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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夜不語陪著自稱是他「朋友」的安德魯,到德國小鎮繼承一位遠親的遺產。
在經歷那位遠親宛如乾屍般的「遺體復活」洗禮後,到手的遺產竟然只有一本黑色封皮的《格林童話》?!
而事件,才正要向詭異的方向前進,小鎮上死亡的人數漸增,死者都曾碰過那本黑色童話,死亡過程竟能從書中找到對應的「故事」,只是,那些故事,卻是現在版本所沒有的!
按照喪命的順序,接下來輪到他們了,莫名其妙的一本書,無解的詛咒,神祕的幕後黑手……
夜不語這一次要怎麼脫離這般可怕的局面?
引子一
天已經入春了,但是寒意卻並沒有減弱多少。最近的地球,氣候越發的惡劣起來。
布蘭克醫生下了車,將公事包夾在腋下,他抬頭看了看天空,陰霾無比。那種壓抑的雲層令他的心也壓抑了下來,他撓了撓後腦勺,緩慢的走進了自己的診所裏。
不知為何,今天的他有些思維混亂,或許是因為最近接手的一個病人吧,他的病情實在有些古怪。不,與其說古怪,更不如說自己完全的無從下手。
那個病人的病,就像現在覆蓋在德國天空上的冷空氣一般讓他難以適從。幹心理醫生這行已經二十五年了,他第一次接觸到如此古怪的病人以及病情。
「醫生,您來了?」護士站在接待台沖他微微笑著:「您今天早晨有個預約,羅傑夫人會在九點四十五分帶著小羅傑過來。」
「知道了,他們來了就直接請進我的辦公室裏。」布蘭克點點頭,推開門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坐在椅子上,抽出小羅傑的病歷再次看了起來。
許久後,才緩緩的搖頭,微微歎了口氣。果然還是沒有頭緒。
他用手揉了揉太陽穴。這時候,門外傳來了輕微的敲門聲。
「布蘭克醫生,羅傑夫人到了。」護士甜美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布蘭克將病歷放好,這才道:「請進。」
一個漂亮女人牽著一個只有五六歲的小男孩推開了門。那個女人大約四十歲左右,臉上全是焦慮過度後的疲倦,原本美麗的面容也被焦慮折磨的透露著筋疲力盡。
她就是羅傑夫人,小病人的母親。
她緊緊的握著自己的兒子,似乎害怕一放手,兒子就會消失不見。
小羅傑便是他的病人,這個六歲大的孩子據說在不久前還聰明懂事、性格外向。可就在一個月前的某一天,突然變得自閉起來。
現在的他不說話,似乎也聽不到別人說話。他的視線沒有焦點,彷佛失去了視覺。他呆滯的被自己的母親牽著,如同一個提線木偶般任人擺弄。
「請坐。」布蘭克咳嗽了一聲,示意他們坐到對面的沙發上。
他整理了下面前的病歷,最後一字一句斟酌著說道:「羅傑夫人,根據這段時間我對小羅傑的觀察以及測試,小羅傑精神層面上並沒有任何問題。」
「那我的兒子究竟怎?了?為什?他看不見也聽不見,就像耳朵和眼睛都失效了。」羅傑夫人有些情緒失控。
布蘭克看著手中的病歷:「小羅傑兩年前失去了他的父親,雖然情緒低落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最終也走出了陰影,這說明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應該是超過了同齡孩子許多,如果不是遇到了很恐怖的心理障礙,否則不會變成這樣。
「可我用所有的已知測試方法都測試過,就連催眠也失效了。這就只剩下一個解釋,恐怕並不是心理問題,而是大腦受到了損傷。我建議您帶著小羅傑去做一次MRI,全方位的檢查一次大腦。」
「MRI?」羅傑夫人點點頭:「行,只要能治好兒子,就算傾家蕩產都無所謂了。」
布蘭克搖頭,不過是做一個核磁共振而已,也就幾十歐元,怎?就和傾家蕩產聯繫了起來。將兩人送走後,他坐回了椅子上,看著小羅傑的病歷再次陷入了沉思中。
幾天後,早晨,布蘭克按時走進了自己的診所。
護士見到他後,立刻說道:「醫生,羅傑夫人在辦公室裏等你很久了。」
他皺了皺眉頭,「我不記得跟她預約過。」
「確實沒有預約,羅傑夫人一早就站在醫院門口了。我開門的時候她便進來,我跟她說要預約後才能安排時間,她也不聽。」護士很是委屈,欲言又止。
老實話,她很害怕小羅傑的眼神,雖然那小男孩的眼睛總是呆滯的,可不知為何,那呆滯的如同死水一般的雙眼裏總是帶給她一種危險感。或許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存在吧,她不止一次的感覺到,小羅傑瘦弱的身體裏隱藏著怪獸的靈魂。
所以,她作為護士應該堅持的職責在小羅傑若有若無的呆滯目光中變得退縮,最後害怕的將那對母子讓進了辦公室裏。
布蘭克揉了揉額頭:「我早晨有沒有其他的預約?」
「十一點整有一個。」護士低頭看了看時間表。
「那好,我就先處理小羅傑的問題吧。」布蘭克說著便走進了辦公室中。
沙發上,羅傑夫人正滿臉焦急的坐著,而小羅傑卻一動不動的蹲在地上,右手拿著一根蠟筆,在地板上畫著些什?。
布蘭克坐到辦公桌後面,看了看這對母子,緩緩的問:「羅傑夫人,醫院方面怎?說?」
「這是MRI的照片。」那女人站起身將一個檔案袋放在了辦公桌上。
布蘭克醫生將袋子裏的資料拿了出來,看完後,一言不發的安青爭坐著,手指不斷的敲擊著桌面。
核磁共振的診斷結果很簡單,小羅傑的大腦沒有任何問題。難道,他的症狀還是出在精神層面?
他思考了許久,終於才道:「羅傑夫人,我希望去您家拜訪一次,看看小羅傑的房間。他的症狀也許是因為周圍環境所造成。我想看看,在他的生活環境中能不能找到些小羅傑突然行為失常的線索。」
羅傑夫人迫不及待的問:「能現在去嗎?我兒子最近的狀況更加惡化了。」
「哦,具體表現在什?方面上?」他問。
「很多地方,他這幾天不但不聲不響,而且還……」羅傑夫人欲言又止,「這些都不是什?大不了的。總之希望您能將他的病因找出來,真的,再這樣下去我都要崩潰了。」
她低下頭輕聲哭了出來。
「我盡力吧。今天恐怕沒空,還有幾個病人要治療。明天下午三點怎?樣?」布蘭克醫生問。
他有些同情眼前這個漂亮的女人,她兩年前失去了丈夫,現在兒子又得了奇怪的自閉症。內心肯定備受煎熬。
至於小羅傑,布蘭克的視線移動到了小男孩身上。男孩一聲不哼的不斷用蠟筆在地面上畫著一個又一個的圓圈。偶爾接觸到他的視線,不知為何,布蘭克就感覺有一股寒意從脊背上冒出來。
自己一個成年人居然會下意識的害怕一個六歲的兒童?這是為什??身為知名心理大學畢業的博士而言,確實是第一次。難道自己的潛意識裏覺得小男孩是個威脅嗎?
實在是太荒誕了!
「醫生,我等不了那?久。再等下去,我真的要瘋掉了。」
羅傑夫人撓了撓淺紅色的微卷長髮,他眼尖的隱約看到,女人後脖子處似乎有許多傷痕。
「要不,今晚七點您來我家。我做一頓便飯,您也能順便看看我兒子的房間。」
布蘭克醫生看著羅傑夫人疲倦焦急的漂亮臉蛋,心裏一軟,最終答應了。這個漂亮的中年寡婦讓他有些心動,或許在便飯後,還能進行些什?美好的事情也說不定。
處理完一天的事務,下午五點半,他走出了診所。在街上買了一些小禮品,這才上車慢悠悠的朝著郊區開去。
羅傑夫人住在琥珀鎮的東北方,那裏人煙稀少,不過景色卻相當的不錯。琥珀鎮因為產德國的國石琥珀因而得名,只不過這裏的琥珀石早就在數百年前被開採一空了。現在的琥珀鎮,只是德國一萬四千八百零八個小鎮中最為普通的其中之一而已。
他緩慢的開著車,沿著山腳直行。
據說不遠處有幾座廢棄的琥珀礦井,裏邊還有少量琥珀摻雜,那是年輕人的樂園。看來傳言是真的,一路上有許多稱得上怪裏怪氣、花枝招展的汽車以不要命的速度絕塵而去,完全不在乎車禍問題。
曾幾何時,他也曾經瀟灑輕狂過。但現在的他早已不再年輕,就連車速超過六十都會覺得有些快了。
布蘭克醫生有些唏噓,當他開車來到羅傑夫人家時,已經快七點了,還好準時到,沒有誤點。
布蘭克將車停在草坪前,順著小路走了進去。路邊的草坪已經許久沒有修剪過,顯得雜亂不堪,甚至讓人莫名其妙的覺得有些詭異。
又是這種奇怪的感覺,自己最近是怎?了,居然看到草坪都會感覺詭異,實在有些不正常,他用力揉了揉太陽穴,將奇怪的想法甩出腦海。
來到屋門前,他按了按門鈴。門立刻便打開了。
引子二
羅傑夫人圍著圍裙,手裏還拿著湯勺。一股飯菜的香味隨著門的打開不斷向外流溢。眼前的女人穿便裝的模樣令他眼前一亮。
「禮物。」布蘭克醫生將小禮品遞了過去。
「讓您破費了,明明是我耽誤了您的空餘時間。」羅傑夫人急忙將禮物接過來,將醫生讓進了房間裏,「您先請坐,飯馬上就好了。」
「我先去小羅傑的寢室看看。」布蘭克一邊脫掉外套掛在衣鉤上,一邊打量著這棟房子。
房子有些老,大概快三十年房齡了。佈置的倒還溫馨,內飾上處處顯露著女主人曾經精緻的生活。
為什?說是曾經,其實也很容易判斷。精緻的家俱已經顯得頗為陳舊、地板雖然整潔,不過顯然有慌忙打掃的痕跡。看來是因為自己的到來而特意整理的。
他的視線接觸到牆的時候微微一顫,只見四壁的牆紙上到處都是用幼稚的筆劃、用血紅色的蠟筆畫著奇怪的圖畫。布蘭克仔細辨認了一下,卻沒有分辨出太多。
畫肯定是小羅傑畫的,應該是一些人物,可是他畫的每一個人都令人感覺恐怖。右側牆壁上畫著的兩個人是他唯一能稍微辨識出來的。
那兩個人一男一女,都帶著王冠。男的應該是王子,他手握著寶劍高高舉在頭頂,但面目可憎,歪眉斜眼,給人一種惡毒的感覺。而他旁邊的公主,穿著血紅的衣裙,張大尖銳的牙齒,猙獰恐怖的看著王子,似乎想要將對方吃進肚子裏。
布蘭克心悸的一幅一幅看過去,每一幅蠟筆畫都是帶著詭異的色調和心態,極為不正常。
羅傑夫人見他在注視著牆上的畫,臉上露出一絲陰霾,「我每換一次牆紙,第二天一早就會發現上邊又被小羅傑畫滿,最後乾脆懶得換了。說實話,這些畫太可怕了,每次視線接觸到我都感覺全身發冷。」
布蘭克不置可否的問:「小羅傑的房間在哪?」
「不用那?著急,先吃了飯再去他房間吧。」羅傑夫人擠出一絲笑容。
「也行。」布蘭克點頭,他確實感覺有點餓了。
飯桌上的菜品很豐盛,擺滿了一桌子,羅傑夫人的手藝也相當的不錯。布蘭克坐在餐桌前,看了看四周,桌上只有他,羅傑夫人殷勤的為自己的盤子添著菜,他不禁奇怪的問道:「小羅傑呢?」
「那孩子從兩個禮拜前就不願意走出房間了。我每次帶他去醫院檢查,都會花很大的力氣。」羅傑夫人歎了口氣。
晚飯在有一句無一句的閒聊中草草的結束了,羅傑夫人帶著布蘭克上了二樓,來到最裏邊的一個房間前輕聲道:「這裏就是小羅傑的房間,希望你不要被嚇到。」說著便害怕的向後退了好幾步。
看著羅傑夫人的奇怪舉動,布蘭克撓了撓後腦勺。他伸出手握住冰冷的把手,擰開門用力一推,頓時,一股奇怪的惡臭味傳了出來。
那股惡臭味他並不陌生,在一些患有嚴重戀物癖的患者家中就有很多——那是動物屍體腐爛的氣味。布蘭克皺了下眉頭,看來小羅傑的問題,確實有心理層面的因素。
房間沒有開燈,走廊燈照射進去,形成了一條奇怪的光幕投影在地板上。小羅傑蹲在床邊的黑暗中,手裏抱著什?東西,一動也不動。
布蘭克摸索著將燈打開,光芒立刻灑遍了整個房內。等他的眼睛適應後,引入眼簾的景象令這位有著幾十年心理治療經驗的醫生也不寒而慄。
只見房中到處都是死掉的鳥類和青蛙。他瞥了一眼腳底下踩住的那只小鳥,鳥嘴大大的張開著,肚子被破開,腸子全都被拉了出來。
這明顯就是有人在鳥沒死掉之前,用刀將其的肚子活生生的剖開,讓這只可憐的小動物受盡折磨才死亡,實在是太殘忍了!這真的全都是小羅傑幹的嗎?他究竟遭遇到了什?,內心為什?會變得如此黑暗?
他治療過許多戀物癖和戀屍癖患者,可沒有人的情況和小羅傑一樣。他的症狀有明顯的戀物、戀屍、以及虐殺傾向。難以想像,到底要遇到什?,才能讓一個原本性格陽光的孩子在兩個月內發生如此大的轉變?
小羅傑蜷縮在書桌旁,他的懷裏緊緊地抱著一本黑色的書。他的眼神依然呆滯的沒有任何神采,就連有人靠近也沒有任何反應。
「小羅傑,我是布蘭克醫生。是所有人口中那個……」布蘭克本來想要幽默一下,可接觸到他的眼睛,心中頓時一冷,實在幽默不下去了。
小羅傑似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他已經封閉了自己的聽覺,或許,就連視覺也一併封閉了。這種情況通常發生在家暴嚴重的家庭中,可羅傑夫人那?溫柔的一個人,怎?可能發生家暴呢?
或許,應該從其他方面入手。
小羅傑的房間有四坪多,牆壁上貼著天藍色的牆紙,看起來很舒服。他走到窗口前,撥開窗簾向外望。外邊一片黑暗,不過從來的路上聯想,就算看得到外界,映入眼簾的也無非是一樓的樹木和草坪。
總的來說,這是棟極為普通的房子,在德國遍地都是,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要說環境影響了小羅傑的話,也不應該是房子周圍的環境。
難道,他性格的障礙性轉變出在學校中?嗯,有時間再去他的學校裏調查一番。
布蘭克醫生拉好窗簾,轉身再次看了看房間。突然,他覺得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兒的地方。這個房間裏,似乎少了些什?!
少了什??究竟是少了什??為什?會令自己感覺有些詫異呢?
他一遍又一遍的觀察房間,總算是找到了答案,是蠟筆畫。小羅傑用紅色的蠟筆把一樓和二樓幾乎所有的牆壁都畫上了極為詭異可怕的蠟筆畫,可唯獨自己的房間牆壁上,乾乾淨淨的,什?都沒有。
布蘭克撓了撓頭,從醫那?多年,今天晚上看到的一切幾乎都要顛覆他的知識體系。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難道小羅傑的精神問題,也下意識的避開了自己的小空間?這太扯淡了吧,精神出問題的人通常都是從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或者人污染禍害起的。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他走到小羅傑的身旁,輕聲問:「羅傑,你喜歡看書嗎?」
他的視線瞥了瞥孩子懷裏緊緊抱著的那本黑皮書。那本書似乎有些古老,光是用眼神接觸都覺得令人心悸。
小羅傑不出意料的沒有反應。
「我也喜歡看書。能把你懷裏的那本書給我看看嗎?」布蘭克醫生不抱希望的試探道。
這一次小羅傑居然聽到了他的話,他緩緩的抬起頭,用灰濛濛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然後將懷中的書輕輕的遞了過來。
布蘭克醫生大為興奮,小羅傑竟然有反應了。難道這本書和他有某種聯繫?因為心理問題而封閉了自己心靈的患者,只能透過接觸他唯一的某個與外界打開的窗戶才能與其對話。那個窗口可能是某個人、也可能是某樣東西。
而小羅傑的窗口竟然是這本黑皮書。這本書,對他很重要?不對啊,如果真的很重要的話,精神類疾病患者應該死死的守著,絕對不會讓別人觸碰才對。他為什?會毫不猶豫的將書遞給自己看?
布蘭克百思不得其解,最後搖搖頭,接過了那本書。
書的封面用牛皮紙包著,確實很古老。黑色的封面沒有任何修飾,只寫著「格林童話」四個字。其餘就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了。
布蘭克醫生撓了撓頭,他正準備將書遞回去。突然,身後出現了一個拉長的影子。那影子的手上還抓著一把尖銳的刀。
他嚇了一大跳,用力在地上滾了一圈,和那影子拉遠了距離這才轉過身來。
只見羅傑夫人用詫異的眼神看著他,她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裏的尖刀,溫婉的「咯咯」笑道:「我只是想問您宵夜想吃些什?。醫生您該不會是以為我想殺您吧?」
布蘭克醫生尷尬的也笑了,「怎?可能,哈哈。說起來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吃了宵夜再回去吧,這個家已經很久沒有男人光顧過了。」羅傑夫人臉上一紅,「或許今晚您可以住這裏。您知道,前邊都是山路,晚上開夜車實在太危險了。」
布蘭克心裏一陣竊喜,儘量淡定的說:「這點山路怕什?,我年輕的時候還是飆車族咧。」
「哇,沒想到嚴肅的心理醫生居然還有那?狂野的一面。」羅傑夫人讚歎道。
「誰又沒有別一面呢。」布蘭克聳了聳肩膀,跟著她走到了一樓的客廳裏。
羅傑夫人在開放式廚房裏準備宵夜,雖然布蘭克覺得吃宵夜有些太早,畢竟一個多小時前才吃過晚飯,不過主人的邀請,也不好拒絕。何況,漫漫長夜,說不定真的能發生些引人遐想的事情。
「我去上個洗手間。」布蘭克站了起來。
「嗯,往前走經過主臥室就有一間洗手間。」羅傑夫人一邊切菜一邊回應道。
他點頭朝洗手間走去,經過主臥室時不由得停住了腳步。臥室的門開著,雖然裏邊頗有些黑暗,不過走廊燈光還是有漏網進去將其中的一大塊照亮了。地上隨處扔著黑色的蕾絲內衣褲,還帶著一股羅傑夫人身上特有的香味。
真是個引人遐想的地方。沒想到如此溫婉的夫人,居然有將衣物亂扔的習慣。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房間裏的香味確實很香濃,可裏邊卻隱藏著遮蓋著某種味道。
某種奇怪的味道。
是屍臭。和小羅傑的房間不太一樣的屍臭。
他連忙打開主臥室的燈。燈光立刻照亮了房間中的一切,主臥室的四面牆壁上一層又一層的畫著恐怖的紅色蠟筆畫,比其餘的地方密集了許多倍。
臥室的床上似乎躺著誰。
他強壓住恐懼感,一步一步的來到床邊,用力將床單掀開。一具赤裸的乾屍立刻露了出來。那是具男人的屍體,屍身上的皮肉已經風乾,恐怕死了已經幾年了。看乾屍的面部表情,似乎死前極為的痛苦。
那具乾屍的面容依稀還能辨認出來,貌似頗為熟悉。
是羅傑先生,這個家的男主人!布蘭克剛才在客廳不止一次的看到掛在照片牆上的婚紗照,照片上的新郎赫然就是這具乾屍。
他不是在兩年前就因為摔下懸崖而死掉了嗎?他的屍體怎?會出現在羅傑夫人的床上。難道,他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謀殺?
對應著主臥室牆壁上的多到令人瘋狂的蠟筆畫,布蘭克的大腦裏一點一點的刻劃出了事情的原委。
病入膏肓的,恐怕不是小羅傑,而是羅傑夫人吧,所以小羅傑的房間裏才乾乾淨淨的,沒有任何的蠟筆畫。因為整個屋子所有的蠟筆畫,根本就是羅傑夫人畫的!
有病的是她,她很有可能還殺掉了自己的丈夫,將屍體製成了不會腐爛的臘肉,每晚都擁抱著乾屍睡覺。
這一切小羅傑都不知道,直到兩個月前,他才偶然發現,於是小羅傑的性格才變那?多,才會將自己的一切感官封閉起來。
布蘭克不寒而慄,這一刻,他想打開窗戶逃跑,逃回琥珀鎮報警。來的時候那綺麗的幻想現在只剩下噁心而已。
就在這時,背後猛地傳來了一個悅耳的聲音:「您全都看到了?」
是羅傑夫人,她手裏拿著尖刀,笑咪咪的看著自己。
布蘭克全身猛地一顫,皮笑肉不笑的轉過身,視線凝固在她手中的那把菜刀上,「你去自首吧,我能夠證明你有精神問題,你不會被判刑。夫人你的病及早治療,痊癒的機會很大。」
一個柔弱的女人,就算拿著尖刀,對自己應該也產生不了威脅吧。拼著挨上一刀,沖過去將她制服。布蘭克盤算著。
「我沒病。」羅傑夫人的臉部表情猛地變得猙獰起來,她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面容扭曲,撕心裂肺的怒吼著。幾秒後,憤怒的神情突然消失了,又露出了笑咪咪的溫婉模樣,「你是不是在想,我一個女寡婦,肯定打不過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吧?」
她怎?知道我的想法?布蘭克心裏一驚。
羅傑夫人慢悠悠的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差不多時間也該到了。」
「該到了?什?該到了?」布拉克有一絲不好的預感,猛地,他的腳狼狽的不穩起來。他感覺頭昏眼花,整個人都開始變得麻木。
糟糕,晚飯裏有鎮定劑。這女人是怎?把鎮定劑的劑量精確到一個小時後才發作的?
