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ID
- 49876
- 帖子
- 1907
- 主題
- 123
- 精華
- 0
- 積分
- 483
- 楓幣
- -7311
- 威望
- 453
- 存款
- 0
- 贊助金額
- 0
- 推廣
- 30
- GP
- 65
- 閱讀權限
- 30
- 在線時間
- 606 小時
- 註冊時間
- 2014-3-5
- 最後登入
- 2015-1-29
|
序
所謂風水,又稱“堪輿”。
“堪”原意為地突,亦即是指地的高處,以之代表地形;而“輿”是古人對車的稱呼,又有地之負載萬物如大輿之意,故“輿”是假借以代表地物。
因此,“堪輿”就是研究地形、地物的一門學問。
而現在人們口中的“風水”,儼然已經變成了一種文化象徵。
不過看完這個故事,或許你會對風水這種玩意兒,有另外一番不同的認識……
嘿,有些東西,真的是由不得你不信的。
引子
“臉呢?我的臉呢?為什麼鏡子裡我什麼都看不見?”
夜了,喧鬧了一整天的老宅安靜下來。
西廂的一間臥室裡,門窗緊閉著,昏暗的光芒搖爍不定的從一根蠟燭裡散髮出來,光芒很冷,冷的讓人發抖。
一個年輕的女人正就著這黯淡陰冷的光線,坐在一面大鏡子前,她惶恐地拼命抓著自己的臉,一邊大叫,一邊驚惶失措的望著鏡子裡邊的自己。
鏡子裡的她十分漂亮,鮮紅色的旗袍合身的包裹著胴體,凹凸有致的豐滿身材,隨著自己的動作柔軟而又誘人的扭曲著,只是她的臉上帶著不合時宜的恐懼,那種從骨髓裡透露出來的恐懼,似乎在她絕麗的臉龐上凝聚到了最高點。
“我的臉呢?脖子!脖子也不見了!”
那女人的聲音更高了,原本清脆悅耳的聲音裡,開始夾雜著絕望。
她對著鏡子不斷撫摸著自己的臉和脖子,卻絲毫沒有注意,整個屋子已經變成了詭異的血紅色。
蠟燭依然在燃燒著光芒,而光芒也依舊昏暗,只是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整個屋子裡散髮開來。
那東西帶著一股冰冷陰寒的觸覺,彌漫在這個偌大的空間裡,悄悄地、無聲地,將這棟古老的宅子籠罩了起來。
原本散髮著令人厭惡的橘黃顏色的蠟燭,無風自動,火焰微微一搖動,光芒居然亮了起來,但顏色卻突然變了,變得一片血紅。
而且那種詭異無比的血紅色還在不斷地變深,越來越深,甚至將那女人身上的旗袍,也映的越發紅起來……
女人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她猛地全身一顫,緩緩轉頭向後望去。頓時,還來不及輕微的張開檀口發出驚叫,她的頭連著脖子已經從身體上飛了出去。
血,染紅了整個房間。
那女人看到的這個人間的最後一個景色,居然是紅。
血色的紅。
第一章 跳樓
“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我看到她的樣子了,她死了,死了……”
“你們好狠!騙我!所有人都騙我!她已經死了,我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下了長途汽車剛走不遠,就聽見頭頂鬧哄哄的,徐露抬起頭剛想要向上望去,就聽到“唰”的一聲,有個黑影從上邊飛快的掉了下來。
那東西狠狠地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悶響。
徐露呆站在原地,混亂的大腦一時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遲鈍的舉起雙手,眼神呆滯的望著自己滿身的血跡。
就這樣不知道呆了多久,終於一聲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從她纖秀的嘴裡迸了出來。
這一幕發生的原因,還要追溯到兩天以前……
許多人都說過,“得到了就要珍惜,不要奢求太多”,但似乎又有更多的人說過,“沒有慾望的人生,是絕對不完整的”。
其實誰對誰錯並不太重要,生活就如同一條素描紙上的曲線,你永遠也不要奢望它,可以像直線或者兩根平行線一樣中規中矩。
腦子裡產生這份感悟的時候,我正百無聊賴的坐在“RedMud”裡,一邊喝咖啡,一邊和沈科、徐露這兩個同樣無聊的人打“鬥地主”。
“小夜!”沈科大叫一聲,用哀怨的可以殺人的眼神,死死盯著我,“明明小露才是地主,你跟我抬什麼槓!”
“抱歉,我一時給忘掉了。”我滿臉訕笑的將手裡的牌丟出去,說道:“好不容易才熬到暑假,怎麼感覺越玩越無聊了?”
徐露深有同感的嘆了口氣。
我抬起頭,滿臉希冀地望著他倆,說:“兩位帥哥美女有沒有什麼好的建議?再這樣待下去,恐怕我們不在家裡給悶死,也會被無聊的氣焰給壓碎掉。”
沈科突地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竊笑,說:“不如到我的老家去渡假好了。”
那傢伙壓根就當我不存在似的,不斷用眼角瞟著小露,見她沒有做聲,立刻又煽情的說道:“雖然遠了一點,但那裡有山有水,什麼瀑布啊、索橋啊,一應俱全,絕對比某些風景名勝區更帶勁兒!”
“真的?”徐露眨巴著大眼睛,看來是有些心動了。
“絕對是真的!”
見自己的說詞有戲,沈科那傢伙更來勁了,嘴角不斷翻動著,滔滔不絕的介紹他老家的好處,說的就像教科文的世界文化遺產那些諸如此類的風景觀光地,都根本不配和他口中的老家稍微拿來比較,不但噴的我一臉口水,更把徐露給唬的一愣一愣的。
“好,就決定去你們那裡。”我惱怒的拿紙巾用力抹著臉上的口水,狠狠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沈科被嚇了一大跳,滿臉詫異的望著我,古怪的眼神,似乎像是在向我訴說著什麼很深的抱怨,就像我根本就是多餘的萬度大燈泡一樣。
我衝他嘿嘿地笑了起來,還沒等他在我的視線裡凍成冰雕,已經一把將他拖進了廁所裡。
然後,在我溫柔以及不太溫柔的拳頭慰問下,兩天后,我們三人就搭上了去古雲鎮的長途汽車。
俗話說好事多磨,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感嘆這裡清新的空氣,卻飛來橫禍,上演了開頭的一幕。
徐露的尖叫足足持續了兩分鐘,我被她發出的音波震的頭暈腦脹,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我舔了舔略微乾澀的嘴脣,飛快走到跳樓者跟前檢查起來。
那是個男人,一個似乎並不年輕的男人,穿著洗的已經發白的中山服。
只見他以一種極為古怪的姿勢躺在地上,四肢給人一種軟綿綿的感覺,不用接觸也可以發現,裡邊的骨頭已經斷裂開了,大量的血濺了一地,根本就像是血包爆開了一般,兩三米之外的地方也被染的一片鮮紅,那人頭部的地方更是白花花的一片,那是,腦漿……
我強忍著想要嘔吐的衝動,緩緩轉過頭沉聲道:“他死了。”
徐露苦著臉,一副想要哭出來的樣子。
我立刻拍了拍沈科的肩膀道:“你帶小露找地方洗個澡,再把衣服換了,我在這裡等你們。”
還被眼前的狀況嚇得發愣的沈科,立刻醒悟過來,他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拉了徐露,向附近的旅店跑去。
我輕輕吸了口氣,抬頭向上望去,那男人是從七樓上跳下來的,估計是頭先觸地。只是有一點很奇怪,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出血量?
一般跳樓死掉的人,最多不過七竅流血罷了,就算是頭爆開,血也沒可能會流到眼前的這種程度。
不知誰打了報警電話,不一會兒,鎮上的員警就蜂擁趕到。
原本這裡就只有巴掌大個地方,鎮上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所以長年連小偷都逮不到一個,警局一聽到出了命案,還不激動的將所有人都派了出來。
那些年紀稍輕的員警聽周圍的說是自殺,雖然略微被打擊了一下心情,但還是個個都精神奕奕的,滿臉興奮的樣子。
開玩笑,是自殺耶!而且還死了人!
這可是古雲鎮十多年來最大的案子。
警局局長親自拿著筆和紙給我做筆錄,我滿臉不悅的將剛才看見的事說了一遍,然後順帶將出血量異常的事情告訴了他。
那局長的精神頓時昂奮起來,問道:“你是說這個自殺案有疑點?”
我點點頭,指著那個死者說:“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看得出來,他的血實在噴的太多了!”
局長心不在焉的用鼻腔放出幾個“嗯”聲,一揮手,吩咐下邊的人,將屍體抬上了警車。
“非常感謝你的熱心幫助。”他用力搓了搓手,一邊看著我,一邊用高昂的聲調說道:“不過這位小先生,你看起來很眼生,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是來這裡旅遊的。”
“原來是遊客!”局長熱情的將我的手握住,“我叫沈玉峰,叫我老沉就可以了。古雲鎮可是好地方,山明水秀,可惜就是沒什麼外人來,您回去後,可要給我們多多宣傳一下。”
“一定,一定!”我頓時苦起了臉。有沒有搞錯,怎麼老感覺這局長的性格,似乎很像某個討厭的傢伙。
“小夜,我們好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沈科拉著徐露的手遠遠向我喊道。
那局長一聽到沈科的聲音,立刻轉過頭眯著眼睛望過去,然後又露出了不符合年齡的燦爛笑容。
“哈哈,這不是我那可愛的侄子嗎?原來你是小科的朋友啊。”
果然如此!我用右手捶了捶左手掌,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色,也只有跟沈科有血緣關係的人,才會有他那種白痴性格。
突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苦笑頓時變得更加苦澀了,我臉色煞白,幾乎想要抱著頭大叫,抒發出自己十分混亂的情緒。天哪,一個沈科已經夠了,如果變成一堆沈科,那我還不瘋掉?
腦海猛地閃過了一個畫面,我坐在一個偌大的客廳裡,而身旁圍著的都是沈科,他們三五成群的,互相唧唧喳喳的說個不停,而我就像個白痴似的發呆,大腦不知已經神遊到了哪個星球上……
汗顏呀!太可怕了……
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心裡暗自盤算,是不是應該趁現在思維還算正常的時候,打道回府算了。
沈科在旁邊用力拉了我一下,說道:“小夜,你還在發什麼呆啊!快上車,我舅舅要送我們去本家。”
我迷迷糊糊的和他們上了車,等車開動了,這才反應過來。
我絕望的打著車窗玻璃,心裡在流淚、在嘆息……
唉,看來又有劫難要開始了!
一路無語。
警車在顛簸的山路上行駛了一個半小時,終於停在了山腰的一個空地上。
“到了。”沈科的舅舅沈玉峰跳下車,懷念的四處打量著,說:“有五年多沒回過本家,沒想到這裡還是老樣子。”
“這裡就是你家?”
我掃視著四周,用懷疑的語氣問身旁的沈科。
只見附近只有一片兩百多平方米的空地,再過去就是高大的樹林了,寬闊的視線裡,居然看不到任何房屋的跡象。
“跟著我走。”沈科神秘的衝我們眨眨眼睛,逕自向前方的樹林走去。
剛走到空地的盡頭,眼前突地豁然開朗,一條寬敞的用褐色燒磚鋪成的路,猛然躍進眼睛裡,順著路繼續向前方望去,大概五十米的遠處,聳立著一棟氣勢磅礡的大宅。
那大宅依山而建,看起來似乎已經有很大的年歲了,原本金碧輝煌的琉璃瓦,早已變得十分黯淡,但是卻不會讓人覺得蕭條,整個宅子反而因長久的歲月,呈現出一種極有韻味的和諧。
就像樹葉原本就是樹林的一分子那樣,老宅完全融入了高聳的古雲山浩瀚深幽的氣勢裡,仿佛它原本就是古雲山的一部分,不曾分開,也絕對不能分開。
高大的院墻順著山勢,就像伸著懶腰的嬰兒雙手一般,遠遠的向古雲山上延伸,一直升進霧氣蒸騰的雲裡。
沈科得意的看著被眼前的景色震撼的如同白痴的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深深吸了口氣。
“我的媽,這也太大了吧!”
依依不捨的將視線收了回來,看看右邊的徐露,只見她眼神呆滯,瞠目結舌,依然死死盯著眼前的大宅看,秀麗的臉上全是驚耳駭目的樣子,哪裡還有從前那種淑女形象。
“沒想到,你這傢伙居然還是大富之家的出生。”我幹咳了幾下,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不過越想越氣,接著,我狠狠的在沈科滿是肥肉的屁股上踢了一腳。
“靠,你小子還一天到晚在我們面前裝窮,守財奴!”
徐露回過神來,聽了我的話,也是大為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沈科那傢伙滿臉的得意之情,頓時化為了滿腔的委屈,那種變化之迅速,足以令人感嘆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他哭喪著臉解釋道:“我家在本家可是一分錢都沒拿到……”
原本靜靜站在一旁的沈玉峰,這時也忍不住逗趣起來,說道:“別聽那渾小子說胡話,這一代的沈家人丁單薄,小科算的上是長孫了。再過十多年,等老祖宗上天以後,整個沈家就是他做主了。”
聽著我嘿嘿地怪笑著,摩著拳頭向他走過去,沈科害怕的大叫起來:“舅舅,你這個混蛋王八蛋,小心我到老祖宗面前告你的狀。”
沈玉峰的臉色頓時陰沉起來,他鼓著眼睛望向自己的侄子,一揚脖子道:“我從小就沒怕過那個老不死的。哼,當年他把我趕出門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顧念過舊情,我還用怕他什麼!”
“老舅……”
沈科意識到自己碰觸到了舅舅的禁忌,臉上少有的閃過一絲愧色。
“哈哈,過去的事,算了,不提了。”沈玉峰又露出滿臉燦爛的笑容,衝我們一招手,提步向前走去,說:“不要讓客人等太久,我們先進去吧。”
“看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
我和徐露對視一眼,低聲嘀咕起來。
徐露無奈聳了聳肩,好奇的問我:“我倒是很好奇,整個沈家到底有多大?”
“我怎麼可能知道,估計至少也有好幾百畝吧。”我隨口說。
“錯了!哪有那麼少。”沈科湊過頭來接嘴道:“沈家大宅一共占地一千三百三十三畝,在全盛時期有超過三百戶,將近四千人住在這裡,不過現在也就只剩下不足一百人了。”
“天哪,一千三百三十三畝……那根本就是天文數字!”我和徐露異口同聲的驚叫起來。
我的大腦更是飛速運轉,迅速將這個資料變為了經濟資訊。
“以前的一畝地就是六百平米,一千三百三十三畝,少說也有七十九萬九千八百平米,按照附近商人的最低收購價格,每平米三百五十元,那麼你們家至少價值二億七千九百九十三萬。
“以人頭平均來算的話,每個人至少也可以分到接近三千萬的鉅款!沈科,你小子居然是千萬富翁!”
沈科撇了撇嘴道:“沈家還沒有窮困潦倒到要靠賣房子生活吧,就算到了這種地步,恐怕誰要敢提出賣房子,老祖宗絕對第一個收拾他!”
說話間,我們穿過大門,走進了這個歷史悠久的龐大宅子裡。
剛走了幾步,我又禁不住大聲讚嘆起來。
宅子裡的一草一木似乎都經過精心的設計,不論是花壇的位置,上邊盛開的紫色不知名小花,還是花壇旁的高大樺樹,所有的一切,都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就像自己的身心也融入了這個和諧的小天地裡,再也分不出彼此。
而前園正中央的那口銅烙的大獅子,張牙舞爪的矗立當前,更讓人不由得精神一震。
不過,奇怪的是,那口獅子,並不像往常看到的那些一般的石獅子或銅獅子一樣,昂首挺胸的望著前方,而是用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帶著警戒的眼神,直直的回過頭望向山頂的位置。
我不禁大為好奇,指著那口獅子問沈科:“這個獅子的樣子,有什麼寓意嗎?”
“我不知道。”沈科皺著眉頭看了獅子一眼,“聽老祖宗說,這口獅子在他出生之前很早就有了。
“據說,我們沈家大宅裡,神態不一的獅子共有四十九個,不過每一個都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全都用十分戒備的眼神望著山頂的方向,但就是沒人知道為什麼。”
“可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我遲疑了一下,說道:“獅子向前,示意財源廣進,源遠流長,代表著富足和順利,我倒是從來沒有看過,甚至沒聽過擺放在前園的獅子竟然往後望的!而且那副表情還那麼古怪。”
“小夜,不是我說你,你恐怕是怪異的東西遇到太多,弄的現在只要一不符合你所謂的常識,你就會疑神疑鬼的認為有問題。”沈科大聲嘲笑著我,還不忘了向身旁的徐露眨眨眼睛。
徐露那小妮子,立刻附和地大點其頭。
哼,還真是沒有主見!
我略微惱怒的哼了一聲,一邊走,眼神一邊向四周不斷打量。
又向裡走了幾個院落,雖然每個院落的景色都大相徑庭,但是院子正中央,幾乎都有一個一人多高的銅獅子。
而且,那些形態各異的獅子,果然無一例外的,用形態十分逼真的威嚇眼神望著山頂,那種齜牙咧嘴、略帶詭異的神色,令我的好奇心大熾。
“現在的沈家還有多少戶人?”我沒話找話的順口問。
沈科低頭想了想,回答:“大概還有二十多戶,不過全都集中住在靠近大門的幾個院子裡。”
“那後面的院子就這麼荒廢著沒人住?”徐露十分驚訝。
沈科笑著點頭,說:“沈宅後邊的三十多個院子因為荒廢太久,所以全都封了起來,幾乎有一百多年沒人進去過了。”
“太浪費了,這麼大的地方!”徐露一臉惋惜的說。
我嘿嘿的笑起來,用曖昧的眼神看著她說道:“其實要解決這個問題非常簡單,小露你嫁給沈科那小子,然後每年生一個孩子,生到四十歲再收手,那麼少說也能幫沈家增加二十多個新丁。哈哈,要不要考慮一下,沈科可是千萬富翁哦!”
只見沈科眼睛一亮,臉上頓時浮現出愣愣的傻笑。
徐露也笑了起來,她開心的露出自己潔白健康的牙齒,然後一口咬在我的手臂上,看著我痛的幾乎要跳了起來,這小妮子才心滿意足的舔了舔嘴脣。
“哼哼,小夜。”她氣衝衝的說:“本美女不發威,絕對不代表我溫柔,現在先要你點利息,下次再敢亂說,我就連本金一起拿回來!”
我苦著臉用力的揉手臂,抬頭正好看到沈科一臉的賊笑,於是氣不打一處來的我,立刻找到了出氣筒,右腳一彈,腳尖正好和他彈性十足的肥屁股,再次做了溫柔的親密接觸。
那小子立刻以臉朝黃土、屁股高高撅起的姿勢倒在了地上,那副狼狽的樣子,直看的我們三個指著他一個勁兒的狂笑。
就在這時,一陣吵鬧聲從右邊的院子傳了過來,沈玉峰皺了皺眉頭,示意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剛走進去,我們頓住被眼前那個怪異景色給唬的停住腳步,呆呆愣在了原地。
第二章 水池
我曾經歷過許許多多怪異莫名的事情,也曾見識過許許多多詭異的事情,但卻還是被驚呆了。
眼前的景色說不上詭異,但卻絕對怪異,因為偌大的院子裡密密麻麻的擺滿了魚,大概有三百多條,有些已經開始腐爛,發出陣陣惡臭。
我低頭看了一眼,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是觀賞用的錦鯉。”腳下正好有一條剛死掉的魚,我順手將它拿在手裡,仔細地打量著。
“是一般的紅衣錦鯉。”沈科也清醒了過來,湊過頭看了一眼判斷道。
我搖了搖頭,指著泛著慘紅色的魚身上那些黯淡的純黑色斑紋道:“這條魚身上有紅黑兩種顯眼的斑紋,應該是墨衣錦鯉。”
“喂!現在可不是你們賣弄學識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徐露極為不滿的嚷嚷道。
突然,她在地上看到了什麼,眼球幾乎都激動的凸了出來,叫道:“這!這不是黃金錦鯉嗎?”
她猛地從地上捧起一條呈純黃金色、魚鱗排列的十分整齊的錦鯉,激動的大叫道:“這絕對就是傳說中,一條的價值足以買一棟房子的黃金錦鯉!我在電視裡看過,天哪!怎麼這棟房子就這麼死翹翹了?”
只聽“撲通”一聲,我們三個差些被她嚇倒在地上。
我略微分辨了一下:“不錯,確實是山吹黃金錦鯉,雖然不是很純,但這一條至少也值好幾萬。”
這條在水裡曾經亮晶晶的、發出黃金般的光芒的錦鯉之王,現在顏色黯淡的靜靜躺在徐露纖細的雙掌之上,不下六公斤的身體早已變得僵硬,灰白的眼珠死死的凹進了眼眶裡,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到底沈家發生了什麼事?”
我努力忽略掉徐露在自己耳畔不斷發出的心痛的咕噥和嘆息聲,慢慢將整個院落掃視了一番。
放在這個院子中央的錦鯉不下三百條,品種雖然各不相同,但都有個共同點:每條死魚的眼珠都凹了進去,就像是什麼東西用力氣按進去的,而且它們身上也沒有任何明顯的傷痕,更沒有被毒死的跡象。
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我全身打了個冷顫,一股陰寒冒上了脊背,我猛地向後望去,什麼也沒有……
徐露依然嘴巴不停地碎碎念著,沈科和他的舅舅沈玉峰相互談論著什麼,然後同時露出一臉茫然的樣子,看來是對現在的狀況沒有一點頭緒。
沒什麼大不了的景象,但為什麼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兒?我遲疑的又向那些死魚望去,這一看,直嚇得我臉色頓時煞白起來!
我粗魯的將那條山吹黃金錦鯉從徐露的手上搶了過來,然後仔細的望著它凹陷眼睛的部分。
果然,它那原本凹進去的死魚眼,不知什麼時候凸了出來,嘴角也微微咧開,透露出一絲淡淡地、卻會讓人感覺陰冷無比的詭異。
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的眼睛絕對沒有看錯,這個院子裡的三百多條死魚,它們的眼睛在同一時間,不知道因為什麼理由,從原本凹進去的狀態變得凸了出來。
“小夜,你怎麼了?”
徐露看我的臉色不太好,關心的拉了拉我衣服。
我回過神來,用力搖搖頭後,衝她露出燦爛的笑:“沒什麼,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而已。你看,我學沈叔叔的笑學的怎麼樣?”
“真的要我說出來嗎?”她噗哧一聲的笑了出來,用力拉住我的臉皮,大聲說道:“一個字,爛!我覺得哭喪著臉這種類似的表情,還比較適合你。呵呵,看,就是現在這樣。”
“不要用拿過死魚的臭手碰我!”我抗議道。
徐露絲毫不理會的把我的臉皮死命的往下拉,然後像找到寶貝似的又叫沈科過來,揚起頭,一臉神氣的樣子道:“你看,本美女的化妝術怎麼樣?”
“絕了!我看世界上最貴的哈巴狗品種,也不過如此!”
原本還想裝出一副正經模樣的沈科,實在忍不住了,他狂笑的跪倒地上,還用拳頭不斷捶著地。
靠!什麼玩意兒嘛,有那麼難看嗎?
我撥開徐露的手,然後狠狠一腳踢在沈科的屁股上,這才揉起發痛的臉。
經過他們這一鬧,原本透著絲絲詭異的院落早已回覆了正常,我甚至開始懷疑,剛才看到的一幕,是不是僅僅只是一個白日夢了。
但是那些魚明明鼓著眼睛被人淩亂的扔在地上,眼珠凸出的程度,幾乎要迸出了眼眶,這種狀況又該怎麼解釋呢?
我深深吸了口略帶著腐臭和魚腥的空氣,決定將這個疑惑忘個一干二淨,自己一行是出來找開心的,何必要追根究底呢!
或許剛剛的那一幕,真是自己的幻覺吧……
又往右走了一個院落,我們一行人終於找到了發出吵鬧聲的地方。
只見幾十個人將一個壯碩的男人圍在中間,不斷叫罵著,而那個穿著時髦衣服的男人,正焦頭爛額的在解釋什麼。
“是六伯。”沈科衝我們說道。
我望了那群人一眼,說:“看來你家裡似乎有什麼內部衝突。”
“人就是這樣,不是有個哲學家說,就算世界上還剩下兩個人,他們還是會不斷爭鬥嗎?”
沈科一邊苦笑,一邊用詢問的目光望向他的舅舅。
沈玉峰擺擺手,說道:“我已經好幾年沒有回過本家了,最近發生了些什麼,我完全不知道!”
