非常不值得?」豺狼的眼睛很大,在凌亂又骯髒的瀏海後面顯得格外嚇人。
「不會,你是高手。在我的眼裡你跟G不相伯仲。」月笑,用力撐起眉毛,繼續說道:「就算我事先發覺你在附近,躺在地上的也絕不會換人。」
「謝謝,我覺得十分榮幸。吃了你,我一定會變得更聰明。」豺狼嘆氣,反手從腰際拔出一把不長不短,恰恰好可以將人痛苦殺死的獵刀。
大雨淋在黑色的豺狼身上,就像打在一塊沒有生氣的岩石,沿著皮衣皮褲的縐褶不斷蜿蜒透下。他已練就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的剛毅。
「……」彥琪聽著兩個殺手慢條斯理的對話,想哭,卻又感到不可思議。
從後照鏡裡,那畫面竟然沒有一絲殺戮在即的緊繃感。是不是每個殺手都看慣了死亡,就連即將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厄運,都覺得理所當然?
月看著所有雲都被強風吹散的天空。
沒有日,沒有月,沒有星星。
只有呼嘯的風,凌亂的雨。
正義如果沒有執行,根本不會有人信仰。這就是自己的道。
「動手吧。」月笑。
從未懷疑過自己的殺之道,至死依然。還有更好的人生嗎?
至於這個島,是不是會永遠都記得挺身而出、背負殺戮的自己,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不過是連著七天的驚愕頭條,一向都是如此。
但,有個人不同意。
「不准動手!」彥琪拿著手槍,站在車旁。
「哎。」豺狼的身子抖了一下。
彥琪張大嘴,歪著脖子漸漸跪倒,手槍有氣無力地勾在右手手指上。
不知道是大雨遮蔽了視線還是怎地,彥琪連頸子是怎麼多了一根小吹箭都沒有印象,就只能任痲痺感無聲無息奪走自己的身體。
月嘆氣,這個天兵小女警……
「你就算殺了月,那些大官也不會真的放過你。你知道越多祕密,只是讓自己越來越危險,他們一定會把你除掉湮滅證據……」彥琪掙扎著,有氣無力。
「你又知道?」豺狼冷冷地看著她。
「電影都是這麼演的,難道你一點都沒有常識嗎?」彥琪快要哭了。
豺狼沒有理會單子之外的彥琪,只是反扣獵刀,彎著身子逼近無法動彈的月。
月看著自己,沒有怨恨,沒有憤怒,也沒有所謂的「來去一場空的覺悟」。
月只是看著自己。
從來沒有人這樣看著自己。
「我說月啊,你不當殺手的制約是什麼?」豺狼弓手,寒芒隱隱。
「被殺死。」月輕鬆說道。
「真是太遺憾了。」豺狼獵刀刺出。
第三十二章
醫院的電視機上,從沒停過輪流重複的兩件新聞。
第一件新聞,葉素芬與其律師代表串通數名亡命之徒,在颱風天錯亂警方的內部通訊於飯店持槍搶人,最後殺死十二名刑警後驅車離去。
第二件新聞,葉素芬隨後在山區產業道路上,遭到殺手月擊斃。全程由一名遭殺手月挾持的女刑警目睹作證。隨後月則不知所蹤。
「……」
彥琪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著掛在身邊的點滴。
生理食鹽水一點一滴,稀釋沖銷了自己體內的神經毒。就跟豺狼最後的建議一樣,即使什麼也不做,時間一久,藥效就會自然消褪,不留下任何後遺症。
但這樣又如何呢?