他整個人都倒了下去,只有眼睛還大大的睜開著。
他看到小羅傑走了進來,將懷裏緊緊抱著的那本黑色封面的「格林童話」遞給自己的母親。羅傑夫人笑咪咪的用手中的尖刀將他的脖子主動脈劃開,他的血噴湧了出來。
羅傑夫人把那本書放在了血上,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本書居然沒有被血染紅、也沒有濕。它似乎在大口大口的吸著他的血。
布蘭克意識的最後,只是覺得,這個世界,實在太瘋狂了……
第一章 琥珀鎮
人生,嗯,又提到了人生。或許每個人的人生都有兩面性吧,我有,你也會有,只是許多人終其一輩子,人生的另外一面都沒有辦法啟動和展現。
就一如人的性格,傳說中世界上的某一處總有一個人是和你一模一樣的存在,如果見到那個人的話,你就會消失,這就是流傳甚廣的都市恐怖故事。
不過我更願意相信,這個都市恐怖故事的隱喻。可能故事暗指的正是每個人深深隱藏著的另一性格,很少有人察覺到自己性格的另一面,因為察覺到的人都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病。
前段時間,有個朋友滿臉恐懼的告訴我,他每次在鏡子中看到的自己,都顯得特別的陌生,就彷佛,那根本便是另外的一個人,並非自己。
他在電話裏跟我講述完這段話後不久,便徹底消失了,永遠的蒸發在人間中,絲毫找不到蹤跡。當然,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和這個故事關係不大。
關係確實不大,但又並非完全沒有聯繫。
這個故事的開始,一定要提到一個人,一個德國人,聲稱是我同校的德國人。
這個人叫做安德魯.梵特,名字很假,人也胖的頗為壯觀。自從上一次我幫他們家族解決了一次難題後,這傢伙就完全把我給賴上了。(詳情請參看305《食人大廈》)
對了,照例自我介紹一番。我叫夜不語,你手裏正捧著的這本書的作者,一個倒楣的老是會遇到離奇古怪事件的人。因為最近把守護女和黎諾依丟到了加拿大給老男人頭痛去了,所以我難得的有了一段閒暇的時光。
接完那個認為鏡中映出的自己不是自己的朋友的電話後,我悠閒的煮了一杯咖啡,沒有放牛奶,只是倒了一小勺伏特加在裏邊。眯著眼睛喝了一口,咖啡的苦味和伏特加特有的澀香縈繞在喉嚨裏。
我躺在沙發上,頓時舒服的打了個嗝。心裏想,最近閑的很,是不是去拜訪一下那位身在泰國的朋友時,門鈴便響了起來。
安德魯龐大的身軀堵在大門口,他胖呼呼的腦袋左右轉動著,似乎頗為無聊。我頭痛的將門打開,將他放了進來。
這傢伙一沒事情就拉我去「博物館」,而所謂的博物館便是他們家那碩大的古堡。最近一段時間只要是家裏稍微上了點年紀的垃圾,他就屁顛屁顛的抱來給我鑒定,老希望我從裏邊發掘些值錢的東西出來。
只是那堆垃圾再怎?長著厚厚的時間痕跡,也只是垃圾而已。
見我逐漸不太樂意接待他,見了他後笑也不笑一下子,這傢伙總算是有了些自知之明。他改變了策略,一有空就邀請我到他們家去做客,然後一磚一瓦的介紹著古堡的歷史。這目的太明顯了,安德魯他們一家子都是那德性,又不願賣古堡,又想挖掘些古董出來做發財夢。
切,都是些啥人物啊。
「阿夜,走,去我家。」安德魯一進門就嚷嚷著,端起我桌子上的咖啡毫不嫌棄的一飲而盡。
有時候我都搞不太懂,這傢伙真的是德國人嗎?自己認識的許多德國佬都是一向嚴謹、對自己極為嚴格。可就他怪胎,在我家他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看,許多行為習慣比中國人還中國人。
「不去,我準備吃飯了。」我拿起他喝過的咖啡杯順手扔進了垃圾桶裏。
「又是披薩,你也不怕營養不良死在屋裏。」他眼睛一亮,肥胖的身體以極為不協調的迅速竄到了我的餐桌上,三下五除二將桌子上的半扇披薩吃了個精光。完了用袖子擦擦嘴,意猶未盡的說道:「我家準備了午餐,想請你去吃一頓。你看,你家什?都沒有了,可以走了吧?」
無恥已經完全不足以形容他的行為。我頭痛的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你又發現了什?垃圾要我去鑒定?」
「真的只是請你去吃一頓飯,你們中國人不是愛提倡禮尚往來嘛,最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們家總要意思意思。」安德魯一邊舔著自己沾滿披薩汁的手指一邊說。
他真開始研究起中華文化起來,連禮尚往來都知道了,可惜還是不懂中國文化的精髓,學不會啥叫做適可而止、又或者謙虛禮貌。我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真的只是請我去吃頓飯?」
「真的,絕對是真的。」安德魯認真的點頭。
「好吧。」我看著只剩下紙盒的披薩,心裏暗暗發狠,今天去絕對什?都不幹,先把他家給吃心痛了再說。
坐上安德魯那輛破舊到隨時都會拋錨的二手汽車,花了接近一個小時才來到他家。
這混蛋的父母非常熱情,廢話,一天到晚要求別人免費幫忙,能不熱情嗎?我心裏頗有怨言,又礙於中國人的破面子思想,面帶笑容的和這一家子坐到了餐桌上。
他家的飯桌子一如往常的寒酸,一些火腿、一碗豆泥、還有些鹹肉就是全部午餐了。這要吃多少份才能把他們家吃到心痛啊?我鬱悶的往嘴裏猛塞東西,心裏更是無語。雖然他家確實很窮,不過也沒窮到招待客人都沒點值錢貨的地步,這家人絕對是故意的。幸好,味道還不錯。
不知道向胃裏塞了多少東西,總之我完全不客氣的將安德魯的那一份也搶走了一大半,見他哭喪著臉的表情,心態總算是平衡了許多。
吃完飯後,安德魯確實沒有讓我去鑒定什?亂七八糟的東西。他領著我去古堡的最高處看風景。
日曆已經翻到春天窮途末路的時間,可天氣似乎並沒有進入夏日的意思。登高遠望,這裏的風景確實不錯,滿眼都是綠油油的青草以及開遍的奼紫嫣紅的花朵。
看到這裏我不禁有些歎息,德國的生態環境保護方面,確實比自己的國家好太多。
就在這時,一直喊著沒吃飽的安德魯突然說話了:「喂喂,阿夜,你去過琥珀鎮沒有?」
「琥珀鎮?就是生產德國國石的那個礦山小鎮?略有所聞,但從沒去過。」我略略思考了一下。
「沒想到你居然知道!」安德魯做出驚訝的表情,「你們鑒定家是不是都這?知識淵博?」
「都跟你說許多次了,我不是鑒定師,也沒有學過鑒定專業,只是教授強迫我幫他幹白工而已。」我瞪了他一眼。
安德魯嬉笑道:「嘿嘿,總之我覺得什?都難不倒你。琥珀鎮風景很漂亮,想不想去旅遊一趟?包吃包住噢!」
「有這?好的事情?」我撇了撇嘴,深表懷疑,「你這傢伙窮的口袋比臉都還乾淨,會請我去免費旅行?」
「太讓我傷心了,你可是我安德魯唯一的朋友,怎?能懷疑我的人品呢!」他做出一副心碎的噁心表情。
「你還有人品?」我大吃一驚。
這傢伙被打擊到了,龐大的身軀躲到一旁去畫圈圈詛咒我。
看他那個讓人背脊發涼的恐怖模樣,我投降了,撓了撓頭,緩慢的說:「不太想去,琥珀鎮自從在幾十年前不產琥珀以後,基本上就和德國上萬個小鎮沒任何不同了。要談風景的話,恐怕還沒這裏好吧。」
「切,沒情趣的人。你就沒有過到處旅遊的夢想?四處走走看看,欣賞不一樣的風土人情和山水風光?」安德魯口沫四濺的蠱惑道。
我不耐煩起來,「你又幹嘛非要請我去琥珀鎮旅遊?」
「這個?」他粗壯的身體頓時扭捏起來,許久才吐露實情,「我有一個遠方親戚,我的舅舅,也就是我老媽那邊的哥哥。據說他是個很不錯的心理醫生,名字叫布蘭克。說實話,我也沒見過他幾面。一個多禮拜前他突然翹辮子了,老爸老媽的雜貨店太忙走不開,就要我去參加葬禮。」
「這樣啊。」我眯著眼睛,大略的猜到了一些事實,「你不會連買火車票的錢也沒有吧?」
「怎?可能!老媽給了我旅費。」安德魯瞪大了眼睛,憤憤的盯著我,可視線一接觸到我淡然的眼神時,立刻面紅耳赤的更加扭捏了,「可我昨天和學校裏一個惡棍打賭,把旅費給輸掉了。」
「哼,我就知道。你開車去吧,那輛破車應該在兩天內能到。」我托著下巴說。
「油費也輸光了,我身上沒一分錢,要讓老爸知道,非掐死我不可。」
「那就沒辦法了。走路去琥珀鎮的話,最多也才十多天而已,現在路況好,你又肥,走幾百公里就當是減肥了。總之想我幫你出路費,做夢。」我轉身就準備走人。
「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安德魯立馬將我緊緊的熊抱住,厚顏無恥的喊叫著:「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噁心死了!」他口水四濺,幾乎都落到了我的頭髮上,「快放手。」
「不放,除非你答應陪我去琥珀鎮。」這混蛋繼續向空氣裏補充水分,「旅費就當我借你的。這次去布蘭克叔叔那裏本來就是去分遺產,等拿到了遺產,我立馬就還給你。」
在他噁心的口水攻勢下,我再一次敗下陣來,臉上烏雲密佈的答應了給他墊付旅費一起去琥珀鎮旅遊一個禮拜。
沒有人想到,就連我也不知道,這一次的旅行,居然是一場噩夢的開始。春夏交替的時節裏,回歸的候鳥們築巢延續生命,在鮮花盛開的季節中,琥珀鎮,卻被陰雲籠罩了起來。
而我們,就像闖進了籠子的鳥兒一般,陷入了恐怖的開端中。
琥珀鎮離我在德國就讀大學的地方大約有四百多公里,不算遠,坐火車也就五個小時不到。其實會和安德魯去他那翹辮子的叔叔那裏混時間,也並不是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而是自己這段時間的神經確實有些緊張,想要借此休閒輕鬆一番。
老男人楊俊飛那邊對於陳老爺子的骨頭以及陸平的事情都沒有任何進展,他和死女人林芷顏似乎也有些焦急。雖然至今我也不清楚這兩個傢伙究竟為什?越來越急迫的想要收集陳老爺子的骨頭,可誰沒有一丁點的秘密呢?
很奇怪的,好奇心特別旺盛的我居然對此不怎?感興趣。有時候我也在想,為什?自己不太願意去挖掘楊俊飛和林芷顏的過去?為什?我會容忍他們的隱瞞?以我的性格,原本是非常厭惡的,可……
唉,或許真的是因為我已經認同了他們是同伴的關係吧。總有一天,他們會主動將自己的秘密告訴我。當然,那一天很有可能就是有求於我,甚至是整個偵探社面臨分崩離析的時刻。
不過,我並不在乎。隨著經歷越來越多,閱歷越來越廣,似乎臉上的笑容也開始逐漸虛假起來。冷峻的面容不在,只剩下了越發冷漠的心態。
人的成長,原本就是經歷著一次又一次心靈的變革。人會變得容忍與包容,就算許多無法包容的事物,也會學著去假裝包容。
扯遠了,回到琥珀鎮的話題。
這個地方周圍有三座礦山,不過都因為過分開採而告罄。
據說在幾十年前的某一次嚴重的礦難事故後,最後一座琥珀礦井也關閉了。整個琥珀鎮沒有收入來源,陷入了極大地移民潮中,許許多多的居民選擇離開另謀生計,選擇留下來的人艱難的過著日子。直到現在,琥珀鎮的收入,也僅僅只是觀光旅遊以及琥珀礦山尋寶寥寥幾項而已。
火車緩慢的穿過兩座山之間向前行駛,我坐在窗戶旁,清晰的看到山脊上還遺留著的某一個礦井的標示。整個琥珀鎮的地形確實有些獨特,它是個被群山環繞的峽谷地帶,平均海拔有一千多米。
穿過山谷,火車又向前行駛了十多分鐘,終於在一個月臺前停了下來。月臺上有個顯眼的標識,寫著大大的幾個字「歡迎來到琥珀鎮」。安德魯下車後東張西望了一番,隨後發出「切」的一聲。
「你在看什??」我問。
「看有沒有人來迎接我。」安德魯從背包裏掏出一顆蘋果,用力的咬了一大口,「切,果然沒有。」
「你都在車上介紹過了,你家的布蘭克舅舅沒有老婆、沒有子嗣,甚至沒什?親戚。幾乎單身一人來到了琥珀鎮,一待就是幾十年,而且就連他死亡的消息都是警局通知你們的,這種情況,當然不會有人來接你了。」我聳了聳肩膀,對他的判斷力很是無語。
「也是。」安德魯側著頭想了想,道,「布蘭克舅舅也就只有我這一個外甥而已,雖然沒見過幾次面,寫遺產的時候,受益人也只能寫我了。嘿嘿,這真要感謝我老媽那邊的親戚基本上沒聯繫的沒聯繫,翹辮子的翹辮子。
「說起來布蘭克舅舅是個心理醫生,但醫生肯定有很多錢。哇哈哈,老子總算要發財了。」
他想到這裏,頓時沒心沒肺的大笑了起來。
「白癡!」周圍匆忙的路人聽到他那大嗓門的白癡笑聲,頓時紛紛望了過來。我和他劃清界限拉遠距離,假裝不認識那混蛋。
走出了車站的大門他才從得意中緩過來,屁顛屁顛的掏出地址,「舅舅住在榆樹大街四0一號,找輛計程車過去吧。」
「不用,我們租一輛車自己開過去。」到一個新的地方就租車已經成了我的習慣,方向盤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安心一點,就算有危險情況也能立馬開車溜掉。
「租車費可不能但我借的。」安德魯小氣的嘰歪道。
「我自費行了吧!你這?大個人了,什?時候能大氣一點,每天小肚雞腸的算計,累不累啊?」我瞪了他一眼。
安德魯尷尬的訕笑著:「這個,哈哈,等我拿到那筆巨額遺產,我一定請客。請你吃披薩!」
這個混蛋,拿到遺產才請我吃幾歐元一個的披薩,果然是摳門到了某種偉大境界。
正當我們準備走進隔壁的租車行時,眼尖的我突然看到一個十八九歲的金髮美女慌張的從計程車裏鑽了出來,她的手中還抓著一個牌子,上邊寫著「安德魯.梵特」的名字。
我拉了拉身旁的安德魯,「那個牌子上的名字貌似是你的?」
他們家族的名字比他們家族的性格更稀有,絕對不容易搞混淆,也不會擔心弄錯,因為姓太獨特了,念出來非常像假名字。
「真的是我的名字,哇美女耶!」安德魯一看到那個金髮女孩,口水都快流了下來。
女孩穿著白色的運動服,金黃的頭髮紮成了馬尾,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在車站門口搜尋著目標。她的面容有些驚慌,看裝扮和行為判斷,肯定是剛睡醒沒多久,臉都沒洗就因為某件事情匆匆忙忙的出門了。
見安德魯在原地花癡,我撓了撓頭,走上前去,「你好,你是特地來接安德魯.梵特的嗎?」
女孩看著我,驚愕的點了點頭,似乎腦袋都迷糊了,「你就是安德魯.梵特?沒聽說布蘭克醫生的侄子是亞洲人啊,難道是基因變異?」
這,這個女孩也是極品人物,她想事情從來不經過大腦嗎?要怎樣的基因變異才能將歐洲人變成典型的亞洲人?
「我不是,他才是。」我沒好氣的指了指安德魯的方向。
「啊,對不起。」迷糊的女孩不斷向我道歉,然後好奇的問:「布蘭克醫生的侄子為什?在不斷流口水?生病了嗎?」
「不錯,他確實有病。」我點頭,「病的還很重。算是絕症吧。」
廢話,花癡病絕對是絕症,無藥可治的那種。
「我叫蕾吉雅,是布蘭克醫生的鄰居,也算是醫生曾經的病人吧,是布蘭克醫生把我治好的。」女孩自我介紹,「呼,幸好沒來晚,總算是接到你們了。」
「真是可喜可賀呢。我叫夜不語,是安德魯的校友。」我沖她點點頭,「這樣吧,我們先去租輛車,然後把那個一直望著你流口水的肥豬敲暈了再塞進車裏去,免得他污染環境。」
安德魯顯然聽到了我的話,他打了個冷顫,總算清醒了,「阿夜,你太殘忍了,枉費我把你當作自己唯一的朋友。」
他竄到蕾吉雅的面前,「美女你好,我就是你準備接的安德魯大帥哥。我們晚上住哪,住你家嗎?我一定要住你的寢室隔壁!」
這傢伙的思維模式絕對有問題,這種直白的話不把初次見面的女孩嚇得逃掉才怪。
不過,蕾吉雅也不是正常人,她咯咯的笑起來:「你們倆真有趣。安德魯,我們小時候還見過面呢,沒想到十年沒見你都長這?壯了!」
她說著踮起腳尖拍了拍安德魯的額頭,安德魯似乎回憶起的某些不好的事情,臉色瞬間煞白,整個身體觸電似的猛然躲到了我的身後,居然瑟瑟發抖起來。
我心裏暗暗大笑。這個蕾吉雅,恐怕在童年時候沒少給安德魯陰影吧,居然能將如此壯碩的一個人嚇成那副模樣。
租了車,我用GPS定位,慢慢的向榆樹街四0一號開去。
第二章 屍
「你們玩過鏡子巫婆沒有?這個遊戲最奇怪的地方是,沒有人知道Bloody Mary是何方神聖。我玩過,還發生過詭異的事情喔!」
坐在車上,不知道從哪個話題轉到了恐怖故事裏,又從恐怖故事轉到恐怖遊戲上。安德魯雖然身體壯碩,但似乎對恐怖的東西完全沒有抵抗力,聽我和蕾吉雅大談恐怖的事物,整個人都嚇得蜷縮在副駕駛座上,儘量把自己縮到渺小。
蕾吉雅似乎是恐怖神秘事物的狂熱者,她神秘兮兮的看著我,突然講起了鏡子巫婆血腥瑪麗的遊戲來。
這是個在歐洲以及美國非常出名的遊戲,不亞於亞洲的鏡仙和筆仙,我當然十分清楚,於是點點頭答覆道:「玩倒是沒玩過,不過對這個遊戲略有所聞。」
「自從上個世紀七0年代開始,這個遊戲便在德國大行其道,一般人相信Bloody Mary是一個鏡子巫婆,因為使用妖術,在一百年前被判絞刑處死。」
「也有另一個說法,說她是死於車禍,並且遭到毀容,所以在召喚她的時候,她總會奪取年輕少女的美貌。」
「沒想到你還真知道。」蕾吉雅興奮的拍著我的肩膀,完全無視安德魯,「這個遊戲十分詭異,開始時是這樣玩的,選四個人,於夜半時分,在一個長方形的空白房間內,將所有的燈光滅掉,再房間的四個角各站一個人,然後面朝牆角,最好不要向後看。」
「遊戲開始時,其中一個角的人就像另外一角走去,輕輕拍一下前面那個人的肩膀。接著,被拍的人就按照同樣的方法向另外一個角走。大家走的方向是一致的,都順時針或都逆時針,然後拍下一個人的肩膀。」
「以此類推,但是,如果當你走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就要先咳嗽一聲,然後越過這個牆角繼續向前走,直到見到下一個人。過了一段時間,你就會發現,會出現沒有人咳嗽的時候,就說明每一個角落都有人。」
「就在幾天前,我和另外三個朋友玩過這個遊戲,居然把這遊戲玩了下去。明明已經耍了一圈,但是卻有一個人始終在走。我們走了好幾圈後才嚇醒過來。這個遊戲本來應該玩不下去的,我們怎麼能一圈又一圈的繼續進行呢?那麼多出來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蕾吉雅打了個冷顫,搖搖頭,「我至今都還沒想通咧。」
「不要再說下去,嚇死人了!」安德魯終於忍不住了,他眼淚都快要備下得飆了出來。
我和蕾吉雅對視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榆樹街顧名思義,街道的兩旁種滿了高大的榆樹,綠油油的非常幽靜。這裏完全感覺不到商業街就在不遠處。布蘭克的房子在街道的中段,是個狹窄的三層小樓。紅褐色的磚瓦結構一如德國千百個小鎮房屋,並沒有出奇的地方。
葬禮就在這個屋子裏舉行。
根據蕾吉雅的介紹,布蘭克在琥珀鎮並沒有太多朋友,葬禮也是他從前的病人以及鄰居自發為他舉辦的。
安德魯看著擺在門前的各色花束,突然問:「蕾吉雅,警方告訴我說,布蘭克舅舅是死於他殺?究竟是誰殺死了他!」
他的叔叔竟然是被謀殺,這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不由得尖起了耳朵。
蕾吉雅沉默了片刻,「據說是住在琥珀鎮郊外的羅傑夫人。她藉著兒子治病的藉口邀請醫生去她的家中,在飯菜裏下了鎮定劑。布蘭克醫生被發現的時候,身體裏一滴血都沒剩下,皮膚乾巴巴的,像是已經風化了許久的乾屍。」
「似乎,醫生已經不是第一個受害者了。在那個瘋子羅傑夫人的地窖裏,員警發現了十多具男性屍體。全都是最近幾年在琥珀鎮失蹤的,有當地人,不過更多的是外地人。」
「他們無一例外,傷口只在脖子的主動脈上,身體裏一滴血液也不剩。法醫鑒定後聲稱,那些人都是服用了精確比例的鎮定劑,渾身沒有力氣,又不會暈過去,而且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血液順著脖子主動脈往外流,流盡最後一滴後才死掉。」
蕾吉雅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真是個可怕殘忍冷漠的女瘋子。」
「你知道的還真詳細?」我瞥了她一眼。
蕾吉雅不由得笑了起來:「嘻嘻,我老爸很不湊巧就是那個法醫,他回家後發了幾天的牢騷。說工作了那麼多年,鑒定的屍體沒有一百具也有九十九具了,還第一次見到過這麼詭異的情況。」
「希望布蘭克舅舅的靈魂能夠在天國得到救贖,阿門!」安德魯做作的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切!我有種朝他比中指的欲望,這傢伙根本就完全不在乎他舅舅的死活,這混蛋現在一想到遺產,嘴角的口水都要流了出來,大概現在滿腦子都是歐元符號了。
「進去吧,大家都在等著布蘭醫生的親戚來瞻仰他的儀容,下午就能安葬了。」
看得出蕾吉雅心靈很善良純潔,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安德魯現在見到她比較到鬼還害怕,小時候被欺負的就真那麼淒慘嗎?
安德魯小心翼翼的和蕾吉雅保持距離,我們一行三人緩慢的走進屋子裏。一樓的客廳並不大,只有十坪,這個小客廳的各個角落裏都占滿了人,原本喧鬧的房間在我們進入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轉頭望向我們。
「安德魯才是醫生的侄子。」蕾吉雅指了指安德魯,又指了指我,「這位是他的朋友。」
「那我們趕快去教堂吧,免得屍體出問題。」那個中年男子說出了這麼一句奇怪的話。
我皺了下眉頭。屍體出問題?什麼問題?一具死屍除了會腐爛外,還會幹嘛?
隨著他的話,屋子裏所有人都行動了起來,他們紛紛離開客廳向外走去。
那個瘦男子看向我倆,自我介紹了一番:「我是琥珀鎮的治安官,你們可以叫我德雷。布蘭克醫生的死亡是我經手調查,也是我通知你們來這裏舉行葬禮的。這個是布蘭克醫生律師的電話,後天他可能就會通知你去處理遺產的事宜。」
德雷員警遞給安德魯一張紙條,又說道:「方便的話你們就做我的車去教堂。」
「不用了,我們租了車。跟在你的車後就行了。」我婉拒道。不知為何,這個男人給我的感覺總是有些怪異。
他看了我一眼,點點頭,「也行,你們跟快點。我開車速度有些快。」說完就急急忙忙的走掉了。
蕾吉雅拉了拉我倆,「快走吧,去教堂的距離可不近。」
安德魯剛想說什麼,我頓時拉了他一把,「上車。」
原本停靠在街邊的一長串車輛已經駛離了停車位,我們三人迅速啟動車子,跟著德雷警官的警車往前開去。
開了不久我便發現德雷警官謙虛了,他開車的速度根本就不叫有些快,簡直就是在玩命。
我嚴重懷疑他是不是看過吳宇森的《不可能的任務》系列,把汽車追趕的戲碼學了一個十足。一個人一輛車在擁擠的街道上直接響起警笛,一路闖著紅燈以至少一百二十的速度疾駛而去。
「這混蛋,他平時真這麼開車的嗎?」我已經豁出去了,一踩油門也緊緊地跟在他車的後方,任由一個個紅綠燈上的測速器瘋狂的閃光拍照。
坐在這樣的車上,安德魯的臉早就嚇得煞白,話都說不出來了,而蕾吉雅依然笑嘻嘻的,面不改色,「平時警官都很淡定的,只是最近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搞得他很火大,開車也稍微狂野了一些。」
「奇怪的事?」我好奇的問:「是什麼事?你清楚嗎?」
蕾吉雅搖頭:「我不太知道。」
我眯起眼睛,「喔」了一聲後,不再說話。雖然只是認識她幾個小時,不過她單純的性格我還是能感覺的道。這可愛女孩撒謊的表情全都寫在臉上,她肯定是知道發生什麼,可蕾吉亞為什麼要隱瞞呢?