我心不在焉的掃視著四周,大腦莫名其妙的突然產生出一種古怪的感覺,這個院子,似乎和別的院子有什麼不太一樣?
我又掃視了一遍,最後將視線凝聚在院落的正中央。
和其他院子不同的是,這個院落的中央位置並沒有銅獅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直徑五米、高兩米多的旋轉噴水池。
看得出來,這池子是不久前剛修好的,清澈的池水盪漾著夏意,而最頂端的噴口,還在向天空不斷地噴射著一道道美麗、略微放射著太陽光的白色水線。
只是這座噴泉雖然美,但和四周的景物卻產生了一種極度不協調的感覺,這個院落的空間裡,處處都透露著一種壓抑,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排斥著這座格格不入的噴泉。
“沈科,你總算捨得回來啦!”
就在我發愣的時候,一個好聽的清亮聲音傳入了耳朵裡。有個十七八歲年紀的女孩一邊叫著,一邊向我們跑過來。
“你是?”
面對這個全身都散髮出青春活力的美貌女孩,沈科也開始發愣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搞清楚那女孩確實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沈雪啊!我是沈雪。”那女孩指著自己嚷道。
“你是六伯的女兒,那個鼻涕鬼?”
沈科原本就透露著白痴的臉,明顯變得更白痴了,他難以置信的盯著那女孩,大聲叫起來。
“你才是鼻涕鬼呢!”沈雪用嗔怒的聲音抗議道,又用帶著強烈殺傷性的目光,瞪了在一旁竊笑不止的我一眼,沒有好氣地問:“他們倆是誰?”
“我朋友,一起回來渡假的。”沈科指著那群依然吵鬧不休的人問:“沈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太清楚,你要去看老祖宗吧?我們一起走。”沈雪避而不談地繞開話題,接著拉住沈科的手就向外走。
徐露全身微微一顫,沉著臉跟了上去。
我走了一陣子,才發現沈玉峰沒有跟上來。
走在前邊的沈雪回頭看了我一眼,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她放開沈科的手,偷偷地靠向我,小聲問:“你的女朋友似乎不太高興,你哪裡得罪她了嗎?”她用手指了指徐露。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暗自好笑。
沈雪有些驚訝:“那她不高興些什麼?”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男人追女人像隔了一座山,而女人追男人像隔了一層紙,但往往男人都能追到自己想追的女人,而女人卻經常追不到所想追的男人?”我淡淡問。
沈雪不知所以的搖搖頭。
我又道:“因為男人不怕翻山越嶺,但女人卻怕弄痛手指頭而不願意捅破這張紙,可不巧的是,徐露是個十分女人的女人,而喜歡她、她又喜歡的男孩,偏偏又是那種不像男人的男人,所以翻山越嶺和捅破那張薄紙,對他倆而言,都顯得極為困難。”
“你是說……沈科才是她的男朋友?”沈雪詫異的問。
“恐怕他們到現在還沒有確定男女朋友關係吧……”我突然覺得,有這兩個好朋友,是件十分丟臉的事。
身旁的沈雪露出神秘的笑意,她越笑越奸詐,最後不由得哈哈笑出了聲音。
“恐怕最近會有好戲看了!”
在前邊兩人奇怪的目光中,我聽見那個恐怕有些神經質的女孩,帶著興奮的語氣,低聲咕噥了這麼一句。
在這個院落組成的龐大迷宮裡,穿行了十多分鐘,總算到了一座有著深灰色院墻的院子前。
沈科說了一聲“到了”,然後領著我們一行人走了進去。
這個地方和其他院落一樣,都是中規中矩的四合院建築,只是其他院落裡都裝飾著精美的琉璃瓦,這裡卻沒有任何修飾。
灰泥磚鑲砌而成的墻,赤裸裸的露在外邊,給人一種強烈的壓抑感,院子的正中央也有一座銅獅子,不過卻是我來這裡後見過的最大塑像。
獅子龐大的身軀足有六米多長,高也有將近四米,但是卻沒有望著古雲山頂,只是張牙舞爪的死死盯著地面,就像那裡有個足以讓它隨時搏命的東西。
“你不是說所有的獅子都望著山頂嗎?為什麼這個獅子卻望著地上?”我好奇的指著那個銅獅子問沈科。
沈科想了想,臉色詫異的說道:“記得我前些年走的時候,這裡的獅子還望著山頂的。”
“對,我可以作證!去年我回來的時候,這個獅子都還在古怪的看著山頂,只是什麼時候老祖宗把它換掉了?”
沈雪也是十分奇怪。
“換掉?不可能吧!”我不動聲色地走到銅獅子下,指著石座說:“我早就發現,這裡的所有獅子都是死死的嵌在石座上的,而石座又埋進了土裡不知有多深。
“而且你們看,石座上的苔蘚和附近的花草,也不是一朝一夕長成的,如果要貿然換掉這麼大的一個東西,人力物力要花多少我不敢說,附近的花花草草也會受到影響,但是這裡絲毫就沒有一年內破土、動過工的跡象。”
“那你的意思是……那個銅獅子自己望向地上的?太荒謬了!”沈雪完全不能接受我的說詞。
而沈科和徐露也大搖其頭,明顯是不信。
沈科更說道:“小夜,雖然你說的確實是有那麼一丁點道理,但是我更相信物理理論。你翻翻書,有哪個公式可以證明,銅獅子會在某種情況作用下,突然的從抬頭向後望的姿勢,變做低頭瞪目的模樣?”
“我也只是猜猜而已。”
我略微尷尬的撓撓腦袋。
雖然覺得這件事很奇怪,但是又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自己是不是對的,甚至連證明那是不是人為的都做不到。
我還不變啞巴,那不是明顯討打嗎?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突然從對面冒出來給我解了圍。
“那個小朋友沒有說錯,這裡的銅獅子從來沒有換過。它確實是在五天前的晚上,突然望向地上的!”
第三章 重重疑惑
馬克。吐溫曾意味深長的說了這麼一句:“具有新想法的人,在其想法實現之前,都是個怪人。”
他還說:“一種讓人不能接受的想法是相對的,當然,這種相對要看是誰將這個想法陳述出來。”
我的那番話不但沒人信,反而讓人以為我異想天開,但沈科的老祖宗那句比我的猜測更石破天驚的話,卻讓沈雪、徐露那三個蛇鼠一窩的傢伙們,連連點頭。
甚至,他們所表現出來的那種信服程度,即便是老祖宗說那座銅獅子會跳舞,估計他們也會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心理極度不平衡的坐在桌子一側,聽沈科和沈雪在老祖宗面前撒嬌、擺家常、亂哈啦。
雖然我很想詢問關於那口銅獅子的事,也很好奇沈家最近出了什麼事,但又不太好意思打攪他們的閒扯,所以只好心情鬱悶的和徐露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自己都搞不清楚的話題。
然後,那該死的老祖宗吩咐沈科帶我們去房間休息,直到送我們出門後,也沒有再提起那口銅獅子,害的我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不斷撓著似的,癢癢的,就快要發飆了。
我滿臉不爽的跟著沈科走出來,剛巧迎面碰上了沈玉峰,他也是黑著臉,一副心情不好的樣子。
“沈叔叔,找到什麼線索了沒有?”我走到他身旁問。
沈玉峰搖搖頭,苦惱的說:“那些人根本就不顧念舊情,嘴緊的要死,一點線索都不肯透露出來,什麼玩意兒嘛!”
突然他像想到了什麼,警戒的望著我,然後又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小夜,你這麼關心那些死魚啊?”
“這個嘛……因為我這個人一向很有愛心,平常就特別關心那些小動物,所以……”
說著說著,我懶得再和他打太極,乾脆挑明了說:“沈叔叔是回本家調查那個跳樓自殺男人的事情吧?他和本家有什麼關係嗎?”
沈玉峰臉色一沉,不動聲色的說道:“那件事已經結案了,是自殺,還有什麼好調查的!”
“沈叔叔,你信不信我會讀心術?”見他一再推脫,我倒是來了興趣,續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現在滿腦子都充滿了對那個自殺者的疑惑……為什麼地上會有這麼大量的血?還有,他到底是不是自殺……”
我含糊不清的將自己整理出來的線索,在他毫無心理防備的時候說了出來,頓時唬的他瞪大了眼睛。
“你怎麼知道?”
他的聲音高揚起來,但立刻就無奈的發現自己說漏了嘴。
我陰笑著衝他眨眨眼睛道:“我又不是笨蛋,而且像沈叔叔這麼單純的人,疑惑都全部寫到了臉上。不信你照照鏡子,你的額頭上,還有斗大的三個字││直腸子。”
沈玉峰不由得伸出手去擦了擦額頭,引得早就在一旁圍觀的沈雪一行人,哈哈大笑起來。
沈科笑的捂住肚子,痛苦的衝自己的舅舅說:“老舅,你是玩不過那小子的。小夜那傢伙一肚子的花花腸子,就算他的表哥夜峰也常常被他耍的團團亂轉。”
“你是夜不語!”
沈玉峰突然用怪異的眼神盯著我,就猶如亂飛的蒼蠅發現了屎一樣,直看得我全身都在打冷顫。
“我是。”我條件反射的答道,內心浮現出不好的預感。
“該死!早就應該想到是你了。”他激動的握住我的手一個勁兒的搖著,完全不在意我願不願意,激動地說道:“在警校的時候,你表哥常常向我提到你,還說你這傢伙根本就是魔鬼,不知道他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居然會有你這種騎到他頭上欺壓他的表弟!
“他還叫我遇到你的時候,千萬要退避三舍,千萬不要和你扯上關係,不然怎麼死的都會不知道……
“還有,我早就聽聞過許多關於你的謠言了,那些輝煌的事跡,可是在各大警局裡廣為流傳!現在我居然有幸見到活生生的真人!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久仰!久仰!”
沈玉峰每說一句,我的臉色就黑一圈。
徐露那群人早就在旁邊笑開了,沈雪更是誇張,絲毫不注重淑女形象的捂住肚子狂笑,就差躺在地上打滾。
哼,這女人果然是和她堂哥一個德行,不可愛!
沈玉峰見我面色不善的瞪著他,不知是不是有意,還非常無辜的說:“我引用的可是你表哥的原話,要算帳找他去。”
“好,有種!這口氣我忍下,以後再慢慢和你們算。”我面無表情的看著沈玉峰,回頭就踢了沈科一腳。
“哎唷!怎麼又踢我,再怎麼說我也是東道主啊!”沈科委屈的摸了摸屁股,小聲嘀咕著。
我沒有理他,沉聲道:“我們進房裡去聊。沈科,帶路。沈叔叔,你可以好好將事情的始末說出來了吧?”
沈玉峰遲疑了一下,接著毅然點頭道:“這件事恐怕需要你幫點小忙,我以前得罪過老祖宗,在沈家已經步步難行了。”
跟著沈科走進一所據說是他家從前住過的院落裡,分配好房間,我們就圍坐到客廳中等晚飯,其間,也順便聽沈玉峰講述起發生在今早那個自殺者身上的怪事。
“送你們到本家後不久,局裡的弟兄就打電話給我,說是有發現。”沈玉峰舔舔嘴脣,續道:“剛剛小夜也提到過,那個男人死後出血量異常的大,就像動脈被割破了一樣,我當時就很懷疑,所以要手下立刻送進市裡去驗屍。
“沒想到一查就查出了問題,他的內臟就像被無數把利刃割過一樣,早就破壞得一塌糊塗了,但奇怪的是法醫找不出任何外傷,甚至不能辨認出,究竟是被什麼東西傷害成這個樣子,因為很明顯,跳樓不可能造成這樣的傷害。”
“本家呢?他和本家有什麼關係?”我不滿的問。
他將前因後果倒置著說,反而弄得我一頭霧水。
“別急,我會說的。為了讓你搞清楚狀況,我還是先介紹一下那個死者好了。”沈玉峰擺弄出一副欠扁的模樣,說:“那男人叫許雄風,四十八歲。
“二十七年前,他愛上了沈家的一個叫沈梅的女人,可是沈家死活不同意這門親事,還在不久後,將沈梅嫁給了本家的另一個男子,沈梅誓死不從,最後在自己的閨房裡上吊自殺,而許雄風就在沈梅死掉的同一時間,突然中風,醒來後就瘋瘋癲癲的。
“二十七年來,他除了會喃喃的叫著沈梅的名字外,就只會傻笑,有時還會突然發瘋,還會張嘴咬人,他父母怕他惹事,就買了條鐵鏈,將他鎖在了家裡,後來他的父母過世了,鄰居們看他孤苦無依、很可憐的樣子,便代為照顧他。
“但怎麼也沒想到,五天前許雄風突然清醒過來,說話做事都十分清晰,瘋病似乎已經完全好了,於是照顧他的鄰居就將他放了出來。
“許雄風告訴周圍的人,這二十多年來,自己就像做了一場夢,一場十分甜美的夢。在夢裡,他和沈梅非常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他們生了兩個兒子,等到大兒子六歲的時候,他的父母也來了,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他一直都看不清楚沈梅的臉,隨後他不斷追問鄰居沈梅的下落。”
沈玉峰緩緩地看了我們一眼,又道:“他的鄰居聽了很奇怪,因為對照時間,許雄風的父母確實是在他瘋掉的七年後,因為操勞過度雙雙死去的,但是好心的鄰居們並沒有告訴他,沈梅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掉了,只是說她跟她的男人去了城裡,據說生活的十分幸福。
“許雄風嘆了口氣,連聲說只要她幸福就好,但臉色還是止不住的黯然,似乎更願意永遠沉醉在那個夢裡,永遠也不要清醒過來。
“接著他的日子就開始正常了,拜祭父母后,許雄風洗衣做飯,還搶著幫鄰里之間抬東西。所有的人都說那時的他很樂天,渾身充滿了活力,很討人喜歡,甚至有人合計著,要將鎮東邊的張寡婦介紹給他做媳婦。
“但沒想到他這麼想不開,居然跳樓自殺了!”
“有什麼好奇怪的,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不透風的墻,應該是許雄風通過某些管道,知道了沈梅的死訊,突然感覺生無可戀,乾脆一死百了。”我撇了撇嘴說道。
“他的死亡調查報告上,我會採用你這番話,不過,在他身上還有些怪事。”沈玉峰皺緊了眉頭,續道:“據住在許雄風旁邊的鄰居說,晚上總是會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好像是女人沉重的喘息聲,又像是幾個人在竊竊私語。
“而且他死亡前說的那一番話,也讓人摸不著頭腦,他衝那些鄰居大聲叫著:”我終於看到她的樣子了!她死了,死了……‘“接著許雄風又說:”她死的好慘!難怪二十多年來,她從來不讓我看清楚她的樣子,原來她是怕嚇著我,她好傻……其實不論她變成什麼,我還是愛她……我要陪她,下去陪她……’“然後他用力推開拉著他的鄰居,從樓上跳了下去。嘿,小夜,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沈雪和徐露這兩個膽小鬼,早被嚇得靠在了一起,而我也是聽的一陣惡寒,特別是許雄風臨死時的那番話。
從那段話的字面上解釋,可以判斷他一直都和沈梅的鬼魂待在一起,而且生兒育女、男耕女織,但是他看不清自己所愛的人的樣子,直到他自殺前那晚。
一想到有人和一個張著嘴、滿臉煞白、吊著舌頭的女鬼,生活在一起幾十年,雖然明知道那很有可能只是許雄風的臆想,我還是止不住得頭皮發麻。
不過又是五天前……
剛才沈家的老祖宗也提到,他院子裡的銅獅子,是在五天前變得低下頭望著地上的,而許雄風是在五天前清醒過來,還有那些滿院子的死魚,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我還是隱約感到,這三者之間有一些常人看不到的必然聯繫。
為了找出突破口,我將眼神凝聚在這個房間裡,唯一一個可能知道些內情的人身上。
“小雪。”我笑嘻嘻的忍著肉麻,叫道:“剛才那群人為什麼罵你老爸?”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和你又不熟。”
沈雪瞪了我一眼。
“我剛剛那句話是替沈科問的。沈科那傢伙跟你夠熟了吧?”我忍氣吞聲、低聲下氣的問。
“我?我根本……哎呀……”
沈科剛要抗議,就被我從桌子下狠狠踢了一腳。
接著我又笑笑的說:“來,快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你家的沈哥哥。嘿嘿,當然,這句話也是我代表你的沈哥哥說的。”
頓時,大廳裡所有人都打了個冷顫。
沈雪用力的摸著滿手臂的雞皮疙瘩,大聲道:“拜託不要說了!肉麻死了,我坦白從寬!”
說到正題,她的臉色微微正經起來,說:“是因為噴水池啦!沈科和六伯應該知道,我爸年輕時曾去英國留過學,所以他根本就不信沈家的那一套,說是迷信,而且對老祖宗嘴裡一直咕噥著,沈家大宅裡的東西絕對不能動一分一毫,諸如此類的說詞大為不滿,甚至可以算是嗤之以鼻。
“再加上,老爸上個月為沈家房產的事情,和老祖宗吵了一架,老爸之後變得十分惱怒,然後就自作主張的,決定將自己住的那個院子裡的水池,修成一個時髦的噴泉。”
“修那個噴泉的時候,沒有人阻止過嗎?”我有些不太相信。
沈科搖頭晃腦的接嘴道:“不可能,雖然我們都是沈家人,但是每個四合院都形成了個小族系,互相之間很少來往,而且六伯住的地方又靠近大門,只要不那麼明目張膽的話,一般是不會有人會在乎你那邊在乾些什麼的。”
沈雪點了點頭,接著說:“就像他說的那樣,五天前那個噴水池就修好了,老爸又感覺正中間的銅獅子很礙眼,便讓人用車把它拉到鎮上去,當作廢銅賣掉了,但就是從五天前起,沈家大宅所有院落裡的錦鯉開始不斷死掉,找專家來檢查水池裡的水質後,也找不到任何問題。
“然後,就有人發現我老爸擅自把院子改動了,那些蠻不講理的親戚,全都跑來找我爸鬧。說他破壞了這裡的風水什麼的,還有些人更激動,把水池裡死的魚一古腦扔到了我家的院子裡,你說氣人不氣人?”
她委屈的噘著嘴,似乎很不滿意自己那些所謂的親戚不去找魚死掉的原因,反而將氣全都出到了自己家裡。
我腦中靈光一閃,感覺四條線似乎可以連接起來了。
努力整理著自己掌握的線索,我在大腦裡擅自做了這樣的連線。
首先,是沈雪家修了噴水池,又搬開正中央的銅獅子。
然後,整個沈家大宅裡的魚開始大量死亡,老祖宗院子裡的銅獅子也在這一天晚上,從向後仰望狀態,變成了低頭向下的姿勢。
同一天,許雄風也從瘋癲了二十七年的病態裡,清醒了過來。
這一切的一切,發生的源頭,會不會是因為那個噴水池呢?
我低著腦袋,不斷思忖著。
這時,有個人走了進來,向大家說道:“老祖宗想請各位去吃晚飯。”那人看了沈玉峰一眼,又道:“玉峰也一起來吧。”
我條件反射的和他們一起站起身向外走去,低下的頭,不小心撞在了一個柔軟的背脊上。
是沈雪,她回過頭,衝我莫名其妙的甜甜笑了起來。
第四章 麻煩
沈雪停下腳步等我靠近,然後和我並肩向前走。
“夜不語,夜峰是你表哥吧?為什麼他跟你一樣姓夜呢?”她笑嘻嘻的問,眼睛裡不時閃動一種姑且可以稱為好奇的小星星。
我不耐煩的答道:“我阿姨嫁給了一個‘夜’姓的男人,我表哥當然也姓夜了。你不覺得這個問題很無聊嗎?”
就是這個沒有建設性的問題,從小我就被人問過了無數次,有時候我都快要發瘋的建議表哥乾脆隨母姓得了,一了百了,省得我麻煩。
“隨便問問也不行嗎?”
沈雪委屈的用力在我手臂上掐了一下,痛的我直想哭。有沒有搞錯啊,這女孩還是少惹為妙。
我機警的和她保持兩個手臂的距離,也不再跟她說話,心情煩悶的走進了那灰色的四合院裡。
沈家的老祖宗在左廂的大廳裡,擺上了一個長長的飯桌,圍著桌子,密密麻麻的坐著二十多個人。
那些人面紅耳赤的大聲衝沈雪的老爸叫罵著,明顯她老爸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畢竟出過國、見過世面,和二十多個人吵上也絲毫不落下風,直看得我嘖嘖稱奇。
老祖宗把柺杖重重的磕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響,所有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他緩緩看了圍在飯桌上的人一眼,用沙啞乾澀低沉的聲音緩緩道:“你們這些人也老大不小了,難得沈家有客人來,看你們一個個都成什麼樣子!”
頓了頓,老祖宗續道:“來,我們的客人都過來,坐到我旁邊。”
老祖宗指了指自己的下首,示意我們過去。
我天生就不是會客氣的人,一屁股大剌剌地坐在了左邊的位置。
只聽見沈科在我耳旁小聲咕噥著:“乖乖不得了,大宅的每戶人都派了代表來,待會兒吵的不過癮會不會開打?”
我重重在他腳背上踩了一腳,坐在對面的沈雪,眼看著自己的堂哥痛的咧嘴跺腳,一副狼狽的樣子,居然用手捂住嘴,幸災樂禍的笑起來,看來這小妮子果然有虐待狂傾向。
大多人各懷心事的吃著眼前的東西,等到差不多了,老祖宗才抬起頭說道:“老六,這次你擅自改動家裡擺設的事情,應該給大家一個交代吧。”
剛說完,就有個人面色激動的叫起來:“他把大宅的風水全敗了,老祖宗,您可要重重懲罰啊!”
原本安靜的大廳裡,頓時喧鬧起來,二十多個人嘈雜的開始大聲數落沈雪的老爸,突然有個大嗓門壓下所有的聲音道:“等到池子裡的錦鯉全部死光了,會不會就輪到我們了?”
靜,剛才還刺耳的吵鬧迅速消失不見,大廳裡的人全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應該不會吧,哪有那麼邪門!”有個人小聲說道。
“怎麼不會?”他旁邊的一個人哼了一聲,說:“你別忘了二十七年前那件事,當時大宅所有水池裡的魚也是死個不停……”
“二十七年前怎麼了?”
我豎起了耳朵想聽後文,但那人卻沒有再講下去。
“都不要吵了!”沈雪的老爸大叫一聲,續道:“老七,你們院子的魚死的最凶是吧!我今天就整晚守在那裡,我倒要看看是什麼玩意把魚給弄死的!”
“好,就衝六哥你這句話,我們明天都到老祖宗這裡,來等你的交代。”那個老七說道。
其他院子裡的人想了想,也紛紛點頭,畢竟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說不準老六真的能找到元凶呢。
一群人紛紛散去。
我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這才滿臉帶著恭維謙卑的笑,朝沈家老祖宗問道:“那個,老祖宗,究竟您今天說的那個銅獅子……”
那個老狐狸大大打了個哈欠,也不等我把話說完,就自顧自的站起身來,說:“好累,人老了就是愛犯困,那個小朋友,老朽先去睡了,我們明天再慢慢擺家常。”
該死!難得我這麼低聲下氣,他居然連一點面子都不給!
我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起來,雖然很想發飆,但一開口卻變成了這句:“您老走好,哈哈,老人家就是應該多多休息。要不要我叫沈科幫你按摩?”
鬱悶,畢竟在人家的地盤上,高傲如我還是要識趣的低頭。
人去樓空後,大廳顯得格外安靜。
我帶著滿腦子的疑惑,最後和沈科等人無奈的離開了。一路上,時時刻刻都十分聒噪的沈雪,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低著頭慢慢走在後邊。
我向她走過去,柔聲問:“你在擔心你老爸嗎?”
“嗯。”她看了我一眼,輕輕點頭。
“那麼你有沒有想過,那些魚是怎麼死的?”我又問。
沈雪苦惱的皺緊了眉頭,說:“就是不知道啊,雖然我和老爸都猜可能是有人在水池裡下毒,但是市裡來的專家又檢查不出問題,而且死魚身上也沒有中毒的跡象。”
“那也就是說,問題不是出在水質上。”我思忖道。
一旁的沈科插上了嘴:“本家許多院子裡都養了狗,會不會是某些犯賤的狗把魚給咬死的?”
沈雪搖了搖頭,說:“我爸也懷疑過,所以前天就要求老祖宗讓整個本家的人都把狗給鎖了起來,可是今天早晨,魚還是死個不停。”
“那有可能是老鼠搞的鬼。我以前親眼見過幾隻老鼠在淺水裡,圍著幾隻魚又撕又咬,最後活生生把魚給咬死了。”徐露也是突發奇想。
我咳嗽了一聲,指出了問題的關鍵:“雖然你們幾個說的情況都很有可能,但現在狀況是,那些死魚身上根本就沒有任何傷痕,還有其他的什麼高見沒有?”