「妳是說,那個叫做豺狼的殺手,將另一個殺手月用吹箭麻醉後,不但朝他的脖子割了一刀,還把他給拖走吃了?」陳警司看著兩個小時前做好的筆錄,萬分不能置信。這算哪門子狗屁?吹箭?偏偏又不能否認彥琪身上的怪毒。
彥琪流下兩行淚水。
筆錄上,夾著彥琪的辭呈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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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深山樹林裡蓓蓆蒼蓄,夢奪奩奫事先約定的地點。
入夜的山區裡,強風的勢頭更加恐怖漫漠演漼,嘓團圖墊預計颱風在後天凌晨才會脫離台灣。
呼嘯的狂風將林徑當作天然的孔竅,迴盪出更恐怖的聲響僳僔僚僰,劂劁勩勫配上貓頭鷹有一搭沒一搭的淒厲叫聲,讓兩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小夥子更加緊張領頖頗颱,跾踍踃踂神經兮兮地左顧右盼,手中拿著的黑色皮箱不時顫抖著。
「東西拿來了嗎?」
頭頂上漼漉滭澈,颱颯颮颭傳來無法分辨遠近的獸聲。
「是的,依照約定,解藥就放在皮箱裡。從此兩不相欠。」黑西裝小夥子答道,舉起手中的箱子,隨後平放在地上。
另一個黑西裝小夥子打了個冷顫,忍不住將手中的槍給上膛。
「知道了,不想被吃掉的話就快滾吧。」隨著山風忽遠忽近的聲音。
當然。兩個奉上頭命令的黑西裝小夥子立刻轉身走人。
唰!一道黑風急墜而下。
來不及轉頭,兩個小夥子的脖子宛若電流通過,雙膝不由自主跪下。
低著頭,視線裡的一雙黑色赤腳,站在自己面前。
「別怕,只是普通的手刀。」
豺狼輕鬆地走過眼冒金星的兩人之間,撿起地上的皮箱,打開。
裡頭是一個裝滿藍色透明液體的小針筒。
「要擔心的話,就來煩惱一下這個解藥是真的還是假的吧。」豺狼拿起針筒,蠻不在乎地插進其中一個小夥子的頸子裡,然後反手重重敲昏另一個。
被注射進藥劑的小夥子驚詫不已,害怕地咕噥著:「如果這藥是真的話,你怎麼辦?難道把我給吃了……」想逃,卻頭疼得要命,使不上力氣。
豺狼沒有回答,只是安安靜靜地等著結果。
這個問題一點概念也沒有。大不了,想辦法再要一次就是了,既然彼此的合作那麼愉快,即使再多接一個政府的單子也就算了。
十五分鐘後,那個倒楣挨針的小夥子人還安好,只是有些想吐,頭重腳輕的。豺狼猜想是手刀落得太重的關係。
「我可以走了吧?」小夥子抱怨,搖搖晃晃欲起。
「乖乖坐下。」豺狼瞪著他,小夥子只好照辦。
對於慣用自己調配的神經性毒的豺狼,他非常熟悉毒藥的種種特性。如果今天自己要玩弄另一個使毒高手,最好的方式莫過於調配一管作用時間超長的毒藥,讓他在等待的過程裡漸漸卸下防備。國安局如果要婊自己,也當如是。
但善於隱匿行蹤的豺狼,可是在暗處等待月獵殺葉素芬長達數周的耐力之王。
三個小時過後,小夥子突然頭疼欲裂,然後瞬間失去視力與聽覺。
「混帳,還是那臭女警說的對。」豺狼抱著腦袋,咿咿啞啞地苦笑。
國安局果然想湮滅掉雙方合作的證據,也就是他的一條爛命。
小夥子接著兩眼翻白,附上一層黃色的薄膜,眼角、鼻孔、嘴巴都冒出黃色的細密濃稠泡沫,喉嚨的肌肉異常腫脹痙攣,幾乎要窒息。
「快……快送我進醫院……」最後小夥子眼睛暴凸,兩道黃水從眼下汩汩流出,模樣就像好萊塢活屍片裡化妝壞掉的殭屍。
「送去幹嘛?」豺狼從鼻孔噴氣。
小夥子倒下,當然沒有了氣息。
那些怪里怪氣的症狀,每個都可以成為死因。
「看來,自己真的是死定了。」豺狼搔頭想著,順手將粗硬的手指貫進另一個小夥子的腦袋,將頭蓋骨給生生扒開。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在死之前,還有十天時間可以賴活著……豺狼吃著鮮嫩的腦漿,思考著。
反正說不定根本沒有解藥?是啊,很有可能。豺狼吸吮手指上的黏滑物。