瘋狂的跟在警車後開了個小時,我們穿過琥珀鎮一直往北郊行駛,總算在一座教堂前停了下來。
這個教堂依山而建,山脊上能夠很清楚的看到墓園中密密麻麻的募唄。白色是教堂的主要顏色,窗戶上的貼花已經殘破不堪了,只是這裏的牧師似乎並沒有修繕的意思。
我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又在地圖上對比了一下。這個教堂,並沒有在地圖上標明出來。應該不算是旅遊景點之一吧。
教堂裏傳來了哀樂聲,低啞暗淡,讓人聽得很不舒服。德雷警官站在臺階上示意我們進去。安德魯依然大大咧咧的向前走,蕾吉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低著頭出神,我則是好奇的四處打量著。
進到教堂裏,只見一排排的椅子上都坐滿了人。
「這些都是布蘭克醫生的病人和鄰居?」我轉頭問。
蕾吉雅被我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在我再問一次後才回答:「對,大部分都是受過醫生照顧的病人。」
「你們還真是熱情。」我不動聲色,心中卻是不以為然。
坐在最前排椅子上的十多個人明顯是喬裝打扮的員警,看他們的手以及訓練有素如臨大敵的模樣,事情絕不簡單啊。安德魯的舅舅的死亡恐怕並非謀殺那麼簡單,這些員警究竟在葬禮上防備什麼?
站在臺上十字架下的牧師穿著黑色的牧師裝,是個五十多歲的老男人,已經禿頂了。他見到我們一行走進來,居然深深的松了一口氣,「很好,布蘭克醫生的親屬已經來了,請他上桌,準備瞻仰儀式。」
我暗暗的推了安德魯一把,「上去。」
他撓了撓頭,面露恐懼,「我怕。」
「有什麼好怕的,他是你的舅舅。就算死了,也是你親戚。」我瞪著他。
「可我從小就怕這種神神鬼鬼的東西。屍體啥的,更是怕得要死。」他整個人都要縮到我的背後去。
我恨鐵不成鋼的想要一腳踹過去,「你這傢伙從小住在那麼大的一個古堡,怎麼沒見你怕過?要說鬼什麼的,古堡最容易滋生吧。」
「那個和這個不一樣。」他做出死也不上去的模樣。
「有什麼不一樣,你的害怕也太有選擇性了。快上去,所有人都在等你,難道你去見你舅舅的屍體,還指望我陪你一起啊?沒出息!」我窩火的說。
「可以啊,我完全同意你陪我去。」安德魯居然打蛇隨棍上了,一點尊嚴都不想要。
我捂著頭,根本不想再理會他。
牧師在臺上尷尬的等了許久,終於忍不住了,「那個,布蘭克醫生的侄子,你到底還要默哀多久?你的悲傷大家有目共睹,你的叔叔一定會再天國得到安寧的。現在,請到臺上來看他最後一面吧。相信只有這樣,布蘭克醫生的靈魂才能安息!」
奇怪了,大凡葬禮,一向都要等唱詩班走了過場,牧師禱告後才輪到親戚朋友瞻仰遺容的,這個葬禮的過程怎麼那麼簡略?難道是經費不夠?
不對勁,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安德魯扭扭捏捏的還是不願意過去,我放棄了,「好吧,我陪你。靠,誰叫我那麼倒楣,認識你這種白癡朋友。」
「太好了,我就知道阿夜你夠兄弟。」
只不過是陪他去看親戚的屍體,居然都把關係昇華成了兄弟層次。當他的兄弟也太不值錢了。
蕾吉雅摸著自己金色的頭髮,若有所指的說:「你們倆個一起去好像更安全一些也說不定。」
「什麼意思?」我轉頭望向她。
她連忙搖手,「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只是要讓我一個人去那個停屍室,我也會感到害怕咧。」
我狐疑的正想問下去,不過德雷警官已經等到不耐煩了,他看著手錶湊過來說:「快一點,搞定了這邊我還有其他事要去做。」
算了吧,心中的疑惑等到回來了再問也不遲,總之瞻仰遺容就是個過場,根本不用花費太長時間。
我拖著安德魯走上台,牧師沖我倆點點頭,撥開了身後的一塊白布,堆滿鮮花的一個小門立刻露了出來。
他將門打開,做了個請的手勢,「你叔叔的棺材就擺在走廊的最裏邊,看完沒問題了請出來簽字,我們下午就準備埋進墳墓裏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冒險王比賽嗎?」安德魯瞅了一眼那又黑又狹窄的通道,嚇得臉色煞白。
我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大凡葬禮,瞻仰儀式就在教堂大廳的後邊,只用一塊白布隔開便搞定了,這個教堂怎麼有些顛覆傳統,居然把棺材丟到了貌似密道中的地方。
「快進去。」見我們老是摩磨蹭蹭的,長相本來就有些猥褻的牧師乾脆一把將我倆給推了進去。
我們眼前一黑,身體已經進入了通道中。裏面雖然昏暗,但並不是暗不見光,指示燈非常不明亮,通道中的味道帶著一股腐爛的氣息,似乎並不經常開啟通風。
「我怕。」安德魯嚇的幾乎要哭出聲音來,他碩大的雙手緊緊的拉著我的衣服,想要將龐大的身體整個縮到我的背後。
看一個兩米高的大男人做出嬌滴滴的害怕模樣非常彆扭,弄得我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有什麼好怕的,跟我走,快點。」我哼了一聲,懶得理會他,徑直大步向通道的深處走去。
「等等我,真的很恐怖。」安德魯怪叫一聲,急忙追了上來。
這個走廊一直向前延伸著,看方位,應該是通向山的深處,修建年齡恐怕和這座教堂一樣古老吧。
或許盡頭的停屍室是用來給從前的牧師安放屍體用的,畢竟這裏毗鄰礦區,遇難死亡的人很多。一百多年前的歐洲教堂,大多有給普通民眾停放屍體的作用,至今這個習俗也在許多地方保留著。
通道狹窄的只容一個半的我通過,安德魯擠的非常勉強,且並沒有想像中走那麼遙遠,也就兩分鐘而已,便已到了盡頭。通道末端是個接近一百多坪的墓室,燈光一樣的昏暗,在這個空蕩蕩的空間裏,最中央的位置擺著一口棺材,布蘭克醫生的屍體就躺在裏邊。
「過去看看你舅舅我們就走。」我推了推身後的安德魯。
「陪我。」他斬釘截鐵的死死拽著我的手。
這個傢伙已經膽小到了非凡的程度,真麻煩。橫豎已經來了,去看看也好。我帶著他一步一步的向棺材走去。
棺材的上蓋掀開著,布蘭克的屍體淹沒在鮮花中,只剩下頭和手露了出來。他的雙手交握在一起,臉色蒼白沒有血色。脖子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就算經過了處理,依然能夠依稀的看到原貌。
除去這些外,似乎就沒有太多出奇的地方。布蘭克的面容很普通,屬於到處都能看到的中年人。相對於被人放光了血而死亡的人來說,他臨死前的表情也並非很猙獰,恰恰相反,從他臉上,貌似還有意思的解脫感。
「看完了嘛,我們趕緊出去吧。」安德魯一直都緊閉著雙眼,根本就沒有看自己可憐的舅舅一眼。
「獻朵花再走吧。」我歎了口氣,雖然自己根本就不相信死後真有天國或者地獄,不過對死者的尊敬還是必須的。
將鮮花遞給他,安德魯遲疑了一下。他稍微將眼皮咪開一條縫,正準備敷衍,我立刻喝止道:「不准扔,給我好好的獻花。」
「切!」他鬱悶的從鼻腔裏發出一種「被人看穿」的聲音。在我的眼神監視下,不得已又畏畏縮縮的將手儘量伸長,把白色的鮮花放在了舅舅的胸口。
「完事了,走人。」
他長籲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正準備將手收回來,就在這時,意料之外的恐怖事情發生了。
布蘭克的屍體猛然間顫抖了起來,它乾枯的幾乎沒有水分的手死死的拽住了安德魯的手腕。屍體上原本用來做美容的隱形線被活生生的掙斷,它張開眼皮,眼瞼上還留著一根根的透明線。布蘭克的眼珠子黃的驚人,既污濁又沒有神采。
可就是這對眼珠子卻死死的瞪著安德魯看,一眨不眨的,彷佛想要一口一口的將自己的侄子吃進肚子裏去。
「活過來了!喪屍!生化危機啊!」安德魯早就嚇的腦袋秀逗了,他哇哇的大叫著,嘴裏還不斷無意識的重覆著一些瞬間能想到的辭匯。
我也被嚇得不輕,看著醫生屍體的上半身緩緩的抬了起來,臉部距離跟安德魯越來越接近,腦子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
等明白了現在的情況根本不是在做夢,而確有其事時,頓時行動了起來。我的視線迅速的左右掃視,最後停在一把松木的椅子上,飛快的跑過去將椅子拿起來,我竄到棺材前,朝著那具能動的屍體的腦袋狠狠砸了下去。
椅子的品質比預料種好很多,就這樣使勁的砸了不知多少下,屍體的頭皮被我砸的掀開,露出裏面已經發黃的頭蓋骨。
「手,我的手。」安德魯總算也反應了過來。他死命的掙扎著,可惜那根乾枯的手將它抓得實在很緊,不論他怎麼掙扎都沒有任何效果。
「不要急,我在想辦法。」
我從兜裏掏出瑞士軍刀,撥出最大的那把刀,對著那根手臂用力割著,不過相對於主要用來銷水果的功能而言,手臂對這把刀實在太大了。鋒利的刀割進肉裏,雖然觸碰到了骨頭,但一滴血也沒有流出來。看來兇手沙布蘭克時,放血放的十分專業。
刀吃力的切割著骨頭,發出了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
這樣的行為貌似對面前的屍體沒有任何影響,它一點一點的撐起自己的身體。隨著棺材裏的鮮花一陣湧動,穿著喪衣的下半身也快要露了出來,看得出它是想要爬出棺材。
「兄弟,救命啊。痛!」
屍體乾枯的如同樹枝的五根指頭彷佛擁有無窮的力氣,手指幾乎要陷入安德魯手臂的肥肉中。
面對打又打不痛、割又割不動的這具喪屍,我實在沒轍了,正準備將暗藏在外衣兜裏的手槍拿出來試試會不會起作用。
就在這時,只聽見一陣「啪」的巨大聲響。原本還跟安德魯眼對眼,已經將嘴巴張開,準備咬向自己侄子喉嚨的屍體的腦袋,突然整個都爆開了。
肉的殘渣迎面撲來,如同下雨一般落了我和安德魯一身一臉。
這是怎麼回事?我不得其解的轉動僵硬的脖子,循著聲音的來源處望去。只見德雷警官滿臉鐵青的站在通道的入口處,他雙手舉著槍,槍口正徐徐的冒著青煙。
見我們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他用槍撓了撓頭發,說道:「你們很久都沒有出來,我就進來看看了。嘖嘖,屍體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安德魯,你死去親人的悲哀我清楚,不過你也不用悲痛到準備將你舅舅的屍體帶走吧。嘖嘖,屍體腦袋都爛掉了。」
這混蛋,明顯就對屍體會動的現象視而不見,明明屍體的腦袋就是被他給爆掉的,居然將責任全都扔給我們。
安德魯正要說話,被我用力拉了一下。
事情不簡單!屍體會動的情況,德雷警官肯定知道,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外邊會有那麼多便衣員警。看來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這個琥珀鎮究竟發生了什麼詭異的事情?屍體為什麼死後還能行動?這個德雷,究竟想要隱瞞什麼?
聰明人就是在該說話的時候說話,不該說話的時候絕對不能說話。既然警方有意隱瞞,那就不要在浪尖上多餘的詢問,就算要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也要找個恰當的機會。
我拉著驚嚇過度的安德魯跟在德雷的身後走了出去。
教堂中的眾人,包括牧師和蕾吉雅,都對我倆一身的肉沬殘渣視而不見,他們對著安德魯說出許多類似「節哀順變」的安慰詞語,然後一個又一個的離開了。
思維已經麻木的安德魯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跟在我身邊,麻木的在牧師遞過來的檔案上簽好字。牧師和德雷都如釋重負的明顯松了一口氣。
德雷警官離開教堂正準備開車,我急忙走過去,敲了敲他的車玻璃。
「有什麼事情?」他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似乎猜測到了我想要問的問題。
我如他所願,「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你不想解釋些什麼嗎?」
「解釋?」警官偏過頭想了想,「人死後會變成屍體,屍體就算放了一段時間後,也會刺激性抽蓄你知道吧?今天你們運氣好,剛巧遇到了。」
我冷笑一聲,「一具全身沒有一滴血的屍體也能刺激性抽蓄?你見過屍體抽蓄到整個人都要爬出了棺材,還準備咬斷自己侄兒的脖子的?」
「就是刺激性抽蓄,沒有別的解釋了。」德雷警官一副愛聽不聽的臭臉。
我突然笑了起來,從錢包裏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這是我的職業,如果警官你願意的話,我想這個公司很樂意提拔我轉正的。」
德雷警官看了名片一眼,臉色頓時變了,陰晴不定了好一會兒,這才皮笑肉不笑的將雙手移開方向盤,「這樣啊,那好,明天晚上你們到警察局來一趟。我詳細的跟你們解釋最近發生的一連串無法理解的案件。頭痛啊。不過你必須保證,不能將任何聽到的東西傳出去。」
「我保證。」我滿意的點點頭。
德雷警官深深的看著我,然後搖頭,開車離開了。
「你剛才遞給他什麼?」蹲在地上等我的安德魯好奇的問。
「沒什麼,一張德國有名的電視臺的名片而已。」我低下頭問:「你不害怕了?」
「老子怕的要死。不過現在沒空管這個了!」安德魯蹲在地上不願起來,「兄弟,再借點錢給我。明天我拿到了遺產就還你。」
「你要錢幹嘛?」我奇怪的問。
「買褲子。」他說:「我以為只會在這裏待一兩天,就連換洗的衣服都沒帶。」
我皺了下眉頭,「那具屍體被爆頭後,你弄髒的應該只有衣服吧,幹嘛還要買褲子。」
安德魯頓時滿臉通紅,「我、我剛才嚇得尿褲子了……」
琥珀鎮在春夏交接的時間中,顯得極為冰冷,就一如冰冷的空氣中傳播出的絲絲詭異般。那具會動的屍體,是歐洲電影中常常提及的喪屍嗎?
我不知道。或許明晚,德雷警官能夠給我一個滿足我好奇心的解釋。
第三章 德雷之死
門薩協會知道嗎?
這個協會是一個國際性組織,號稱世界頂級智商俱樂部,最大特色為該會以智商唯一入會標準。它於一九四六年成立於英國牛津,由大律師Rloand Berrill 及科學家Dr.Lance Ware創建,在全球一百多個國家都有成員。
門薩協會的成員來自各個階層,既有大學教授,也有服務員甚至囚犯。成為「門薩協會」會員唯一要求是通過一連串智力測試,證明自己的智商居同年齡人當中最高的百分之二之列。「Mensa」拉丁文,意謂圓桌,即「門薩」的成員「就像坐在圓桌邊,沒有等級的分別」,也有翻譯為「曼莎」。
如欲入會者,須通過該會所提供之測試,以證明申請人之智商為當地人口中最高的百分之二。另外部分國家的Mensa分會亦接受申請人以該會接受之組織所提供的智商測試證明。
該會強調除智商外,種族、膚色、宗教、職業等因素均不會影響入會申請。雖然該會拒絕公佈Mensa Test的具體評分方法及合格分數,但據估計,香港分會的最低入會分數大約為一百四十分。
沒有想到蕾吉雅居然就是門薩協會中的一員,更沒想到的是,就連安德魯那只膽小的肥豬也考入了門薩協會,這到底還有沒有天理?
如果要說蕾吉雅還有些聰明人模樣的話,安德魯那副尊容,特別是居然能被自己親戚的屍體下到尿褲子程度的傢伙,真的是同年齡中百分之二高智商的一員嗎?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句話我算是見識過了。
「夜不語先生,你也進了門薩協會嗎?」
「沒有,不感興趣。」
無聊的坐在蕾吉雅的家中,從神秘學談到不明飛行物,在談到高空發光物體,總之這女孩對神秘類東西完全的癡迷。然後我不小心看到了客廳中擺著的門薩協會入會證書。
說起來為什麼會到蕾吉雅家作客,還要從安德魯身上說起。他在商店裏買了衣褲換上,死活不願意回自己舅舅家。我也覺得住在一個死掉後還詐屍的怪物家中比較不安全,於是用電話訂了飯店。
第二天因為無聊,在街上閒逛的時候剛巧遇到了蕾吉雅,於是受到邀請來她家吃便飯。
「沒想到安德魯也考進了門薩,難怪,你小時候還是滿聰明的。」蕾吉雅親昵的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安德魯立刻反射性的躲開了。
「你小時候很愛欺負他嗎?」我笑呵呵的問。
「哪有,我一直都是淑女。」蕾吉雅揚起頭,「他以前曾住在布蘭克醫生家一個月,我很愛跟他玩。」
「這樣啊。」我看著正冒冷汗的安德魯,不以為然的敷衍著。可憐的孩子,如果沒有被欺負的很慘的話,犯得著一見到她就起生理反應嗎?
「夜不語先生好像很聰明。」她瞅了一眼我跟她聊天時順手做的智力遊戲,「考慮一下進協會吧,你絕對沒問題的。裏邊全是聰明人,交流起來很舒服。」
我聳了聳肩膀沒有回答。門薩協會雖然號稱是世界上高智商人類的代表,可真的對人類做出巨大貢獻的卻微乎其微,基本上忽略不計。就我看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見我不願多說,蕾吉雅微笑著聰明的沒有再堅持下去,「啊,沒咖啡了,我再去倒一點過來。」
說著她便站起身,剛走出幾步,不遠的電話就急促的響了,鈴聲刺耳的回蕩在整個屋子裏。
她抱歉的笑笑,轉身拿起電話湊到耳朵旁。聽了幾句,神色便黯然了下來。
「今天老爸不回家,就我們三人吃飯。嘻嘻,也好,我們把他那一份一起幹掉。」她低落了幾秒鐘,立刻精神百倍的捏著拳頭,那模樣很可愛。
「你老爸是法醫,時間不規律是正常的。」我安慰道。
「嗯,這個我早就習慣了。不過最近小鎮裏怪事還真不少,我老爸屍檢都忙不過來。」
「又有人死了。」我心裏一動,用平淡的語氣不著痕跡的打探。
「在昨天晚上,德雷警官死了。」
什麼?德雷死了?我的腦袋如同炸雷一般翻江倒海的發出巨響,一時間整個人都懵了。
他死掉了,怎麼死的?為什麼會死?那傢伙死掉了不要緊,可我又要去哪里尋找布蘭克詐屍的線索?原本以為今晚就能將前因後果搞清楚的,現在,又變得複雜麻煩了。
心不在焉的吃過晚飯從蕾吉雅家出來,回到飯店中,我立刻撥通了偵探社的電話。
「老男人,你在歐洲有情報嗎?」我直闖主題。
「有啊?你遇到麻煩了?」楊俊飛剛要說下去,話筒就被搶走了。
「喂。」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是守護女,「您,在哪?」
「一個小地方。」我尷尬的笑著,把她像寵物一樣丟在加拿大,其實內心還是有些微內疚的,不過真要她跟著,恐怕會更尷尬吧。
「我要來。」果不其然,第二句話和自己猜測的一模一樣。
「你還是好好在加拿大跟著那幫混蛋學習社會基本知識,我再休假,沒危險的。」我推辭道。
「就是,你好好的上你的社會大學,阿夜就交給我了。」又一個女孩的聲音傳入話筒中,再電話的那一頭,敢搶手護女話筒的也就只有一個人,黎諾依。
「喂喂,阿夜,我可以回德國跟你一起念書了吧。好想你!」
果然是她!因為覺得被人隨時騷擾很麻煩,特別是待在布魯鎮上,她似乎覺得那個死掉的好友老是陰魂不散的糾纏著她(請見食人大廈),於是我順勢讓她離開歐洲大陸去了美洲大陸,先在楊俊飛那裏待一段時間。
距離,總會消除她那因為失去朋友而滋生的恐懼感吧。
「等你所謂的鬼魂不再騷擾你了,你就可以回去了。」我千篇一律的回答最近這個問題已經回答了無數次,都麻木了。
「切,你該不會是不想我跟你在一起吧?我可要傷心了喔!」她聲音有些黯然。
我頓時頭大起來,丟給偵探社的兩個姑奶奶都不是簡單的角色,真麻煩啊。
「別再那兒裝可憐,先把話筒丟給社長,我有事情想請他查。」
「嗯,好吧。回來再收拾你。」黎諾依知道輕重緩急,雖然有些不舍,不過更不希望自己被討厭。她向楊俊飛眨的眨眼睛,將電話免持按開,輕輕的放下話筒。
老男人咳嗽了一聲,「說吧,要我幹嘛,我在這裏。」
「你幫我查一下德國琥珀鎮,今天有一個叫做德雷.喬.特列斯的警官是怎麼死的,越詳細越好。」我壓低聲音。
「嗯,半個小時後給你回電話。」
等他將名字記下來,我迅速的掛斷了電話。那兩位姑奶奶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應對。感情這種事,果然比世間最恐怖的東西更令人膽顫心驚、不知所措。
我躺在柔軟的床上看著電視,半個小時後,老男人的電話如期而至。
電話那頭,他的聲音有些興奮,「小夜不正常,實在不正常。」
「我很正常!」我沒好氣的回答。
「啊,我不是說你不正常,雖然你的存在本身就很不正常。」楊俊飛頓了頓,神秘兮兮的說,「那個叫德雷的警長,死的太不正常了。」
「哦,全都調查清楚了?」我眯起眼睛,頓時興趣大起,「說來聽聽。」
「他是殺死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後,自殺的。」
「什麼?!」
我大為驚訝,今天參加安德魯的舅舅的葬禮時,完全看不出來那個德雷警官會回家殺人。雖然接觸不多,但他給我的感覺並非很差。寥寥幾句話,我確信他是個正常人,沒有精神病。他為什麼會殺了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事情的經過很清楚,在德雷的家裏發現了一部DV,將全部過程都拍了下來。我略微看了看,真的有些詭異。你把電腦打開,我立刻把影音檔傳給你。」老男人興致勃勃的說。
「嗯,等等。」我點頭,從行李中拿出筆電打開,登錄到偵探社的內部郵箱中。影音檔已經上傳了過來,我直接點線上播放。
畫面先是一片黑暗,然後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用的是德語:「DV蓋子沒有打開,好麻煩,我果然是對電器不太在行。」
接著畫面泛白,總算有了影像。
有個中年女人的頭部露出來,這個女人長相一般,典型的家庭主婦。應該就是德雷的老婆,特列斯夫人。
特列斯夫人將DV的鏡頭轉向自己後,說道:「最近幾天不太舒服,老是覺得有人在偷窺我。所以我買了這部DV,想要將一切都偷拍下來。小布克,不准搶攝影機,不准咬鏡頭。」
小布克的模樣映入DV中,他是德雷唯一的孩子,只有兩歲多,只會說簡單的幾個單字。現在正咿咿呀呀的抓著DV,張開嘴似乎想要嘗嘗攝影機的味道。
不久後德雷回家了,他有些疲倦。特列斯夫人幫他脫下外套順手掛在衣架上說:「晚餐一個小時後就好,你先去洗個澡。滿身都是臭味,有夠受不了的。」
「沒辦法,最近死人有點多,我幹了二十多年的員警,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麼詭異的事情。靠,今天辦的葬禮又出問題了。」
特列斯夫人並不太愛聽自己丈夫工作的事情,輕輕推了推他,「快去洗澡」
「好咧,我先親親我兒子。」德雷用力舉起小布克,哈哈大笑著:「乖兒子,我們一起去洗澡。」
小布克咿呀的用手抓著德雷的頭髮,發出類似「爸爸」的音調,引得德雷又是一陣大笑,「果然是我兒子,老子我三歲多話還說不清楚。你比我強,兩歲多都能叫爸爸媽媽了。」
「你還好意思得意。」特列斯夫人笑?著舉起DV拍攝起來。
「這什麼東西?」德雷看著那部攝影機問。
「DV啊,不認識?出事後你們員警不都要用這玩意兒來做記錄嗎?」
「我知道,不過你買它來幹嘛?」德雷露出不解的表情。
「最近老是覺得怪怪的,似乎有人在房子裏偷窺我。我打算二十四小時都記錄一下,看有沒有發現。」
「切,你偵探片看多了。」
「當了十多年員警的老婆,還是有刑偵能力的。快滾去洗澡,快吃飯了。」特列斯夫人說完就隨手放下DV,走進廚房裏。
吃完飯後,她不論做什麼都拿著DV拍攝,一直到睡覺前,還將攝影機的鏡頭放在了正對著床的地方。
「你還把這鬼東西開著?」德雷皺了下眉頭,「看著它,我很不自在,就像還留在警察局裏一樣。」
「忍一忍嘛,你不想你老婆好受點嗎?」特列斯夫人換上睡衣,「再這樣下去,我都快要被逼瘋了。」
「這樣吧,乾脆我派手下二十四小時保護你,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混蛋盯上你了。」
德雷摸著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下,「琥珀鎮一直以來都很平靜,自從礦山都關掉後,除了自然死亡,就再也沒有一起犯罪殺人事件。我當了那麼多年員警,也沒得罪過誰,應該沒人報復才對!」
「我也搞不懂。」特列斯夫人坐到床上,「那種被偷窺的感覺最近越來越強烈了,特別是睡覺的時候。總覺得有股視線盯著自己,充滿了惡意。」
「會不會是你太神經質了?無聊出來的?乾脆去找朋友放鬆一下,聊聊天!」德雷說。
「去你的,老娘沒有神經病。」特列斯夫人氣呼呼的拉過一個枕頭,偏過頭去。
德雷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鏡頭,「今天是每週一次的例行那個的時間。」
「沒興趣,沒心情。」她還在氣頭上。
「那好吧,明天也行。」德雷悻悻的又看了一眼攝影機,縮進被子中。老婆在氣頭上,他可不敢惹。
臥室的燈關上了,只剩下攝影機的拍攝燈一閃一閃的發出微弱的亮光,DV自動轉入了夜設模式,影音檔中的影像,床、椅子、被子和人都泛起綠光。看起來極為陰森。
我用滑鼠點下了快轉的按鈕,腦子裏卻百思不得其解。這家子看起來非常合諧才對,我完全不能判斷德雷為什麼會在不久後殺掉自己的妻子和兒子。
他們都已經睡覺了,之後到底還會發生什麼事情?大凡殺妻殺子,都是由於怨氣積累了很久,突然爆發出來的,可德雷,明顯不符合這種情況。他和妻子很和睦,也愛自己的兒子,究竟憑什麼要殺了他倆?