沈科和徐露立刻就打死不吭聲了。
“管他那麼多,最後大不了和老爸一起搬出去!總之,我早就厭倦住在這種陰沉沉的地方了。”
沈雪用力甩著頭,像是想要將煩惱統統給甩出去。
我淡淡笑了起來,這小妮子還真是樂觀。
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才發現四周已經黑盡了,沒有任何污染的天空上繁星點點,微小的星星不斷閃爍著,發出淡淡銀光。
這原本應該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色,如今卻不知為何,竟然變得如此詭異,星光牽動下,就連周圍的空氣也充滿了壓抑感。
突然感覺有股寒氣猛地衝到背後,然後迅速竄上頭頂,我嚇的頭髮都快豎了起來,轉身一看,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最近是不是睡眠不足,神經開始過敏了?”我咕噥著輕輕揉了揉肩膀。
大宅的路上早已亮起了路燈,那些掛在院墻上的燈,沉默地散放出搖爍不定的枯黃光芒。
仔細一看,那些所謂的路燈,居然全都是點燃的蠟燭,粗大的蠟燭外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牛皮紙,在涼爽的夜風裡,發出一陣陣“吱嘎吱嘎”的單調響聲。
我臉色古怪的衝沈科說道:“你們家的路燈還真是別具一格,太有特色了!”
沈科也不是白跟我混了一年多,自然知道我話裡的另一層意思。
他哼了一聲:“這也是老祖宗的意思。為了保持大宅的風水,他就是不準本家的人用電,害的二十多戶人,現在都還生活在刀耕火種的時代!”
“什麼刀耕火種,說的有夠難聽,嘿嘿,其實很多戶人都暗地裡拉了電線上來,只是老祖宗不知道罷了。”
已經想通了的沈雪,又開始活躍的發泄起自己旺盛的精力。
就這樣打打鬧鬧,我們一路閒逛著,慢慢回到了住的地方。剛走進院子,一個大約十七歲年紀的女孩就迎了過來。
“阿科,你回來了怎麼都不告訴我?”那個女孩親密的衝沈科說道。
沈科頓時像被雷電擊中了似的,全身僵硬,臉上甚至出現了石化現象。
“我我……你!這個!”他唯唯諾諾了許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一旁的沈雪竊笑著拉了拉我的衣袖,示意我跟她躲到一邊去,我呆呆的看著她越笑越燦爛的笑容,問:“怎麼了?那女孩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當然有問題,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小問題。嘿嘿,等著看好戲吧!”
她一個勁兒“咯咯”的笑,直笑的我全身都長出了雞皮疙瘩,那根本就是我在幸災樂禍時,常常露出的陰險表情嘛!怎麼被這小妮子給學了過去?
“你到底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怪?”那個突然出現的女孩,將手輕輕按在沈科的額頭上,不解的說:“啊!溫度怎麼這麼高,你感冒了嗎?”
她臉色一沉,又說:“這麼大的人了,也不懂得好好愛惜身體,趕快回去躺著,我去幫你拿藥。”
“不……不用了……我沒有感冒。”沈科結結巴巴的說,還不斷用眼角的余光,偷瞄著身旁的徐露。
徐露雖然有點害羞,但絕對不是傻瓜。
見到眼前那個溫柔嫻靜的漂亮女孩對沈科關懷備至,自然也略微感覺到,他倆之間的關係似乎不太尋常,臉色也變得不對勁起來。
“嘿嘿,看來真的有好戲可以看了。”我和沈雪兩個有著良好嗜好的純情少男少女,滿臉堆積著奸笑,安靜地等待好戲上演。
好戲果然不負眾望的開始了。
那女孩堅持要去拿藥,走出院門時,突然回頭衝他笑了笑,用清亮的聲音,柔聲說道:“阿科,我是你的未婚妻,細心照顧你也是應該的!”說完後,向我們微微欠了欠身,又意味深長的看了徐露一眼,這才緩緩走了出去。
“你有未婚妻了?”徐露面無表情的問。
沈科全身一顫,就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怎麼從來都沒聽你說過,虧我們還是好朋友……居然瞞著我們金屋藏嬌。”
徐露笑了起來,大聲的笑,笑的十分開心,笑的眼眶裡的眼淚都快流了下來。
“不過,有那麼一個喜歡你的人那麼照顧你,哈哈,真好……”
“小露,我……”
“我累了。”
打斷沈科的解釋,徐露快步朝自己的房間走去,越走越快,最後幾乎逃命似的跑進房裡,啪的一聲,用力關上了房門。
“快跟上去解釋,順便向她表白!”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得這麼嚴重,我有些不忍的從身後狠狠推了沈科一把。
那傢伙失魂落魄的搖了搖頭,“小露不會聽的。”
“你怎麼知道她不聽?你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我沒有好氣的說。
“還是等明天吧,現在她正在氣頭上。”
沈科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退縮了。
我冷笑起來:“這可是你決定的,到最後千萬不要後悔!”
“他有什麼可以後悔的?”見好戲演完的沈雪,伸過頭來問。
眼看沈科這顆木魚腦袋冥頑不靈,我眼睛一轉,決定用比喻法敲醒他。
“小雪,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種說法?是關於女人的。”我衝她眨了眨眼睛,微笑起來。
“說來聽聽。”沈雪十分配合的答。
我說道:“據說女人是一種比男人更高級的動物,這種動物的存在,使達爾文的進化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還有人說,男人和女人不是從同一個物種進化來的。”
“那她們從哪裡來?”她笑嘻嘻的又問。
我向天上指了指:“她們來自水星。”
沈雪這古靈精怪的小妮子完全明白了我的意圖,她哦了一聲,繼續和我一唱一和:“那女人豈不是很善變?”
“那當然了,她們是水做的嘛!”我瞥了沈科一眼,續道:“水你知道嗎?如果不把握水的性質,它們可是會很輕易的就從你手裡流走的,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了!”
“你們很煩知不知道!不要像麻雀一樣唧唧喳喳在我耳邊鬧個不停,小心我揍你們!”沈科惱怒的大吼了一聲,接著也走進自己的房間,啪的一聲用力關上了房門。
沈雪衝我吐了吐舌頭,說:“那小子說我們是麻雀!”
“沒關係,我大人有大量。不過說實話,認識他這麼久了,我還是第一次看他發脾氣。”我嘆了口氣,抬頭望著天空,淡然說道:“身為朋友,我真的不希望他以後追悔莫及。”
但我們不知道的是,一場陰影正牢牢地籠罩著這個龐大的宅子,裡邊所有人都無法逃掉。
那個不久前饋醒的暗夜產物,早已伸出了手臂,它一個個的觸摸著每個人的身體,然後伺機將它選中的人,連骨頭一起,全部,吞噬下去……
第五章 守夜
沈上良擺了一把椅子,獨自坐在老七的水池旁。
夜漸漸深了,院墻上的牛皮燈籠,孤寂地散播著黯淡的光芒。
他點燃煙深深吸了一口。
天幕上的星光閃爍,在這個安靜夜晚中,顯得格外刺眼。
已經有多久沒有像這樣仰望著星空了?
還記得小時候,自己的那個老頭子總喜歡帶他到院子裡,還唬弄他,說是只要數清天空中的星星,那麼自己許的願就一定會實現。
可是每次自己還沒數到三百,就會疲倦的撲在老頭子的大腿上沉沉睡過去,那時候雖然全鎮都在鬧饑荒,許多東西有錢也買不到,而且生活也並不富裕,但他還是很開心,可是當長大,有了見識,人生閱歷慢慢增加後,自己卻再也沒有開心的笑過。
這或許就是當時老頭子嘴裡常常念道著的,成年人的悲哀吧!
轉念想想,今年自己已經滿四十六歲了。
十九歲時被老頭子送到英國留學,二十六歲回家,然後娶了鎮上的一個女子當老婆,兩年後生下了女兒沈雪。
沈上良將背緊壓著椅靠,頭部後仰,面無表情的望著天空。
妻子在十八年前就因為難產過世了,他一個人將沈雪拉扯大,一個大男人要做父親又要當母親,其中的辛苦根本就是常人無法想像的。
想起自己的女兒,沈上良的臉上少有的露出一絲微笑。沈雪是他的驕傲,她一直都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又聰明又懂事,只是不知道她有沒有發現,她的老爸其實是個十分沒用的男人。
雖然他在英國的劍橋待過幾年,但那幾年時間,完全是吃喝玩樂混過去的。大學四年後,自己是怎麼去的,也就是怎麼灰溜溜的回來,什麼也沒有學到。
其實,沈上良也知道自己一無是處,但是幸好,他是沈家的直系,他可以從老頭子手上繼承一大筆地產。
如果將那筆地產賣出去,那麼這一輩子自己的女兒也就衣食無憂了,可那個頑固的老祖宗說什麼也不賣,不但不賣,還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沈上良畢竟受過西方教育,從來就不相信所謂的什麼風水,也一直對老祖宗口裡嘮嘮叨叨、不準任何人更改本家大宅裡一草一木的規矩,嗤之以鼻,所以他一氣之下,就故意在自家的院子裡修了噴水池,存著心想要氣他。
這樣做是不是真的錯了?
他嘆了口氣,深邃的夜更加寂靜了。
沈上良掏出表看了一眼,十一點半,看來這個夜晚還漫長得很。他從茶壺裡倒了一杯茶輕輕品起來,然後又煩躁的浮想篇篇。
相對於茶,他更喜歡喝咖啡,特別是用牛奶蒸出來的那種頂級咖啡,不用加糖,等到涼的溫熱的時候一口而盡,那種滿口香濃純厚的感覺,在整個嘴裡來回飄蕩,許久都不會散去。
其實,在開發商提出收購沈家大宅計畫的時候,他就暗自決定,領到錢,就和女兒一起移民到加拿大去。
而且據他了解,對開發商的收購價動心的人,恐怕還不在少數,據說那些城裡人想要移平這裡修建高爾夫球場,不過管他那麼多,賣出去後就是他們的問題了,但關鍵是老祖宗,究竟該怎麼樣才能說服他?
用力搖搖頭,沈上良突然感到四周的氣氛變得十分古怪。
他抬起頭四處望瞭望,什麼也沒有發現,但為什麼總覺得有什麼和剛才不一樣了?
他困擾的撓撓頭,全身猛地一顫。
對了!是蟬叫聲。
不久前還叫個不停的夏蟬,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噤聲了,還有蟋蟀那些同樣聒噪的蟲子,也都停止了亂發噪音。
整個院子都靜悄悄地,寂靜的可怕,沈上良感覺自己就像跳入了一汪黏稠的液體裡,那些液體瘋狂的灌入自己的耳中,不但遮罩了聽覺,還影響了他的情緒。
似乎有什麼東西無聲的在空氣裡流竄著,他身旁的壓抑感越來越大,猛地眼前一亮,墻上的燈籠原本黯淡枯黃的光芒變做了紅色,血一般的紅色。
沈上良難以置信的用力閉上眼睛,然後又睜開。
血紅突地不見了,不遠處的燈籠,依舊散髮著那種半死不活的淡淡黃光。
一切似乎都回覆了原狀,他捂住狂跳的心口,長長吐出一口氣,就在這時,有股惡寒毫無預兆的爬上了他的脊背。
他滿臉恐懼,有生以來第一次嘴裡念道著觀音菩薩、如來佛主、上帝、耶穌等等諸如此類的名字,巴望噩夢快點過去。
但是,這場噩夢似乎並不因為他的虔誠就消失無蹤掉,沈上良緩緩回過頭去……
一聲尖叫,頓時從這個院子向遠處擴散開來。
首先被驚醒的當然是老七一家人,因為我們住的和他家比較靠近,所以聽到尖叫聲的我,和一直都在擔心自己老爸的沈雪,第一時間衝了過去。
一進老七的院子,就看到沈上良跌坐在地上,滿臉煞白,全身還止不住的一個勁兒顫抖著。
他的眼睛圓瞪,充滿恐懼的指著面前的銅獅子,任憑周圍人怎麼問,他也只是在喉結處發出一陣陣古怪的“哧哧”聲。
“老爸,你怎麼了?”
沈雪立刻跑上去抱住沈上良,眼圈一紅,險些哭了出來。
我在旁邊輕聲安慰道:“看樣子,你爸爸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嚇壞了。”說完,好奇的衝那座銅獅子看了一眼,沒什麼問題,和白天看到的一模一樣啊?
“獅子、獅子……”沈上良終於說話了:“那座獅子剛才低下頭冷冷看著我,它的眼珠子紅的就像血,滿臉猙獰想要把我吞下去!”
所有人都不禁打了個冷顫!
我又向銅獅子看去,但還是看不出任何問題。
“先扶你爸爸回房間休息一下。”
我示意沈雪把這個精神狀態明顯不好的男人哄去睡覺,她感激的點點頭,和她的阿姨一左一右把沈上良攙扶了回去。
這時沈玉峰也走了過來,不過他手上抓了兩個人,見我們驚訝的看著他,解釋道:“剛才我聽到六哥的尖叫聲,立刻就衝了出來,但一出門,就發現有兩個人鬼鬼祟祟的人伸著頭到處張望。一看是生面孔,我就順手把他們抓了過來。”
被吵醒的人圍了上去辨認,其中有人大聲叫道:“這兩個傢伙,不是常常來這裡要求收購沈家大宅的人嗎?”
立刻人群就激動了起來。
“媽的,我們家水池裡的魚,是不是你們搞鬼弄死的?”有人用力的扯住他倆的領口喝道。
那兩個明顯已經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人,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的辯解道:“我們在古雲山上測量地形,因為汽車的輪胎爆了,所以想來這裡借住一晚上,魚什麼的,我們根本就不知道!”
“放屁!你以為我們是大老粗不認識字啊,測量地形用的著你們嗎?”有人激動的就想一拳頭打過去。
沈玉峰立刻將那些手癢的人給擋住,對他倆說道:“不管什麼原因,總之,你們明天和我到警局裡去一趟,是非黑白,到時候就清楚了。”
這個多事的夜晚,就這樣不平靜的安然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就聽到有人用力的踹著我的房門。
我穿好衣服,一邊抱怨,一邊揉著惺忪的眼睛打開了門。
沈科萬分焦急的臉孔立刻露了出來。
“小夜,小露不見了!我剛剛去她的房間找她,就發現她的房門大開著,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他急得汗水直流,還一個勁兒的踱著腳。
我慢悠悠地說:“她是不是睡醒後出去做晨運?你要知道,女孩子是很麻煩的。”
“不可能,我檢查了她的房間,她的被子還是好好的疊著,床上也完全沒有睡過的痕跡。”
“什麼!”我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你快去找人搜查整個本家,我去調查看看是不是有人見過她。如果再找不到的話,只有請沈玉峰叔叔派搜查隊了!”
“沒有用!恐怕我們都被困在了山上。”沈玉峰陰沉著臉,拖著那兩個昨晚逮到的人走過來。
我大吃一驚,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沈家停放的所有運輸工具,都在昨晚被人破壞掉了,我的警車也不知道被誰刺破了輪胎,那傢伙還放光了我的汽油。”他心情極為不爽的說:“換言之,直到鎮上有人想起我們,然後派人來查看,否則,我們都會被困死在這個該死的古雲山上。”
******禍不單行,說的就是我們的狀況,或許不止我們,甚至是整個沈家大宅裡,全部的一百多人,都有可能被這個隱晦的詞語給光臨。
放下交通工具被毀掉的事,沈家所有人都開始搜尋徐露的蹤影。而我和沈玉峰也著手調查起那兩個賊。
“說,沈家的交通工具,是不是你們弄壞的?”沈玉峰抓著左邊那人的領口,大聲喝道。
“我要求聯繫我的律師!”那人偏過頭。
沈玉峰吐了一口口水過去,隨手就煽了他幾耳光。
我慢悠悠地說道:“法律不是嚴令禁止毆打犯人嗎?何況他們在法律意義上,還只是嫌疑犯。”
沈玉峰和我一唱一和,凶巴巴地說:“這裡天高皇帝遠,就算我把他們打個半死,到時候再死不認帳,我就不信他們能告我!再說,現在我們和外邊完全失去了聯繫,有沒有人會來找我們都要打問號。哼,說不定押他們下去時,這些傢伙的傷早就好了!”
“有這麼好的事?”我裝出興奮的樣子,續道:“那讓我也試試,我早就聽表哥說,局裡打人要遵循一點小小的原則。比如用榔頭敲的時候,一定要在人的背上墊塊木板,據說,這樣打,就算驗傷時也不容易檢驗出來,而且被打的人會痛不欲生,想暈都暈不過去。”
沈玉峰訕笑起來。
“看來你表哥還真教了你不少東西,說的我都想試試了。”說著,他就四處張望,似乎想找個榔頭和木板來。
左邊的那個傢伙,嚇得全身都發起了抖。
“我說!”他不顧右邊那人的阻撓,大聲叫道:“老闆的確是叫我們弄些什麼事情,把這裡的住戶全都嚇跑,但是我們還沒來得及乾,就被抓了,我……”
“這麼說,沈家池子裡的魚不是你們弄死的?”沈玉峰問。
“絕對不是,我們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這裡的交通工具和我的警車呢?也不是你們破壞的?”
“不是我們做的!我發誓!”
沈玉峰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他看,過了許久,才惡聲惡氣的說:“我姑且相信你們的話,如果讓我知道你這傢伙在撒謊,哼,到時候不要怪我弄斷你幾根骨頭!”
將那兩個人鎖在房間後,我們走出了院子。
“那人的話你信不信?”沈玉峰思忖了一下問。
我毫不猶豫地答道:“不信。”
“哦,為什麼?”他略微有些詫異。
“因為那傢伙說的太爽快了!我老爸常常教育我說,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一般都有貓膩,就算他的話裡有些真實性,分量恐怕也不多,而且,他害怕的樣子也太做作了,一看就知道是裝出來的。”
“完全和我想的一樣,嘿嘿,看來小夜你並不是徒有虛名啊。”沈玉峰老臉一紅,接著就嬉皮笑臉的跟我耍起了花腔。
我暗自好笑,也不拆穿,淡然道:“我們去停車的地方看看。”
沈家本家靠近大門的地方有一塊空地,有人隨意在那裡搭起了幾個簡單的棚子,就當作停車場了。
由於大宅裡邊是一個一個四合院緊緊相連的格局,每個院子都有四條小路,通向四個方向,走起來十分像迷宮,而且那些院間小路也實在太小了,容不得任何汽車通過,再加上老祖宗很討厭這些現代化的東西,所以二十多戶人家的交通工具,都停放在了這塊空地上。
但沒想到,客觀上造成了現在這種與世隔絕的情況。
我剛走過去,就看到了滿地慘不忍睹的景象。
所有汽車、摩托車、拖拉機的汽油,都被放的一干二淨,輪胎也被割破了,凶手還心狠手辣的連腳踏車也沒有放過。
只看了一眼,我就十分清醒的意識到,在沒有設備的情況下,根本就不可能在這裡找出任何線索。
我極度鬱悶的問身旁的沈玉峰:“沒有車子真的下不了古雲山嗎?”
他無奈的點點頭,說:“附近常常有許多危險的動物出沒,人走下去實在太危險了,再加上又沒有大路,普通人花一天一夜,都走不到古雲鎮。”
“只要人多點,至少還是有希望走出去嘛。”我沉聲道。
沈玉峰有些不置可否,說:“你去問問沈家的人誰願意?他們過慣了舒坦的日子,現在要他們突然走那麼遠的路,還不如直接要了他們的命!總之,這裡儲存的食物還剩很多,估計大部分人更願意等下邊的人找上來。”
“那你的手機呢?”我心存僥倖的提醒道:“應該可以和外界聯絡吧?”
沈玉峰苦笑了一聲,將手機掏出來遞給我:“忘記帶充電器,早沒電了。”
我微微嘆了口氣,用手按摩起太陽穴。
該死!早知道會發生這麼多事,我壓根就不會來。家裡待著雖然無聊了一點,但至少不用在這種該死的鬼地方,被弄的頭暈腦脹。
“其實你也不用擔心太多了,總之,警局裡的人都知道我回了本家,如果四天以後他們還沒我的消息,那些傢伙肯定會過來找的。”
沈玉峰拍了拍我的肩膀,走掉了。
又回到我下榻的院子。
經過徐露的房間時,我遲疑了一下,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這還是徐露失蹤後我第一次進她的房間,只見房裡的一切,都整潔的擺放在它們該放的地方,我看了一眼床上,如同沈科所說的,床根本就沒有睡過的痕跡,被子也疊的整整齊齊。
靠窗戶的桌子旁,一張椅子被拉出了少許,看得出小露曾在上邊坐過,或許她還是用手撐著腦袋,呆呆的向窗外望。
桌面上還留著幾滴蠟燭的殘淚。
對了,這個房間的蠟燭呢?
我靈光一動,趴在地上開始四處找起那根倒楣的蠟燭。
皇天不負有心人,花了老大的勁兒,才從床底下把它給掏了出來。
就在我撅著屁股剛從地上爬起時,沈科和沈雪也急匆匆地從外邊踢門走了進來。
他倆臉上的焦急,比早晨更加濃烈了。
沈雪見我滿身灰塵也不關心一聲,只是自顧自的高聲道:“夜不語,我們一百多人找了足足一個早晨,幾乎翻遍了沈家的每一塊草坪,但就是找不到徐露,甚至沒有人在今天看到過她。”
沈科低著頭,一聲不哼。
輕輕叫了他一聲,他也只是遲鈍的抬起頭看著我,滿臉呆滯,原本又大又亮的眼睛,此刻變成了死灰色,而且全身都在不停地顫抖著。
“這傢伙擔心過度了。”我衝沈雪問:“有沒有什麼讓人精神鎮定的藥物,安眠藥也行。再這樣下去,恐怕徐露人還沒有找到,他已經發瘋了。”
“我家裡唯一吃了想讓人睡覺的藥,就只有感冒藥。”沈雪無奈的苦笑了一下。
這時沈科突然抬起頭,大聲叫道:“都是我的錯,昨天晚上我就應該把話說清楚的,是我把小露氣走了,該死!我怎麼這麼蠢!”說完,他就歇斯底裡的向外衝去。
這時候我怎麼敢放他走,萬一這喜歡鑽牛角尖的木魚腦袋,一時想不開自殺了,恐怕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我用一百公尺十二秒的速度衝上去,從後邊死命的抱住他,將他壓倒在地上,又向早就手忙腳亂的沈雪喝道:“快去拿些酒來,快點!酒你家總該有吧。”
沈雪愣了一下,然後飛快的朝外邊跑去,不久後就抱來了一堆瓶子。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抄起一瓶,打開就朝沈科的嘴裡灌,直到把一整瓶都灌進了他肚子裡,這才鬆開手。
“啊,這可是酒精濃度五十六的極品茅台,這次我老爸要心痛死了!”沈雪看了看我手裡的酒瓶,陰雲滿布、寫滿焦急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真是便宜這小子了。”
我用力踢了一腳爛醉如泥、癱躺在地上的沈科。嘆口氣,忍不住將他扶進房裡,像死豬一般扔到床上,不過,那傢伙還真不是一般的重。
我喘著粗氣,看了一眼在旁邊竊笑不止的沈雪,說:“關於徐露的事情,你有什麼看法?”
“完全沒有頭緒。”
她這才嚴肅起來,燦爛的笑容,緩緩又被懊惱焦急取代掉。
“我倒是有個看法,小露應該是半夜十一點多左右出去的,證據嘛,我也有!”我拿出從床底下找到的蠟燭,說:“一般一整根全新的蠟燭可以用三到四個小時,而你看看小露房裡的這一根,才用了一小半。
“我們都很清楚,她是接近十點左右回房間的,根據蠟燭的燃燒時間推測,我判斷她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在十一點多左右,用力將蠟燭扔在了地上,蠟燭熄掉了,她也走出了房間。”
我舔了舔嘴脣,續道:“還記得你老爸尖叫的時候是幾點嗎?我看過表,十一點三十五分,恐怕那個時候徐露已經在院子裡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聽到尖叫聲時,沒有走過來。”
沈雪煩躁的問:“就算你推斷正確好了,那可不可以告訴我,小露到底去了哪裡?”
我苦笑起來:“這麼深奧的問題,我怎麼可能知道?但是我想她應該不會笨的走出大院,跑進古雲山裡,你們確定找遍了所有地方嗎?”