沒有人規定政府做什麼毒死人的東西出來就得做一套解藥放著,不負責任的事人類幹起來最拿手了。與其找到欺騙他的混帳官員把他拆成五十二張肉牌吃掉,還不如認真地,想想跟殺手中的最強傳奇,G,一較高下的可能。
「找到G的經紀人,然後下個限時專送的單請G來殺我吧?這樣好像比我找到他還要快。嘖嘖,反正我輸了也沒什麼損失。」豺狼拖著穿著黑色西裝的死屍,漫步在沒有停止過的強風細雨裡。
漸漸隱沒在一片森黑中。
完結
月光撒進星巴克靠窗的位置,桌上的手機震動。
打開,裡頭的簡訊:「解藥是假的,你走運,我倒楣。」
子淵一笑,但這個笑帶著同情的味道。
xxxxxxxxxxxxxxxx
獵刀插進跑車的鋼板,整個沒入。
「我這個人,雖然有點臭名在外,但絕不做便宜別人的買賣。」豺狼拍拍月的臉,字字清楚說道:「之前摸不著你,是根本就不曉得你是誰,住哪裡,身上發出什麼味道。但現在不一樣了,我隨時都可以殺死你。隨時。」
「的確如此。」月的清澈眼睛,映著豺狼野獸的黑色臉孔。
獵刀拔出。
「如果國安局敢騙我,我才懶得替他們殺你咧!你就盡情大鬧下去吧。」豺狼緩緩收起刀子,將月揹了起來,打開跑車車門,將月摔進駕駛座。
豺狼打開一罐魚腥味非常濃重的油膏,塗了一點在月的鼻下。
異常刺鼻,但瞬間讓月的神經復甦起來。
「你能夠握緊方向盤的時候就走,讓小女警留在現場想想該跟警方說些什麼。記住,如果我走運活了下去,你闔眼時可要甘願一點。」豺狼拍拍月的肩膀。
轉身,豺狼輕易跳上樹梢,一會兒就不見蹤影。
xxxxxxxxxxxxxxxxx
子淵看著窗外,風已歇,雨孤零零地下著。
手上拿著份昨晚剛剛收到卻還來不及讀的蟬堡,以及三份今天厚厚的報紙。報紙的頭條與內頁,自然離不開與自己相關的種種報導。
經歷了昨天的突襲慘變,乃至銜在後頭的驚心動魄,子淵整整睡了二十四個小時,到現在都還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昨天面臨死亡還能夠坦然面對的心情,到了此刻已經很難再複製一遍。畢竟生命的可貴,本就不在於失去它的時候還能笑得出來,而是當有機會繼續活下去的時候,應該更用力地抓住它。
對於自己往後的生命,子淵感覺到有一股新的能量新注其中。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裡。」
彥琪的聲音,彥琪的人。手上拿著一大杯熱焦糖瑪琪朵,跟一塊燻雞薯泥塔。
子淵看著臉色恢復紅潤的彥琪在一旁,幫她拉開椅子。
「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子淵失笑。
彥琪放下咖啡與薯泥塔,從背包裡掏出素描筆記本,得意洋洋打開。
素描本上,子淵坐在星巴克裡看報紙。畫中還清晰可見子淵身旁的玻璃外,店家招牌的名稱與道路名。
「了不起的天賦。」子淵嘆服。
這個世界上能夠追蹤殺手形跡的,除了詭異的蟬堡,就是這天兵小女警針對犯罪者的「念畫」能力了吧。這可是價值連城、卻千萬不能被發現的驚人天賦。
「我辭職卻沒被批准,就跟你猜的一樣,居然還要昇我的職。所以沒辦法了,只好繼續當我的小女警囉。」彥琪坐下,愜意地捧著熱焦糖瑪琪朵。
沒有比現在更幸福的了。
一杯燙燙的咖啡,一塊熱薯泥塔,加上一個不想殺掉自己的偶像殺手。
子淵也笑了。
要不是有彥琪兩次義無反顧的幫忙,自己或許已成了復仇心切的行屍走肉,或更可能躺在豺狼饑腸轆轆的五臟廟裡。
等到放晴,他還想去海邊走走。至於更以後的事情,誰知道?
「妳來畫畫,那頭豺狼現在做什麼吧?」子淵提議,興致勃勃地說道。
「好啊。」彥琪接到命令,心中樂得很。
拿起原子筆,打開素描本,彥琪閉上眼睛。
三分鐘過後,彥琪吁了一口氣,攤開筆觸凌亂卻藍光飽滿的筆記本。
看著上面的畫作,彥琪大惑不解,子淵的眼睛卻發了光。
「看來,又是個精彩的故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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