DV右下角的時間在飛速流逝著,大約到了淩晨三點,德雷突然坐了起來。他坐起來的姿勢極為僵硬,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彷佛,就彷佛布蘭克醫生詐屍時的模樣。
德雷夢遊一般拉開被子,沒有穿鞋,就這樣起身站在床邊上。他睜開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自己的妻子,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螢幕中他的臉色幽綠,眼睛眨出黯淡的紅色,亮度驚人。我皺了下眉頭,大凡DV的夜拍模式,人的眼睛都是亮的,可那種亮不可能是紅色,而應該是白色光譜才對。現在的德雷,完全的不正常。
說他不正常,不光指他的眼睛,還有他的行為,他一直一動不動的站在床邊看自己的老婆,死死的盯著,眼神裏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DV下方的時間流逝著,一個小時過去了,他依然沒有動,就連姿勢也沒有絲毫的變過。
這感覺,就像在看恐怖片。看得我脊背一陣涼颼颼的,頭皮都發麻起來,正常人類根本沒辦法一個小時都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不動,就連夢遊都很難做到。
德雷,他到底怎麼了?
就在這時,他的妻子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突然睜開眼睛,猛然間看到自己的床邊上有個人站著,正盯著自己看,她險些被嚇得魂飛魄散,正想尖叫,又覺得那個人好像有些熟悉,等看清楚了,竟發現就是自己的丈夫。
「德雷,親愛的,你怎麼了?」特列斯夫人坐起身體,關心的問。
德雷沒有回答,只是一眨不眨的盯著妻子看,但螢幕中那對不正常的泛紅雙眼,瞳孔稍微放大了點。
「親愛的,你可不要嚇我?」特列斯夫人正想下床,德雷猛地將她按在床上。
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特列斯夫人嚇的叫了出來:「你要幹嘛?」
揚聲器中傳出一陣類似野獸的喘息聲,那是德雷急促的呼吸,他的面容變得憤怒起來。他左手按著自己的妻子,右手猛地一巴掌搧了過去。
「你這個婊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幹了什麼!你說要去超市、你說要去朋友家、你說要去美容院……」德雷的喉嚨裏傳出嘶啞的話語,「其實,你是去找男人了吧。」
「你在說什麼,你瘋了!」特列斯夫人嚇得不輕,說話也結巴了起來,「放開我。你病了,需要治療,我馬上打電話給醫生。」
「臭婊子。」德雷又是一巴掌搧了過去,「你有男人了是吧,早就有了!你根本沒什麼朋友,昨天你說你去了哪個朋友家?」
「安娜家,我去了安娜家。你應該清楚,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特列斯夫人的臉腫了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怎麼了。
「安娜?誰是安娜?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麼安娜。說,你的情夫究竟是誰?」德雷的雙眼紅光更烈了,他的面部表情憤怒到扭曲。
「我沒有情夫,我沒有偷情!親愛的,我們的孩子都兩歲了。」特列斯夫人的脖子被卡住,痛苦的說著話。
「孩子,那不是我的種。」德雷吼叫著,「你背叛了我。對,你偷情的對象是不是安娜的老公?她和她老公離婚了,搬出了這個鎮,你安慰他,還和他上了床。那個混蛋叫什麼?是不是叫布克?」
「德雷,你精神分裂了?誰是布克?安娜根本就沒有結婚過!」特列斯夫人痛苦的想用雙手扳開卡在自己脖子下的那只手,「親愛的,想一想,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兒子才叫布克。」
「婊子,那不是我兒子,是你偷情生的雜種!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他。」德雷用雙手掐住妻子的頸項,使勁的用力。
他的妻子拼命的掙扎著,痛苦的發出「喀喀」的聲音,沒過多久,身體一軟,手緩緩的松了下去。
影音檔中,被子淩亂的散落著,特列斯夫人張大了嘴巴,面容猙獰的死在床上。眼神中有的是恐懼還有一絲難以置信。
德雷的面孔像是地獄走出的魔鬼,他的臉已經扭曲到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他推門走出房間,遠遠的聽到小布克哭泣的聲音,一分多鐘後,哭鬧的聲響徹底消失了。
一個人影緩慢的走進了臥室裏,他的手中提著一個兩歲孩童。孩子全身軟軟的,也死掉了。
德雷坐在床邊上,眼中的紅色漸漸褪去。他彷佛如夢初醒一般,抱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痛哭起來。
「我幹了什麼?我究竟幹了什麼?」他將妻兒的屍體緊緊的摟在懷裏,許久後,才面對DV,痛苦的看著自己染血的雙手。
「我是不是瘋了,我怎麼會殺掉自己最愛的兩個人……瘋了,我一定是瘋了。」他喃喃自語著,像是失去了魂魄般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走到衣架前,從警褲中抽出槍,放進了自己的嘴裏。
隨著一聲槍響,血花四濺,如雨水般灑落在房間四處。
影音檔到這裏,就在也沒有看下去的意義。而我,卻徹底陷入了沉思中。
第四章 遺產
人類為什麼會重複,不斷的傷選出一種無理由傷害害彼此呢?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如果非要在地球上同類第一名的話,恐怕人類,絕對是當之無愧。
有人說之所以會毛骨悚然,是因為體溫受大腦中的下丘腦調節,當天氣暖和時,下丘腦會命令人體釋放熱量;當天氣寒冷時,它會命令人體收集熱量,例如透過打哆嗦產生熱量。
去他的理論,總之,看過那段影音檔後,我就是全身發涼。雷德殺死妻兒後自殺,實在是沒有道理,他給我的感覺,就仿佛鬼附了身了似的,說著不屬於自己思想的話,做著不屬於自己思想的事。
為什麼會這樣?布蘭克的詐屍、雷德類似鬼附身......這個小鎮究竟是怎麼了?我實在摸不著頭緒,關了筆電愣愣的躺在床上,許久也無法將腦中的線索串聯起來。
自己還需要更多的資訊才能判斷事件的前因後果,看來,還要麻煩老男人多調查一番。
第二天一早,安德魯果然接到了電話,是布蘭克醫生的律師打來的,要求他去處理遺產事宜。我不方便去,就順便到隔壁的蕾吉雅家玩。
說是玩,其實更偏向於找點線索。這漂亮的金髮女孩在許多事情上都欲言又止,似乎知道些什麼。
按響門鈴,門很快就打開了。
蕾吉雅穿著卡通睡衣,睡眼惺忪的揉著眼睛。
“是夜不語先生啊,這麼早。”說完還打了個哈欠。
我撓了撓頭,“安德魯和律師在布蘭克的房子裏,我無聊就跑來找你玩。看來有些不方便,算了,我閃了。”
“啊,那個,沒關係,我剛好準備起床呢。”蕾吉雅笑呵呵的看著我,“夜不語先生吃早飯了沒有?”
“說實話,還真沒有。”
“那方便的話,一起吃早餐吧。好久沒人陪我吃早餐了。”她將門鎖打開,將我請了進去。
蕾吉雅家還是一如既往的乾淨,她上樓去換好了衣服,然後走到廚房裏做了兩份早餐,味道很不錯的早餐,煎雞蛋、烤麵包、火腿和牛奶的味道都有滋有味的。早晨吃如此豐盛的食物,已經很久沒有過了。上次是多久前?好像是黎諾依來的時候吧。
換成守護女在身旁,那簡直就是噩夢。
“你在想什麼?”蕾吉雅見我沉默著,突然問。
“一些有的沒有而已。”
“喔,是不是女朋友的事情?”
“我還沒有女友。”我苦笑著,“不過倒是有兩個女孩喜歡我,我不知道該怎麼選擇。”
“噢噢。”蕾吉雅偏著頭,“你喜歡她們嗎?”
我腦袋一痛,這個問題自己從來就沒有想過,於是苦笑:“不、不知道。”
“你這個人,連喜不喜歡都不知道。明明看起來很聰明的,怎麼就那麼遲鈍呢?”
蕾吉雅責備道,“要是我的話,早就做出選擇了,免得傷害其中一方。”
“那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選擇?”我抬頭充滿希冀的問。
“誰知道呢,你又不是我。”她喝了口牛奶,“何況,我又沒有男朋友。”
“不會吧。你應該是大三生了,居然沒有男朋友?”我驚訝:“不會是你剛甩了他吧?”
“沒,我從來就沒有交往過男友。”她搖頭。
我腦門上一道黑線劃過,“怎麼可能,你怎麼說也是個大美女,追求者很多吧?”
“倒是有很多。”蕾吉雅笑起來,“可是最後不知為什麼,都被嚇走了。”
突然,我意識到一個問題,“蕾吉雅,現在應該是上學時間,你怎麼還待在家裏,學校就在家附近嗎?”
“沒有,我學校在柏林。就讀生物工程系。”她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不過我早就輟學了,就在鄰街的速食店打工。”
“這樣啊,大學確實很無聊。”我沒有探究她輟學的原因。離開學校是個痛苦的選擇,如果沒有發生難以抗拒的事情,沒有人會輟學的,何必去挖掘別人的痛苦呢。
我喝著牛奶,吃著豐盛的早餐。兩人一時間都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中。
“那個,德雷警官的死,你父親回來後有沒有提到過什麼?”我問道。
“沒有,老爸到現在都沒有回來過。”她搖頭,“最近琥珀鎮不太平,你也要小心一點。”
“最近發生過什麼事情?”我追著問。
她遲疑了一下,突然神秘兮兮的問:“那天你們進教堂後面的停屍房去瞻仰布蘭克醫生的遺體時,有發生過奇怪的事情嗎?”
“有。”我考慮片刻後,打算實話實說。畢竟想到要從對方身上壓榨資訊,最好還是坦誠相待。
“安德魯的舅舅他屍體的血液都被抽幹了,做這件事的人很專業,一滴血都沒有留下。而且,就在我們準備離開時,居然詐屍了!雷德警官進來的及時,不然我們兩個的小命都會玩完的!唉,現在回想起來,都搞不懂自己是不是在做白日夢。”
我適當的在臉上露出了一絲恐懼。
“雷德警官對你們解釋詐屍的情況,是不是用“刺激性抽搐”這白癡名字來敷衍?”蕾吉雅對我的坦誠很滿意。
“不錯。”我點頭。“那番鬼話我是絕對不會信的。”
“這鬼話是我老爸教他的,憑他的智商還想不出來。”
蕾吉雅聳了聳肩膀,“其實類似的事情在琥珀鎮已經發生過好幾起了,雖然事情還暫時沒有傳出去,不過大概也過不了太久。”
“你是說詐屍的事?”
“嗯,你也知道,我對神秘學很感興趣,平常,一直有偷聽老爸談公事的習慣,之前的琥珀鎮都很平靜,老爸這個法醫基本上很閑,知道一個禮拜前,一切都變得奇怪起來。”
蕾吉雅輕輕的俑獸拂著自己金黃的長髮,回憶著,“哪天晚上老爸正準備和朋友去酒吧,局裏突然來電話要他去驗屍。驗屍這個詞他已經好幾年沒有聽到過,還好專業素質還在,立刻就開車去了**局。”
“據後來我偷聽到,以及可以收集的資料判斷,當晚驗屍的就是布萊克醫生的屍體。其實有些表面的情況在你們來的時候,德雷警官就在電話裏提到過,我就不重複了。重點的是經過。”
“診所的護士在早晨上班後,發現布蘭克一直都沒有去診所,於是等到了中午,還給醫生家打了電話,可電話沒人接聽,醫生從來不遲到,也不會有事情不提前通知,護士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於是便報了警。”
“原本警方要失蹤四十八小時才能立案,不過那天剛巧德雷無聊,便以私人的名義去調查,他仔細的問了護士前一天的情況。布蘭科醫生是個生活時間嚴謹的標準德國人,他的每一分鐘都確立了時間表,並記錄在一個本子。德雷在他的辦公室裏找到了那個本子,得知昨晚醫生去了羅傑夫人家。”
“羅傑夫人是個孤僻的人,沒朋友,她和小羅傑相依為命、德雷去了她位於郊區的房子,房子裏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然後,警官發現了血跡,順著血跡他找到了地窖,並在地窖中找到了十多具男性屍體,全都是最近幾年在琥珀鎮失蹤的,有當地人,不過更多的是外地人。”
“他們無一例外,傷口只在脖子上的主動脈上,身體裏一滴血液也不剩,而羅傑夫人與她的孩子至今都還沒有找到,雖然警方已經發了通緝令,不過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躲到了哪。”
“好,就從這裏開始,重點來了。”蕾吉雅興致勃勃的吃完最後一口烤麵包,“從地窖中找到的乾屍就沒有辦法判斷他們的身份,而在舉辦葬禮的時候,無一例外的出現了詐屍現象。這種情況完全顛覆所有人的常識。”
“警方不知道乾屍為什麼在死亡許多年後還有行為能力,我老爸解剖後也無法瞭解原理,這件事根本沒辦法向上面解釋,於是只能壓了下來。”
“牧師說被害乾屍因為冤死的緣故,靈魂無法得到解脫,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詐屍。只有自己的親戚在場,看他們最後一面,才能化解屍體的怨恨。”
“警方也不可能在每一具死屍額頭上面都裝飾一個彈孔。既然屍體都能行動了,那還有什麼不能相信的,於是便採納了牧師的建議,由於唯一能辨認身份的只是布萊克醫生而已,警方就打電話通知你們。”
“你的意思是我們根本就是警方的試驗品?”我鬱悶了。
**有信仰很正常,但不能把我們當驅魔道具使用,根本就完全不能保障安全嘛!要是德雷晚進來一步,我和安德魯有半分之五十多的幾率可能會嗝屁。
“我想警方也很無奈。”蕾吉雅撇了撇嘴,“事情的發展到這裏還沒有結束,就在最近幾天,琥珀鎮陸續開始有人離奇的死亡,昨晚死掉的德雷只是其中之一,而之前,布蘭科醫生的漂亮護士,二十六歲的克蘭女士就死了。”
“她死在回家的路上,一群暴走族莫名其妙的劫持了她。那些人脫光她的衣服,將她綁住放在餐桌上,一面拿刀割肉放在火上烤,一面在她的傷口上撒鹽,知道她痛苦的因失血過多而死。當那貨暴走族全都被抓住後,他們對自己的行為也很困惑,說當時就是想那麼做,於是便做了。”
“還有一個人,是警局檔案科的。她與羅傑夫人的案子沒有任何關聯,只是管理罪證和遺物,她也死了。警方發現她的時候,她整個人都鑽進冰箱裏面,活生生的將自己凍死,死的不能再死了。”
蕾吉雅收拾起桌上的盤子,“你說恐怖恐怖?他們簡直就像瘋了,不,根本就是鬼附身了似的。”
鬼附身?不由得,我又想起昨晚看到的那段關於德雷警官的影音檔。確實,他們的死真的像是被鬼附身了一般。
“你說,這些會不會都是羅傑夫人幹的?”蕾吉雅見我發呆,突然問。
“為什麼會這麼想?”我看著她漂亮的眼睛。
“只覺而已,她痛恨別人打擾了自己的生活,痛恨自己的惡行被人發現,所以打算報復整個琥珀鎮。”她猜測著。
“那她是怎麼做到的?你所說的詐屍啊、精神失常啊、鬼附身啊,都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能夠做到的吧?”我反問。
“這個的話,我也能解釋,不過你不准說出去,也不准笑,不然我絕對會翻臉。”她認真的將漂亮的笑臉靠近我。
“好,我答應。”
“不行,你要發誓。”
“嗯,我發誓。”我舉起左手,右手捶胸,做出發誓的樣子。
“羅傑夫人是吸血鬼,她已經活了上千年了。”蕾吉雅一字一句十分認真的說。
頓時,一股想要大笑的衝動被自己硬生生的壓下去,弄得我險些內傷,“啥,她是吸血鬼?”
還以為她有什麼獨特的見解,搞了半天居然做出能令人笑掉大牙的判斷,“你是說那個只在黑夜裏出沒,白天就睡在棺材中,還能變成蝙蝠的神秘生物?”
“你不相信,對吧?”蕾吉雅的臉陰沉了下來。
“倒不是不信,你的見解很有道理。”見她準備翻臉,我立刻重申立場,“如果她真是吸血鬼的話,那就能解釋從她地窖裏發現的屍體為什麼一滴血都沒有了。”
“是吧!”蕾吉雅見我支持她,立刻又高興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門鈴響了。
只見安德魯垂頭喪氣的走了進了,腋下夾著一個很厚的公文袋。
“發財了?”我沖他攤手,“先把錢還我。”
“沒錢。”聽到錢這個字,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眼睛比牛還紅。
“那你胳膊下邊夾著什麼?”我注視著那個公文袋,“看厚度,至少也有幾萬歐元吧。”
“去你的幾萬歐元。想要的話就送給你!”安德魯“啪”的一聲將牛皮公文袋扔在桌子上。
我和蕾吉雅大感疑惑。將公文袋打開後,裏面居然真的沒有錢,只有一本黑色封皮的書,上邊用德語寫著“格林童話”四個字。書頗為古怪,黑暗的封面看得人非常不舒服。
“你該不會是不想還錢,把錢藏起來了吧?”我眯著眼睛,深表懷疑的質疑,“別是想告訴我,所有的遺產就只剩下這本書了?”
“不錯,就是這本書。”安德魯鬱悶的快要哭出來,“律師說布蘭克舅舅早就立下了遺囑,似乎將生前的全部財產都捐獻給一個叫做“兒童自閉症基金會”的莫名其妙的組織了。據說財產裏沒有登記在案的就只剩下這本該死的書了。”
看著他那副比死了雙親還悲摧的模樣,我忍不住大笑後,火上澆油道:“不好意思,這就是你的事情了,借我的錢我可記著,不論如何都必須還的。”
我掏出小本子一本正經的念到:“車費、餐飲費、買衣褲的費用,以及這幾天的住宿費,全部加起來也不多,才三百多歐元而已。”
“哦,我的上帝,三百多歐元。阿夜,你是魔鬼!”安德魯本來就夠傷心了,現在更是忍不住抱頭哀嚎起來。
我懶得理會他,視線轉移到桌上的那本黑色《格林童話》上,“說去來,這本書究竟是怎麼回事?”
根據不久前和蕾吉雅的交流,我早就猜到安德魯渴望的遺產很有可能打水漂。畢竟,警方通知安德魯過來,只是將他當實驗性的驅魔道具使用,而詐屍的情況,他們原本是準備隱瞞的,可這傢伙居然得到一本看起來就很奇怪的書當遺產,實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這本書我知道。”蕾吉雅摸了摸書的封面,“聽老爸講,布蘭克醫生的隨身遺物中有一本《格林童話》,應該就是這本了。”
“老爸還說,布蘭克醫生死亡時渾身都是血,但那些血液並不是他的,而是某種哺乳動物的血液。他所有的衣物和隨身物品都被那種血弄髒了。唯有這本書還乾乾淨淨的。”
“老爸猜測,當時羅傑夫人應該正在用布蘭克的屍體做某種邪惡的儀式,而那本書是過後才放進醫生的懷裏。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書沒有任何地方被弄髒。”
“這樣說來,其實這本書本來是羅傑夫人那妖婆的物品咯?”我皺了下眉頭,“這麼重要的東西為什麼會被當成布蘭克的遺物送給安德魯?”
“《格林童話》有什麼好重要的?在德國一年要印刷上百萬本,想要的話,任何一間書店都能買到。”
蕾吉雅不以為然。“這本書雖然封面奇怪了點,不過本質上還是一本《格林童話》罷了。況且,既然都把安德魯騙過來了,不安排點遺產給他,根本就說不過去。那本書在布蘭克醫生死亡時便在他身上,應該也能算他的東西了,給安德魯做留念剛好!”