“我可以發誓!”沈雪舉起了雙手,說:“我們所有人,就差把本家的地磚給挖起來了。”
“不對,應該還有地方沒有找過。”我努力思忖著,隨後猛地抬起頭來。
沈雪全身一顫,呆呆的望著我道:“你說的不會是那裡吧?”
“對。就是那裡。”我緩緩地點頭:“聽沈科說,現在沈家二十多戶人住的,只是沈宅的一小部分,還有很大的地方,因為年久失修,乾脆封鎖了起來。那裡,你們肯定還沒找過。”
“你瘋了!那裡早鎖住了,根本就沒人能進去。”
“我的確是瘋了,但那是唯一的線索!徐露是我的朋友,我真的不想自己的朋友出事情!”我的聲音不由得高了起來,說道:“不管怎麼樣,今天下午我也要溜進去找找。”
“不怕死,你就去好了,到時候別指望我給你收屍!”沈雪大吼著,甩門跑了出去。
我心情複雜的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突然嘆了口氣。
徐露這小妮子究竟跑到哪裡去了?昨天晚上,就在沈上良尖叫的同時,她又遇到了什麼?還有,沈家的交通工具被破壞,究竟是不是那兩個賊乾的?我深深迷惑起來。
唉,看來謎題又越來越多了……
第六章 後宅
夜,平淡的夜,房間裡蠟燭的光芒微微搖爍著,這是個十分寂靜的夜晚,如果硬要說有不平凡的地方,那恐怕要算呆坐在窗下桌子旁的女孩了。
徐露透過窗戶,眼神呆滯的望著滿天清晰漂亮的銀輝。
如果是在以前,恐怕她早就雀躍的歡呼起來,但今夜她卻生不出一點興致。不止沒有興致,還略微有點怨怒。
究竟天空的星星有什麼值得高興的,為什麼總是一閃一閃,看得讓人心煩!
她的心很亂。
剛剛那女孩的眼睛,就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靈,就算是腦子深處的一絲一毫秘密,似乎也被她看了出來,但讓徐露躁慮不安、心神恍惚的卻不是這個,而是一句話,一句應該是那女孩故意衝她說的話。
“我是你的未婚妻……我是阿科的未婚妻……我是……”
那句話,直到現在都依然不斷迴盪在腦海里,讓徐露痛不欲生。
剛才,當這句話猛地灌入耳朵裡,再由耳膜共鳴產生的神經波進入腦子,大腦還沒有開始分析這句話的意思時,她的心突然像被狠狠撕裂開一般的痛。
痛的她的臉幾乎都要扭曲了,她想大叫,將身旁的一切都砸的粉碎,但是她卻不能,要笑,必須要笑!她還要在臉上露出毫不在乎的燦爛笑容,還要祝福那個讓她心碎的男孩。
然後,她迫不及待的逃走了,因為她怕自己會暈倒、會哭。
一滴溫熱的液體,沒有預兆的從眼眶裡流了出來,它劃過徐露秀麗白皙的臉龐,留下一道濕潤的水線,徐露緩緩地用手摸了摸,心臟就像被什麼用力捏住般,更加疼痛了。
接著,雙眼中迸出的淚水越來越多,再也無法止住。
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哭過了?
她一直以來都是個極為堅強的女孩,就算母親去世的時候,自己也只是緊緊地握住她漸漸變得冰冷的手,強忍著將淚水留在眼眶裡轉,不讓它流下來,也不能讓它流下來……
因為她知道,那一刻自己已經成了父親的精神支柱,如果自己也哭了,那父親他恐怕會因為過度操勞和悲傷,而崩潰掉。
現在的自己卻為了一個男孩哭了,哭得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不要哭!不準哭!”
徐露將臉上的淚水狠狠擦乾,轉身走到床邊的大鏡子前。
這扇不知道多古老的鏡子,用結實的木頭做了鏡框,表面還被漆成紅褐色,而鏡子光滑的鏡面一塵不染,看起來常常被人使用的樣子。
今天下午打掃這棟久無人居住的房間時,徐露就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房間裡所有的傢具、擺設都積滿了灰塵,唯獨這面鏡子乾乾淨淨的,似乎才被人細心擦過的樣子。
但仔細一看,地板上的灰塵恐怕有幾釐米厚,但卻找不到任何腳印,顯然是很多年沒人進來過了。
“如果被小夜那好奇心旺盛的傢伙知道,恐怕早就大叫有問題了!”徐露輕聲咕噥著,注意力一被轉移,她頓時好受了許多,心臟也痛的不是那麼厲害了。
身後黯淡的燭光靜靜的散髮著枯黃光芒,徐露望著鏡中的自己,突然感覺有些迷茫起來。
昏暗的光芒裡,自己的樣子變得嫵媚無比,眼角淡淡的瞳芒,甚至就連天空的星星也要黯然失色。
這真的是自己嗎?她有這麼美?
徐露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看著鏡中的她也緩緩地略帶遲疑地抬起手,輕輕在白皙絕麗、似乎不帶有一絲煙塵的臉上撫動,於是她又輕輕跳了幾下,左右擺動著身體,痴痴的看著鏡子,看著鏡中那個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美女,跟隨著自己的動作而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她也絲毫感覺不到厭倦。
隨後,她發現了鏡子的左上角有幾塊微小的褐色痕跡,不知道是不是從前油漆時不小心留下的,雖然不留意絕對不會發現,但卻依然像根刺一般,破壞了這個鏡子的完美。
徐露伸出手去想將斑痕摳掉,但就在手指碰到褐色斑紋的那一剎那,有股惡寒突如其來的爬上脊背,徐露渾身一顫,心臟恐懼地快速跳動起來。
整個房間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變得一片血紅,而且那股血紅的光芒,還如同有生命般不斷蠕動,將房裡的一切都籠罩了起來。
蠟燭依然靜靜地燃燒著,只是蠟燭在空氣裡無風自動,每一次搖晃就會分泌出一絲紅光。
徐露想要尖叫,卻發現自己張開的嘴裡,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紅光有若實質似的,不斷纏繞在她的身上。她就像掉入了阻力極大的液體裡,每走一步都要花上極大的力氣。
過了不知多久,徐露終於來到桌子前,她伸手用盡力氣把蠟燭掃到地上,只見蠟燭飛了出去,火苗也熄滅了,掉在地上彈了幾下後滾進了床下,但是血紅色的光芒依然沒有消失。
她猛地感覺到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狠狠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後將她的頭用力向後掰。
在鏡子裡,她又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她正用力的捂住自己的脖子,身體不協調的扭曲著,徐露瞪大了眼睛,痛苦地掙扎著。
突然,她發現鏡中自己的臉竟然不見了!頭髮下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就如同一張白紙。而那張白紙下,就是脖子和瘋狂扭動的身體。
“我的臉呢?怎麼我看不見?”
她再也顧不上那雙掐著自己的脖子、幾乎要令她窒息的手,只是一個勁的想要去撫摸自己的臉,但手剛抬起來,鏡子裡猛地發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徐露雙眼裡充滿了血色的紅,大腦一陣混亂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在徐露消失後的那天下午,我在背包裡塞進了許多有用以及沒用的東西,然後走出了房門,剛進入院子裡就愣住了。
只見沈雪背著一個漲鼓鼓的旅行包,等在院門口。
“你怎麼來了。”我明知故問。
她揚起頭,面無表情地答道:“你到了我們沈家,就是我們沈家的客人,我有義務幫你收屍。”
我頓時笑了起來:“怎麼你們沈家的人都那麼臭屁?”
“要你管!”
她衝我吐了吐舌頭,突然驚訝的看著前方呆住了。
我立刻回頭,還沒等發現什麼,一隻手已經牢牢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小夜你這個死小子,居然敢灌我酒!”沈科大口的喘著氣,他滿臉通紅,還因為酒精的作用,身體時不時地顫抖著,叫道:“你們的話我統統聽到了,別想甩開我!我要去找小露,找到她,然後當著她的面把話說清楚。”
“看你這副德行,你能不能走啊?”
我皺緊了眉頭。
“當然能!我稍微運動一下,等體內的血液順暢了就清醒了,這可是我老爹縱橫酒場二十多年不敗的超級經驗。”
那傢伙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全身軟的就像海綿,偏偏還不服輸的說:“況且沈家的後宅根本就是迷宮,如果沒有熟悉的人引路的話,絕對寸步難行,你們離不開我的!”
我轉念一想,也對!自己在前宅都常常迷路,更不要說從沒有去過的沈家後宅了,那個鬼地方可比前宅大上一倍有餘。
就在我伸手扶住他正要向外走的時候,一個清亮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
“阿科。”是沈科的未婚妻。
看來這個女孩絕對不簡單,她似乎十分明白,沈科這一走,將會帶給自己什麼樣的打擊。
“你真的要去嗎?”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
沈科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沒有選擇。霜孀,從小我們就一起玩,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當作可以照顧的妹妹,雖然我們的父母擅自把我們捆在了一起,但是這種感覺從來沒有變過,你也應該清楚,我倆根本就不可能!但小露不一樣,她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現在是,以後也不會變!”
“說這種話也太狠了點吧!”
我和沈雪對視一眼,不由得苦笑起來。
果然沈霜孀全身一顫,她迅速低下頭,什麼話也沒有再說。
但就在那一剎,我分明看到了她臉上的絕望,那種凄慘哀怨的樣子,就算是我也不忍心看到。
“那你小心一點。”她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沒有了表情,有的只是冷漠,眼神也變成了死沉沉的灰色,但嘴裡卻機械化的說著極為溫柔的話:“山上的夜晚很冷,多帶點衣裳,還有,這是感冒藥,每天吃三次,千萬不要多吃,你最近身體不好,要多多休息!還有,看到徐露妹妹的時候,告訴她,我祝福你們,我……”
沈霜孀再一次轉過頭去,這次卻沒有回頭,逃一般的衝出了院門。
“你這個不解風情的王八蛋!”
我氣惱的狠狠在沈科頭上敲了一下。
沈雪也是大為氣憤,狠狠在他身上掐了一把,叫道:“你這種人應該關進監獄裡,免得出來禍害人間!居然連那種絕情的話都說的出來,你知不知道有多傷人?”
“你們兩個到底在氣什麼?”沈科疑惑的撓了撓頭。
我瞪了他一眼,實在是無語了,雖然知道他對感情很遲鈍,但是沒想到居然遲鈍到了這種程度。
沈雪再次和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長嘆了口氣。
“算了,我們立刻出發,說不定還能在晚飯之前趕回來。”我率先向前走去。
沈家後宅,就在老祖宗住的那棟灰色的四合院不遠處,順著大門口那條路,直直的走十多分鐘就可以到了。
說實話,根據這兩天的了解,我對沈家的構造初步有了了解。
本家是由前宅和後宅兩個部分組成,圍墻呈圓形,裡邊還有一道和外墻同樣高的內墻,彎曲地將前後兩個宅區隔了開來,只在正中間開了一道連接用的小門。
整個本家就像是一個太極圖案,但又絕對不是標準的太極圖案。
如果將前宅比喻為陽,後宅比喻為陰的話,明顯可以看出陰盛陽衰,黑色的面積要比白色大上一倍多。
其實早在一百多年前,本家就將後宅列為了禁區,不準任何人進去,而那道唯一的門,也被青銅大鎖死死的鎖了起來,為了對付那把鎖,我還特意帶上了一柄大鉗子。
避開所有人,偷偷摸摸的到了小門時,我們才驚訝的發現準備居然是多餘的,門虛掩著,上邊的鎖早已被什麼人給剪開了,鐵鏈子淩亂的扔在地上。
我用力推了一把,門咯吱咯吱的向兩邊退去,頓時,一股刺骨的寒氣,迎面撲了上來。
沈雪打了個冷顫,抱怨道:“只不過隔了一道門而已,怎麼會變成兩種氣候?”
我試探著緩緩將手伸進門裡,雖然並沒有像剛才那麼冷,但是溫度卻明顯沒有前宅的高。
我奇怪的咕噥著:“是不是因為海拔的原因?雖然理論上,每上升一百米溫度就會降低一度,可是應該沒有這麼突然的。真是見鬼了,我就不信九十九米和一百米之間的溫度,會有什麼差別。”
雖然有些懷疑,但我還是首先走了進去,既然都已經來了,還不如進去找找線索!
後宅裡雖然陽光明媚,但總給人一種陰沉沉的感覺,和前宅一樣,雖然也是採用一間間四合院相連的格局,可墻全部粉刷成了黑色,房頂也沒有用任何琉璃瓦做裝飾,只是鋪上了深黑色的瓦。
雜草縱橫交錯的滿園都是,有一些生命頑強的,甚至從地磚之間鑽了出來,隨意一陣清風拂過,荒蕪枯黃的草便會亂糟糟的擺動,說不出的蕭索。
“對於最近在本家發生的許多事情,你們有沒有什麼線索?”眼見大家都不開口,我沒話找話的問道。
沈雪毫不猶豫就搖頭,而沈科遲疑了一下,偏起腦袋仔細想了想後,也大幅度的搖起了自己的木魚腦袋。
其實這兩天發生的事,我也沒有太多的頭緒,但總覺得應該是和那個新修好的噴水池有關,礙於沈雪的面子,我自然不會說出來。
“我一直都很好奇。”我用力扒開深及腰部的雜草,吃力的向前走,說:“究竟你們沈家的祖宗,為什麼要選古雲山半山腰來修房子?這裡前不挨村,後不著店,就算是現在上山都要大費周章,更何況是交通工具不太發達的幾百年前!
“而且,想要修起像沈家這麼大,足足可以住下四千多人的建築群,動用的勞力、財力、物力,幾乎可以算的上天文數字!”
沈科深有同感地點頭道:“據說,本家是在清朝康熙年間開修的,歷時十三年才建好,至於為什麼要修在這裡,恐怕原因已經被第一代的祖宗帶進了棺材裡。”
“說不定我們的第一代老祖宗,根本就是錢多得花不完,純粹是因為一時興起,就將本家給建在了古雲山上。不信你看看族譜上那些個老祖宗們,他們哪一個沒有不良愛好?”沈雪撇了撇嘴,不屑的說。
我立刻感慨萬分的點頭,心想,你們老祖宗我是不知道,不過光看這小妮子和沈科就足夠了,他們沈家人的性格我可是不敢恭維的。
又向前走了幾十米,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我叫了起來:“糟糕,從剛才起,我就忽略了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
沈科和沈雪雙雙望向我。
我尷尬的撓撓頭說:“我們找到門的時候,門上的鎖已經弄開了,也就是說,有人先我們一步進去了後宅,但問題是弄開鎖的究竟是誰?還有,他或者他們現在到底還是不是留在後宅裡邊,而且,就連他們是敵是友也不知道。”
沈科立刻醒悟過來,他急促的說道:“小露!小露會不會就被這夥人給綁架了?他們會不會對她怎樣?”
真是關心則亂,那傢伙越想越怕,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我一把抓住了他,叫道:“你給我滾回來!你知道他們在哪嗎?不知道就給我好好的找。雖然不清楚他們和徐露的失蹤是不是有直接聯繫,但應該也是一條不容忽視的線索!”
讓他們仔細注意四周的異常後,我開始一寸一寸打量起附近的景象。
這裡的建築大多沒有什麼大的損壞,只是處處都透露著一種蕭條以及沒落,就像一朵盛開的鮮花,在它最美麗的時候卻突然凋零了。
我向最近的一面墻靠過去,用手輕輕撫摩黑色的壁面,質感很好,也沒有任何裂縫,顯然和老祖宗口裡年久失修的說辭大相徑庭。
那麼一百多年前,沈家為什麼又要空放著如此好的房子不住,反而將其封閉起來,讓剩下的人全都擁擠的住進本家的前宅呢?難道這裡存在著某些不能說出口的問題,或者秘密?
我搖搖頭,再次思索起先我們進入後宅的人,很困惑他們為什麼要進來,而且進來的方式,居然和自己的方法不謀而合,一樣粗魯直接、不拐彎抹角。
嘿嘿,這樣的人我倒是滿喜歡的,只是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是那些地產開發商派出來的狗腿子。
還有關鍵的一點是,他們現在究竟人在哪裡?如果還待在後宅的話,就要立刻退出去,我可不希望還沒有找到徐露,自己人就先遇到危險了。
我毫無頭緒的胡思亂想著。
回頭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自己走過來時,在草叢裡留下的那一條曲線,突然眼前一亮,我迅速捕捉到了腦中偶然閃過的靈光。
對了!痕跡!可以從痕跡入手!
既然有人進來過,那麼他也應該像我們一樣留下些什麼,雖然草叢的痕跡可以被風吹亂,但是地上的腳印呢?
院子裡的路,雖然是用黑褐色的泥磚鋪成的,但是那路也不過才一米多寬,其餘的地方都是略帶濕潤的泥土,而且漫漫草海將視線全都遮住了,我就不信那些人可以準確無誤的全都走在石道上。
我走回門的地方,從背包裡掏出一把砍刀,一路走一路砍,還時不時的趴下身子,仔細打量著地面。
沈科和沈雪都感到莫名其妙,還以為我犯了神經病,我自然懶得去理會他們古怪的眼神,不知找了多久,就在我累死累活的想要罷工、讓其他人來接手的時候,一個腳印露了出來。
沈科伸長脖子只看了一眼,全身就如同觸電一般跳了起來,臉色頓時也變得煞白。
第七章 血花
“這個腳印是小露的!”沈科激動的喊叫著。
我輕輕“哦”了一聲,盯著他問:“從哪裡看得出來?”
“我確定!”他手舞足蹈的用手比著鞋印,說:“這雙鞋是我陪著小露去買的,鞋子的款式和大小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完全和這個腳印一樣,而且腳底的花紋,你看,這種款式的鞋底花紋,是品牌公司限量出售的。”
我沉吟了一下,說:“既然你這麼肯定,那這個人是小露的可能性就非常的大,不過她一個人跑到後宅來幹什麼?”
“她是一個人?”沈雪吃驚的抬起頭。
“不錯。”我將周圍的草除了個一干二淨,看著黑糊糊的地面說道:“你看看,這個腳印離開磚道有三米多遠,而附近卻沒有任何的腳印。
“如果她是被綁架的話,沒理由她的腳印留下來了,而別人的腳印卻印不上去,這說明什麼?第一,有可能有人和她一起,只不過他們全都準確的步步走在磚道上,沒有留下腳印,但這樣的話,他們沒理由會讓小露一個人離他們那麼遠;第二,就只能解釋為,她是獨自一個人。”
“那她為什麼只留下一個腳印?”沈雪還是很疑惑,問道:“她走到這裡的路徑在哪裡?從磚道到這個地方有三米多,怎麼會沒有其他腳印的痕跡,難道她是跳過來的?”
“據我所知,她的彈跳力絕對沒這麼好。”我因為無法解釋而苦笑起來,不知為何,在內心深處微微有一絲不安。
沈科煩躁的叫道:“不要管那麼多了,既然有線索,我們就快點找下去,說不定小露還被陷在這個迷宮裡,哭著等我們去救她呢!”終於有了一絲線索,這傢伙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稻草,精神大為昂奮。
“那你先去除草!”我將手裡的砍刀遞給他。
沈科愣了愣,傻傻的問:“為什麼?”
我用力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這裡只有一個腳印,而路又四通八達,你大哥我怎麼可能判斷的出,你的小露向什麼地方走的,給我多找幾個腳印出來!”
眼看沈科委屈的摸著自己的頭,沈雪捂住嘴笑起來:“夜不語,他本來就已經夠笨了,你再敲他的腦袋,這小子會變白痴的。”
我們三個人忙活了一個多小時,總算在最右邊的一條隱蔽的十分巧妙的小路上,找到了腳印,順著路一直朝裡走,不久,一棟老舊的四合院出現在眼前。
門前也有徐露的腳印,看這個腳印推想她的姿勢,似乎是想要進院子。
我抬頭緩緩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兩扇院門也是虛掩著,中間的蜘蛛絲全都破了,上邊還有蜘蛛在努力的編織著新網。
“看來她應該是進去了。”我用力推開門,只感覺一陣清爽的新鮮空氣,迎面撲了過來。
“哇!”身後的沈雪驚訝的叫著,只見眼前院子裡的景色,和外邊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在這個院子裡,花台上的牡丹和芍藥開的正旺盛。
各色的鮮花引來了無數的蝴蝶、蜜蜂翩翩飛舞,讓人禁不住眼花撩亂,而附近的擺設也井然有序,安靜待在它們該待的位置,地上路是路、土是土,涇渭分明,絲毫沒有長一丁點雜草。
而院子的正中央,如同前宅一般有座耀武揚威的銅獅子,它趾高氣揚的仰頭後望著,在它旁邊還種著兩棵桂花樹,此時上邊也開出了無數淡白色小花,正散髮出濃烈膩人的香氣。
我驚訝的全身都呆住了,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快步衝上去,我不斷地打量那些怒放盛開的鮮花,抱著頭呻吟起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沈雪他倆也走進來,她用手指輕輕戳著我的背,好奇的問:“什麼不可能?”
我頓時就用像要和人乾架一般的粗魯語氣,大聲吼道:“只要有一點常識的人都知道,牡丹的花期是四至五月左右,而芍藥一般比牡丹晚上一個月,它們兩個的花期偶然碰在一起,我還可以理解,但是這兩株桂花樹……”
我用手從樹上扯下一片葉子,叫道:“你看!這是銀桂,它的花期可是在九月分,而且出名的只會後延不會提前,這三種東西怎麼可能一起開花,實在太怪異了!”
沈科滿不在乎的踹了身旁的銅獅子一腳。
“管他那麼多,說不定這是以前哪個沈家的怪才,閒著無聊培育出的新品種。現在最重要的是去找小露!”
“你知不知道這個多有價值?好的銀桂本來產量就不高,你聞聞這花香,又濃厚又淡雅,而且高貴之中還帶著一些黯淡的憂鬱,這可是極品!
“還有,我的天,就算在我那個瘋子叔叔的實驗室裡,也沒有見過一棵銀桂樹上,居然能長出這麼多花的。”
瘋子叔叔是夜家旁系的人,出名的花木狂,現在是某個農業大學的教授,就因為從小受到他的毒害,我現在才會懂得這麼多有關花木的知識。
“夜不語,你夠了沒有!究竟是小露重要,還是你那個該死的銀桂重要?!”沈科幾乎快要抓狂起來,他惱怒的瞪著我。
而我心臟一顫,頓時從狂熱的情緒裡徹底清醒過來,對了,自己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居然會失態,而且那種狂熱的什麼都不顧的樣子,也絕對不符合自己一貫冷靜的性格。
難道是這個院子有古怪?
我禁不住又向四周望去,原本井然有序的蝴蝶蜜蜂等等飛蟲,被我們一鬧,全都忙著飛上了天空,整個院子靜悄悄的。
靜,如死的寂靜,蟲鳴聲在一剎間同時默契的停止了嘶叫,只有盛放的各種鮮花,微微在風中搖晃。
但這種怡人的景致,此時卻莫名其妙的帶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花台上那些如芍藥紅的就像血般,猛然映在視網膜上,頓時讓我全身起滿了雞皮疙瘩。
那些紅的異常的花瓣被風帶起,緩緩飄落在地上,帶著一種止不住的詭異氣息。
沈雪用手來回摩擦自己裸露在外的雙臂,說:“你們有沒有發現周圍突然冷起來了?而且,你們聞聞!”她用力吸了幾口氣:“好像有股什麼奇怪的味道。”
我點點頭淡然道:“好像是什麼的血。”
話剛出口,就見沈科渾身一顫,隨即低下頭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麼。
我沒心情理會他,其實就在剛才清醒的瞬間,我就敏銳的感覺到四周的氣氛全都變了,空氣裡也開始不斷散髮出一種怪味,那種味道自己並不陌生,是血腥味!
血腥味壓過了銀桂膩雅的香氣,變得越來越濃烈,我順著氣味來到花壇前,順手摘了朵鮮紅欲滴的芍藥輕輕聞了一下,一股強烈的怪味猛衝入鼻子裡,我大吃一驚,立刻惶恐地將它扔到地上,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人也有點站不住了。
“你怎麼了?”沈雪立刻上來扶住我。
我強忍著顫抖,用自認為最平靜的語調說道:“血腥味是從芍藥裡散髮出來的。”
她難以置信的驚叫一聲,隨後也像想到了什麼,回頭望向沈科。他倆不斷用眼神交流,最後沈科滿臉恐懼的咬住嘴脣,狠狠地點了點頭。
“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我不悅地沉聲道。
“小夜,你有沒有興趣聽沈家一個百多年前的老故事?”沈科不斷瞄著這個院子,眼睛裡充斥著強烈的驚駭不安。
“說來聽聽。”
我不是笨蛋,當然知道那傢伙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講無聊的東西。
沈科咳嗽了一聲:“很久以前……唉,看到這些怪異狀況的時候,其實我早就該想到了。”
“快點進正題!”我皺了皺眉頭。
沈科立刻尷尬的笑起來,說:“不要那麼心急嘛,我又不是不說……好,好,馬上講!”
見我提起了拳頭,這個賤骨頭頓時認真起來,續道:“一百多年前,沈家出了一個叫沈羽的怪胎。那個怪胎對任何東西都不感興趣,除了種植花木。他對花木有種瘋狂的情結,尤其是牡丹、芍藥和桂樹……”
沈羽站在自己的新家前,臉上依然帶著冷漠,周圍的人不斷對他指指點點,他卻充耳不聞,不是他不在乎,而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在乎。
幾天前,老祖宗要他搬到後宅來,說是因為周圍沒人受得了他的臭脾氣,他沒有爭辯什麼,爽快的讓出房子,搬進了後宅偏僻的一個角落裡。
總的來說,這個地方還是令他很滿意的,雖然屋子破了一點,而且臥室裡還擺放著一面明顯是女人用的大鏡子,但外邊的院子卻比所有人的都大,在裡邊,足夠讓自己栽種更多的花。
他在庭院裡挖了許多小坑,然後小心翼翼地將種植在從前房子的牡丹、芍藥和銀桂,移植了下去。
這些花全都是自己的寶貝,特別是那幾株鐵桿紫,雖然並不算是十分珍貴的芍藥,但它們花期極早,往往在三月,別的地方都還在起苞的時候,他的鐵桿紫已經開放了。
這是他最驕傲的地方,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花還不夠紅,再紅一點,紅的就像鮮血一般,就更完美了。
對了,昨天有人擅自將自己院裡的銅獅子移開了,老祖宗大發雷霆,嘿,最好把那些傢伙們統統趕出沈家,他們總不用正眼看我,不過,我也瞧不起他們。
總覺得那面鏡子有點詭異!
長時間看著鏡面,我甚至能從裡邊看到一絲絲紅色的光,或許是自己眼花了吧。
晚上做了個夢,有個看不清楚樣子的女人告訴我,她說如果用血灌溉芍藥的話,芍藥就會變紅,像血一般的紅……
“沈羽常常用一種奇怪的方法,來種植牡丹和芍藥。”沈科舔了舔嘴脣,續道:“或許小夜你已經猜到了,他是用血!”
果然是這樣!
聽著他的故事,我的臉色也變白了,沈雪更是害怕的緊緊抱住了我的手臂。滿園的鮮花不知何時起靜止不動了,即使在清風微拂下,也呈現出一種詭異地如死靜態,仿佛也在認真地傾聽著這個故事。
沈科繼續講道:“他首先用的是雞血和豬血,最後更是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直接將血滴進碗裡,再用來灌溉芍藥。”
不夠紅!還是不夠紅!
雖然已經用血灌溉了幾個月,鐵桿紫在開花期開出的花,已經比從前鮮艷了許多,但還是沒自己期望的那麼好!
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它變得像血一樣紅呢?
幾天前,又做了那個奇怪的夢,夢中的女人依然看不清楚樣子,但她的聲音十分好聽,就如同自己那兩株銀桂一樣,又膩又香醇,讓人不忍心抗拒她。
那女人說,灌溉芍藥必需要用人血,不然就開不出好花,而花期也不會太長。
第二天我就試了,我忍痛割開手腕,接出滿滿一碗鮮血,倒在種植著芍藥的土中。
今天一大早,剛走到院子裡,就看到所有的芍藥都變成了我夢寐以求的血紅色。
鐵桿紫原本紅的發紫的現象,已經完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妖艷的大紅,那種鮮艷的顏色,令我禁不住手舞足蹈,激動地幾乎快要死掉了,我突然明白,一定是我的虔誠感動了上天,所以才會派仙女下到凡間來點化我。
“沈羽一直在用自己的鮮血給花灌溉,他的鄰居雖然覺得很怪異,但因為老祖宗沒有說什麼,再加上他是沈家的直系,也就任他自生自滅。”
沈科沒有意義地搖了搖腦袋,續道:“說來也怪,自從用血澆灌後,沈羽的芍藥就非常的鮮艷,層層的花瓣不但美的毫無瑕疵,而且紅,非常紅,紅的就像血一樣。”
院子裡的壓抑感越來越沉重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著。天空中,明媚的陽光也突然黯淡起來,但周圍還是非常安靜,安靜的讓人心煩意亂。
沈科就像沒有察覺到一般,依然不斷地講著故事,偌大的院子裡,他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雖然那些芍藥異常漂亮,但沈羽的鄰居們沒有任何人想要去欣賞,他們認為那絕對是不祥之物,沈羽也絲毫不在意他們的異樣眼光,直到本家有小孩不斷失蹤為止……”
一直都有個願望,就是看到牡丹、芍藥、銀桂這三種最愛的花木,同時開放,只要一想到牡丹優雅的粉紅,芍藥高貴的血紅,以及滿樹濃香的桂花,交雜在一個院子裡,自己就止不住的渾身顫抖。
於是我開始虔誠的向上天禱告,希望那個屢屢給我提示的仙女,能夠再次下凡,進入我的夢裡,令人興奮的是上天聽到了我的願望,昨晚我又做夢了。
那位仙女第一次正面對著我,但我依然看不清她的樣子,不過我不在乎,我只是想知道那個辦法。
她沒有讓我失望,用膩的讓我發冷的聲音告訴我,只要將剛死不久的人的屍體,埋在銀桂樹下,它的花期就會提早四個月,而且開出的花更多更香濃,那時候牡丹、芍藥和桂樹就能在一個時間盛放了。
人的屍體?醒來後我就犯起了愁,究竟該到哪裡去找屍體?挖墳?後宅的墓園裡雖然有很多,但都是些死了好幾年的,恐怕現在也只剩下骨頭了,更不要說是需要剛死亡不久的屍體。
我苦惱的坐在院子門口,有個小孩子剛好經過。
他衝我笑著,滿臉的燦爛,甚至不輸給盛放的鐵桿紫,於是,我也開心地笑了起來……
屍體總算有了。
“沈家一個月裡失蹤了十三個孩子。那些孩子的家長們找的焦頭爛額,也沒有一點線索。最後有人說,其中有幾個孩子失蹤之前,似乎和沈羽在一起,他還給了那些孩子東西吃。”
沈科喘息著,想要停頓下來,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舌頭完全不受控制,一個詞接一個詞的,將話從嘴裡不斷迸出來。
“於是那些家長全都趕去了沈羽家裡,但他家的大門緊緊閉著,任憑那些人怎麼敲打也沒人來應門,許多人都認為這是他心裡有鬼的表現,立刻就有人撞開門闖了進去。
“但剛一進門,大家都愣住了!在這個初夏時節,沈羽的院子裡,芍藥、牡丹和桂花居然同時盛開著,本來應該很美的景色,卻不知為何透露出絲絲詭異,所有進來的人都同時打了個冷顫。
“一陣陣妖異的感覺充斥在空氣裡,和桂花的香味糾纏在一起。還有芍藥紅的像血的花朵,全都令人非常的壓抑,這種感覺,甚至讓人也變得異常煩躁起來。
“家長們將整個院子都搜索了一遍,最後在兩株桂樹下,挖出了失蹤的那些孩子的屍體……正好是十三個,可是那些屍體早就被肢解成了無數塊,只有頭部還算完整的保留了下來。
“這件事將整個本家都驚動了,許多人自發的組成搜索隊想要將沈羽找出來,但是他就像突然在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蹤跡。”
這個恐怖的故事總算是被講完了,沈科大口大口地吸著氣,一連串說完那麼多話,痛苦的幾乎要讓他窒息了。
直到現在,他也不太清楚剛才的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就像整個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他就像行屍走肉似的,按照突然出現在腦中的東西,麻木的將其當作草稿念了一遍,這會不會就是所謂的鬼上身?
想到這裡,沈科原本就蒼白了的臉,頓時更蒼白的不能再白了,他害怕地用力拍打狂跳的心臟。
就在沈科那傢伙講到一半的時候,我基本上已經猜出了整個劇情,所以也不算太震驚。可旁邊那個嚇的朝我懷裡鑽的沈雪,就不太一樣了,女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明明非常清楚故事情節,但聽到後還是怕的要命!
“你的意思是說,這裡就是那個沈羽住過的庭院?”我忍不住又向四周打量一眼。
沈科依然是滿臉恐懼,說:“我不知道具體位置,但是根據故事和這些開花期異常的桂樹來看,應該不會錯吧?”
“但這個故事還有個你忘了講出來的結局吧!”沈雪忍不住從我懷裡探出頭來,緊張地說:“由於找不到沈羽,那些憤怒的家長們就遷怒在他的花木上,他們將他種的花草全都拔出來,付之一炬,燒得一干二淨,而沈羽住過的地方也就徹底被放棄了。”
“你是說,沈羽留下的花木,早在一百年前就被銷毀了?”我只感到一陣惡寒,頭髮幾乎也豎了起來。“那我們現在看到的東西又是什麼?”我問。
“鬼才知道。”沈科也是搖頭,他哆嗦著說:“或許是有人為了某種目的,將種子暗自藏了起來,然後再到這裡栽種。”
“那樣也不能解釋眼前的情況。”
我又在銀桂樹上扯下一片葉子,只看見整棵樹都在搖晃,還發出了一陣像是低沉呻吟的怪音。
我們三人頓時被嚇了一大跳。
“這個鬼地方實在太詭異了。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沈雪小聲建議道。
我和沈科立刻同意,飛一般的從後門竄了出去。
剛一走出院門,剛剛都還陰晦的天空突然變得萬里無雲,道道刺眼的陽光,從天空射下來,害的我們的眼睛一時無法適應。
我用力眨眨眼,迷惑得抬頭望著天空,太陽已經非常偏西了,看了看表,指標居然到了四點半的位置,但自己明明就記得,進那個院子的時候還沒有到三點,感覺也沒待多久,只不過是聽沈科講了個故事而已,沒想到竟然花了一個半小時。
看來,剛剛的院子真的有古怪。
沈科的故事裡,還有許多的疑點,既然那個沈羽愛花成痴,甚至到了為弄到養料不惜殺人分屍的地步,那他又怎麼會躲起來,眼看著自己心愛的花木被人砍掉,而不稍加阻止呢?
如果他愛自己的性命勝過愛花,他就不是故事裡那個花痴了,還是說另有隱情?突然腦中一道靈光閃過,我頓時大叫起來。
“恐怕,剛才我們看到的院子,就是沈羽一直藏身的地方!”
第八章 根須
人類有時是極為愚蠢的動物,就像騎驢找驢的人一樣,就在他焦頭爛額的時候,殊不知他拼命尋找的東西,就安靜地躺在他的胯下。
沈科和沈雪全身一顫,大腦努力的消化著我提供給他們的資訊。
過了許久,沈科才問道:“你是從哪裡得出這個結論的?”
“很簡單。”我向身後指了指,說:“這院子的位置十分隱秘,應該是夾雜在外墻和內墻的夾縫之間,通到這裡的路也很難發現,如果不是我們循著小露的腳印一路走來,恐怕聰明如我也會忽略過去。”
我頓了頓,續道:“而且沈羽是花痴又不是白痴,他當然很清楚殺人償命的道理。那傢伙知道,自己偷偷把本家的小孩殺掉用來當肥料的事情,早晚會暴露,所以他把自己最喜歡的花木,移植進了這個自己偶然發現的院子裡。
“我敢肯定,在那些憤怒的沈家人衝進他的住處時,那裡早就已經成了個空殼子,裡邊的花木都是些次品,就算全部被燒掉了,也不會讓他心痛。”
“那最後沈羽到哪裡去了?”沈雪忍不住疑惑問:“他不可能一直都躲在院子裡不出來,是人都要吃飯吧?而且那個時代家家戶戶都養了狗,就算在夜裡出去偷食物,也很容易被發現,可是故事裡的他,明明就是從此後消失不見了蹤跡。”
“我又不是他,怎麼可能回答的了你的問題?”我苦笑起來,轉身凝望著身後的神秘院子說道:“如果我們能好好搜查一番的話,這個院子裡或許就藏著答案。”
沈科默不作聲地回身推開門,準備再次走進那個令人心驚膽顫的古怪房子。
我一把抓住了他:“你幹什麼?”
“我要進去找找。”他沉著臉說。
“你不找徐露了?”我大為驚訝。
認識他很久了,還是第一次見他對某些神秘怪異的事件產生濃厚的興趣,而且他甚至放下了尋找小露這件他認為比他生命還重要的事情,實在太不尋常了。
沈科輕輕撥開我的手,說:“現在你還能找到小露留下的蛛絲馬跡嗎?恐怕我們找到的線索,已經完全斷掉了。”
見我沉默不語,他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疑惑,說:“我感覺裡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召喚我,雖然知道那感覺有點莫名其妙,而且非常沒有道理,但就是有那種感覺,我甚至可以模糊的確定,不但沈羽還留在這個院子裡,小露也在!”
我和沈雪對視了一眼,同時被他怪異的表情嚇了一大跳。
“你究竟在說什麼?”沈雪用力拎著他的耳朵:“如果沈羽到現在都還活著,那他豈不是快接近兩百歲了?人有可能活那麼久嗎?退一萬步,就算他能活兩百年,他又是在靠什麼生存呢?”
“進去找找就知道了。”
沈科沒有回答,逕自跨進門裡。
我和沈雪無奈的跟了進去。
再次回到了這個不久前才狼狽的逃出來的地方,牡丹、芍藥以及桂樹相交錯的空間裡,依然散髮著淡淡的詭異,但明顯沒有剛剛那麼的濃烈了。
銀桂樹的香味膩的人有點頭暈目眩,花了半個小時,將院中所有的屋子都翻了一遍,我們卻沒有任何值得駐足的發現,應該說是不可能有發現,所有的房屋都空盪蕩的,沒有任何擺設。
“我們走吧!”我拉了拉沈科。
他絲毫沒有理會,只是呆呆的望著正中央那口銅獅子,像在想著什麼。
沈雪也在看著,她的臉上慢慢流露出疑惑,輕輕拉了拉我的袖子問道:“夜不語,你有沒有覺得這個銅獅子,有些地方和剛剛不太一樣了?”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身體頓時一顫。
那座獅子不久前還後望著山頂的頭,不知何時向右偏移了三十多度,它的眼神現在正冷冷的盯著兩株銀桂,我心中一動,走過去抱住獅子的頭,使勁掰起來。
就像以前我常常說的那樣,我並不是個鬼神論者,甚至不太相信它們的存在,雖然遇到過許多怪異莫名的事情,最後我都找到了理論依據。
當然,有許多依據是自己牽強的用科學去解釋後,再強迫自己相信,或許,我真的是個非常自我矛盾的人吧!但就是這樣的性格,才造就了我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否則,我也沒運氣活到現在。
剛剛我突然想到,或許沈家大宅院子中央的銅獅子的腦袋,可能有機關,能被轉動,這樣倒是順便能解釋,為什麼老祖宗院子的那口超大獅子的頭,會在五天前的晚上突然望向地上了!
而且這個推理沒有錯的話,還可以確定一件事,身後一定有人鬼鬼祟祟的因為某種目的跟蹤我們,或許,他們更希望將我們嚇跑!
可是我的猜測落空了,任憑自己用多大的力氣,將獅子的頭往八個方向轉動,可那玩意兒就是紋絲不動,死死的和脖子連在一起,我又不死心地爬上去,檢查會不會有自己不小心遺漏掉的開關,甚至將手指插進了那個該死的銅獅子的屁股眼裡。
沈雪指著我大笑起來:“哈哈,夜不語,沒想到你居然有這種嗜好,變態!”
我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沒看到我在辦正經事嗎?有閒功夫嘲笑我,還不如幫我檢查下邊。”
“你!下流,誰要……誰要……”沈雪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她呸了一聲,飛快地轉過身去。
我有點莫名其妙的撓撓頭,隨後也意識到剛才那句話似乎有點語病,不禁訕訕地笑了起來。
站在銅獅子的腦袋上,視線也開闊了許多,整個院子裡的東西不分鉅細,全都收進眼睛裡……
緩緩將四周掃視了一遍,我突然發現,那兩株銀桂濃密的枝葉後邊,似乎藏有什麼東西。
跳下來,我立刻走了過去,扒開阻礙視線的枝條,以及後邊花壇上的一株株牡丹,一扇黑色的門露了出來。
“沒想到連這種地方也有屋子,哼,這院子果然很古怪。”沈雪湊過頭撇著嘴說。
“或許那個花痴生活過的證據,就在門後邊。”我激動的用乾澀的聲音道,還沒等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從後邊冒出一隻手用力將門推了開來。
是沈科!在門吱呀一聲敞開後,他一聲不哼地迅速走了進去。
我皺了皺眉頭,有問題,絕對有問題,這傢伙究竟是怎麼了?自從他講完沈羽那個花痴的故事以後,就變得古怪起來,性格也變得令我陌生了,我甚至不能肯定,就在我身邊觸手就可以碰到的他,究竟還是不是原來的那個他。
沈雪也隱約感到不妥,問道:“那傢伙到底怎麼了?”
“別管那麼多,先跟著他再說。”我不動聲色地拉過她小巧纖細的手,走進了屋裡。
進門就是一個不大的房間,擺設很簡單,一組桌椅再加上幾幅花鳥畫,看來應該是客廳。
不過這些擺設上全都鋪滿了灰塵,有些椅子都開始風化腐爛了,顯然已經有百多年的時間沒人用過,甚至沒人進來過。
屋子裡的地板凹凸不平,有些石板翹了起來,用手敲了敲,硬硬的很受力,似乎下邊有東西將空隙全部填滿了,我取出刀將其中一塊石板撬起來,露出了一團樹根。
“好有生命力的樹!”沈雪一邊說,一邊全身打了個哆嗦:“不過看起來怎麼那麼詭異?”
“應該是外邊那兩株銀桂的樹根。”我判斷道。
“沒想到你知識這麼淵博,居然能從樹根上判斷出是什麼樹!佩服!”她滿臉不信。
“我可沒那種本事,只是簡單地推理罷了,要知道花的根部不可能伸到這麼遠,所以只可能是樹,說到樹,附近也就只有那兩株銀桂。”
我微微動了動被她緊抱在胸前的胳膊,不小心碰到了兩團軟綿綿的物體。
沈雪的臉頓時紅起來,我當然不是柳下惠可以坐懷不亂,而且看到一個十分陽光的女孩,居然也有嬌羞的一面,不由得大感有趣,手臂也不安分的趁火打劫亂動起來。
沈雪的臉頰越來越紅,甚至她裸露的手臂上也浮現出好看的粉紅色。她猶豫著想將我的手臂放開,但又害怕。只好輕輕咬住嘴脣,把頭低了下去任我輕薄,只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深沉的問題。
“咦,這也是樹根嗎?”正在我暗自竊笑的時候,她用力掐著我的手臂,用腳在地上踢了踢。
我仔細一看,再也笑不出來了。
這個泛著白色的植物根部明顯不是樹根,而且這種根部自己也並不陌生,是草本植物的根,準確的說,是毛茛科或者芍藥科的草本植物。
“我收回剛才的話。”我沒有心情再調笑,沉聲道:“看樣子,這是植物球根上分出來的根須,不知道是牡丹還是芍藥的,沒想到居然能長這麼長……難道院子裡的養料還不夠它們吸收嗎?”
植物拼命將根生長伸長的原因,就只有一個,吸取足夠的水和養分,但明顯院子裡的土是非常肥沃的,但為什麼它們的根部會長到這裡?
還有一點是我不敢說出來的,那就是有球根的毛茛科和芍藥科植物,不論怎麼長,它們的根須也不可能長過三米,更何況是這個離開花壇有數十米遠的客廳了。
在客廳的右邊還有一個房間,沈科在我們調查地板的時候,已經打開門走了進去。
我想了半天也無法解釋眼前的問題,最後撓撓頭走過去。
剛一進裡間我就被嚇呆了,沈雪只看了一眼,同樣也是渾身顫抖,滿臉驚駭,最後迅速轉過身子狂吐起來。
紅色!血紅的顏色如同液體一般纏繞著全身,它們的韌性就像繩子,她無法移動,甚至將手指頭微微彈動也做不到。
有個女人,隱約可以看到一個身材曼妙的女人,站在紅霧外邊,可是任憑她怎麼眨眼,也無法看清那女人的樣子,只是可以感覺到她在說話,衝自己不斷說著什麼,不過她的話就像她的樣子一般,模糊不清。
那女人似乎惱怒起來,她將手深入紅霧裡,輕輕的撫摸起她的臉。那女人的手冷冰冰的,不帶一點溫度。
不知為何,她感覺很害怕,心臟也隨著那女人手指的游移越跳越快,終於,她的指尖輕輕滑向了自己的脖子,她的手指慢慢在自己的脖子上畫著圈,然後她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突然那女人咧開嘴笑起來,雖然依舊看不清她的樣子,但卻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在笑,笑的十分得意。那張咧開的血盆大口中滿布著尖利的牙齒,那女人把嘴穿進紅霧裡,向自己的脖子靠近。
越靠越近。
她感到心臟已經無法再承受自己的恐懼,幾乎要從胸腔裡蹦了出來。
接著,徐露尖叫著從噩夢中清醒了。
她繼續瘋狂地尖叫著,大腦也一陣混亂,過了許久才徹底清醒過來。
徐露睜開眼睛想要打量四周,卻發現周圍沒有任何光亮,她什麼都看不到,只感覺自己是睡在一個又硬又潮濕的地上。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這裡到底是哪裡?
徐露苦苦思索著,雖然她很害怕,甚至怕到希望就此昏過去,可是現實卻殘忍的告訴她,恐懼對現在的狀況沒有任何幫助,更何況心底隱約有個模糊的概念,似乎有人在不斷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再睡覺,只要再躺下,她就再也起不來了!
徐露深深吸了一口氣,掙扎著想站起來時,卻發現有什麼正糾纏著自己,用手摸了摸,似乎是些樹根,她用力將其扯開,剛抬起腳,身旁就發出了當啷一聲金屬脆響,像是自己踢到了什麼東西。
徐露趴在地上摸索過去,最後從地上撿起一把大鉗子。
那把鉗子的手柄上還有些微的溫度,是體溫?難道這裡還有其他人?
徐露絕望的內心猛地激起一絲希望,她出聲大叫道:“有人嗎?還有誰在這裡?”即使不能逃出去,只要不是自己孤單一個人待在這種鬼地方,她也會安心的多。
可是現實卻殘酷地讓她失望了,任憑徐露叫破嗓子,也沒有一絲半毫的聲音回應她,只有回音不斷迴盪在這個不知什麼位置的偌大空間裡。
徐露幾乎要瘋掉了,她頹然的坐倒在地上,背靠著墻輕輕哭泣起來。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自己的眼淚差不多流乾的時候,突然聽到頭頂上傳來一陣輕微的說話聲,中間似乎還夾雜著一陣陣嘔吐。
徐露再也不顧什麼淑女形象,她強迫自己乾澀的嗓子放出高頻的呼救聲,眼中本已經乾涸的眼淚,又不住流了出來,第一次,她感覺自己那麼強烈的想生存下去……
沈雪不斷地嘔吐著,不但將午餐吐的一干二淨,甚至連胃液都吐了出來。
我滿臉驚駭的直直看著眼前的景物,嘴裡喃喃說道:“上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見不遠處的床上躺著一具屍體。不!那玩意兒早已經算不上屍體了,因為它只留下了一堆骨架和些許毛髮,上邊堆滿了灰塵。
不過這絕對不是讓我驚訝的地方,屍體、骨架什麼的東西,早就看慣了、麻木了,但是現在卻足夠讓我毛骨悚然。
眼前無數的草根和樹根從地板下穿出來,那些根部穿梭進了每一根骨頭裡,它們將屍體緊緊拴住纏住,仿佛那也是它們的一部分。
沈科也從發呆的狀態回過神,他使勁的在自己的頭上敲了敲。
“好痛!看來不是在做夢!”他抱著腦袋叫著。
見到他一副白痴模樣,我頓時安心了許多,看來他的精神狀態已經回覆了正常。
“你剛才是怎麼了?”我試探著問。
“我剛才?我沒怎麼啊,跟你們走進這個鬼地方,一開門就看到這幅噁心的畫面。嘔!死小雪,你害的我都想吐了!”沈科似乎完全忘掉了剛才自己古怪的表現,也忘了就是他本人強行要求回院子的。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見他雙眸清澈,一副欠扁的模樣,便點點頭說道:“沒事就好,我們來好好研究這副骨架,恐怕裡邊有些驚人的內幕呢!”