“警方的思維方式應該就是這樣,目的也應該是如此。撇開他們的齷齪思想,我只是單純的覺得這本書不簡單罷了。”
這本書給我的感覺非常奇怪,貌似和一直以來德國學術界的某一個猜想相對應。
安德魯雖然不怎麼聽得懂我和蕾吉雅只見的對話,但我的話中對那本書的興趣他還是聽出來了,這混蛋立刻就有了精神。
“阿夜,你既然覺得這本書有趣,那我就賣給你好了。咱們是朋友,算便宜一點,就一千歐元吧,出去我借的三百歐元,你再給我七百就可以了。”
“你還真會坐地起價,不去當商人簡直浪費了。”我苦笑不得的看著他。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肯定不會虧待你。”他拍著我的肩膀。
“不要,你還我三百。”我將書丟還給他。
安德魯立刻哭喪了臉,“要不,債務一筆勾銷,你給我三百?”
我搖頭。
“再給我一百?”
“那就只抵銷你的債務吧,我不要錢了。只需要你負擔我在琥珀鎮和回家的費用。”他真的要哭了。我沉吟片刻,吊的他膽戰心驚後才不緊不慢的點頭,心中卻是一片竊喜,“好吧,我想你混蛋回家後也不會還錢給我,我就勉強把這本書拿來抵債吧。來,在這裏按個手印,簽個字。”
隨意的在筆記本上扯下一張紙,我寫了個協議讓那傢伙簽上大名,按了手印,樂滋滋的折疊好揣進兜裏。
蕾吉雅詫異的看我一眼,然後默默的拿起那本書仔細看了起來。
“你在幹嘛?”安德魯詫異的問。
“恐怕,這本書絕對有奇怪的地方,不只是封面。”蕾吉雅翻來覆去的將書看了又看,最後將黑色的封面翻開來。
“黑色包裝的《格林童話》,本來就很奇怪。”安德魯嗤之以鼻,還在為不用還錢而興奮中。
蕾吉雅恨鐵不成鋼的抬頭看他,突然問:“你認識夜不語先生多久了?”
“有快半年了吧。”安德魯遲疑的回答:“怎麼?”
“你認為他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奸詐、狡猾、刻薄,最可怕的是博學。”安德魯毫不吝嗇的用惡毒的詞語形容我,“而且是奸商一個。才在琥珀鎮待了幾天就要我三百歐元,還不如去搶。”
“雖然只是接觸了兩天,不過,看來你還沒我瞭解他。”蕾吉雅耐心的解釋著,“你覺得夜不語先生會花三百歐元買一本普通的《格林童話》嗎?”
“啊!”一聽這番話,安德魯立刻就呆住了:“對啊,那奸商怎麼會平白無故的讓我佔便宜?難道,這本書真的有值錢的地方?”
兩人的眼神停留在我身上,似乎等著我的解釋。我終於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第五章 黑皮《格林童話》(上)
「《格林童話》在全世界,基本上每個人都知道,甚是陪伴過大部分人的童年。它出於十九世紀初,是由德國著名的語言學家,雅格.格林和威廉.格林兩兄弟收集、整理、加工完成的德國民間文學。」
「它自問世以來,在世界各地影響十分廣泛。」我示意蕾吉雅倒一杯咖啡,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這些我們都知道。」她倒完咖啡又翻起了書。
「那你知不知道我主修的是什麼?」我問。
「沒聽你提起過。」蕾吉雅搖頭。
安德魯得意起來,「我知道,是鑒定。」
「鑒定你個頭,還自稱是我的朋友,連我的底細都不清楚。」我差點一拳頭打到他頭頂上,「第一的時候我選擇了自然學。大二在教授的引導下,又選擇了另一個主修,博物學。」
「自然學?博物學?」不要說安德魯,就連蕾吉雅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專業。
「自然學包含了許多的東西,說了你們也不懂,而且和這件事關係不大,所以掠過。」我嬉笑著:「至於博物學,涉及到的東西就更多了。經過接近兩百多年的演化,已經細分為許多的科目。」
「例如查理斯.達爾文,就是寫《進化論》的那位強人,他便是隨著被格爾號環球航行以便更好的學習博物學,只不過他的博物學傾向於研究地球及生活在其上的生物罷了。」
「你有那麼偉大?」安德魯斜著眼睛看我,深表不信,「我只知道你鑒定東西很厲害。完全不相信你能和達爾文比肩。」
「我當然比不上那位強人,況且,偉大的是博物學本身以及研究它的眾多科學家,我不過是打開小鬧而已,就算研究一輩子,恐怕我也不會有什麼大成就。」
我晃了晃杯子,自己的志向和興趣根本不在博物學上,只是借助修習博物學而讓自己進一步掌握處理怪異事件的能力罷了。
「說起來,你的專業和《格林童話》有什麼關係?幹嘛我們要在這裏聽你學的東西有多偉大啊?」蕾吉雅對我吊她胃口的行為十分不滿。
「當然有,很有必要跟你們解釋清楚。因為格林兄弟,很不湊巧,他們也跟我學過同樣的學科。」我得意的說。
「他們不是兒童作家嗎?居然也學博物學,實在太浪費了!」安德魯囔囔著。
「白癡,你真的是德國人嗎?居然連格林兄弟幹什麼的都不知道。」蕾吉雅捂著臉不想理他,「同為一國人,我深深的為你感到自卑。聽好了,雅格.格林是德國著名語言學家。而他的弟弟威廉.格林則是德國民間文學研究者、語言學家、民俗學家。」
「兄弟倆分別於一七八五年一月四日和一七八六年二月二十四日生於緬因河畔哈瑙的一個律師家庭,分別於一八六三年九月二十日和一八五九年十二月十六日卒於柏林。」
「兩人的經歷相近,愛好相似,並先後於一八0二年和一八0三年入馬爾堡大學學法律。
一八0八兄雅格在卡塞爾任拿破崙的弟弟威斯特法倫國亡熱羅默的私人圖書館管理員。一八一三年拿破崙兵敗之後,威斯特法倫王國被廢除,建立了黑森公園,雅格任公使館參贊,參加了維也納會議。」
「弟弟威廉從一八一四年起任卡塞爾圖書館秘書。一八一六年雅格辭去外交職務,擔任卡塞爾圖書館第二館員。」
「一八一九年格林兄弟或馬爾堡大學名譽博士學位。一八二九年兄弟倆應漢諾威國王的邀請到格廷根,雅格除任大學教授外,還和弟弟一起任哥丁根大學圖書館館員,稍後威廉也擔任了大學教授。」
「一八三七年格林兄弟和另外五位教授因寫信抗議漢諾威國王破壞憲法,而被免去教授職務,這七位教授被稱為哥丁根七君子。格林兄弟被逐,後回到卡塞爾。」
「一八四0年底格林兄弟應普魯士國王威廉四世之邀去柏林,任皇家科學院院士,並在大學執教。一八四八年雅格被選為法蘭克福國民議會代表。兄弟倆去世後都葬於柏林馬太教堂墓地。」
「聽得我頭好痛,我抗議,你在折磨我的腦袋。」安德魯捂著頭痛苦的說。
「蕾吉雅,別給白癡灌輸知識。」我總結道,「其實所謂的語言學家、文學研究者、民俗學家,所有的稱謂統一在一起,就是今天德國學界的博物學科之一。格林兄弟,兩位強人也根本就是博物學者。」
「這本書,蕾吉雅,如果我沒說錯的話。它的紙張應該使用的是草梗紙,那是德國兩百多年前最常用的紙張。而它的內容應該不是印刷的,而是採用鵝毛筆手寫出來的。」我用力靠在了椅背上。
「真的耶。」蕾吉雅用手翻了翻,驚歎道:「確實是人工手寫的,紙張都泛黃了,很古老。似乎一直以來都保養的很好,一點蟲蛀的痕跡都沒有。」
我滿意的點點頭,「一直以來,《格林童話》研究界都有傳言說,在格林兄弟收集民間童話故事時,有過一本手寫本。他們所收集的全部故事,完全沒有刪減的都留在上面,只是兩百多年來沒有人發現過這本手稿。」
「你的意思是,這就是那個手稿?」蕾吉雅震驚的張大嘴巴,久久沒辦法合攏,「那麼珍貴的東西怎麼可能出現在這種小地方!」
安德魯早已經驚訝的整個人都呆住了。
「是不是還要等拿到柏林去鑒定,那裏有全世界最大的,針對格林兄弟的研究協會。」我笑得很犯賤,「如果一旦確認是真的,這本手稿一定很值錢。」
「我的錢!」安德魯從石化中清醒,整個人都從椅子上跳起來,想要撲過去將書搶過來抱住。
我伸出腳恰到好處的一絆,這家夥立刻重心不穩的倒在地上。
「你看這是什麼?」我慢條斯理的將折疊好的協議拿出來再他眼前晃了晃,「書的所有權以及處理權等等一切都是屬於我的,你十分鐘前已經以三百歐元賣給我了。現在這本手稿和你一分錢的關係都沒有。」
「惡魔!騙子!阿夜,你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奸商,你不是我的朋友!」安德魯龐大的身軀懊悔的躲在角落裏畫圈圈詛咒我。
「反應和我猜的一模一樣,切,真拿你沒辦法」。我捂著頭,實在不願意看到他那副噁心的模樣,「算我怕你了。中國人有句俗話說,見者有分,如果手稿確定是真的,又順利賣掉的話。我把錢分成三份吧,我分百分之六時,你和蕾吉雅一人百分之二十。」
「真的?」安德魯頓時轉過身來,醜臉上還掛著淚,「有百分之二十也行,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好。」
看來能從我這個他心目中的奸商手中拿到百分之二十,似乎已經是件很滿足的事情。
「我也有?」蕾吉雅瞪大了眼睛。
「當然。」我笑咪咪的。
「為什麼要分給我?該不會是對我有意思吧!」蕾吉雅也笑了,「我倒是不介意嫁給亞洲人,據說混血兒的智商很高咧。」
「免了!」我立刻擺手,「我最怕感情這東西。」
家裏頭已經有兩個,正在楊俊飛的偵探社裏鬧著呢,還是離女孩遠一點,免得再帶回去一個鬧翻天。想到守護女和黎諾依,我就一陣心煩,自己到底會不會從她們兩個中選擇一個呢?要選,究竟該選誰?還是兩個都不選,乾脆孤獨終老?
蕾吉雅笑嘻嘻的沒有再曖昧下去,她翻看著手中的書問:「今晚能不能借我看看,我對古老的東西很感興趣。」
「沒問題。」我點頭。
「不准,我有百分之二十,你要是弄丟了賠得起嗎?」安德魯伸長了脖子,吵架一般大聲拒絕。
蕾吉雅瞪了他一眼,這家夥立刻縮頭縮腦的嚇得不敢說話了。
「你就這麼相信我?」她用漂亮的雙目一眨不眨的看著我,「你就不怕我帶著手稿跑掉?」
「跑就跑吧,沒什麼大不了。總之是意料之外的財富,失去了也無所謂。」我滿不在乎的說。
蕾吉雅沉默了,許久,才再次露出笑容。這次的笑容很甜美,甜的就像綻放的鮮花一般,看得人幾乎要沉迷了進去。
「謝謝。」
她輕聲說完便抱著書看了起來,而那個笑容,卻深深的刻在我的腦海裏。
吃過午餐,我們離開她的家。
沒有人察覺到,惡夢般的事情已經離我們咫尺之遙,它正張開爪子般的手,準備將我們緊緊抓住。
克勞斯是個律師,他在琥珀鎮有個事務所。布蘭克醫生的遺產事宜就是他經手處理的。今天總算是把那本有些詭異的書交給醫生的侄子,他也算是松了口氣。
作為全程參與的律師,克勞斯有些不知所措。
最近琥珀鎮發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詐屍、自殺、他殺,就彷佛罪惡要將幾十年的平靜生活都搶回來似的。警局方面也確實很奸詐,沒辦法向上頭解釋的事情便壓下來不解釋,還聽信某個牧師的無稽之談,專程請了布蘭克醫生的親戚來安慰他的靈魂。
太可笑了,死人哪里會有靈魂?就算人類真有靈魂的話,也是精神層面的,不可能令屍體詐屍。不過確實看不出那位嬌滴滴的寡婦,羅傑夫人,居然就是殺死十多個男人的變態殺手。
據警方說她肯定信仰某個邪教,曾用布蘭克醫生的屍體做過祭祀。
警方也有些矛盾,一方面認為那本黑色封面的《格林童話》是兇手的東西,一方面又將那書當作布蘭克的遺物交給他的侄子,那個叫做安德魯的肥豬。
可憐的安德魯,他完全不知道冒著生命危險從自己舅舅的詐屍中活下來,拿到的居然是一本一文不值,到處都買得到的《格林童話》吧。
看著那可憐小夥子接過書後,滿臉失望到想哭的表情,克勞斯就想大笑。好吧,他承認自己有些幸災樂禍的成分,但那本《格林童話》從某一方面講,似乎也不算普通貨色。一想那本黑色封面,帶著壓抑色彩的書,克勞斯就心臟一跳。
從警方手中拿過書後,他也曾簡單的翻看過,裏面的故事似乎和小時候看到的不太一樣,多了許多東西。
書貌似很古老了,採用的還是手寫本。
只不過在德國,類似的東西實在很多,時不時的會在舊貨交易市場看到手寫稿啊、牛皮卷啊什麼的玩意兒,但基本上都不值錢,恐怕警方也是基於此考慮的,本來採用的就是讓安德魯回來接受舅舅遺產的藉口,自然不想讓安德魯空手而歸留下話柄。
可布蘭克醫生所有東西都在自己的事務所裏登記過,有法律作用。他死後就算是家裏的湯勺都會捐贈給「兒童自閉症基金會」。一模一樣的檔案,在「兒童自閉症基金會」裏同樣有一份。他死後,基金會就會來處理遺物。
能夠送給安德魯的,就只剩下那本黑皮童話書了,況且警局裏也調查過,這本書和案件無關,也不可能有人拿著一本《格林童話》去舉行邪教祭祀,不然就太搞笑了。試想一下,高舉著童話書一邊念咒一邊給活人放血,實在有夠不合情理的,真會如此做的人,十有八九是個瘋子。
克勞斯處理完布蘭克的遺產問題後,回到自己的事務所裏。又花了兩個小時將剩下的事情辦完,他轉了轉自己的脖子。
對面的掛鐘已經指在下午三點的位置。
感覺有些累,今天就奢侈一點,早點下班吧。
他按下右側的通話鈕,對助手說:「羅森小姐,今天下午沒有預約吧?」
「已經沒有預約了。」羅森秘書翻了翻面前的時刻表,肯定的回答。
「那好,我提前下班了。你做完手頭的工作也早點回家吧。」克勞斯開始整理起公事包。
「嗯,我會的。」秘書立刻高興起來,自己的老闆也是個嚴肅的人,除了國定例假日以外,那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提早下班。今天回家後,還有看幾部大片的時間呢。
克勞斯收拾完後提著公事包走出事務所,開著車向家裏行駛去。自己的兩個孩子最近一兩天感覺總是怪怪的,似乎有些心事。心事,在才幾歲的孩子身上應該不會出現吧,可怪事偏偏在自己家的孩子身上發生了,他們老是悶悶不樂的,兩天多沒笑過了。
不正常,實在有些不正常。老實說雖然自己工作確實很忙,可也儘量抽出時間來與他倆交流了,例假日也會帶出去玩,以前孩子們都挺懂事的,總是沖自己笑得燦爛。
為什麼,他們不再笑了呢?最近兩三天自己並沒有做任何出奇的事,唉,實在想不通。不由得,他突然開始懷念起布蘭克醫生來。
布蘭克是琥珀鎮的心理醫生,在這個巴掌大的小鎮上,他也是唯一的心理醫生,一向都對小孩的心理問題很有辦法,要是他沒死的話該有多好,自己家的問題也能輕易解決吧。
家離事務所只有二十多分鐘的車程,是處於東郊的一個社區裏。克勞斯的房子是個三層的小樓,樓底有三十多坪的花園,種植著草坪和花卉。
他剛將車開到門口,就見到一輛碩大的運輸車停在花園前,一群穿著綠色制服的人正在自己的花園裏忙碌著,似乎在栽種某些東西。
他認識那個制服,是鎮上一家叫做「環綠植物栽種」的公司。那家公司主要經營草坪和職務運輸栽種業務。怎麼它會到自己家來?他並沒有打電話要求過!
答案很快就出現了,只見自己的妻子正站在花園大門邊。她穿著白色的裙子,抱著手,嘴裏指揮著栽種公司的人將一顆碩大的樹栽在花園的最中央位置。
「親愛的,你在幹嘛?」克勞斯疑惑的走過去問。
「啊,親愛的,你居然會這麼早回來?」妻子熱情的給了他一個吻,「我買了一棵樹,正栽著呢。」
「我看到了。不過,你買樹幹嘛?」克勞斯眼巴巴的看著那群人在自己的花園裏挖坑,將那棵又高大、又乾巴巴的樹栽種起來,「這棵樹又醜又老,不像是能栽活的模樣。」
「這是棵杜松樹。我今天經過園藝公司的時候看到了它,覺得很喜歡,就買下來,迫不及待的要求他們栽種。」妻子希冀的看著他,「我以為你也會喜歡。」
「當、當然喜歡。哈哈,啊哈哈。」克勞斯乾巴巴的笑著,笑得就像已經栽種好的杜松樹一般。
他實在不瞭解自己的妻子為什麼會變了品味。以前她不是一直都不喜歡高大樹木的嗎?所以花園裏才全是草坪和低矮的花卉。算了,女人過了四十總會有些改變,恐怕是更年期到了吧。
妻子付了錢,栽種公司的人跳上車離開了。一時間花園裏清靜了下來。妻子興高采烈的從屋子裏搬來桌椅放在樹下,泡了兩杯蜂蜜茶,美滋滋的喝了起來。
克勞斯坐在椅子上,抬頭看著這棵杜松樹。樹葉幾乎都掉光了,枝椏光禿禿的,像是爪子,有些恐怖。都快要夏季了,一棵樹居然能長成這副模樣,肯定是得了病。自己的妻子應該也清楚,為什麼還要將一棵很有可能種不活的樹高價買回來呢?
「孩子們呢?」他也喝了一口茶,不在想樹的問題。
「在社區幼稚園。」妻子淡淡的回答。
克勞斯覺得妻子今天很不正常,平時的她可是很著急孩子的事情,就算是在幼稚園,也會不時的念叨幾句。
「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孩子的情緒不太對勁?」他試探著問。
「是不是你太敏感了,那兩個小東西哪有不對勁的地方?」妻子的語氣依然不鹹不淡。
「你現在不想去接他們回家嗎?」克勞斯看了看手錶,已經快要下午四點了。
「你很煩,能不能安靜的讓我喝口茶。」妻子瞪了他一眼,突然站起身,走到杜松樹下,摸著樹乾枯粗糙的皮,開口,「親愛的,你想不想擁有自己的孩子?」
克勞斯愣了愣,「我們不是已經有兩個了嗎?」
「我不是說領養的,是自己生的,從肚子裏生出來的!」妻子猛地歇斯底里的叫囔著,下了他一大跳,「身為一個女人,我多麼想為你生一個孩子啊!」
克勞斯又呆住了。作為一個男人,自己何嘗不希望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孩子,可妻子在十年前因為意外而流產後,醫院診斷她再也無法生育了。他們倆痛苦了很久,終於決定領養孩子。
現在的小布朗和小傑明都是領養的小孩,妻子因為他倆才從憂鬱症中走了出來。她像親生孩子一樣照顧著他倆,以他倆為榮。為什麼在今天,又突然舊事重提呢?
「親愛的,你知道杜松樹代表著什麼嗎?」妻子轉頭看向他。
他搖頭,不就是一棵樹嘛,還能代表什麼?
「它代表著生育。」妻子著了魔似的,在樹皮上摸了又摸,「在拉丁原文中杜松樹是返老還童的生命之樹,對德國降妖除魔的信仰來說,是具有相當靈力的神木。據說在樹下每天都許生育的願,願望就會實現。」
克勞斯撓了撓頭,「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當然,我很認真。我想要個自己的小孩,一直想,一直想,都快要想瘋了。」妻子瞪大眼睛,眼中充滿了血絲。
「可布朗和傑明怎麼辦?」
「他們都是我家的孩子,我會視如己出的。」妻子淡淡的歎口氣,輕輕的按摩著他的肩膀,「總之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解決,我會處理的很好的。」
克勞斯有些不之所措,他搞不懂自己的妻子到底是怎麼了,會不會是十年前的憂鬱症又復發了?不應該吧,就算復發也有預兆才對。
搞不懂,算了,還是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考慮要不要勸妻子做治療。
他去了社區幼稚園將孩子接了回來,回家時,腦袋裏盤旋著老師對他說的話。
「原本布朗和傑明都是聰明的孩子,以前一直都被分在長頸鹿班。可最近兩天成績有些下降,而且還常常玩些奇怪的、危險的遊戲。」
「再這樣下去,我只能將他們分到海獺班了。你們當家長的如果再不考慮教育他們不准再玩那些遊戲的話,我恐怕他們也不能在這個學校讀下去。」
危險遊戲?什麼危險遊戲?克勞斯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家,妻子已經將飯菜做好了。她將晚餐分盤裝好,臉上沖孩子們露出賢妻良母的微笑,「吃吧。」
克勞斯皺了下眉頭,看著盤子裏的東西,「怎麼這麼少?」
「你先吃。今天食材買的有些少,不過幾個小時後東西就送到了。到時候再吃一頓當宵夜吧。」妻子笑咪咪的看著他:「你很久沒吃宵夜了。」
克勞斯覺得自己完全無法跟上妻子的思維。算了,懶得管那麼多。
「幼稚園的老師說布朗和傑明有些小問題,還在玩某種危險的遊戲。你知道嗎?」他問。
「不知道,現在的老師都有些神經質,別管她們。」妻子滿不在乎的說。
「你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克勞斯總算忍不住了。
「好啦好啦,危險的遊戲是吧,我會注意的。他們要真的玩了,就阻止,這樣總行了吧。」妻子用湯勺敲敲盤子,「我不想跟你吵,吃飯。」
克勞斯也覺得自己有些神經質,吃完飯便匆匆的上樓去整理客戶的資料了。明天還有一場官司要打,今天下午浪費了好幾個小時,晚上一定要趕上。
妻子見他上樓後,臉上浮出了笑容,轉頭微笑著對布朗和傑明說:「玩遊戲嗎?可不要讓爸爸知道哦!」
說完就將他們抱到客廳的地毯上不再理會。兩兄弟木然的臉上似乎缺少靈動,他倆從包裏拿出一把木刀,你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的玩了起來。
那情形,活像是屠宰場在殺肥豬。
妻子不久後,笑咪咪的從廚房中又走了出來。她慈祥的走到孩子眼前,背在身後的手上露出了兩把泛著冰冷光芒的鋒利尖刀,她遞了過去:「總是用一樣的東西很無聊,換個玩具吧。」
兩兄弟一人接過一把,弟弟看著哥哥,哥哥看著弟弟,同時捅出了尖刀。
尖刀毫無懸念的互相刺入了對方的胸口,心臟被刺穿,血液湧泉般噴發出來,噴的滿客廳都是。
妻子滿意的笑了,她哼著不知名的小調,開始著手處理起屍體來。
第六章 黑皮《格林童話》中
克勞斯的妻子興致勃勃的將布朗和傑明的屍體拖到一樓的浴缸中,像處理雞肉一般,割掉脖子,卸下四肢。
肢解後的布朗被她裝在塑膠袋中,吃力的搬運到杜松樹下。她用儲藏室拿出來的鏟子挖坑,花了半個小時才挖到足夠深的位置。她把分成小塊的布朗骨肉全都扔進了坑中,這才開心的離開。
回到浴室,她又在傑明的屍體上切割起來。妻子在大腿和臀部上切下精瘦肉,又在胸脯上割下稍微結實的肌肉,最後在肚皮上切下五花肉,把家裏最大的燉鍋拿出來,盛上水,然後一股腦的將肉全丟進了鍋裏燉起來。
妻子哼著小時候聽過的兒歌,沒多久,廚房裏便傳來濃郁的肉香。
勞累的克勞斯聞到滿屋子的香味,頓時感覺胃裏非常的饑餓,於是他走下樓,來到廚房裏。
“什麼東西那麼香?”他問。
“燉肉啊。要不要來點?”妻子回答。
“那就來一碗好了,說實話,真有些餓了。”克勞斯點頭。
“先到客廳等著,我給你端出去。”
妻子拿出一個大碗,盛滿後,又挑了好幾塊精瘦肉,催促著他到客廳去。
於是他咽下一口唾液,跟著肉香味移到了客廳中。
“好香、好喝。實在是太好吃了。”他喝了一口湯後,顧不上燙,忍不住又多喝了幾口,“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好喝的湯。”
湯水的香味滿溢在口腔中,肉很嫩,略帶一些鹹味,肉中的筋也不多,很好咬。他很快就將一大碗燉肉吃光了。
“再吃一碗嗎?”妻子賢慧的站在他身旁。
“醫生警告我不准睡覺前吃太多東西。”克勞斯猶豫了片刻,說道:“讓警告見鬼去吧,難得吃一次夜宵,我就不信吃一次就能把三高給吃上去。”
“多吃一點,我們很快就會有孩子了。”妻子笑呵呵的又去盛湯。
克勞斯覺得今天妻子老是愛笑,可並沒有覺得發生過好事情啊。他坐在客廳裏等了又等,始終不見妻子將燉肉端進來,於是撓了撓頭,走進廚房中。
剛進廚房,他便嚇得腿一軟,整個人都癱倒在地上,只見妻子竟然已經吊死在廚房內,她的臉上帶著猙獰的表情,嘴巴大大的張開,朱紅色的舌頭耷拉在下唇上。她的臉頰上有著淚水,似乎自殺前曾經哭過。
妻子為什麼會自殺?明明剛才她還笑的很開心,為什麼在十多分鐘後便死了?她自殺時也無聲無息的,完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克勞斯跌跌撞撞的跑進客廳打急救電話,放下電話後,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跑到二樓布朗和傑明的房間。
孩子們都不在房間裏。克勞斯心中不好的預感越發的強烈起來,他瘋了似的到處找,最後發現在客廳的地毯上蓋著一塊原本在雜物房中的地毯。一揭開地毯,滿地的血跡。
他找去了浴室,滿浴缸全是鮮血。布朗的屍體不見了,只剩下頭還在;傑明被分屍後,身體的許多部位殘缺不全,許多肉被割了下來。
回憶起剛才吃過的香味十足的肉,克勞斯終於明白過來。他的胃裏一陣翻滾抽搐,他用手指扣著喉嚨,將胃中的食物全部吐了出來。
他吐了很久,可不論怎麼吐都吐不夠。克拉斯感覺小傑明的肉還殘留了許多在自己胃裏,吐不乾淨。他拼命的吐著,胃酸吐了出來,不夠,最後將血也吐了出來。
不夠,還是不夠,胃裏還有東西
克勞斯覺得視線開始模糊不清了,他感覺自己的嘴巴中吐出了一大塊東西,可究竟是什麼東西,卻始終看不清楚。
他的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
耳朵在失聰之前,聽到的是救護車急促的警笛聲。
天很晚了,我還坐在電腦前翻閱著《格林童話》的資料。不知為何,我老是睡不著。心底深處,似乎還是對那本黑色封面的書很是介意。
在二零零五年六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把原題名為《兒童與家庭童話集》的德語格林童話,宣佈為世界文化遺產,稱讚它是“歐洲和東方童話傳統的劃時代選編作品”,把格林兄弟搜集、整理、加工、選編的這部童話集列入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記憶”項目。
所以說在德國,《格林童話》這個標題應該也是最近幾年才啟用的。在二零零五年前,幾乎用的都是“兒童與家庭童話集”這個書名。
可那本黑色封面的書,用的確實《格林童話》的名字,語法雖然明顯是兩百年前的中古德語,但要是判斷其真偽,還是有許多值得商榷的地方,最需要考證的,就在書名上。
究竟格林兄弟在為原始版本命題時,用的是不是這樣的書名?而因為什麼原因,又將其改為之後接近兩百年,在德國通用的《兒童和家庭童話集》的書名呢?