我沒有笨的再提起剛才的事情,甚至努力將其扔在了腦後,這個透著詭異的院子,原本就古古怪怪的,就算發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何況,現在也不是思考那個問題的時機。
我強壓下內心的反感,帶著濃厚的興趣,將眼前的骨架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從背包裡掏出一副針織手套戴上,用手將骨架翻動起來。
這玩意兒放這裡不知有多長時間了,不知道死因,也不知道有沒有毒,還是小心點為妙。
沈雪對我的舉動大為好奇:“夜不語,你到哪裡都帶著一大堆東西嗎?我猜你的背包,都可以抵得上小叮噹的異次元口袋了!”
“要你管!”我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接著用刀割開根須,仔細檢查起骨架的頭部。
“不要管夜不語那個傢伙,他就是這副德行。”沈科拍了拍沈雪的肩膀,用造作的憐惜語氣說道:“他根本就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你看,我們哪個人的性格不是要多單純就有多單純,又淳樸又老實,哪裡像他長一副忠厚可愛、老實巴交的樣子,但骨子裡狡猾老奸,不知害了多少美女上當受騙。
“還有,最可惡的是,他那個要死不死的好奇心,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那傢伙什麼事情都乾的出來,而且一遇到稍微離奇古怪的東西,他就會像聞到屎的蒼蠅一樣,自動靠上去。小雪啊,你堂哥我鄭重建議你,千萬不要和那挨千刀的傢伙走太近!”
“你說夠了沒有?”我惱怒的盯著他看,直看得他渾身都起滿了雞皮疙瘩。
“好冷,冬天快要到了,對吧!”沈科訕訕笑著,吹著口哨躲開了。
我將注意力又放回了這堆骨頭上。由於它早已經被某些東西蛀的千穴百孔,我無法判斷他的死因,只能判斷出他是個四十多歲的男性,他的頭蓋骨上也有許多的小洞,有些根須甚至都鑽了進去。
這個狀況實在是太詭異了!死者,會不會就是沈羽?
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腳下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呼叫聲……
第九章 四人遊戲(上)
沈科的耳朵微微動了動,突然發瘋似的叫起來:“是小露!是她的聲音!天哪,她在哪裡?快找!”
我內心也是一陣狂喜,強制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側耳傾聽了好一會兒,這才判斷道:“應該是從地板下邊傳出來的,恐怕在房間裡有密室!”
“那還不快找出來!”沈科狂躁的動手翻開腳下的地板。
我一把抓住了他:“沒用的,除非你能開個挖土機進來,不然就乖乖的跟我去找入口。”我回頭看了沈雪一眼,說:“小雪,你的聲音最高,你負責在這裡大叫,回應小露的呼救,要告訴她繼續大聲喊,千萬不要停!”
見沈雪點了點頭,我立刻豎起耳朵在屋子四周慢慢走起來,從裡屋到客廳,再由客廳進到裡屋,我緩緩走動,一絲一毫的細微差別也不放過。
徐露的聲音傳入地板上的屋子時,已經變得甕聲甕氣起來,這足以說明,我們之間隔了一層至少三點二八英尺的土層,這樣的厚度,是現在的我們絕對無能為力的,根據自己的判斷,既然她能下去,就一定有入口。
那個入口應該是隱藏在某個地方,在平時或許我找不到,但現在的情況卻不同,只要能發現徐露的喊叫聲特別大的地方,入口一定會在那裡!
皇天不負有心人,當我再次走回裡屋時,終於在那具屍骨身下的床旁,發現了密室入口。
“應該在這裡了!”我叫來沈科和沈雪,三人合力將這個笨重的木床移開,頓時,有個黑漆漆的大洞露了出來,即使有光線透下去,也模模糊糊地看不到底。
“小露,是你嗎?”沈科急切的喊著,他用手緊緊抓住我的胳膊,手心裡滿是緊張的汗水。
喊叫聲傳入洞裡,引起了猶如漣漪般層層疊疊的回聲,天哪,這到底有多深?而且入口裡居然連個下去的樓梯也沒有,做密室的傢伙也太沒職業道德了吧!
“是我!小科、小夜,天哪,是你們嗎?”徐露一邊喊叫著,一邊輕輕抽泣起來。
“當然是我們!你等等,我立刻放繩子下去救你!”
絲毫不在意盯著我的背包發呆的沈雪,我迅速掏出繩子,將一端牢牢系在門上,沈科立刻迫不及待的滑了下去。
臭傢伙,他到底下去幹嘛?應該先把徐露拉上來才對!我暗自罵著沈科。
沈雪在一旁發話了:“夜不語,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個笑話?”
“說。”看著她帶著古怪笑容的臉,就知道她想消遣我。
“有一次考試,考卷上全都是是非題,但偏偏有位仁兄得了零分。他的老師就十分納悶的說,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不然怎麼可能全都避開正確的答案?呵呵,你說有不有趣?”她不懷好意的笑著。
“你是什麼意思?”我冷冷說道。
她伸手用力拉住我的臉皮說:“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徐露在這鬼地方,不然怎麼你帶的東西剛好都能用上!”
“這可是經驗,我出生就會了,你們永遠也學不來的!”我也不懷好意的笑起來,眼睛在她的身上游移肆虐:“就像我沒想到,你的胸部原來也滿大的,嘿嘿,真的看不出來!”
“你!哼,下流!”沈雪似乎想到了剛才的親密接觸,頓時臉一紅,羞得轉過頭去。
我好笑的望著她輕輕顫動的肩膀,說道:“他們這麼久了還沒上來,不知道會不會有事。我下去看看,你幫忙守著繩子。”
沒等她答應,我已經滑了下去。
這個洞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深邃,大概只有五米多的樣子,四周漆黑一片,光線就在頭頂,卻不知為何顯得朦朦朧朧的。
我打開手電筒向四處照去,一層層翻滾的霧氣頓時出現在眼前,空氣裡淡淡的散髮著潮濕的泥土氣味,還有一點腐臭。
不遠處,有兩個身影如膠似漆的緊緊擁抱在一起,我走過去輕輕咳嗽了一聲,那兩個人頓時如同觸電了一般,飛快的分開,背靠背僵硬的衝我笑起來。
“小露,你到底是怎麼到這個鬼地方來的?”我裝作沒看到,輕聲問。
徐露的臉上劃過一絲疑惑:“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一醒來就發現在這裡了!”
“你不是一個人走進來的?”我有些驚訝。
“怎麼可能,我又沒發瘋!”她的語氣中帶著強烈的沒自信,或許,連她自己也不能確定吧。
我搖搖頭道:“算了,這些事情回去再說,只要人沒事就好。我們先上去吧。”
一回身,差點碰在某個人身上,把我嚇了一大跳,是沈雪,她正安靜的站在我兩個鼻尖遠的地方。
“你怎麼也下來了,我不是叫你在上邊守著嗎?”我用力拍著心口大聲道。
“你叫我守著我就非要守嗎?那我多沒面子。”沈雪原本十分強硬的語氣一轉,突然變得溫柔起來,她用如蚊子般的聲音,委屈的又說:“而且一個人在上邊,人家會怕嘛!”
該死,我居然忘了她只是個女孩子!我有點內疚的輕輕拍拍她的肩膀,走到繩子那裡道:“我先上去守著,你們都快點上來。”
接著拉了拉繩子,用力向上攀爬,繩子隨著我全身重量的左右搖晃,不斷發出“吱咯吱咯”的古怪聲音,我心裡一沉,加快了爬的速度,但那個不祥的聲音越響越頻繁,就在我爬了一半的時候,只聽到“啪”的一聲響,我整個人都掉了下去。
我摔在地上時,來不及叫痛,便本能的向右邊翻了開來,幸好逃得及時,隨後的地上一陣唏哩嘩啦,放在洞旁的背包、床上的屍骨,都一古腦的隨著繩子掉進了這個地下密室裡。
“小夜,發生什麼事了?”沈科三個聞聲立刻跑了過來,見到我狼狽的坐在地上,不由得都愣了愣。
“看來我們被困在這個該死的地方了!”我苦笑著將手中的繩子給他們看,他們三人頓時倒吸了口冷氣,呆住了。
“夜不語。”沈雪首先反應過來,她用力拉起我,伸手拍著我身上的灰塵,笑道:“早就應該建議你減肥了,看看,你重的居然能把這麼粗的一根繩子都給拉斷掉!”
沈科和徐露也沒有太在乎,紛紛說道:“只要你沒事就好。”
“喂,你們說的好像繩子斷掉完全是我的錯!”我沒好氣的邊說,邊仔細查看繩子的別一端。
沈科撇撇嘴:“本來就是你的錯,誰叫你捆繩子的時候不找個結實的地方。”
來不及反駁他,看繩子斷口的我,臉色已經變得難看起來。
“恐怕這條繩子不是因為捆綁不穩,或者自然斷掉的!”我沉聲道,用手指著斷口又說:“你們看看這裡,繩子的四周有被硬物磨過的痕跡。”
“你是說有人故意割斷了繩子?”沈科大吃一驚。
我迷惑的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如果是用刀割開的話,繩子的斷口應該十分整齊才對,可是看這些痕跡,明顯是什麼東西不斷來回磨擦造成的。”
話一出口,我們四個頓時都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算了,既然木已成舟,還是先到處找找有沒其他出口再說。”我吐出口氣,有些疲倦的說。
沈雪眨巴著眼睛望著我,又看了看我的背包,突然笑道:“夜不語,你的百寶箱裡,沒有可以讓我們出去的東西嗎?”
我氣惱的瞪了她一眼:“你真以為我是小叮噹啊!”
“生氣了!生氣了!小夜真小氣!”沈雪吐了吐舌頭,不語了。
從背包裡拿出蠟燭,一人發了一支,點燃後,整個密室頓時亮了許多,霧氣似乎也沒先前那麼濃密了。
我這才完全看清楚,原來我們身處的地方,是個大概有三百多平方米的正方形空間。地上鋪著石板,而墻壁的土有許多地方已經脫落下來,坑坑巴巴的,上邊還有無數植物的根部冒了出來,恐怕就是我們在上邊發現的銀桂和芍藥的根。
這些該死的植物,它們的腳也伸的太長了吧!根本就不理會植物學的基本理論,恐怕要讓瘋子叔叔看到了,不真的瘋掉才怪!
不知為何,一見到這些沒有攻擊力、無法動彈的根部,我就會覺得毛骨悚然,就像它們長滿了眼睛,它們在耐心地等待著,等待一有機會就將我們全部吞噬下去。
四個人找了一個多小時,卻絲毫沒有任何收穫,出口似乎只有一個,就是那個我們進來的地方,可惜現在我們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它,看著射入的陽光越來越黯淡,最後幾乎暗的張大眼睛也察覺不到了。
看看手錶,已經下午六點半,古雲山的長夜再一次來臨,但不同以往的是,我們幾個沒有待在溫暖舒適的小窩裡,和大家一起吃豐盛的晚餐,而是又冷又餓的背靠背,坐在冰冷的石板上。
“大家都餓了吧?”我疲倦的翻了翻背包,從裡邊拿出一些巧克力和幾瓶礦泉水,遞給他們。
“你還說你不是小叮噹!”沈雪一邊接過我手裡的東西,一邊耍貧嘴。
“吃吧你,別被噎到了!”我看了徐露和沈科一眼,故意拉著沈雪走開了。
“幹嘛?”沈雪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臉微微紅了起來。
我將食指豎在嘴上:“噓!給他們兩個一點私人空間,我倒是要看看,那個木魚腦袋會說些什麼東西。嘿嘿,真的滿期待的!”
沈雪大受打擊,使勁掐著我的手臂:“你這傢伙的興趣真惡劣!”
“大家彼此彼此!”我用力咬了一口巧克力,回敬道。
不遠處,那兩個感情幼稚園還沒畢業的低能兒,相互沉默著,這種沉默不知持續了多久,直讓我們這兩個耳朵都豎的酸痛起來的不良嗜好者,大為抱怨。
“那個,小露,我……”沈科總算開口了。
和他背靠背坐著的徐露,微微將頭側過去問道:“怎麼呢?”
“是關於霜孀的事情……我……”
那傢伙嘴角笨拙的想要解釋,徐露立刻冷冷地打斷了他:“霜孀是你的那個未婚妻嗎?她是個好女孩,希望你不要傷她的心。你要知道,你的性格真的不算好,跟著你的女孩是很辛苦的!”
“我和她沒什麼!真的沒什麼!”沈科的聲音大了起來,他猛地轉過身,直直地看著徐露的眼睛:“小露,她只是我青梅竹馬的好朋友,雖然雙方的父母把我們拴在了一起,可是我一直都當她是妹妹!”
徐露全身一顫,她轉過頭,拼命地躲開他的視線:“你幹嘛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我!”沈科結巴了起來。
我和沈雪的心臟頓時提到了最高點。
加油啊,朋友,已經到最後一步了!
我在心裡暗暗鼓舞他。
可惜他白白浪費了我的鼓勵,悶了好一會兒,才好死不死的憋出一句話來:“因為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小露,我們是朋友,對吧!”
只聽“撲通”一聲,我和沈雪雙雙倒在地上。我靠!那傢伙不但遲鈍,而且超級沒膽!做他朋友簡直是丟死人了!
“朋友……哼,是嗎?”徐露淡淡說道:“你放心,就算你打一輩子光棍,我也是你的朋友,我不會感到丟臉的!”
這句話也太毒了點吧!難怪俗話說最毒婦人心,我看被傷害的怨婦,更是毒上加毒呢……
實在不忍心再偷聽下去的我,喝了一大口礦泉水,衝沉默不語的沈雪說道:“你困了嗎?肩膀免費借你,絕對不會趁機占你便宜的,我可是君子!”
“鬼才信你!如果你都算是君子的話,我就是老子了。”沈雪可愛的聳聳鼻子,還是將頭輕輕倚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背靠著墻壁,順勢抱住了她。
沈雪任我將她抱在懷裡,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不遠處蠟燭不斷跳動的火焰,輕聲問:“小夜,我們還能不能出去?”
“當然能,沈家人如果發現我們失蹤了,一定會派人來找的。”
“如果他們沒有發現……如果他們找不到我們,又或者我們已經死掉了,他們才找過來呢?”
“哪有那麼多也許。”我笑起來:“也許搜尋隊等一下就來了。”
沈雪猶自不信,繼續喃喃說道:“我十八歲了,居然連個初吻都沒有就死翹翹,實在不甘心!”
“這個遺願非常容易滿足。”我撥動自己的頭髮,努力做出一副好男人的樣子:“看看你眼前的男人,強壯、聰明、博學,是個十分理想的初吻對象,考慮考慮。”
“還是算了,和你接吻,還不如下地獄呢!”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心情也好了許多。輕輕閉上雙眸,嘴裡還喊著:“夜不語,唱首歌來聽聽,我不聽歌睡不著。”
我頓時苦起了臉:“小姐,我可是出名的五音不全。”
“沒關係,人家想聽你唱嘛。哄我睡著了,姐姐我可是有獎勵哦。”
“什麼獎勵?先說來聽聽,我不要空頭支票的。”
“要我預付嗎?”她睜開眼睛,用明亮的眸子望著我。
“當然要。”我立刻點頭。
“那好,閉上眼睛。”她的臉突然紅了起來。
“要幹嘛?”像預感到了什麼,我的心“撲通”的跳個不停。
“人家要你先閉上,不然我可要反悔了。”沈雪的臉更紅了,燭光中,甚至泛出一種耀眼的粉色,令人不由得心血膨脹。
我依言閉上眼。
只感到有個影子湊過來,將蠟燭的光焰也擋住了,接著一個濕潤滑嫩的柔軟雙脣,輕輕貼在了我的嘴脣上。
這是一個青澀十足的吻,就在甜美的脣想要離開的時候,我咬住了脣瓣,舌頭也伸了過去。
脣的主人明顯惶恐起來,她吃驚地想要掙開,卻被我攔腰抱住,就在這瞬間,舌頭又過去了一點,碰到了她緊閉的牙門。
我使壞的捏住她的鼻子,門終於開了,舌頭再也沒有任何阻攔的長驅直入,在她的口腔裡瘋狂攪動著,搜索著她的每一個角落。
沈雪似乎心理非常不平衡,任我吸吮著丁香玉舌,然後有樣學樣的勾過我的舌頭,笨拙的用力吸吮起來,最後甚至輕咬著我的舌頭不願放開。
這個吻不知持續了多久。
雙脣分開時,我們都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
“你壞!壞!壞死了!”沈雪捶著我的胸口,又怕用力打痛了我。
我不懷好意地嘿嘿笑著問:“初吻的感覺怎麼樣?”
“沒感覺。”她好強的答道。
“那要不要再來一次?”我又使壞的笑了起來。
沈雪頓時將頭深深埋入了我的懷裡,使勁兒的搖頭。轉頭一看,這才發現沈科和徐露不知什麼時候依偎在一起睡著了。
我沉聲道:“我們也睡吧,明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忙。”
沈雪嗯了一聲,雙手八爪魚一般將我緊緊抱住。四周又安靜下來,夜,深了。
第十章 四人遊戲(下)
睡著後,我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那個夢非常的模糊不清,以至於我絲毫想不起劇情,但卻有一種強烈的危險感,也是那股危險感,讓我從夢裡硬生生的驚醒過來。
我喘著粗氣,心臟依舊狂跳個不停。
四周,依然十分寂靜,靜的讓人發瘋,想要抬起頭點燃蠟燭,這才發現自己被什麼纏住了,我用力掙脫開,按亮手電筒向附近照去。
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這個偌大的三百平方米空間裡,就只有我們四個人,如果說硬要找出異常情況,也只是周圍的霧,這些睡覺前早已經散開的霧氣,不知從何時起又濃密起來。
“該死的鬼地方!”我小聲咒罵著,點亮蠟燭,四周頓時明亮了許多。
轉頭看了看倚在墻上正睡得香甜的沈雪,我不禁輕輕笑了笑,沒想到這小妮子睡覺時那麼可愛。
總之也睡不著了,我站起身準備活動一下筋骨,就在這時,大腦再次響起危險的信號,似乎在提醒自己,有某些重要的東西被忽略掉了,猛地回頭,仔細打量著沈雪,我不禁呆住了。
只見墻上的根須不知何時變長了,甚至如亂麻般糾纏在她的身上,想到剛才站起來時遇到的阻力,我當然明白,恐怕也是那些銀桂樹和芍藥的根。
從來沒有見過植物的根部居然能長這麼快的,只是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它們居然可以長的將人纏住……
實在太詭異了!突然有個可怕的想法劃過腦海,我立刻向那堆隨著繩子斷裂後,一同掉下來的屍骨跑去。
這堆骨頭已經被摔得散了架,四周淩亂的都是被肢解的骨頭,它們靜靜躺在地上,散髮著淡淡的恐怖氣氛,看得我也是心裡發寒,再也顧不得戴手套,我隨手撿起一根手骨,仔細檢查起來。
越檢查,我越是心驚,臉色也越發的難看,我渾身在不住的顫抖,大量汗水從全身毛孔裡流出來,不是因為熱,而是恐懼!強烈的恐懼,因為,我終於能確定這副屍骨的主人究竟是誰了,還有,他是怎麼死掉的,致命傷口到底在哪裡!
“起來,都給我統統起來。”我沒有絲毫遲疑,粗魯的將沈雪、徐露和沈科一個個都踢醒了。
他們三人懶洋洋地揉著眼睛,沈科抱怨道:“小夜,你究竟在發什麼神經?”
“你們先看看自己身上。”我不動聲色的說。
那三人低下頭,都不由愣了愣。
“這些樹根什麼時候跑到身上來了?”沈雪大驚失色的用力掙開。
而徐露一邊掙扎,一邊偏頭說道:“奇怪了,今天我在這鬼地方醒來時,也是滿身都纏著樹枝,真古怪!”
“幸好你醒的及時,不然小命都沒有了!”我淡淡說。
“小夜,究竟怎麼回事?”徐露臉色一白,顯然被嚇住了。
我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指著那堆淩亂的骨頭道:“我確定了,這具死屍就是沈家的花痴沈羽。”
沈科皺緊了眉頭:“不要再玩文字遊戲。小夜,你究竟發現了什麼?”
“我還是先來給你們解釋一下他的死因吧!”我一時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說起,只好撿重要的解釋起來:“首先,我要你們知道,他不是自殺,但也不能算是他殺。準確說來,他是在睡夢中因為某種原因死掉的。而凶手,就是那些東西!”
我猛地回頭,從墻上扯斷一枝樹根,沈科等人難以置信的叫出了聲來。
“小夜,你沒什麼事情吧?是不是睡糊塗了,現在還沒有清醒?”沈雪關心的用手覆蓋在我的額頭上:“沒發燒啊。”
徐露和沈科畢竟也曾和我一同經歷過些許怪異事件,接受能力顯然比沈雪強的多。
沈科看著我手中的樹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但還是對我的話消化不良:“這些只是普通的樹根罷了,怎麼可能要的了人的命?”
“哈,普通?”我冷哼一聲:“普通的樹根和毛茛科球根可能長這麼長嗎?普通的植物根部,有可能幾個小時內,長得將我們所有人的身體都綁住嗎?”
這三個人頓時說不出話來,在他們狹隘的世界觀裡,顯然無法解釋眼前的狀況。
我緩緩蹲下身子,撿起沈羽的頭蓋骨說:“花痴的直接致死原因,恐怕是腦死亡,傷口就是頭蓋骨上那些小洞。你們比對一下,造成這些小洞的只可能是花木的根須,我猜想,恐怕是沈羽熟睡的時候,銀桂的根從地板下冒了出來,緩緩地靠近他,然後將根須從他鼻孔裡伸了進去。
“沈羽並不是立刻就死亡了,他可能從夢裡驚醒過來,可惜全身都被樹根纏住,他動彈不得,只能絕望的看著那些樹根不斷深入自己的身體裡,纏住大腦,再緩緩從頭蓋骨上伸了出來,最後因為強烈的疼痛,以及腦部大面積損壞,在幾個小時後才徹底死掉……”
“好噁心!”沈雪和徐露滿臉恐懼,甚至忍不住吐了起來。
沈科渾身在顫抖,他用乾澀的語氣說道:“那些是植物吧,植物怎麼可能……”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先想想那個故事,沈羽是用什麼當作肥料養花木的?”我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那些被人血和屍體養起來的銀桂和芍藥,或許因為某種原因變了異,它們可能已經無法滿足僅僅倚靠泥土裡的各種元素以及水生存下去,它們渴血,渴望人類身體內蘊藏的大量養分!這些都是讓它們充滿生機和活力的極品營養。”
我頓了一頓,續道:“知道非洲的食人獅嗎?六0年代的時候,有許多工人深入剛果修建鐵路軌道,大量的工人因為不適應那種惡劣的環境以及疾病,而猝死掉。
“鐵路公司為了省錢,常常默許工頭將屍體往叢林裡一扔,就算處理掉了,但就是這些屍體引來了饑餓的獅子,那些非洲獅一旦嘗試過人肉的滋味,就像吸了毒一樣,再也不會碰任何食物。
“於是,後來的食人獅發展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每年都有數以千計的工人,被食人獅悄悄拉進樹林裡吃掉,而母獅子更會教下一代如何捕獵人類。”
我舔了舔嘴脣續道:“那些該死的變異植物,被沈羽移植到這院落後,恐怕就再也沒有被提供過血液和屍體。已經被慣壞的植物們,終於忍不住了,所以它們開始自己想起辦法,它們瘋狂地生長根部,然後如同蛇的舌頭一般靈敏地尋找養料,終於,它們找上了自己的主人!”
“不用再解釋了!該死!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沈科抱住頭絕望地吼道:“出不去是死,待在這裡也是死,天!乾脆在我脖子上劃一刀,直接將我結果了。”
“我有個很簡單的辦法,我們四人坐到一起互相監視,千萬不能睡覺!”我緩緩掃射著他們的眼睛:“這些植物似乎能察覺人是否處於清醒狀態,只要是清醒的人,它們就不會攻擊。”
“那我們還不如讓一個人來守夜,其餘人先睡。”徐露建議。
我搖了搖頭:“行不通,這些植物無孔不入,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就穿進你的身體裡了,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彎下身撿起一旁的繩子,我苦笑起來:“現在想想,繩子斷口上那些古怪的磨擦痕跡,恐怕也是那些植物搞的鬼,它們鐵了心,想要將我們困在這裡,儲存起來當養料。”
想了想,我轉過頭衝沈科說:“還有一點,我早就在懷疑,為什麼一百多年前,你們沈家的老祖宗要命令後宅的人全部移到前宅去住,恐怕也是因為常常有人猝死,而且找不出任何原因吧,這才將好好的後宅給封閉了起來!”