格林兄弟收集民間故事,在一八一二年結集成《兒童和家庭童話集》的第一卷,於耶誕節前夕在柏林問世,大受歡迎。此後直到一八五七年,格林兄弟不斷補充故事,並一再修訂,共推出七個版次。
第七版後來成為在各國流傳的原著版本,很多人都盛傳,在第一版前,曾經有過一個手寫版,是格林兄弟送去給出版商審核用的,只此一本。而根據多方的記載,也曾提到過,那個最初的手稿版本,確實是用了黑色牛皮封面。
可由於種種原因,手稿卻失落了,而收到手稿的出版商一家離奇死亡。對外,格林兄弟卻否認有這一手稿的說法,這成了歷史學界以及格林童話研究界一個永遠的謎題。
我的教授,這個基本上快要六十歲的老男人到現在都對《格林童話》有一種情節,當仁不讓的,他也是德國《格林童話》研究協會的會長。這傢伙經常遺憾的感慨說,如果真找到了那本手稿,許多迷惑就都能得到解答。
如果安德魯得到的手稿是真的,賣給教授也不錯,他覺得很樂意出大價錢。況且,還能附帶不准當我學分的條件,完全是一舉數得,想想都令人暗爽。
看了看手錶,已經快午夜了,我關上電腦正準備睡覺,突然手機瘋狂的響了起來。螢幕上顯示蕾吉雅的名字。
這麼晚了,她給我打電話幹嘛?我疑惑的摸摸鼻子,將電話接通了。
“夜不語,快過來,我有新發現。”她的聲音很興奮。
“什麼發現?”我有些困,蔫蔫的問。
“很厲害的發現哦,我知道兇手是怎麼犯案的了。”她神秘兮兮的說。
“什麼兇手?”我腦袋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羅傑夫人,那個吸血鬼。”蕾吉雅在電話那頭大聲說:“她犯案是有規律的。我找到她的規律了!”
這個富有幻想精神的女孩,恐怕已經完全將殺掉十多個男性,然後抽光他們全身血液的羅傑夫人當作了吸血鬼這種怪談中的生物,我熱情不大的“哦”了一聲。
“總之你塊過來就是了,我……”話還沒說完,聲音便戛然而止。我的耳中傳來了電話落地的聲音。其後,通訊的那端,剩下的只是盲音。
“喂喂。蕾吉雅?”我沖著手機叫了兩聲,然後掛斷電話等了一下。沒有電話重播過來。我將電話打過去,卻一直痘痘在關機狀態。心裏不由得一沉,難道她出事了?
我立刻穿上衣服,將手槍放進外套隱秘的地方,使勁的敲著安德魯的門。
“阿夜,都午夜了,還要不要人睡覺?”安德魯肥大的身軀上穿著兒童睡衣,看一眼都會覺得胃痛。
我來不及吐槽,吩咐道:“快,穿衣服。”
“幹嘛?”他似乎睡意正濃。
“蕾吉雅恐怕出事了。”我壓低聲音,語氣急促,“我們立刻到她家裏去。”
“怎麼會!”安德魯雖然很害怕蕾吉雅,不過對那女孩還是很在乎,他也焦急起來,笨手笨腳的把自己朝衣服裏套。
我們飛快的出了飯店,坐上租來的汽車,一路疾馳著向蕾吉雅家開去。
此刻的蕾吉雅,確實有危險,至於為什麼?這就要從夜幕降臨後說起了。
她興致勃勃的翻看著那本黑色封面的《格林童話》
她從小就對古舊的東西有一種好感,就仿佛天生便喜歡著它們。這本染成黑色的牛皮封面似乎有著神秘的魔力,吸引著人去翻開它,讓人愛不釋手。
於是蕾吉雅翻開了書。
書的扉頁寫著一首小詩,沒有名字,內容卻很優美,很傷感,也很神經質。
無名詩是真麼寫著:
群星滿布的夜晚
你在調色板上漆出了藍與灰
夏日的某夜
我知道黑暗駐藏到了我的靈魂
寂靜的丘陵
在這多雪的亞麻色大陸
書中的樹與水仙花
都捕捉在故事的微風與寒冬裏
現在我知道了
你在努力的向我訴說些什麼
你因為你的神經質遭受痛苦
你在努力的嘗試讓它們恢復
但別人不會聽,而你也不知該如何做
或許現在他們才將明白
群星滿布的夜晚
燃燒的花朵明亮的閃爍
漩渦雲在紫色的薄霧中轉動
反射在你中國藍的雙眼中
顏色變換著色彩
琥珀色的穀粒在清晨的田野中搖曳
你風化了的臉上排列著痛苦
現在我知道了
你在努力的向我訴說些什麼
你在為你的神經質遭受痛苦
對不會愛你的她
你的愛卻一直都是純潔的
當希望已然離去時
在那個群星滿布的夜晚
就像情侶常常做的那樣
你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群星滿布的夜晚
肖像畫懸掛在空空的大廳
在無名的牆上掛著沒有框架的頭像
你的雙眼死死注視著這個世界
你臨死後似乎也不能忘記
那衣衫襤褸的男人穿著破舊的衣服
銀灰色的子彈,流血的玫瑰
謊言在這空白的雪上破碎破裂
詩中的詞語雖然蕾吉雅看不懂,卻被深深的吸引住了。她翻過扉頁,一篇一篇的將裏邊的童話看了下去。
《格林童話》她小時候看過,只不過這本書的內容排序卻和從前看的很不相同。記得現在出版的版本中,第一個故事應該是《青蛙王子》才對。
可這本書中,確實一個名為《小牧羊人》的童話,而這個故事,她根本就沒有看過。蕾吉雅慢慢的看著,她很快發現,這本《格林童話》中有許多故事都是現在的版本所沒有的。
從前聽說格林兄弟一直在修改故事,一直改到第七版,也就是流傳至今的最終版,看來傳言確實是真的。
蕾吉雅將整本書看完,伸了個懶腰。她坐在椅子上,盯著平攤在桌上的書,腦袋有些混亂。
這本書裏確實都是童話故事,王子和公主結婚了,過上幸福的生活,故事情節還是一樣的簡單、老套,主角開頭總是遇到困難,困難無法克服的時候總是有仙女、精靈幫助,結尾總是善惡有報,皆大歡喜。
而且人物形象一點也不豐滿,幾乎完全沒有心理描寫;語言乾巴巴,思想庸俗,除了故事足夠稀奇古怪之外,幾乎毫無優點可談。似乎從小時候,自己就不怎麼喜歡這本童話書吧。
她正準備合上書頁,突然,一個荒唐的念頭湧上了腦海。蕾吉雅急忙將書重新翻到第一頁,跳過小詩,再次細細的從第一個故事看起來。
“果然,果然是這樣!”她的臉色陰晴不定,亂手亂腳的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白紙,提起筆在上邊不斷畫著什麼。不久後,一張T型關係脈絡就在白紙上被畫了出來。
蕾吉雅看著自己畫出來的東西,眼中充滿著驚喜和恐懼交織出來的複雜情緒。她拿起手機迫不及待的撥通了夜不語的電話,想要和他分享自己的發現。
“夜不語,快過來,我有新發現。”她的聲音很興奮。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疲憊。
蕾吉雅迅速的說著話,很想給對方一個驚喜。就在這時,門外猛地傳來一陣撞擊聲,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音嚇得她將手機給摔在地上。手機的後蓋被摔到脫落了。電池也在木地板上滑動,最後從門縫中滑倒房間之外。
誰在下麵?是老爸回來了嗎?她有些害怕,不知道該不該下樓去看看。
猛烈的撞擊聲又響了起來。
自從五年前老媽和老爸離婚後,家裏就只剩下自己和當法醫的父親生活。母親在五年來很少見她,據說早就有了新的家庭,還有了兩個孩子。她不想去打攪母親的生活,一直在試著遺忘她的存在。
可老爸的工作最近因為琥珀鎮的一連串離奇事件變得忙碌起來。學校中又沒有什麼朋友,所以她常常獨自一人待在家裏。
雖然只是待在家裏看童話,可那本有著許多前所未聞的《格林童話》中,許多美好的故事背後都帶著陰暗面,剛才還不覺得,但就在樓下面那斷斷續續的巨大撞擊聲後,童話中陰暗的一面開始漸漸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難得是羅傑夫人發現我知道秘密,進來殺人滅口了?俗話說疑心生暗鬼,蕾吉雅越想越覺得像,越想越害怕,她從抽屜裏找出一把水果刀,緊緊地握在手心裏。
她一點一點的移動著腳步,儘量不發出任何的聲音。此刻的她恨透了原本很喜歡的木地板,早知道就在地板上鋪一層地毯了,這樣走起路來也悄無聲息的。
她赤裸的腳接觸在地板上,躡手躡腳,好不容易才來到門邊。蕾吉雅將耳朵貼在門上,小心翼翼的偷聽外面的聲音。
撞擊聲再次響了起來。很明顯,確確實實是從樓下發出的,聲音的來源就在客廳中,她手中的水果刀握的更緊了。
自己家裏果然有別人,他是怎麼闖進來的?並沒有聽到門被外力損壞後的警報聲,難道闖入者有鑰匙?如果進入家中的羅傑夫人真的是吸血鬼的話,有沒有鑰匙就完全無所謂了,她可以變成蝙蝠從任何一扇沒有合攏的窗戶飛進來。
那個怪物,想來吸光自己的血嗎?
蕾吉雅覺得自己應該拼一拼,絕對不能坐以待斃。索然接觸不多,但是夜不語那位元新認識的朋友應該是個聰明人。她已經叫他到家裏來了,而且電話又掛斷的很不自然,有點思想的人都花覺得出了問題。他,回來家裏救自己吧?
就算不來,報警這種舉手之勞的事情總會做的吧.
蕾吉雅一動不動的蹲在門背後,準備羅傑夫人進來後出其不意的捅她一刀,那一刀一定要對準心臟。據說只要破壞掉吸血鬼的心臟,它就會死掉。
沒想到她等了好幾分鐘,客廳中的神秘撞擊聲居然詭異的停止了。沒有上樓的腳步聲,也沒有再聽到任何的響動。
每個人在這種情況下都不止是害怕,還會莫名其的滋生出一種好奇心,否則那些恐怖電影中,主角們就不會很不符合常理的從原本安全的地方跑出來,在危險的地方到處搜尋危險的東西。
其實人總的來說是一種犯賤的生物,蕾吉雅也不例外。她又等了一會兒,耳朵裏還是什麼也沒有聽到,於是她開始忍不住了,好奇如同螞蟻一般撕咬著心臟,她的心癢癢的。咬著嘴唇,最終還是緩緩的將房門打開,準備去一探究竟。
房間外是二樓黑暗的走廊。從自己的臥室裏散發出去的光束,就如同切割黑暗的奶油刀一般,將黑漆漆的走廊分割成了光與暗的兩個世界。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無聲的黑暗的家,其實比恐怖小說中描述的最恐怖的地方更加令人生畏。
她一步一步的踏入走廊,在暗巫光線的幽黑中前行這,不久後便來到樓梯前。幾步路遠的階梯有十八格,只需要走下去就能看到一樓的景物。
下去,還是不下去呢?這是個問題。
蕾吉雅腦子很混亂,她想下去看看,但是又沒有那個膽量。吸血鬼不是人人都能見識到的,究竟羅傑夫人是不是那種靈異生物,也不過是自己的猜測罷了。
怕什麼怕,頂多就丟掉一條小命而已。自己的命,早在母親拋棄自己離開這個家後,就已經可有可無了。學校裏大家躲著她,家裏父親也很難瞭解她,這樣活著,又有多大的意思呢?
蕾吉雅橫下一條心,內心的陰暗一點一點的浮現出來。她仿佛著了魔似的,不斷的回憶著這十年來的自己的惡運,只覺得,活著也不過如此而已。死了,或許更能解脫一些。
她向前邁出一步,走下了階梯。
隨著高度的下降,她總算看到了客廳中的景象。
客廳裏乾乾淨淨的,並沒有想想中那種翻箱倒櫃的模樣。她不敢開燈,只是瞪大了眼睛,終於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而這一看之下,險些沒把魂給嚇掉。
只見客廳右側的牆角前,就在壁爐的右側,一個身穿灰色西服的人影正在一動不動的面對牆壁站著。
誰?誰在哪里?
蕾吉雅突然感覺那件灰色的西服有些熟悉,貌似在哪里見過,不,不止是見過。根本就是自己買來送給老爸當作生日禮物的那件。
再看那個男人的身形和背影,不正是自己的父親嗎?他站在那黑漆漆的地方幹嘛,還嚇了自己好大一跳。
“爸,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蕾吉雅送了口氣,一邊下樓梯一邊問道。
她的老爸聽到聲音,全身猛的一顫,緩緩的轉過頭來。
第七章 黑皮《格林童話》(下)
「剛回來。」他的回答有些不自然,聲音略微沙啞。
他從牆壁前離開,坐到沙發上。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點燃,含在嘴哩,煙在他的手指間微微發抖,掩飾著內心複雜的心理活動。
蕾吉雅瞥了一眼老爸剛才站立的位置,壁爐上放著的許多東西都掉在地上。是因為剛才的震動吧。
「剛才的聲音,是你發出來的?」
「嗯,我不小心撞上牆壁。」爸爸摸著自己的額頭。
她打開燈,光芒立刻遍灑在客廳,驅散了原本的黑暗。這時候才發現老爸的額頭已經被撞成烏青色,血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滴在地上,可他的表情卻依然很平常,彷佛感覺不到痛似的。
「你的頭?」蕾吉雅驚訝的捂著嘴巴,要怎麼撞才能將頭撞成這樣?難道剛才的巨大聲響,就是老爸用頭撞擊牆壁?還撞了不止一次!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燈,關掉!」被燈光照射到,爸爸立刻用雙手遮擋住臉,瘋了似的沖她吼叫著:「快把那該死的燈關掉!關掉!」
蕾吉雅被吼聲嚇了一大跳,呆愣在原地。
他東搖西擺的沖到開關前,將燈關掉後,還將開關砸了個稀巴爛。
「爸,你在幹嘛!」蕾吉雅嚇得不輕,今天的老爸實在有些反常。
「光太刺眼了,看得我難受。」老爸氣呼呼的又坐回沙發上。
「算了,不管怎樣,還是先把你額頭上的傷口處理一下。」蕾吉雅走到雜物間準備將急救箱拿出來給自己的老爸包紮一下。
她來到二樓,雜物間就在自己的房間對面,裏面很亂,家裏所有用不著的東西都丟在這個房間中,急救箱也許多年沒用過了,不知道**失效了沒。
蕾吉雅打開燈花了好幾分鐘才找到東西,吹一口氣將上面的灰塵弄掉,然後打開,拿出止血藥對著燈光照了照。瓶子中的液體有些渾濁,恐怕是過期了。
就在這時,底下發出了聲音。這次的巨響不太一樣,像是有東西在地板上被拖著走所發出的摩擦聲。
蕾吉雅心中一動,趴在地上,向下看去。今天的老爸總覺得不對勁,她想弄明白,爸爸究竟在偷偷的幹什麼。
雜物房的正下方就是客廳,就著從外面射進來的微弱光芒,她隱約能看到老爸黑暗中的身影。
他從樓梯下拖出了一個東西,不,那不是東西,是人,一具人的屍體!
蕾吉雅只感覺腦袋一懵,老爸殺人了!他殺了誰?
爸爸將屍體用力的塞進壁爐中,然後滿意的拍拍手。繞著壁爐踱了幾圈步,似乎很欣賞自己的傑作,然後便穿上鞋走出家門。
蕾吉雅久久沒辦法喘過氣,一方面她在為自己的老爸擔心,不知道該不該大義滅親的報警,一方面又好奇又熾烈的燃燒著,她非常想下去看看被殺掉的究竟是誰。
好奇心終於占了上風。她躡手躡腳的抓了一支手電筒,關上燈,緩慢的下樓。
她來到壁爐前,小心翼翼的觀察好一陣子,確定老爸確實已經離開了,這才打開手電筒,一束明亮的光芒點燃了黑暗,她將頭深入壁爐裏。
毫無心理準備的,一張臉近在咫尺。
蕾吉雅嚇得險些尖叫起來,她猛地向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是一張猙獰的臉,臨死前不知道禁受了多少折磨。是個女人的屍體,嘴大大的張開著,明顯是被勒死的,那女人的臉孔,和自己居然很是相似。
她是誰?怎麼那麼熟悉?
「你都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冒了出來,是爸爸。
蕾吉雅尖叫一聲,下意識的爬到牆邊,緊緊的蜷縮在牆角裏。
只見老爸走到壁爐前,手伸進去,抓住那女人的頭髮,將屍體的頭部扯出壁櫨,「你猜到了她是誰嗎?」
「她,是不是我媽?」蕾吉雅不敢看屍體的臉。
「她就是你媽,這個婊子,十年前居然給偷情,還一聲不響的跟我離婚,將你獨自丟給我撫養。她根本就是個不負責任的女人!」爸爸的臉上充滿恨意,那股恨如同實質一般縈繞在四周,顯得極為詭異。
「可都那麼多年過去了,你幹嘛還要殺掉她?」蕾吉雅很害怕。
「這婊子,本來我以為自己早就原諒了她的。可不久前她居然找到我,還厚顏無恥的想要見你一面。」爸爸在冷笑。
「我怎麼可能讓她見到你。這個不負責任的婊子,從你十歲的時候就跑了,她沒有盡到任何做母親做妻子的義務。而現在,她居然想要將你從我身邊搶走。」
「我前幾天看過一本童話書,是布蘭克醫生的遺物,看了後我突然想透一切!自己生活那麼糟糕,完全是拜她所賜。你沒有朋友,你的心理疾病,也全是拜她所賜。」爸爸的臉扭曲起來,「我要殺了它,這是她應得的結果。於是我便將她騙出來,殺掉了。」
他用手敲了敲屍體的頭顱,「殺一個人很簡單,我把當法醫用到的經驗全都用在這婊子身上。我麻醉了它,用手術刀劃開她的肚子。她眼睜睜的看著肚子被解剖,內臟流了出來,被我一點一點的掏空。最後我勒死了她,解除她的痛苦。」
蕾吉雅將身體蜷縮的更緊了,心裏只剩下一個念頭。老爸瘋了!他瘋了!他被羅傑夫人詛咒了!她害怕的眼淚流了出來。
「你在哭?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的。」爸爸從身後拿出一把解剖刀,「現在我殺了人,這具屍體一定會被發現的。我會被判刑,到時候就沒有人照顧你了。」
「我、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爸,你去自首吧。」蕾吉雅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不,別人照顧你我不放心,我絕不允許在有人傷害你!」老爸歇斯底里的吼叫著,他一拳頭打在壁爐上,血水順著受傷的地方流了出來。可他,似乎根本就察覺不到痛。
「我會自殺。被關進監獄裏可不是件有意思的事,我寧願死。」老爸一步一步的朝她靠近,「可我死了,就再也沒人能照顧你了。你還是跟我一起死吧,我們一家人在天堂團聚,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
「不!不要!我不要死掉!」蕾吉雅驚恐的不斷後退著。
「不痛的,只需要一下。解剖刀很鋒利,感覺不到痛,只需要在脖子上劃一下。」老爸的臉在黑暗中扭曲到變形,他的雙眼紅通通的,彷佛患了紅眼病。
蕾吉雅退到了無法再退的地方,爸爸的解剖刀已經近在咫尺,她甚至感覺到脖子上接觸到一種刺骨的寒冷。
誰來救救我!救命!