沈科苦苦回憶著,最後遲疑地點頭:“我確實曾聽說過類似的事情。一百多年前在後宅,確實有許多人一夜之間死亡,在他們身上總會發現許多小孔,而且身上的血肉全都被吸的乾乾淨淨。當時有人猜測是鬧鬼,還有人說是瘟疫,總之,弄得每個人都人心惶惶的。”
我聲音沙啞地乾笑起來:“就是這個了!沒想到就連吃了人血人肉的植物,都會變得會思考、會耍詭計,難怪常常有人說,人肉是最好的補品呢。”
看了看表,淩晨二點二十五,離天亮還很早。
四個人依照我的建議,在密室的正中央面對面坐了下來,在手裡緊緊地握了一把鋒利的美工刀,和他們相互哈拉著某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說到最後,我甚至也忘了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麼,麻木的嘴巴似乎已經不再屬於我。
疲倦不斷摧殘侵蝕著身心,我的身體搖搖晃晃、東倒西歪,終於眼簾一閉,睡著了……
再次清醒過來時,是因為背上的刺痛,無數植物的根從密室的地板下冒了出來,它將我們牢牢的綁住,有些根須甚至已經刺穿我的皮膚,侵入到肌肉和血管裡。
我大呼僥倖,還好及時醒了過來,否則一行四人就這樣冤枉的死掉,太不值得了!
用手裡的刀割開牢固的根須,我跳起來狠狠一人踹了一腳,這種粗魯的方法立刻起了效果,沈雪三人暈乎乎地醒了過來。
“該死,居然又睡著了!”沈科等人,低頭看到自己的身體,猶如粽子般被植物的根嚴嚴實實包裹了起來,頓時嚇得臉色煞白。
“還算我運氣好,醒的不早不晚。”我將他們放出來,淡淡說道:“而且幸好我為了有備無患,在手裡握了一把小刀,不然我們要不了多久,就會變得和那堆骨頭一樣了!”
徐露打了個冷顫,恐懼地盯著沈羽的骨架,驚惶失措地抱頭道:“我才不想變那種樣子!”
“那就都給我想辦法!”我大聲吼起來,顯然心情非常不好:“看到這些霧氣沒有?雖然裡邊濕氣很重,但絕對不是水霧。恐怕是這些該死的植物搞的鬼!”
“這些霧也有古怪?”
沈科在找到徐露後,暴增的樂觀態度,已經被一連串不樂觀的狀況消磨殆盡,現在的他就如同鴕鳥一樣,一聽到風吹草動,就把自己的頭深深埋進了臂彎裡。
沈雪猜到了我的意思,輕聲說:“我聽說,有些植物的花粉能讓動物昏迷,然後喚來和它有共生關係的動物,將其吃掉。”
我點了點頭:“我猜,這些植物的根也許能分泌出某些催眠氣體,要想強迫自己保持在清醒狀態,根本就不可能。剛剛我對過表了,現在是三點一刻,雖然並不知道那些該死的植物,究竟要花多少時間才能長到將我們纏住,但我們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頓了頓,我又高聲說:“五十五分鐘!我們上次僅僅睡了五十五分鐘,就被包成了粽子!不能再重蹈覆轍,一定要想出一個既可以保持清醒,又可以抽空睡覺的辦法。只要熬到了天亮,或許救我們的人便會順著我們留下的痕跡,找來了。”
沒有人願意死,更何況,是死在這個陰森森的地方給花木當養料。
我們四個挖空心思,將自己腦中所有的辦法都想了一遍,但還是得不出任何結論。
“對了!可以玩四人遊戲啊!”沈雪突然高興地笑了起來:“我從前在忘了叫什麼名字的雜誌上,看到過這種遊戲,倒是滿適合現在的情況。”
“說來聽聽!”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但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
沈雪興高采烈的道:“遊戲方法,就是在一個長方形或者正方形的屋子裡,四個人,每個人都站在一個角落上。首先?第一個出發,走到?的地方拍?的肩膀,然後留在?的位置上。而?則走去拍?的肩膀,如同接力賽跑一般,不斷回圈下去!”
“好主意!”我頓時激動的站起身:“就玩小雪你說的遊戲,不過規則要稍微改一下。這個密室是中規中矩的正方形,面積大概是三百平方米,也就意味著,每一條邊長達七十五米左右。
“我們依次按照我、沈雪、沈科、徐露的次序,站在各個角落,然後由我先開始走邊,這樣每個人至少都能睡上十多分鐘!”
其餘的人也都對這個主意讚不絕口。
不知為何,我的內心裡總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似乎這遊戲本身存在什麼問題,但不管自己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最後只好放棄再繼續探詢。
這遊戲是我們生存下去的唯一保障,就算有問題,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等所有人依次站到自己的位置時,遊戲正式開始。我緊緊握著手電筒,順著墻向前走,兩分鐘後便看到了沈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將手電筒遞給她。我站在她曾經待著的角落裡,靠墻閉上了眼睛。
大腦內似乎有東西在不斷翻騰著,或許是受到霧氣的影響,思維漸漸變得模糊,越來越模糊……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只感到有人在輕輕推著我。
我慢慢醒了過來,麻木的接過手電筒又向前走去,就這樣,遊戲在睡著、被叫醒、移動、再睡著、再被叫醒中不斷持續。
早就已經忘了自己移動到了哪個角落,也忘了這根手電筒接力棒被傳到自己手裡有多少次,漸漸腦中麻木的感覺在消退,大腦也緩緩靈敏地運作起來。
突然有些資訊竄入了自己的意識裡,我頓時停住腳步,嚇得完全清醒過來。
******四人遊戲!
記起來了,終於想起這個遊戲究竟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以及內心的那絲不安,因為剛剛才記起,這個所謂的四人遊戲,根本就不是四個人能夠玩耍的遊戲!
我大喊了一聲,膽顫心驚的將所有人都叫醒,集合起來。
“又怎麼了?”沈科打著哈欠,懶洋洋的問道。
“各位,我要告訴你們一個十分遺憾的消息,希望你們聽了不要害怕。”我面帶著苦笑,聲音因恐懼而微微顫抖,續道:“是關於那個四人遊戲的事情。”
“難道這個遊戲有問題嗎?”沈雪顯然也沒睡醒,用力揉著眼睛。
“不但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我用盡量平靜的語氣道:“我剛剛才想起,這個遊戲的原名,它叫隅婆樣,源於日本的江戶時代。”
“那又怎樣?難道你對日本的東西有抹殺一切的過激情結?”沈科現在還不忘了苦裡作樂,趁機消遣我。
“給你們講個故事好了,聽完後,你就會知道這個遊戲有什麼不妥。”我懶得理會他,深深吸一口氣,臉上苦澀的笑容更加苦澀起來。
該死的二十多小時,早知道走進後宅會遇到那麼多匪夷所思、怪異莫名的東西,我就多拉幾個替死鬼下來墊背了。
舔舔沒有血色的嘴脣,我開始講起來:“那是發生在日本的真實事件。忘了事情發生的時間,總之,有一支五人的登山隊在爬雪山的時候,遇到了山難,其中一個人不幸死掉了,於是剩下的四人繼續向山下逃,終於在山腰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小木屋。
“但雪山上非常冷,無法生火避寒的他們為了熬過漫漫長夜,也為了讓自己不會一覺不醒,活活被凍死在睡夢裡,於是建議玩類似隅婆樣的‘史克維爾’遊戲。
“他們四人就如同我們一樣,在漆黑的小屋裡不斷移動,最後終於熬過寒夜,第二天順利下了山。”
“完了?就這樣?”徐露有點遲疑的問。
我輕輕搖頭:“奇怪的事才開始呢!在山下,記者們詢問那四個人究竟是靠什麼活下來的。他們便將當時的情況講述了一遍,有些見識的記者們頓時嚇得大驚失色。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眼前的三人同時迷惑的搖頭,我想要笑,卻只能在嗓子裡哼出比哭還難聽的哧哧聲:“很簡單,因為隅婆樣的遊戲,僅僅靠四個人根本就不可能做的到。”
“你說什麼!”沈科等人頓時嚇得跳了起來。
沈雪渾身都在顫抖,原本口齒伶俐的嘴甚至結巴起來:“你有什麼證據?我們明明就玩的好好的,而且玩了那麼久。”
見他們的腦袋還沒有開竅,我冷哼了一聲:“那很好,我解釋到你們懂。”說著,順手撿起沈羽的一根手指骨,在地上畫了個正方形。
“你們給我看清楚,????四點上,分別站著,我、沈雪、沈科和徐露。當我走到?的位置,?就自然空了出來。接著沈雪走到?,沈科走到?,而徐露則來到了根本就沒人的?位置,既然沒人,她當然也不可能拍到誰的肩膀。順推過來,也根本不可能再有人去叫醒我。但我們卻將這個不可能完成的遊戲,完成了……”
一股陰寒,不由得從所有人的脊背上冒了出來。
沈科直嚇得頭皮發麻,他恐慌地一字一句說道:“那究竟徐露拍到的是誰?又是誰叫醒了你?”
“不知道。”我只感到一陣陣的寒氣在身體裡亂竄,恐懼第一次那麼強烈,強烈到有如實質般,似乎已經開始凝固起來,我甚至快被自己的恐懼給淹沒、凍結。
該死的好奇心,不合時宜的又旺盛地熾熱起來,我偏頭想了想,恨恨地道:“再玩一次那個隅婆樣遊戲,這次還是我先,我倒要看看,究竟會有誰跑來叫醒自己!”
“我不玩,絕對不玩!”沈雪哆嗦著說。
沈科也渾身打顫,他抬起手看了看表,突然如釋重負的說道:“我看我們也不需要玩那個遊戲了,小夜,現在是早晨七點一刻,天亮了……”
天果然已經亮了。
黯淡的陽光從入口處懶洋洋的灑了進來,密室裡的霧氣一接觸到光線,立刻如同觸電般退縮、消散。
我們四人同時渾身無力,疲倦的坐倒在了地上。
人類就是這樣,懼怕黑暗,甚至懼怕黑暗裡那些未知的東西,就算他明明白白的清楚,自己身旁根本什麼危險也沒有,但身處黑暗中還是會怕,怕的瘋掉,更何況是被黑暗包圍,隨時都會死翹翹的我們。
或許陽光對那些植物並不會產生什麼作用,可是我們都長長吁了口氣,心裡頓時安心了許多。
“夜不語,你說的那個什麼隅婆樣遊戲,到底是怎麼回事?”沈雪一見天亮,膽子似乎也大了起來,忍了一會兒,終於好奇的問。
“那是一種基於人類對黑暗密室的恐懼產生出來的遊戲。許多人都認為,這個遊戲裡蘊藏著某種力量,可以召喚來已經死去的亡靈,參與進遊戲中。
“換句話說,它的本身就是一個召喚陣,再加上四方形的空間,比較容易召來靈體的特性,所以也可以看作是一種外行人也能玩的召魔遊戲。”解釋完,我又加上一句:“不過,這個遊戲實在太危險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昨晚多出來的那個人,不是人?”沈雪剛剛才恢復血色的臉,又嚇白了。
我沒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略有深意的望著手中那根屬於花痴沈羽的小指骨,仿佛那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藝術珍品。
“那個雪山驚魂的故事最後,有個記者給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你想知道嗎?”我說。
“想。”沈雪用力吞下一口唾液,用力點頭。
我笑著將那根小指骨放到她眼前說:“那個記者認為,是登山隊那個死掉的隊員,從地獄裡爬了上來,就是他的參與,才使得遊戲不斷繼續下去,其餘的人也才沒有因此被凍死。”
沈科和徐露一聽,頓時也被嚇得臉色煞白。
“如果沒有第五個人來叫醒小夜,讓遊戲不斷繼續下去,那我們現在恐怕已經……”沈科自覺得閉嘴,沒有再將倒楣話說下去。
“那昨晚究竟是什麼東西救了我們?”徐露十分迷惑。
我深吸口氣,將手裡的小指骨扔出去,打在沈羽的頭蓋骨上,發出啪地一聲響。
“其實這個密室裡除了我們之外,應該還有一個不是人的東西。”
“不是人的東西?那是什麼?難道是鬼!”徐露恐懼的用力捂住了嘴。
“不知道能不能稱呼它為鬼。”我淡淡道:“但我隱約可以感覺到,這個該死的沈家後院裡,有某種超出我們認知範圍的超自然能力存在。花木的變異,不但是受了人的精血以及屍體的影響,更是受到了它的刺激。在這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地方,沒有身體,只剩下骨架的人活過來,又有什麼稀奇呢?”
說完後,不等其餘三人做出反應,我已經逕自走到沈羽的骨架前,狠狠踢了一腳,那傢伙大腿骨上的好幾根骨頭,頓時飛了出去。
“你幹什麼,就算生氣也沒必要虐待死人吧!”沈雪忍不住叫出聲來。
我冷笑一聲:“死人?不錯,它確實是死人,不過,你有見過普通死人的骨頭會自己拼湊回原樣的嗎?”
“你是說這些骨頭……我的天!”沈雪一經我提醒,立刻醒悟了過來。
她突然記起,沈羽的骨頭早在昨天掉下來的時候,已經被摔的淩亂地散落到密室的各處去了,但眼前的骨架卻整整齊齊的拼在一起,除了小指骨和剛剛被我踢飛的幾根腿骨,其餘的骨頭,一根不少的不知什麼時候回覆了原樣!
沈科和徐露也意識到了這點,不禁驚駭的指著那堆骨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冷靜地坐下,掏出礦泉水猛喝了一口。
我不是聖人,一天多的時間裡,經歷了那麼多詭異的事情,即使是聖人,恐怕也會絕望的抹脖子自殺,但我不能,我要活下去,和朋友們一起安全地離開這個見鬼的地方。
辦法!必須要想一個能碰到入口的辦法!我抬起頭望著五米高處,那個透著光亮的出口,第一次產生了無力感,就算是籃球飛人,恐怕也不能抓到五米高的地板吧!
撐竿跳呢?如果能讓自己找到一根四米長的竿子,我倒是可以嘗試一下。該死!難道真的什麼辦法也沒有!真的只能待在這個該死的地方發霉、死掉,然後被那些怪異的植物當作營養品,給吸進體內?
沈雪輕輕爬到我身旁,用手擦拭著我滿臉的汗水。
“想什麼呢?”沈雪問。
“沒什麼。”我遲鈍地笑著,抓住她柔若無骨的滑膩小手。
她沒有抽回來,只是任由我握著,又問:“你說,昨晚救我們的,會不會就是沈羽的鬼魂?”
“我從來就不信什麼鬼鬼神神的東西,那玩意兒,只是人類自己對自己的恐懼罷了。是不是存在,我無法置評,而且你剛才得出的結論,我早就考慮過了好多次,最後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我頓了頓,續道:“如果非要給你個答案的話,我更偏向於是,沈家後院那股超自然的力量,操作沈羽的屍骨乾的。”
“哼,你說的比鬼神論還玄乎其玄,按照你的理論,那股所謂的超自然力量,應該是想要我們的命的,為什麼昨晚反而會救我們?”沈雪撇著嘴反駁道。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或許是那玩意兒感覺玩我們很有趣,又或者突發善心想要放過我們。當然,最有可能是因為我們還有利用價值,它需要經由我們去做某件事情,達到某種目的。”
“等等!”她大聲打斷了我:“你說的那股力量也太擬人化了吧,居然還會思考,還會用陰謀詭計!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院子裡那些銀桂和芍藥,你又怎麼解釋?”我望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它們那些原本沒有思考能力,甚至不能動的花木不也在算計我們,想要弄死我們做它的肥料嗎?既然植物都可以,那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
沈雪一時語塞,愣愣地再也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我聽到上邊隱隱傳來一個低啞的喊叫聲,用力捶著腦袋,我頓時激動的從地上跳了起來。
“我們在這裡!喂,誰在上邊,救命啊!”
我們四人一起大叫,瘋狂的叫,叫的徐露和沈雪眼淚都流了出來。我的眼眶裡也滿是濕潤,那是劫後餘生的狂喜。
上帝、玉皇大帝、耶穌……該死的,不管你們在不在我頭頂的天空上,我還是要感謝你們。我靠!終於可以逃出這個快要讓人瘋掉的鬼地方了……
上邊的喊叫聲越來越近,最後進了屋子裡。我仔細辨認了一下,是沈科的舅舅沈玉峰。他循著我們的呼救聲找過來,然後從密室的入口處探出了頭。
“老天,你們這些小傢伙怎麼跑到下邊去了?”他惱怒的大聲喝斥道。
我用力將繩子扔了上去,高聲喊著:“要罵請等一下讓你罵個夠,先把繩子放下來讓我們上去。”
沈玉峰點點頭,綁好繩子將我們一個一個拉了上去。
“現在該告訴我了吧!你們這些傢伙幹嘛跑到後宅來?”他沉著臉剛想開罵,突然見到徐露爬了上來,頓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天哪!你們在哪裡找到這個失蹤的小妮子的?”
“老舅!”沈科激動的一把將沈玉峰抱住,還不由分說的狠狠親了他一下:“居然還能見到你這副可愛的尊容,我真是太高興了!哈哈哈,老子就是福大命大,總算逃出那個鬼地方了!”
“臭小子,噁心死了!”沈玉峰條件反射的將他推開。
沈科立刻不屈不撓地又貼了上去,興奮地問:“老舅是怎麼找到我們的?這鬼地方可不好找啊。”
沈玉峰沒好氣地說道:“你們這些小子把整個後宅都翻了個天,跟蹤你們留下的痕跡,想找不到都難啊。”
我和沈雪對視一眼,同時苦笑起來。
說實話,我們真的是將後院來了個大掃除,院子裡的草幾乎都被剃光了,順著那些光禿禿的痕跡,就算再隱秘的地方也不難找到。
“沈叔叔,我們消失的一天裡,沈家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情?”我關切的問。
既然自己猜測沈家隱藏著某種人類未知的力量,那麼,那種力量不應該侷限於僅僅在後宅這塊地方上翻雲覆雨,前宅,應該也有些變化。
沈玉峰想了想,然後搖頭,“所有人都忙著找你們這些兔崽子,哪還顧的上去想什麼異常的東西,不過……”他皺起了眉頭,續道:“今天早晨從山下上來了一個人。”
“真的!”我頓時高興起來,說:“我們總算可以和外界聯絡了!”
沈玉峰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苦笑:“很抱歉,你的願望落空了。那個人的車只停了十多分鐘,等我借了他的車鑰匙想要下山時,才發現他的輪胎不知什麼時候破了!”
“什麼!”我們四人同時驚叫起來。
我冷靜地思忖了一會兒,沉聲問:“你知不知道上來的那位人士是做什麼的,他不可能無緣無故的上古雲山吧?”
沈玉峰哼了一聲:“他是沈家世代相傳的風水師,據說,沈家大宅的格局就是他的祖先設計的。”
第十一章 屏風鏡
什麼是風水?什麼又是命運呢?風水與命運,或者家宅的平安之間,究竟有著怎麼樣的聯繫?這是人們千百年來不斷研究探討的問題。
通過幾千年來不斷的積累,風水學儼然已經成為了一種囊括天文學、地理學、環境學、建築學、規劃學、園林學、倫理學、預測學、人體學、美學於一體,呈總匯性極高的一門學問。
而且對“風水”的解釋,在古書中也有眾多的論述。
例如《葬經》中記載:“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故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又說:“深淺得乘,風水自成。”
《青烏先生葬經》說:“內氣萌生,外氣成形,內外相乘,風水自成。”
而《風水辨》也云:“所謂風者,取山勢之藏納,土色之堅厚不衝冒四面之風,與無所謂地風者,也所謂水者取其地勢之高燥,無使水近夫親膚而已若水勢曲屈而環向之,又其第二義也。”
在《地理人子須知》中也有提到:“地理家以風水二字喝其名者,即郭(璞)氏所謂葬者乘生氣也。而生氣何以察之?曰,氣之來,有水以導之;氣之止,有水以界之;氣之聚,無風以散之。故曰要得水、要藏風。又曰氣乃水之母,有氣斯有水……”
似乎許多人都認為,只要將先人葬在一個風水極好的地方,此後的子孫就將飛黃騰達、變龍做鳳,而且住宅的風水更是重要,住家裡有敗風水的東西或者設計,是絕對不可取的,一旦家裡有犯忌的東西,輕則雞犬不寧、六畜不安,重則流離失所,甚至家破人亡。
至於風水師,那是一種專為人卜宅、相宅、圖宅、青烏、青囊、形法、地理、陰陽、山水之人,又被稱之為陰陽師、地理師、堪輿師、地仙等等,舉不勝舉。
總之,他們上能騙鬼,下能騙人,有一張非常厲害的嘴,可以說的讓你乖乖的將兜裡的錢全都掏出來。
不知為什麼,我對這些騙鬼的人總是沒有任何好感,這些玩意兒就如同星座算命一般,有著千年的文化底蘊,所以才騙得了人,沒任何理由,我對它們就是有偏見。
回到前宅,路過老祖宗房門前的時候,我遠遠的看到了那個所謂的沈家御用風水師,他那副賊眉鼠眼、貌不驚人的樣子,也確確實實的能令我產生任何偏見。
一路上,我見沈玉峰將我們幾個曾進入過後宅的痕跡掩飾的極好,不禁十分納悶的問:“難道擅自進入後宅,後果很嚴重嗎?”
“嚴重,哼。”沈玉峰冷哼了一聲:“二十七年前,我就是因為跑進後宅,被老祖宗從此趕出沈家,如果要讓那個老頑固知道你們也進去過,你說後果嚴不嚴重?”
我暗自吐了下舌頭:“有沒搞錯,那地方,根本就是武俠小說裡描述的後山禁地諸如此類的東西!”
“原來舅舅也進去過,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人提起?老舅,當時你進去幹嘛?”沈雪好奇的問,因為終於逃出了那鬼地方,她明顯是心情大好。
“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年少無知罷了。”
沈玉峰神色一黯,接著又燦爛的笑起來。
我用力拉了拉沈雪,示意她不要再提,雖然和他接觸不多,但我還是隱約清楚沈玉峰的為人,能被他稱為“大不了”的事情,絕對小不了,恐怕又是一段傷心的痴情往事吧。
回了落住的院子,我痛快的洗了個澡,然後跑去了風水師停車的地方。不知為何,心裡總是對交通工具被損壞的事耿耿於懷。
如果是人為的還好,不管是誰、出於哪種目的,我都有信心把他給揪出來,就怕不是人為的……那就麻煩了。
那風水師的車並沒有開進本家裡,而是停在沈家大宅前的空地上,是一輛三菱越野車,不過現在,它的四個輪子都軟趴趴的癱了下去。
我蹲下身仔細檢查著,最後卻得不出任何結論。
車輪是被扎破的,但並不是用利器,我甚至判斷不出,究竟有什麼東西可以造成眼前那種古怪的口子。
破口十分參差不齊,像是被鋸子磨過,又像是沾上了濃度極高的腐蝕性液體,外表的膠質物整個都融化了。
總之,這輛車除非換掉四個輪胎,否則是不能開了,煩惱的用力搖搖頭,我心情非常不爽的站起來往回走。
穿過筆直的大道,就看見有個身材俏麗的女孩,靜靜地站在沈家大門前,眼神呆滯,身體也在微微顫抖著,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等到走近以後我才發現,她竟然是被沈科那個木魚腦袋甩掉的未婚妻沈霜孀。
“小孀,你在想什麼?”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卻嚇得如同觸電般跳了起來,望向我的眼神裡也滿是恐懼。
“你到底怎麼了?”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那麼大的我,也是吃了一驚。
“你是夜不語吧?”她驚魂未定的拍著胸口,冷冷問道。
“你沒記錯名字。”我點頭。
“我絕對不會放棄阿科的,就算用命來賭,我也要把他重新奪回來!”
“這段話要我轉告給他嗎?”我突然覺得這個女孩很可悲,該死的沈科,真想狠狠扁他一頓。
沈霜孀略微一想,搖了搖頭。
她嘆口氣說道:“夜不語,你知不知道,沈家為什麼幾百年來,都很在乎家族的風水?”
“我怎麼可能知道!”我笑起來,笑的非常勉強。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淡然道:“你們去過後宅了吧!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我不想阿科被責罰。只是,你們在那裡有沒有遇到過什麼古怪的事情?”