蕾吉雅在心理呼喊著,她不敢發出聲音,她害怕聲帶一顫動就會刺激到那把緊貼著脖子的解剖刀切割下去。
「蕾吉雅,我最愛的女兒。」就在這時,爸爸的臉突然恢復正常,「快,快逃。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爸爸的左手死死的拽住了自己的右手,拼命的將解剖刀從她脖子上拉開,「快逃,我清醒不了多久!」
蕾吉雅連滾帶爬的朝大門跑去,猛然間只聽到一聲慘叫,老爸已經割斷了自己的喉嚨。血水飛濺,噴灑的到處都是。
「爸!」她轉過身,難以置信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父親。鋒利的解剖刀割斷了頸部動脈,爸爸睜大雙眼,已經死掉了。
「不要!爸爸!爸爸!」她想沖過去將爸爸的屍體抱起來,突然,屍體的手指動了一下。蕾吉雅驚呆了,甚至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忘記哭泣。屍體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動起來,最後拽住解剖刀的手甚至向她甩出了刀。
刀沒有刺中她,居然釘進離她不遠處的木門裏。雖然解剖刀頗為鋒利,可要將它深深的釘入木質門中,這究竟要多麼恐怖的力量?
蕾吉雅雖然一直都很喜歡超自然的事物,可等真的親身體會到了,卻只剩下無限的恐懼感,那種恐懼席捲了她,令她雙腳顫抖,無法移動。
手帶著屍體,讓屍體在地板上拖行。老爸的手指緊緊的扣住木地板,指甲在地板上劃出深深的痕跡。屍體的手抓住了她的腳踝,蕾吉雅尖叫著,拼命的想要掙脫。
可那只手的力氣實在太大了,它將她摔倒,然後爬到她脖子的位置,死死的掐住。
蕾吉雅感覺一陣窒息,喉嚨無法喘氣,她因為缺氧而滿臉通紅,眼睛瞪得越來越大,瞳孔也開始泛白起來。
死定了!這次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不甘心,人生才剛剛開始,自己才剛剛有願意交流的朋友,自己就要死了嗎?不甘心!果然還是不甘心!
她的視線一陣模糊,意識也模糊起來。就在她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刻,門被猛地踢開,有兩個人竄了進來。
她看到當先的那個人有著一頭黑髮,亞裔的面容。是自己的新朋友夜不語。他從懷裏掏出一把貌似槍的東西。
然後就是無聲無息的黑暗,世界平靜了下來。
槍口冒著刺鼻的火藥味,消音器很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踢了踢屍體,那只富有攻擊性的手沒有再動彈。果然,不論屍體怎麼死亡,只要大腦沒有損壞,就早晚會出問題嗎?
安德魯目瞪口呆的看著我,「阿夜,你哪里來的槍?」
「買的。」
「廢話,我知道是用錢買的。可帶槍是違法的!」安德魯結結巴巴的說。
安德魯目瞪口呆的看著我,「阿夜,你哪里來的槍?」
「我有攜槍執照,全世界通用。」我滿不在乎的將搶收起來,蹲下身打量起屍體。
「可,可,我們要報警嗎?」他瞥了一眼我藏槍的地方。
「不用,琥珀鎮這個小地方警局裏總共也沒多少人。現在死了好幾個,估計他們自己也應該不暇吧。」
我認為沒問題了,這才將蕾吉雅扶起來,抬進車裏,「回飯店去。她受到了些驚嚇,睡一覺自己就會醒來。倒是你,看到一個被自己的手拖著走的屍體,居然沒害怕。」
安德魯撓撓頭,一副自豪狀,「險些被自己的舅舅的屍體咬斷脖子,而且一直期待的遺產變成一本破書,還有什麼比這些更可怕?」
「白癡。」我低下頭,「你腳下的地板似乎濕答答的,是不是又尿褲子了?」
安德魯立刻臉紅耳赤的捂住自己的下身,疑惑的看了看,「沒有啊。」
「騙你的。」
我哈哈大笑著,在他的怒?中一路開著車疾駛而去。
回到飯店,我把蕾吉雅扔在床上。雖然有些疲倦,卻再也沒有一絲睡意。安德魯似乎也睡不著,他霸佔了我的電腦,而我則是坐在沙發上發呆。
老男人剛剛來了電話,他說根據德國這邊的情報商,琥珀鎮最近確實死了不少人。死的那些人死的非常離奇,許多地方都難以解釋。
我整理了一番,突然發現,那些離奇死亡的事件,似乎都在安德魯的舅舅死後,或者說發現了羅傑夫人的死亡地窖後才發生的。
可那些人分散的有些令人頭痛,有護士、有助理、有員警、有遺物管理員,還有律師。現在又增加了一個人,蕾吉雅的父親。
這些人有的和布蘭克醫生有所聯繫,而有些卻壓根兒八竿子打不到一處去,他們的離奇死亡,他們的精神失常,他們傷害了自己的親人後又傷害自己……究竟關聯在哪里呢?
我理不清頭緒。難道是自己從一開始就找錯了關係?還是說,兇手真的如同蕾吉雅說的,是羅傑夫人?那瘋子女人是個嗜血的吸血鬼?不可能,太扯淡了!
我拿出一張紙,試圖將死亡脈絡圖給畫出來,可畫著話著就再也畫不下去,最後煩躁的用原子筆在白紙上畫著圓圈。
躺在床上的蕾吉雅在三個小時後才掙開眼睛。
她醒了過來,猛地從床上挺起身體,正想尖叫,被我眼疾手快的將嘴巴給捂住了:「平靜點,安靜點,你現在安全了。」
她看見是我,整個人都惶恐的縮進我懷裏。
我輕輕的拍的她的背,安慰道:「來,深呼吸幾下,心跳就會平緩下來。沒事的!我們都在你身邊。」
「真好,這輩子除了老媽外,我還沒抱過其他女人。」安德魯羡慕的看著我,口水都快要流了出來。可真要叫他將蕾吉雅寶在懷裏安慰,估計他會下意識的尿褲子。
「我這是在哪里?」蕾吉雅像是想到了什麼,將頭從我懷中鑽出,向四周看了看,「我爸,他死了,對不對?」
「嗯。」我點頭。
她的神情變得黯淡起來,自嘲著用緩慢的語氣說:「今天真是個好日子,我同時死去了老爸老媽。從前一直都在幻想,或許老媽突然有一天會回到這個家,會把我靜靜地抱住,懺悔自己拋棄我有多麼的後悔。呼,現在好了,再也不用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見她的情緒比較穩定,我放開了她,「對不起,我不怎麼會安慰人。你們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爸爸為什麼會襲擊你?看樣子他死後變成了屍體都想要置你於死地!」
蕾吉雅的神色更加難看了,她將事件的前因後果統統說了一遍。回憶那段記憶十分的痛苦,但她平淡的語氣更是令人心裏難受。有人說暴風雨來臨的前夕都是異常平靜的,人的感情也同樣如此,在悲痛到極點的時候,反而感覺不到心痛了。
我和安德魯默不作聲的聽完,久久沒有說話。
「自從布蘭克醫生死後,小鎮裏許多人都有些不正常了。」我小心措詞,卻不知道該怎麼把話繼續下去。
「還記得我幾個小時前叫你到我家來一趟嗎?」蕾吉雅並沒有悲哀多久,或許她想將悲痛化作力量,把這件詭異事情的源頭逮出來,「我發現所有人死亡的關聯了!」
「真的?」我吃驚的問。自己都沒發現的事情,竟然有人發現了,這個世界果然有大把的聰明人。
蕾吉雅把自己的身上摸索著,突然焦急的問:「那本黑色的《格林童話》呢?糟糕,我將它丟在家裏,我們要回去一趟將它拿過來。」
「在這裏!」安德魯得意的將《格林童話》扔了過來:「這可是錢,大爺我怎麼會那麼疏忽的扔在你家呢。」
靠!這家夥到底是什麼時候把書給拿走的,就連我都沒有注意。果然,只要涉及到錢的事物,安德魯就有一種天生的執著。
「你們過來看看。」蕾吉雅將黑色的牛皮封面翻開,語氣急促的說道:「今晚我看書的時候,偶然發現一件事情。很詭異的事情。說不定靠著這個就能解開羅傑夫人殺人的秘密。首先,記得布蘭克醫生是怎麼死的吧?」
我點頭:「安德魯的舅舅就是被羅傑夫人引誘到家裏,然後放光了血液死掉的。」
「正確。你看這篇童話。」她將書翻到其中一頁,指著標題為「女水妖」的故事,逐字逐句的念著某一段:「井的下邊住著一個女水妖,她引誘著人到井下,然後吸光他們的鮮血,將他們的屍骨丟在井下。你看,多像布蘭克醫生以及那些被她殺死的男人們的遭遇!」
我皺了皺眉頭,有些不置可否,「不怎麼說得通,畢竟一段故事非要帶入真實的生活中來,實在有太多的解釋了。」
「那好,你繼續聽我解釋下去。」蕾吉雅見我不信,並沒有生氣,她又說:「琥珀鎮第二個離奇死掉的是布蘭克醫生的漂亮護士,二十六歲的克蘭女士,她死在回家的路上,一群暴走族莫名奇妙的劫持了她。」
「那些人脫光她的衣服,將她綁住放在餐桌上,一面拿刀割肉放在火上烤,一面在她傷口上灑鹽,直到她痛苦的因為失血過多而死。當那夥暴走族全都被抓住後,他們對自己的行為也很困惑,說當時就是想那麼做,於是便做了。」
她又翻了翻書,指著一則名為「強盜女婿」的故事說:「你們看這段。從前,有一個磨坊老闆,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兒。隨著女兒長大,做父親的心裏開始想,如果有一個能讓我滿意的人來娶她做妻子,我就把她嫁給他,這樣讓她也有一個好的歸宿。」
「不久,來了一個求婚者,看起來很富有,舉止也非常得體,磨坊老闆從他身上找不到自己不滿意的地方,就答應把女兒嫁給他。但是,女兒並不像新娘愛新郎一樣愛他,而且過了不久以後,當她看見他或想到他時,心裏總是怕得發抖。」
「有一天,他對她說:你是我的未婚妻,為什麼不來我家看看呢?於是她偷偷去了未婚夫的家,居然發現那是個強盜窩。她蜷縮在桌子下,看到那夥強盜把擄來的女人脫光衣服放在餐桌上,一面拿刀割肉,一面在傷口上灑鹽。你們看,這和克蘭女士的死何其相像。」
見還是不能說服我,她再次道:「第三個死亡的人,是警局檔案科的。她與羅傑夫人的案子沒有任何聯繫,只是管理罪證和遺物,她也死了。」
「警方發現她的時候,她整個人都鑽進冰箱裏,活生生的將自己凍死,死的不能再死。而她的情況和這個故事也幾乎類似。」
蕾吉雅翻動書,指著又一則「水晶棺財」的童話念道:「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小裁縫的奇遇,他有一次在森林裏迷了路,被一隻麋鹿帶到山洞前。在那個山洞裏,她看到一個水晶棺財。冰做的棺材裏躺著一個公主,她被冷凍著,彷佛在等待著被人喚醒。」
說到這裏,蕾吉雅的話頓了頓,「以前我有跟你們講過那位管理遺物的女士,她死亡後,警方曾經在冰箱前找到過一封遺書嗎?」
「沒有。」我搖頭。
「那你們猜猜她的遺書上寫著什麼?」蕾吉雅沒等我們猜測就揭曉了答案,「她死前寫下一段話,一絲是她講自己封存在冰箱裏,等待著自己的王子來將自己解凍,然後她就能永遠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了。」
「這個女人很有意思,四十多歲的年紀了,沒有結婚,居然還懷抱著白馬王子的夢想。這實在有些詭異。」
「這,也不能代表他們的死和這本書有聯繫。」我依然保持著懷疑的態度。
「你這個人實在很難搞定!」蕾吉雅揉了揉眼睛,「德雷警官的死,是第四個。他的情況你清楚嗎?」
「知道一些,但不多。」我保持緘默,畢竟自己還是透過老男人的偵探社得知的,說太多容易惹人懷疑。
「他殺死自己的妻子,又掐死自己的兒子。很奇怪的是德雷原本應該是個妻管嚴,很怕老婆的,他也是個好父親,如果有人敢傷害他的兒子,他連命都可以不要。可那天晚上,他居然要了他們的命後,開槍自殺了。」
她翻開書,「而這一段,又能和其中一個故事對應。你看。」
她指著「嫉妒的丈夫」這一篇,念道:「一向懦弱的丈夫懷疑自己的妻子外遇,於是打算在深夜,趁著所有人熟睡的時候懲罰她。他掐死妻子,又掐死不像自己的兒子,最後自殺了。很殘酷對不對,哪里有一點像是童話的樣子,它在現實中完全重現了」
聽到這裏,我的理智也開始動搖起來。
蕾吉雅不依不饒的繼續說著:「你們在看看今晚我父親的模樣,如同被詛咒似的。他親口承認,是因為看了這本童話故事才會受到影響,覺得母親會將我奪走,於是殺了她。」
「父親認為自己殺了人,肯定會被關進牢裏一輩子生不如死,而我則沒有人照顧,會生活的很糟糕,所以想要我跟他一起死,這種思維模式太荒唐了,根本如同鬼附身了似的!不,是詛咒!羅傑夫人的詛咒,她肯定是照著這本書的劇情在殺人取樂。」
「那個羅傑夫人,她為什麼要這麼幹?」安德魯很害怕,他弱弱的問了一句。
「她是個瘋子,是個吸血鬼。一個瘋子吸血鬼的思維模式我怎麼可能懂。」蕾吉雅撇撇嘴,很不屑的說:「故事也映射著她是個女妖的事實。」
我撓了撓頭,剛想就這個問題深入的探討下去,丟在桌子上的手機頓時劇烈的震動起來。我抱歉的對她點點頭,將電話拿起來,看了眼螢幕。是老男人介紹給我的情報商打來的。我將手機湊到耳邊,接通。
大約十多分鐘後,臉色陰晴不定的我才掛斷電話,轉身看著蕾吉雅和安德魯,我的語氣有些苦澀:「你口中那個吸血鬼瘋子女妖羅傑夫人,她死了。警方是在一口古井裏發現她的屍體,一同被發現的還有她的兒子小羅傑。」
「他倆被吸光了全身所有的血液,又被泡在水裏,打撈上來的時候簡直是慘不忍睹。」
我頓了頓:「據說,她已經死了有一個禮拜以上。」
「怎麼可能!如果這樣算來,她幾乎是和布蘭克醫生同一時間死掉的!」蕾吉雅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大叫起來。
第八章 童話的詛咒
“所以你的吸血鬼陰謀理論現在不成立了。”我撓了撓鼻子。
“羅傑夫人,她肯定是女妖。”蕾吉雅堅持著自己的觀點,她翻動書頁,“你們看,在《女水妖》這個故事裏,她確實是死在了井裏。她想要殺死一個被自己囚禁的孩子,反而被那個機警的孩子給殺死了。”
“繞開故事的話題不談,總之,就算那個羅傑夫人是妖怪,她現在也只是已知死掉的妖怪了。死亡的東西,並不值得再去討論。順便說一句。安德魯,今天,不對,應該是昨天,將你舅舅的遺物交給你的那位律師也死了。他叫什麼來著?”我講述著自己聽來的消息。
“克萊斯。”
“對,是叫克勞斯。他算是被自己的妻子殺死的,死的很慘,一家人都死光了。”我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克勞斯的妻子似乎不能生育,所以他們在好幾年前就領養了兩個孩子。昨天傍晚,妻子弄了一棵杜松樹來種到花園裏。
“就在那天晚上,他的妻子殺死了兩個孩子,一個埋在杜松書下,一個煮成湯給自己的老公喝。最後妻子吊死在廚房裏。而克勞斯則是拼命的吐,想要將胃裏的東西吐光,結果吐得太厲害,居然將自己的內臟都吐了出來。”
正在喝水的安德魯頓時噁心的將口裏的水全都噴了出來。
“這個故事我看過。”蕾吉雅立刻翻到樹的其中一頁,“你們看,這則故事叫《杜松樹》,很久以前有一家人,男主人的前期無法生育,所以在杜松樹下禱告,希望有一個像雪一般漂亮的孩子。”
“前妻剩下了孩子卻難產死去,於是男主人又娶了一個妻子,後媽也希望有自己的孩子,於是她將前期的孩子殺死,一半埋在杜松樹下當作祭品,一半煮湯給男主人吃掉毀屍滅跡了。而不知情的男主人還嘖嘖的讚美著那湯的美味,連說好喝。”
我聽著她的?述,也漸漸沉默下來,許久後才緩緩道:“我們還是以另外的一些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吧。”
“例如這本書。”我將書拿了過來,思索片刻,“其實一切的起因,甚至是所有人離奇死亡的關聯,並非在羅傑夫人身上。或許是這本書,更說得通一些。”
我拿出一張白紙,將所有死亡的人的名字全都按先後順序寫在這張白紙上,“試想一下,為社麼這些人的死會有先後順序?先死的人比後死亡的人到底多做了又或者少做了些什麼事?他們為什麼會先一步死亡?”
“而為什麼有些人是殺了妻兒,而有些人是被妻兒殺死,還有些人是自己殺了自己,又或者在路上被暴走族殺死?”
“如果建立起一張這本書被取得的先後順序表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
我一邊在每個人的名字下邊劃線,一邊解釋起自己的想法,雖然那個臨時靈光一閃的想法自己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第一個死亡的是布蘭克醫生,書就是在他身上發現的,也是這本黑色的牛皮封面的《格林童話》第一次登場。”
“據我所知,應該是這樣。”蕾吉雅點頭,她搞不懂我想論證些什麼。
“是德雷警官,他和布蘭克醫生的護士克蘭女士一起去羅傑夫人家,在地窖裏找到了屍體。”蕾吉雅有些明白我的意思了,他有些難以置信,“可這樣完全就說不通。通常搜查工作是由**做的,克蘭女士不可能比德雷警官先接觸到這本書,可德雷明明比克蘭 後死很久。”
“其實這一點能夠解釋。”我用手敲了敲桌面,“警方確認屍體後,就會將遺物備案,然後找一個熟悉死者的人辨認這遺物。在琥珀鎮,恐怕只有克蘭女士最清楚布蘭克的事情,警方也只能找她,所以那本書,克蘭一定翻動過、看過。”
“你的意思是,凡是翻過、看過這本書的人,都會精神錯亂、猶如被詛咒了似的,似的和書裏的某段情節一樣?”蕾吉雅驚訝的險些叫出聲來,“這太不可思議,根本不可能嘛!”
“你都能相信羅傑婦人是吸血鬼了,為什麼不能相信書能夠詛咒人呢?何況羅傑夫人已經死了,不可能再將她當作兇手。她死在一個禮拜前,其後所有人的死亡案件可定與她無關。那麼現在,也就只剩下這麼一種可能了。”
我倒了一杯水,遞給全身都在發抖的蕾吉雅,“如果按照我的理論,一切都能夠解釋清楚。你們看,第三個死亡的,是警局檔案科的一個四十多歲的未婚老女人。她管理涉案證據以及死者遺物,她很可能值夜班無聊的時候拿了那本書出來看過。”
“而第四個受害者是德雷。他肯定看過這本黑皮《格林童話》。畢竟研究證物是刑偵工作最重要的一項。”
“至於第五個,在等待安德魯的時間,這本書一直都在他手中。”
“他有沒有看我不清楚,但是想一下,他將書帶回家,很不幸的,他的妻子很有可能看到了,還翻看了那本書,當睡前故事講給自己家的兩個孩子聽。”
我抬起頭,突然問:“對了,據我所知,那兩個孩子的屍體被拼湊出來經鑒定後,有了結果。他倆的死和自己的老媽無關,而是在對坐著的情況下,拿尖刀互相刺進對方的心臟斃命的。這種情況在書裏有嗎?”
“有,當然有。”蕾吉雅信口道來。“在故事《屠夫的家》裏有提到,在一個屠夫家裏,小孩子看見老爸殺豬的過程,於是在玩遊戲時,把弟弟當成一頭豬,一刀刺穿了弟弟的喉嚨。母親趕來看到這一幕非常生氣,便把刀拔出來,一刀刺向哥哥的心臟,之後自己再上吊自殺。”
“目前為止,最後的受害者,恐怕是我吧!”蕾吉雅這時候不敢在翻書了,她將那本泛著詭異的恐怖童話丟得遠遠的,“我父親殺了母親,然後準備殺我,就像故事《霍特家的女兒》裏一摸一樣,父親殺了嬌蠻的母親,害怕自己可憐的女兒得不到照顧,於是想殺了女兒後自殺。”
安德魯聽完我倆的一連串對話,更加害怕了,他隔著我看那本《格林童話》,“翻過樹的人都要死掉的話,那我們會不會已經被詛咒了?”
“不知道,因為這種詛咒只是我的猜測而已。究竟被詛咒的理由是翻開書還是要看完它,我完全不清楚。”
我輕聲道:“不過有一點能夠確定,之前的許多死者,肯定是沒有時間和精力將這本童話通讀一遍。所以我更傾向於,讀了書的其中一部分,詛咒就算達成了依附的條件。”
“管他讀完還是讀一部分,總之不論怎樣,我都是已經被詛咒了。”蕾吉雅自嘲的說。
“你還好,詛咒已經過去呃,人也沒有死掉。”安德魯哭喪著臉,“我們才慘,書翻開過,也看過,肯定也被詛咒到了。我會怎麼死?靠,美女都沒有親過,莫名其妙的被詛咒而死,實在是太鬱悶了。”
他抬頭看著蕾吉雅,“乾脆你讓我親一口,讓我死的平靜一點。”
“滾,再說那種噁心話,當心我閹了你。”蕾吉雅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安德魯立刻嚇得縮緊脖子。
“別鬧了。”我沉下臉來,“蕾吉雅,你的事情恐怕還沒完。”
“怎麼會?我不是已經遭遇到和書裏一樣的情節了嗎?”她恐懼的問。
“不,那不可能是你的遭遇,而是你父親的。”
我緩緩道,“你老爸不是對你講過,他是看了這本《格林童話》後,才覺得你會被自己的前妻奪走,於是殺了她,又想殺你的嗎?也就是說,他才是真正的第六個受害者,也是第六個接觸到童話書的人。而你,是第七個才對!”
“我!我還會遭遇到恐怖的時間嗎?”蕾吉雅臉色煞白,抱著腦袋,痛苦的低吼著:“不!我才不要,那種事情遇到一次就夠了。再遇一次,真的會死掉的!”
“別怕,有我們在,我會想辦法的,畢竟這也關係到了我們自己的小命。”我安慰著他,輕輕的拍著她的背脊。
“如果詛咒是以順行的方式來將人致死的,那麼第八個受害者是安德魯,而最後一個就會是我。”
“從現有的資料開,詛咒令人的精神出現問題,那種精神問題大多時候是影響自己,但有時候也會影響周圍的人,所以我們三個覺對不要分散,更要互相監視著對方。”
“如果一有問題,儘量採取先保護自己的行動,例如將對方打暈,或者有辦法的話,將自己打暈。最好不要傷及對方的性命,知道我們找出破解詛咒的方法為止。”
“這個辦法有用嗎?”安德魯表示懷疑。
“應該是現在情況下,最好的辦法了。”蕾吉雅思考了片刻,得出了結論,“初看這個方法很有問題,但卻有更深的意思。詛咒原本就是為了令被詛咒的人死掉,既然能夠不傷害人的將對方打暈,也就意味著自己還有理智,並沒有完全受到詛咒的控制。”
“而互相監視,也是為了搞清楚究竟詛咒的先後順序是不是絕對的,會不會因為殺前一個受害者失敗後,繞過去找尋下一個受害者,對吧,夜不語先生?”