我愣住了,臉上滿是驚訝。
“呵呵,看你的反應就足夠了!”沈霜孀突然開心的笑起來,原本深刻在臉頰上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她越笑越興奮,最後笑的捂住肚子彎下了腰。
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剛才的表情真的有那麼好笑嗎?
“謝謝你,我心情好多了!”她笑咪咪的向我微微一鞠躬,走了,剩我莫名其妙的一個人的站在原地發呆。
唉,沈家人,果然是沒有一個正常的!
不過,那個沈霜孀絕對是看到了什麼令她害怕的東西,不然她不會那麼惶恐,但究竟她發現了什麼?
我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她的身影,也只在空地上待了一刻鐘的樣子,如果有事情在沈家大宅的門前上演,應該也就是在這十五分鐘之內。
短短的九百秒,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而且又碰巧讓她遇到了呢?
我向四周望去,附近靜悄悄的,清風吹過樹梢,發出一陣陣單調的沙沙聲,除此以外,就沒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對了,還有一隻烏鴉,一動不動的站在不遠處的樹枝上,它沒有叫,只是用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我,直看得我頭皮發麻。
我打了個冷顫,隨手撿起一塊石頭向它扔去,那該死的東西居然沒有躲,石塊準確的擊中了它的腦袋,烏鴉頓時一聲不哼的從樹上摔了下去。就在它僵硬的雙翅快要碰到地面的時候,整隻烏鴉消失不見了。
絕對是突然的消失,由始至終,那烏鴉也沒有動彈過絲毫,就如同根本沒有生命一樣,我用力的揉著眼睛,直愣愣的望著烏鴉消失的那塊土地,甚至走過去,從地上抓起了一把泥巴,但卻連鳥毛都沒有找出一根。
實在是太古怪了!
我全身都哆嗦起來,用力捶著腦袋,飛快的向本家走去。
該死!最近遇到的怪異事情太多,恐怕大腦也開始秀逗起來。
幻覺!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絕對是因為最近乾燥的因素,令光在密度分布上不均勻的空氣中傳播時,發生了全反射狀況,由空氣中光線折射率不同的許多水準氣層,產生了局部海市蜃樓現象。
我催眠自己去相信那種自欺欺人的想法,再也不去想,那塊石頭為什麼能碰到被自己斷定為海市蜃樓的烏鴉,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怪異,讓人無法解釋,甚至能要了人命的東西,早已令我的大腦超負荷運作,再找不出突破口的話,恐怕會如同定時炸彈一般,隨時都會爆裂開。
微微閉上眼睛,腦中不由自主的,又浮現起沈家後宅那些會搞陰謀的變異植物身上,總認為它們的身後,有一股我無法理解的力量在暗地裡控制著。
它放了我們一條生路,究竟是福還是禍呢?還是說,它也在策畫著什麼,只等待時機一到,便會將沈家裡所有人全都吞噬下去?
再次回到沈科的舊宅時,沈科和沈雪已經圍著徐露,坐在了大廳裡。
我衝他們點點頭,問道:“小露,現在你可以將自己怎麼跑進那個鬼密室裡的詳細經過,講出來聽聽了吧?”
在花痴沈羽所住的那個宅子裡,因為大家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也就沒人有心情把這個問題給提出來,其實我心裡也滿是疑惑,她究竟為什麼會去那種地方?
徐露低頭沉吟了一會兒,這才微微苦笑著說:“說出來,我怕你們不會相信。”
“說來聽聽,我們沒理由不信你!”我笑著鼓勵道。
她看著我,又望著好奇的眼睛裡都迸出無數小星星的沈雪,嘆了口氣,將房間裡的事情敘述了一遍,直講到從密室裡醒來……最後無奈的說:“其實,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那裡。”
我和沈科對視一眼。
“你說醒來後,你的手碰到了一把大鉗子?”我問。
“嗯,有什麼問題嗎?”徐露迷惑地問。
“沒什麼,只是單純的好奇罷了。”沈科立刻大搖腦袋,神色卻不由得暗了下來。
其實他和我都十分清楚,通向後宅的小門是被一把鉗子夾斷的,而進入後宅之後,也只找到過她一個人的足跡,沒有人和她在一起,這就意味著一個很大的問題……
根據徐露的描述,她在滿屋紅光中暈了過去,那麼她可不可能在暈過去後開始夢遊,從工具房裡拿了鉗子,夾斷鏈子鎖,獨自一人跑進那個藏的十分隱秘的院子裡,然後推開躺著沈羽屍骨的床,露出密室入口,之後跳了下去?
我頓時大搖其頭,這個猜測實在太唬爛了!
先不說她在夢遊的時候,怎麼可能知道,那個就連沈家歷代老祖宗也不知道的秘密庭院,就算是知道,她這一連串清晰的舉動,也早已超出了夢遊的範疇。
難道……是鬼上身?
我在沈雪和沈科的眼神裡看到了相同的猜測,三個人同時打了個冷顫。
“是不是我有什麼麻煩?”徐露眼見我們不斷在用眼神交流著她看不懂的東西,不禁嗔怒道:“說出來,不要眉來眼去的,你們是不是有東西瞞著我?”
“怎麼可能!”我打著哈哈從椅子上站起身,說:“我們去老祖宗那裡吧,剛才我打聽到,沈家御用的風水師就要勘測整個宅子的風水了。嘿嘿,就當去湊熱鬧。”
“小夜!剛剛的事情給我說清楚,不要想就這樣逃掉!”徐露伸出手來想拉我,被我靈敏地躲開了。
“沈科應該很榮幸為你解釋的。”我飛快的閃人,將那顆爛球拋給了頓時變得愁眉苦臉的沈科。
出門躲進洗手間裡,從窗戶縫看著他們三人打鬧著走遠,我臉色沉重的推開徐露的房間,略微一遲疑,走了進去。
小露身上的謎團實在太多了,多的我甚至不敢將自己的懷疑講出來,只是隱約感覺,她的房間裡,一定有一個十分關鍵的東西,那個東西會解開許多迷惑,或許,就是床邊的那面鏡子!
我逕自走到鏡子跟前,仔細觀察起來。
這是面做功十分精細的屏風鏡,鏡面光滑整潔,顯然不是用銅打磨而成的,用手敲擊,還會發出輕輕的金屬脆鳴聲,看來也不是玻璃。
所謂的屏風鏡,是由普通屏風演變而成,不知道從何時出現的,但卻在明初有如雨後春筍般在貴族之間流行起來。
去掉屏風朝外那一面許多華麗考究的裝飾物,直接鑲嵌上一面鏡子,以便突出房間的立體感以及空間感,同時也能掩飾尷尬,畢竟屏風後邊的那塊地方,並不是什麼優雅的場所,而是用來放夜壺的。
這面屏風鏡是由高雅昂貴的紫木雕成初胎,表面還刻著許多栩栩如生的鬼神,以及古怪生物。整個屏風共有三疊,正中央那疊,端端正正的鑲著一塊一點五米高、一米多寬的金屬鏡子。
我越看越覺得眼花撩亂,甚至腦袋也開始微微漲痛起來,看得出,這絕對是件精品,而且大有可能出於名家之手,但可惡的是,我這個對鑒別還算有研究的天才,卻無法分辨,這面屏風鏡究竟是屬於哪個朝代的產物。
嘆口氣,不信邪的我,開始一寸一寸的仔細打量起來。
一般名家製造出東西后,都會在明顯或者不明顯的地方,留下一個用來辨識的特有印記,一來可以向別人證明那是出於自己之手,二來也是為了流芳百世,畢竟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自己做出的東西或許可以歷經萬朝興衰,長久地流傳下去,只要東西還在,他的名字就可能會被人永遠記住。
花了十多分鐘,我又失望了,這拿出去賣絕對價值不菲的古物上,不要說名家印記,就連絲毫瑕疵都沒有,它整個就如同天然形成一般,和身上古怪的雕刻渾然一體,就連那面鏡子也無限融合的鑲在裡邊,反射著一絲絲又冷又黯淡的光芒。
只是左上角有一塊紅褐色的暗斑,像是噴上去的漆,零星散亂地分布在一塊極小的鏡面角落裡,如果不仔細看,絕對發現不了。
我當然不會笨的以為那就是作者留下的印記,那玩意兒明顯是後來不小心被人沾上去的污垢,不過就是這麼一塊不顯眼的污垢,卻讓一個渾然天成的精品變得不再完美,甚至散髮出一種極為怪異的氣氛。
不知為何,一看到那塊污垢,我就如同喉嚨裡梗了一塊魚刺似的,渾身都不舒服。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想要將污垢擦掉,就在我的手碰到褐色斑跡的一剎間,有股強烈的陰寒,毫無預兆地猛然涌入我的身體。
那股不知名的恐懼在身體裡亂竄,涌上後腦勺,頓時,全身所有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我狼狽地退後幾步,用手強按住狂跳的心臟,腳還在不斷的發抖。
居然有東西可以讓我怕成這樣,該死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麼!
就在這時,有個腳步聲鬼鬼祟祟的越來越近,顧不上害怕,我條件反射的迅速躲進了屏風後邊。
剛一躲進去,我就自嘲的笑了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變成驚弓之鳥了,一有風吹草動就溜,俺一沒偷二沒搶,堂堂正正、正大光明的在沈家做客,幹嘛還要躲?
那人走了進來,逕自來到屏風鏡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鏡面印出的身影。
我從縫隙裡往外偷看了一眼,頓時大為驚訝,來人居然是沈科!他不是和沈雪以及徐露去了老祖宗那裡嗎?怎麼現在又溜了回來?
只見他咬牙切齒的狠狠在鏡子上踢了一腳,還不解氣,用手拉住屏風想要把它給弄倒,摔到地上,眼看這個罕見的絕世珍品就要毀在他手裡,我立刻不忍心地走了出來。
“沈科,你在幹什麼!”我喝道。
沈科那傢伙大吃一驚,嚇得幾乎要癱了下去。
“原來是小夜你啊!”他捶著心口,惱怒的大吼:“靠!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心裡有鬼的人才會怕,嘿嘿,你究竟在怕什麼?全身都在發抖!”我露出微笑,犀利的眼神將他整個籠罩住。臭傢伙,別想在我面前玩轉移話題這一套!
“我沒幹什麼!只是回來找你罷了。”沈科強做鎮定。
“真的?”我幹笑起來,眼神越發的淩厲,直看得他頭皮發麻。
“好了!我投降!”沈科一屁股坐在地上,恨恨說道:“都是這面鏡子,絕對是它讓小露消失了,還想殺了她!這面鏡子,該死,早知道被人搬到了這裡,我絕對不會讓小露住進來!天,當時我怎麼沒有一個個房間的挨著檢查。”
我全身一震,也坐到地上,沉聲問:“這面鏡子,有古怪嗎?”
“當然有,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古怪。”沈科猛地抬頭看向我,眼睛裡因自責而帶著淚花,說道:“就我知道的,在這面鏡子前,至少死過兩個人!”
“哦,說來聽聽。”我頓時來了興趣。
剛剛那股懼怕,已經讓自己隱約感覺到,這個屏風鏡並不尋常,剛要著手調查,但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線索。
沈科嘆口氣:“還記得老舅跟你提起過的沈梅吧?”
我點點頭道:“就是那個和許雄風相戀,但沈家的父母死活不同意那門婚事,最後上吊自殺身亡的可憐女人?”
“就是她,她是在這面鏡子前上吊的,聽說沈梅斷氣時眼睛圓睜,死死的瞪著鏡子中自己的身影,兩條腿還在空中不停的晃動。”
我皺了皺眉頭,這樣的死法確實令人奇怪,上吊自殺者通常都會因為窒息而滿臉痛苦,最後更會因為臉上的肌肉緊縮,眼睛自動閉了起來,而沈梅為什麼會有這種違反常規的舉動,難道她在鏡子裡看到了比死亡更恐怖的東西?
沈科頓了頓,接著講道:“沈梅死後,她的屏風被父母送給了鄰居。得到它的是個叫做沈蘭的女孩子,她十分高興的將屏風鏡安置在書桌旁。
“沈蘭對這玩意兒愛不釋手,特別是那面鏡子,每天都要花大部分時間站在鏡子前,痴迷的望著鏡中自己姣好的身影,然後再做作業,直到有一天……”
第十二章 風水師
又是一個週末,沈蘭回到家裡,飛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已經有整整一個星期沒有見到那面鏡子了,心裡就像少了什麼一樣,她是個十分內向的女孩子,內向的不要說看男生,就算是和女孩子雙目對視,自己也會害羞的臉紅。
只有在這面鏡子前,她才會找到自信。
鏡中的她,美的就仿佛不是凡塵世界的產物,如雪的肌膚,靈動的雙眸,還有鮮紅濕潤略帶著一絲清笑的嘴脣,這一切真的都屬於平凡的自己嗎?隨著手腕的抬起,鏡中人也會跟著她撫摸自己的臉頰,這時,她的臉上總會浮現出一絲紅暈。
就算是看自己,看鏡中那個美而陌生的她的面孔,以及曼妙絕倫的身體,她也會害羞,甚至不願意將視線稍稍移開,班上那個跩的二五八萬的同學,如果看到鏡中現在的她的話,一定會流口水吧,或者,連鼻血也會和口水一起流出來。
吃過晚飯後,已經七點了。沈蘭又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裡,點燃蠟燭,屋子立刻亮了起來。望望窗外,天早已黑盡了,又是個漫長而且沒有任何娛樂的夜。
自從讀高中住校後,沈蘭一直都不太願意回這個家,總覺得太陰森了,而且落後,老祖宗是個大古板,一點都不知道變通,總是以會攪亂風水的唬爛理由,阻止任何人將電氣化的物品帶回家,甚至就連電線和自來水管道也不許鋪設。
一入夜,原本是普通人家坐在客廳明亮的電燈下,一邊嘻笑著,一邊看電視,享受天倫之樂的美好時光。然而在沈家卻變得死氣沉沉,而且用來照明的居然還只有蠟燭!
每當想到這些,沈蘭就再也不想回來,直到從親戚手裡得到了那個屏風鏡。當她第一眼看見它的時候,眼睛都亮了起來,那面鏡子仿佛就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令自己不由自主的想擁有它。
從此後,她越來越不願意離開自己的房間,稍微離開鏡子一會兒,內心就有種強烈的失落感,但她畢竟還要回鎮上去上課,慢慢地,從前一個禮拜兩天的假期不是那麼難熬了,只要待在鏡子前,不要說是兩天,就算是一輩子她也不會膩。
沈蘭如往常一般站在鏡子前,或許鏡面上有什麼機關吧,屏風鏡雖然不高,但是不論自己在什麼位置,它總能將自己的整個身體都照出來,從這一點來看,就算是現在的工藝也不太可能做到。
房間裡蠟燭的光焰在搖爍著,光線也搖晃起來,不知是不是四周朦朧黯淡的原因,鏡面上似乎矇著一層霧氣。
沈蘭沒有多加理會,只是在鏡子前照了個夠,才從書包裡掏出作業,靜靜做起來,畢竟已經高三了,再過半年就要考大學,不努力可不行。
指望著以後能離開古雲山,去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工作,然後遇到生命中的他,和他墜入愛河,然後感覺到自己的感情從量變積累為質變,於是結婚,步入那個從小就夢想著的幸福最終式。
對了,那時候一定要拿這個屏風鏡當嫁妝!
她不斷胡思亂想著,好不容易才進入念書的狀態,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輕輕敲擊著自己的脖子。
沈蘭條件反射的向後抓了一把,什麼也沒有碰到,微微用筆撓了撓腦袋,她抬起了頭,房間裡的氣氛,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變得壓抑起來,桌上的燭光散髮出冷冷的橘黃色光芒,光線有如實質一般縈繞在周圍,濃的如同冬霧一般化不開。
她用力揉揉太陽穴,再睜開眼睛時,一切都正常下來,似乎有渣子飛進火焰裡,燭光輕然搖動,發出啪啪的細微爆裂聲,但是,身後還是有東西不斷地點著自己的脖子。
“誰?”沈蘭以為有人偷偷溜進來開自己的玩笑,猛地回頭,身後什麼也沒有,只有門,朱紅的小門緊閉著,還插上了門栓。
再掃了一眼屋裡早已看過千百次的擺設,一床一櫃,沒有任何可以躲人的地方。
剛才究竟是什麼碰到了自己?是飛蟲?不可能,那種頻率十分頻繁而且固定,似乎隱藏著某種拋物線規律,應該不是房間裡亂飛的蟲子。
就在她苦惱猜測的同時,輕微的撞擊又來了,這次感覺到的不是脖子或後腦勺,而是額頭,沈蘭的觸覺十分清晰地告訴她,碰到額頭的東西是一種布料,而且十分粗糙堅硬。
可是此刻她還是什麼都沒有看到,只是感覺內心的恐懼有如巨浪一般席捲了自己,心臟在狂跳,全身也開始顫抖了起來。
沈蘭拼命的瞪大眼睛望著前邊,但是額頭上的撞擊還是在無形的繼續著,沒有任何跡象表明,自己應該有被不斷輕碰的觸感。
原本黯淡的房間更加朦朧了,有股突如其來的惡寒猛地涌上身體,從腳底飛快向上爬,全身的汗毛不由自主,一根根嚇得都豎了起來。
沈蘭用力咬住嘴脣,向屏風鏡的方向緩緩轉過頭去,頓時,她驚駭的圓瞪起眼睛,頭腦恐懼地嗡嗡作響。
只見鏡子中,一個全身穿著紅色旗袍的女人正吊在房檐上。那女人圓瞪著眼睛狠狠地望著自己,血紅的舌頭長長的搭在嘴外,而她那雙穿著紅色繡花鞋的腳,在空中一蕩一蕩的,不斷輕觸自己的額頭……
“沈蘭慘叫一聲,暈了過去,而她的父母聽到叫聲,立刻撞開房門,只見她渾身血淋淋的躺在地上。第二天沈蘭醒來時,將自己的經歷講了一遍。
“她的父母也被嚇到了,當即將屏風鏡送了人。”沈科舔舔嘴脣,苦笑起來:“但這件事不知從誰的嘴裡傳開了,沒人願意留下那個邪物,於是沈蘭的老爸就把屏風扔在了一個空置的房間裡。
“哼,可惜的是三天后,沈蘭還是死了,她被人發現時是在屏風鏡前,是自殺的!手腕被她用利刃割破,血流了一地,就連身上雪白的連衣裙,也被染成了鮮紅色!”
我毛骨悚然的望著沈科,身影乾澀的道:“那麼小露,她會不會也有危險?”
“我不知道!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提出什麼回老家看看的鬼話,小露也就沒有危險了,我真該死!”沈科狠狠地在腦殼上敲了幾下。
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道:“不管那麼多了。我們兩個從現在起,要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盯著小露,絕對不能讓她在我們的視線裡消失!”
“那她睡覺時怎麼辦?”沈科抬頭問。
“那就讓沈雪陪她一起睡!還有,我們的猜測千萬不能告訴她倆,兩個大男人沒必要讓女孩子擔驚受怕吧。”
沈科贊同的點頭。
“就這樣吧。現在,我們去看看你們家御用的風水師。”我在僵硬的臉上微微擠出了笑容道:“我倒要看看,他這個風水專家,究竟可以在你家找出些什麼東西來……”
在趕去老祖宗那裡的途中,我順便問了那個風水師的情況。
沈科想了想說道:“本家這一代的風水師叫做孫路遙,他們孫家世代為沈家勘測風水,據說沈家龐大的宅子就出於孫家祖先之手,如果要動大宅裡的一草一木,歷代老祖宗幾乎都要派人去通知他們,只有孫家的人來看一番,說可以,我們才能在自己的院子裡種花養魚,但是更改院子結構卻是大忌,特別是動院子中央的銅獅子。”
他撇了撇嘴:“據說,本家風水的好幾口靈脈就在銅獅子下鎮著。一動獅子,沈家就會立刻變得雞犬不寧,甚至一百年前本家後宅的大遷移,也有人說,起因是因為某個院子裡的銅獅子被人破壞掉了。”
“靈脈不是應該用來埋葬先人嗎?你們家怎麼都封了起來?”我略為詫異。
“我又不是孫家的人,怎麼可能知道那些風水師在想什麼。”沈科搖頭,突然笑了起來,“小夜,聽語氣,你這個傢伙似乎對風水什麼的有偏見啊。”
我哼了一聲:“我的字典裡,沒有所謂偏見這種低賤的情緒,只是通過我淵博的知識及聰穎的大腦雙重判斷下,斷定風水這玩意兒流傳到現在,大多都變得只剩下騙人的東西了。
“真正的風水學,我是不知道是不是會令家裡四畜興旺,不過我敢肯定,現在的風水都是些騙白痴的東西,就連鬼都懶得去信他。”
“這還不是偏見!究竟你為什麼看它不順眼呢?難道小時候你受過風水師的迫害?”
“去!我不害別人,別人就該躲到角落裡去偷樂了,哪還有人敢跑來摸我的逆鱗。”
“說的也對,你這傢伙可是肉身魔鬼,有好幾次我和小露都想脫光你,看你把自己黑色的翅膀和尾巴,都藏到哪裡去了!”沈科十分認真的點頭,頓時招來我的一頓狠踢。
我咳嗽了幾聲,慢悠悠說道:“其實我討厭風水師是有充足的理由的,不如先給你講個寓言故事。”也不管那傢伙願不願意聽,我扯住他的耳朵逕自講起來。
“一位廣告業大亨車禍喪生後到天堂報到,握有天堂鑰匙的聖彼得擋住他說,先別急,參觀後你再選擇。聖彼得帶他到一處大草原,他看到幾位天使吹著長笛,另有好多人漫無目的地來回閒蕩,百般無聊地打呵欠。聖彼得對他說,這就是天堂,接著我帶你去看地獄。
“他們來到一個狂歡熱鬧的場所,那裡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滿足與歡笑,男男女女都在盡情地跳舞歌唱。聖彼得於是問他:”這就是地獄。你選哪一個?‘“縱橫一世的大亨毫不猶豫地說:”那還用問,當然是地獄。’聖彼得說:“好極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說完,兩位青面獠牙的魔鬼,立刻拖著這位新來的大亨,直奔一口滾燙的大油鍋。大亨發覺自己上了當,驚慌地慘叫:”我剛剛看到的地獄,不是這樣子的呀!’“漸行漸遠的聖彼得頭也不回地說:”剛才你看到的是廣告……‘哈哈,有趣吧?“
“這個故事裡,有你討厭風水師的理由嗎?”沈科小心的問。
“當然有。”我陰險的笑著,笑的他寒毛直豎。
“恕小的我才智淺薄、肉眼愚昧,實在聽不懂夜大師你故事裡博大精深的涵義,可否再講的淺顯易懂一些,或者,乾脆把答案告訴卑微的我?”那傢伙點頭哈腰地賠笑道。
“不行,既然告訴你是寓言故事,就明擺了要你自己去把答案給想出來,否則,哼哼,拳腳伺候!”說完一腳又踢了過去。
沈科大聲慘嚎起來:“小夜你個死人!老子我不想知道了還不行嗎……”
表面不斷在和沈科打鬧,我的內心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二十七年來,每時每刻都和許雄風在夢裡相會的,究竟是不是沈梅?而他跳樓後超常的出血量,又在說明什麼?花痴沈羽的故事裡,隱約也提到過一面鏡子,但是那面鏡子會不會就是曾經被沈梅以及沈蘭擁有過,然後又被放在徐露所住的房間中的那幅屏風鏡?
更加令人迷惑的,是沈家的後宅。
那些變異的植物,似乎還在因為養分而蠢蠢欲動著,可是讓我十分不解的是,它們的根須為什麼沒有伸到前宅來?難道是有某種力量在阻止它們?
還有那幅屏風鏡,到底它上邊有什麼古怪?難道是沈梅自殺後陰魂不散,附在了鏡子了?不可能,那實在太匪夷所思了!但是,越是深入調查,我就越強烈的感覺到,沈家之中隱藏著一股超出我認知範疇的詭異力量。
或許,那股力量就是一切怪事的根源,只是不知道那玩意兒究竟想幹什麼,在密室裡放了我們一條生路,對整個沈家而言,又到底是福還是禍害呢?
我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千頭萬緒如亂麻般不斷涌入腦中,我不由得苦笑起來,希望小露不會有事才好,只要過了今天,我立刻約幾個人走下古雲山去求救。
只要過了今天,離開這個該死的鬼地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抬頭向遠處望去,有一大群人,已經將整個灰色的院子圍了個水泄不通。
被眾人圍住的風水師猶如眾星捧月般,原本不可能感覺的到我與沈科的到來,但是他偏偏全身一顫,猛地用陰冷的令我血液凍結的目光,緩慢地向我看了過來……
【待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