“不錯。”我讚賞的看了她一眼,又撇了安德魯一眼,同樣是門薩協會成員,可為什麼和某個人的差別就那麼大呢?”
安德魯張嘴想要辯解,最後卻放棄了。生死關頭,他承認自己的智商確實有些不足。這傢伙看著遠遠在地板上躺者的黑絲《格林童話》,咬牙切齒的問:“把它燒掉的話,詛咒會不會消失呢?”
“無法判斷。”我搖頭:“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詛咒憑依在上面,書毀滅了,詛咒也就消失了;第二種可能便是詛咒是透過某種我們不清楚的方式運作著,和書只是有某種聯繫而已。書燒毀了,詛咒會立刻如同被顯微鏡放大了一般,不但會立刻發作,還會強烈許多倍。”
我掏出一個打火機遞給他,“要不,你試試?”
“不要。”安德魯驚恐的將手緊緊的背到身後去,“我才不敢拿自己的小命賭。”
“看來你還是有腦子的。”我將打火機上下拋了拋,揣回兜裏。
蕾吉雅神色黯淡,“真想看看在自己身上究竟會發生哪些恐怖的童話情節。唉,小時候從來沒想過,原來童話故事會那麼恐怖!”
“《格林童話》原本就取材於民間,這類故事有許多地方是非常不適合兒童閱讀的,所以初版之後的版本都把它們刪除了。”
“可是,儘管已經做過刪修,往後的版本還是充滿許多殘酷的場面,這和德國從前的歷史環境也息息相關,畢竟在格林兄弟的時代,這樣的殘酷情節收到社會 容許的。”我淡然道,心裏卻很是糾結。
沒想到出來散心一下都能碰到生命危險,自己的人生也實在太令自己頭痛了。
“切,可笑以前我在看《灰姑娘》的時候還羡慕不已,總覺得自己也會被王子拯救呢。”蕾吉雅唏噓道:“以前自己認為灰姑娘的姐姐們為了穿上玻璃鞋,不惜削掉自己的腳趾或腳跟是因為愛王子,現在長達了才知道,原來他們愛的是王子的權力和財富。”
“而灰姑娘估計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如果她不愛慕虛榮的話,為什麼要去參加舞會呢?她的姐姐們最可憐,失去了腳趾和腳跟,被羞辱了一遍後,受傷害的還是她們自己。”
“好啦,別想太多。”我在地上鋪了張毯子,“安德魯,你過來睡地上。”
“為什麼!地上多不舒服啊,我要睡柔軟的床!”安德魯抗議道。
“我跟你說過了,從現在開始,我們三個要在一起,不能讓任何人離開視線範圍。”
我在他頭上狠狠敲了一下,“這房間就這麼大,床讓給唯一的女士睡。沙發是我的,你不睡地上睡哪里?”
蕾吉雅聽到我的話,壓下眉頭,用一種逼人的目光看向了安德魯。
安德魯在那道目光下,覺得自己在不斷的變得渺小,很是害怕的舉手道:“我倒是想睡床,可蕾吉雅肯定會殺了我。好,算我投降了,我睡地下行嗎?”
我躺倒在沙發上,看了看手錶,已經淩晨五點過了。鬧了一整夜,雖然疲倦,但腦袋依然很清醒。儘管沒有真實感,可我還是能分析出危險離我們三人有多麼進。究竟詛咒的原因是什麼呢?
隨手將那本《格林童話》拿了過來,我撫摸著它黑色牛皮的封面,觀察了許久都得不到任何線索。歎口氣,始終沒有勇氣將書再次翻開,於是我放棄了。
窗外,天色已近泛白。疲倦的我揮去煩惱,抵禦不住困意,抱著書睡著了。
醒來後太陽已經升到了天空的中央,床上的蕾吉雅已經不再了,安德魯還癱在地上呼呼睡得正香。
我略有些吃驚,難道她遭到了意外情況?客房中的窗簾被拉開了,向窗外看去,街道對面有一個小公園,有個女孩正坐在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發呆,她是蕾吉雅。
胡亂的漱口,接了一捧水洗臉後,我便跑下樓。
“叫你和我們待著的,怎麼一聲不哼的跑那麼遠?”我責備道,遞給她一塊剛買的奶油蛋糕。
“我在減肥。”她看著白白的奶油,擺手道。
我笑起來,“命都快沒有了,還減社麼肥。”
“也是,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還是當個飽死鬼吧。”她想了想,然後接過蛋糕美滋滋的吃起來。
“這個小鎮,很恬靜。”我坐到她身旁,看著不疾不徐的來往路人。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以前覺得死亡沒什麼了不起,甚至很多時候還在期待它的降臨。”蕾吉雅自嘲著說,“可真等到它出現,又開始惶恐起來。生的欲望變得強烈。”
“我,果然還是不想死!”她揚起頭看著蔚藍的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氣。
“夜不語先生,你會保護我嗎?”
“嗯,當然會。”我點頭。
“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她甜甜的笑起來,輕輕的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自從母親拋棄我和父親離開後,我就有些自閉,知道現在也沒有什麼朋友。或許安德魯並不知道,他是我第一個朋友。而你,是我的第二個,也是最好最信任的朋友。”
“這是我的榮幸。”
“夜不語先生,我能叫你阿夜嗎?就像安德魯一樣?”
“可以。”
“謝謝。阿、阿夜!”蕾吉雅漂亮的臉蛋變得通紅,她害羞的喊著我的昵稱,“阿夜,阿夜。”
“好啦,都快弄地像是言情小說了。”她不斷的呼喚著我的昵稱,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起來。
“呵呵,抱歉,有朋友的感覺真好。”蕾吉雅的淚水流了下來,他用力抹著眼淚,靠著我的肩膀,閉上眼睛,“現在都像做夢似的,詛咒啊什麼的,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我也不怎麼相信詛咒這東西,畢竟所謂的詛咒,都是帶著些迷信色彩的。”我撓撓頭。
“那你還言之言之鑿鑿的說那本《格林童話》帶著詛咒。”
“那本書裏確實是有詛咒,只不過我口中的詛咒,更近乎於精神層面的東西,是能夠被科學所解釋的。”我淡淡說著。
“其實人的執念本身就是類似於詛咒的存在。據說人死後,他的靈魂會附著在自己生前花費最多心思和汗水的作品上。所以古時候的人類認為,藝術品是有靈魂的,值得也是藝術家的靈魂進入了藝術品內這種意思。”
“而從物質守恆定律上來說,精神力也是一種物質,是能夠從一種東西上傳送到別種東西上的。當死物被飽含執念的精神力附著,這就是詛咒本來的面目了。”
“你的意思是說,格林兄弟生前花了許多的心血在這本手稿上,於是他們的靈魂進入了這本書?可,他倆為什麼死後都要詛咒看過這本手稿的人呢?”蕾吉雅疑惑的問。
“我現在並不認同這本黑色封面的《格林童話》是格林兄弟的手稿真跡。”我歎了口氣。
“那這本書是誰寫出來的?他有什麼目的?他的執念為什麼會附著在書上?”蕾吉雅驚訝的問。
“這個我還沒搞清楚。”我搖頭,“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本書花了那人很大的心血。這個世界,有成就的人都是有些瘋狂的,而有一種更能令人瘋狂的東西,那就是宗教。”
蕾吉雅疑惑起來,“這本書又和宗教扯上了哪門子的關係?”
“警方說發現羅傑夫人家中地窖中的十多具屍體時,全都被吸光了血液。而新死亡的布蘭克醫生,更有被當作祭品的痕跡。”我舔了舔舌頭,“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被祭祀的物品恐怕只有一個,那就是這本《格林童話》了。”
蕾吉雅對我的判斷無法苟同,“又是詛咒,有是某個宗教的聖物,簡直把我的腦子的都給搞亂了。”
“是啊。這一連串詭異的事情確實有些複雜。”我再次歎了口氣,“總之先保護自己的小命要緊。我讓人去查了羅傑夫人的底細,希望能夠得到些線索。”
“對了。”蕾吉雅突然一眨不眨的看著我,仿佛在看意見奇怪的物品,“你是透過什麼管道知道羅傑夫人的屍體被找到的?還有,律師一家人被殺的消息也清楚到像是親眼見到一般,就連細節都能說出來。除了學生以為,你究竟還有什麼身份?”
她又想起了些東西,“說起來,你跑到家裏來救我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你從兜裏掏出一把槍。”
“你觀察力真好,我還以為這些細節不會被人懷疑呢。”我苦笑道。
“白癡,你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像安德魯一樣是遲鈍的傢伙?”蕾吉雅瞪著雙眼,一副不給她答案就誓不甘休的可愛摸樣。
“其實,”我神秘兮兮的低下聲音:“我是個殺手。”
“放屁,就你那副身板,我不信。”她對我的藉口嗤之以鼻。
“好吧,我說實話。最近幾年我在一家出名的偵探社打工,所以能夠借用到偵探社的些許資源。來,給你一張名片。”我掏出一張名片給她。
她狐疑的看著名片,“總社在加拿大,你跑德國來讀書幹嘛?”
“我喜歡德國。我就讀的學校有最好的民俗學習資源。好了,不要把我當犯人審問了,我都沒有多過問或干涉過你從前的事情。”我有些不耐煩起來。
蕾吉雅被我的話哽住;呃,想了想後,似乎覺得我確實從來沒有提出要瞭解她的過去,於是她識趣的沒有再追問。
“我們今後該怎麼做?”她從樹上摘下一片葉子,“等著詛咒降臨坐以待斃?我現在覺得滿沮喪的,就像蒼蠅叮在玻璃上,有光明沒前途。”
“將那本書的來源以及作者找出來,就能找到詛咒的來源。”我斬釘截鐵的說。
“可那本書除了封面寫著《格林童話》四個字以外,似乎就什麼都沒有了。”蕾吉雅苦惱的說。“如果它確實不是格林兄弟的手稿,那想找出來源談何容易。說不定到時候我們全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總有辦法的,我就不信沒有不透風的牆壁。昨晚聽你提到過好幾個書中的故事,那是在現今的《格林童話》中所沒有的,這一點很有探討的價值。”我托著下巴。
“所以我覺得那本黑色封面的《格林童話》應該是最初版本。”蕾吉雅判斷著。
“我在圖書館看過初版的《格林童話》,你提到過的一些故事我都聞所未聞,所以,它應該是另一個作家寫出來的。”
“昨晚我又仔細的看過書的封面,那種黑色的牛皮有不太明顯的做舊痕跡。很有可能是高級仿冒品,想有來充當各類型的的手稿發一筆橫財。”
“天哪,越來越複雜了。”蕾吉雅捂著腦袋,正想說些什麼,突然一輛汽車像是失控了似的,沖著我倆所坐的長椅不要命的衝撞過來。
“小心!”我敏捷的拉著她朝右邊一跳,在迫在眉睫的瞬間躲開了。
長椅被汽車撞飛,而那輛失控的汽車依然向前行駛,最後撞在一棵大樹上。車的引擎蓋翹了起來,裏面發出一陣陣的濃煙。
車中坐著的似乎是一對夫妻,安全氣囊已經開啟了,坐駕駛座的丈夫想要將安全帶解開打開車門鑽出來。
“跑,快跑!”我急促的喊叫著。
“可那兩個人有危險。”蕾吉雅指著車說。
“車要爆炸了!”我拖著她向最近的一棵大樹後躲過去。
那輛失事的轎車油箱大概已經破裂的,大量的汽油正在噴湧著向外流出,周圍到處都是濃烈的汽油揮發後散發出的氣味。
就在我們剛躲到樹的後邊,轎車就爆炸了。
那個丈夫剛跑下車,還來不及到副駕駛座去將自己的妻子拖下來,汽車就劇烈的爆炸,車子的零件瞬間解體。瞎扯的他被急劇膨脹的氣流丟到了高空中。
蕾吉雅尖叫一聲,只見那個男人的身體插入了頭頂上的樹幹上,血水順著樹枝流下來。他的肚子掛出了一個極大的傷口,腸子如同繩子般垂釣下來,極為恐怖,眼看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在那本書的一個叫做《石頭花》的童話中,主角惡毒的經常虐待她的姐姐,她就是突然被一輛飛馳而來的馬車撞的四分五裂,腸子流了一地。”蕾吉雅驚恐失措的喃喃的說著。
我盯著那位掛得高高的男人屍體,腦子很亂。
“阿夜,剛才發生的事情是不是詛咒?那個男人的死相,其實本來應該是我的結局,對吧?”她語氣急促的問:“我沒有死掉,那是不是意味著詛咒會離我而去?”
“誰知道,希望如此吧。真是那樣的話,只需要躲避詛咒一次,就不會再有麻煩了。多好的事情!”我不置可否,耳中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連忙將她拉進飯店。
“不過,與其胡亂的猜想,還不如將命運確實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更好點。免得擔驚受怕。我要回去仔細讀讀那本書,或許能找到些線索。”
蕾吉雅原本興奮的大腦頓時冷靜下來,她緊緊地挽住我的手臂,緊緊的抱著,恨不得將我的右手鑲嵌進身體內。
“我果然是,越來越怕死了。”她抬起頭看著我,苦澀的笑起來。
第九章 眼中的惡魔
人真的很奇怪,面對死亡,有人選擇了放棄,而有的人卻會選擇奮力殺出一條生路。
坐在客房中的三個人,我想,都是後者吧。我不消說,從來都是努力的對抗命運。蕾吉雅也能看出她對生存的渴望。至於安德魯,雖然他還是一副大大咧咧,甚至是我倆回去後,還見到他躺在地板上呼呼大睡的身影,可偶爾,我還是能看出他對未來的惶恐。
現在的情況很微妙,我只能猜測書中會散發處一種民俗學上稱為詛咒的精神力量,那種力量能影響人的神智,使其瘋狂。
昨晚在沙發上翻來覆去,我滿腦子都在想解決的方法。
前些日子在安德魯家買過一個奇特的東西,用來堵塞陳老爺子屍體的九竅玉。經過測試,它對某些未知的超自然能量有抑制的作用。
還有許多年前在日本得到的黑匣子,它能封閉詛咒。雖然不清楚對這本書有沒有效果,但如果真的無法將書中的秘密解開,打破裏面的神秘精神力量的話,我還是會跑去加拿到用那兩個東西試一試。
雖然那是最後的辦法了。
我們三人在飯店簡單的吃了午餐,坐在二樓的咖啡廳發呆。對面的公園裏,道路依然封閉著。幾個小時前的車禍讓許多人都目瞪口呆,蕾吉雅眼睛直楞楞的透過玻璃,看著被警方封閉的現場,還是很害怕。
而安德魯也沉默著,不是因為自己的什麼受到威脅,而是被我告之手稿有可能是膺品的時候,這家夥氣憤到極點後所致。或許對他而言,到手的橫財變成了泡影,是一件比死掉更痛苦的事情。
蕾吉雅歎了口氣,很隨意的做到我身旁,她像貓一樣蜷縮在沙發上,將頭輕輕的靠在我的肩膀上。
安德魯瞪大眼睛,差點將嘴裏的咖啡全都噴出來,「你們兩個有些奇怪哦,是不是趁我不注意的時候,跑出去開房做了些奇怪的事情?」
「去你的,你這混蛋腦袋裏儘是些齷齪思想,能不能稍微純潔一些?」我罵道。
「那她為什麼要靠著你,我這麼大一堆肥肉,肩膀的受力面積比你多得多。靠著比你更舒服,也沒見她朝我身上靠啊。」安德魯怪笑著。
蕾吉雅看著胡言亂語的安德魯,出奇的沒有生氣,只是甜甜的傻笑著,不知道心裏再想些什麼。
雖然就連我都不知道蕾吉雅為什麼會那麼理所當然的靠在我身上,但這種事情本身就是越解釋越亂,我所幸沒有解釋。何況,面對一個惶恐的女孩,我能將她從身上趕下來嗎?
我深吸一口氣,把那本黑色的《格林童話》從背包裏拿了出來,書並不沉重,但是清楚的知曉它奪去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後,我還是有些緊張。感受著封面冰冷的觸感,我再次深呼吸,猶豫再三後,還是將其打開了。
不論什麼事情,只要開了個頭,之後便似乎就簡單很多。我緊張的心隨著書頁的翻動平靜下來,一篇一篇的翻著泛黃的紙張,將童話故事一篇一篇的看了下去。
沒多久,我抬起頭突然唐突的問了一句:「你們知道愛迪生的靈界通訊器嗎?」
蕾吉雅和安德魯同時愕然,紛紛搖頭。
我漫不經心的說著:「偉人之所以稱為偉人,都有他們獨特的地方。例如愛因斯坦,沒有信仰的他在年老後,突然宣佈自己有了所堅持所相信的宗教。同樣的,愛迪生也是如此。」
「一九二0年,美國一本叫做《科學美利堅》的雜誌,就刊登了當時已經七十三歲高齡的愛迪生的一篇驚世駭俗的文章。」
「他說,如果我在死後靈魂依然存在的話,那站在科學的理論基礎上,我應該得以保有在這個世界上所得到的記憶、知識和能力。因此,死後的靈魂應該急欲和還活在世界上的人溝通。我認為靈魂可以讓這個世界上的物質產生物理的變化。如果這個推論無誤,只要我事先製造出靈魂也可以操縱的儀器,一定可以將靈界的活動情形記錄下來。」
「結果,他將靈界通訊器製造出來了嗎?」安德魯好奇的問。
「白癡。」蕾吉雅橫著眼盯著他,「如果真的製造出來了,世界肯定會轟動的。現在說不定早就證實靈魂是存在的,就像進化論中人類是猴子進化來的一樣變成常識」
「可每個國家都有許多保密部門,例如第八區,例如英國的UFO研究體系。說不定愛迪生的靈魂儀器能夠引起人民的恐慌,所以被國家藏了起來。」安德魯不依不撓的辯解。
「白癡,吵死了。」蕾吉雅嘟嘟嘴,「你科幻電影看太多了。」
「可是……」
「好啦,聽我說下去。」我用手敲了敲桌子,讓他倆安靜,「愛迪生的那番言論引起了當時世界的軒然大波,各界人士為之譁然,紛紛指責他的異想天開,甚至他的理論根據也慘遭科學家們嚴厲的批評。」
「不過他是誰,他可是愛迪生,那個帶領自己的小組發明了上千件重要物品的偉大人物。他的影響力是無與倫比的。民眾們不管科學不科學,他們甚至開始相信確實有靈界的存在,開始耐心等他們偉大的愛迪生將靈界通訊器發明出來。」
我喝了口咖啡,「可自從那篇言論發表後,愛迪生卻沉默下來,在以後的場合隻字不提靈界通訊器的事情,也從來不跟任何人提起自己的靈界實驗。」
「時間到了一九三一年十月十八日,愛迪生逝世了,永遠的離開了人間。人們發現他留下一屋子的裝置和研究內容,可是卻絲毫沒有任何關於靈界通訊器的資料。」
蕾吉雅此刻也露出了好奇的表情,「那所謂的靈界通訊器,果然是吹牛的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聳了聳肩膀,「此後的幾十年中眾說紛紜。有人說愛迪生確實製造出了靈界通訊器,只是由於某種原因被他藏起來;有人說那個絲毫沒有科學基礎的東西,是不可能製造出來的,愛迪生知難而退了。」
「你講這個故事,跟我們現在的處境有關聯嗎?」蕾吉雅思考了一下,問道。
「聰明!」我無意識的翻動著桌上的《格林童話》,「確實有關係。我研究了一下這本書,發現一些奇怪的地方。首先,封面標題上的四個字,用的是古德語,這一點你們應該已經看出來了。」
蕾吉雅點點頭。
而安德魯用力的拍了拍額頭,做出醒悟的模樣。「啊,原來是古德語啊,難怪我覺得讀起來有些生澀。」
我沒有理會那白癡,繼續道:「其次,封面用的是染成黑色的牛皮。在古德國,重要的東西是用羊皮來記載的。就算是紙張得到大量的使用時,兩百多年前的德國,還是有用羊皮做書封面的習慣。把牛皮當封面的情況極少出現,這實在令我很在意。」
我用手將牛皮封面單獨拉出來,翻到內頁,指著右下角一個十分隱晦的地方,「你們仔細看這裏。」
「似乎是有些東西,圓圓的,像是個奇怪的標誌。」蕾吉雅揉了揉眼睛。
「這個標誌有些類似於新教的教徽,不過只是類似而已,仔細看還是能看出有許多不同的地方。」我解釋著,「現在的德國,主要住著四種民族,德意志人、丹麥人、吉普賽人、索布族人。經過很多年的融合,其實宗教已經糅和在一起」
「這個我知道。」安德魯得意的說,「我老媽就是信新教,可家裏的教徽和這個並不相同嘛。」
「那是現在的新教徽章。兩百年前可不太一樣,那時候的新教在德國遠沒有那麼發遠,還處於萌芽狀態,許多人都不知道那段歷史。」我淡淡的說著。
「當然,這本書上的徽章和新教一點屁關係都沒有,繞過不提。但是舊索布族人召喚靈魂的圖騰文,倒是和這東西有許多相似的地方。」
「而這個圓圓的、內部像是無規則線條的標誌,在這本童話書的每一頁右下角都有,而且每一頁的線條都有著微妙的不同。畫這些線條的人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想要達到什麼樣的效果,實在是很有意思。」我用手撐住頭,說著說著便陷入了沉思中。
「阿夜。喂,阿夜!」蕾吉雅用力搖了搖我,「繼續講啊,我都還沒聽明白呢。」
「不好意思,又出神了。」我將書合攏,「總的來說,我初步判斷,這本書恐怕有一定的宗教定義。根據書每一頁的圖騰的變化,我找到了一些規律。圖騰或許是一種十分古老的語言,我看不懂,不過?我博物學的教授恐怕知道。」
說著我便不再理會他們,用手機將圖騰一個一個的照了下來,打開比電撥通網路,寫了一封E-mail給教授,一古腦的發了過去,請求他如果知道這種語言的話,儘快翻譯出來。
蕾吉雅安靜的等我做完,這才說:「我們究竟要在這個咖啡廳裏多久?」
「不在這裏坐著,還能到哪里去?相對而言,這地方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那本童話書裏可沒有能夠在咖啡廳中發生的恐怖劇情。」
我敲了敲桌上的書,「先等教授的回信,如果把書中的古文字解釋出來,事情的脈絡就會清晰很多。總之我現在認為,這本書很有可能用在某些宗教儀式上,甚至和愛迪生所謂的靈界通訊器有異曲同工之處。」
剛說到這裏,鼻子裏就聞到一股奇怪的惡臭味。
「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味道?我皺了下眉頭。」
安德魯大咧咧的挺起鼻子四處聞了聞,「味道?能有什麼味道?」
還是女孩子比較細心一點,蕾吉雅眉頭隨即也皺了起來,「確實是有股味道。」
「汽油味!」我壓低了聲音。
她抬頭看向我,「飯店的咖啡廳怎麼會有汽油味?」
「不知道,總之我們小心一點。如果是詛咒的影響的話,肯定會要命。」我打了個眼色,示意兩人不動聲色的離開。
我們三人剛準備站起來,就見吧台附近一個男人提起一把槍大吼著:「統統不許動,手放好,趴在桌子上。」
咖啡廳中所有人都被猛然發生的這一幕給驚呆了,許多人還優雅的用兩根手指頭端著咖啡,正準備第到嘴邊飲一口,而他們的腦袋很明顯沒有反應過來,動作也停留在這一刻。
我轉頭驚鴻一瞥,看清楚那個提槍的男人。
他大概四十歲左右,有著光禿禿的腦袋,是個非常不起眼的中年男人。這種人走在路上,絲毫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更不會覺得他有危險。可正是這種本應無害的人,他端著槍,見自己的話沒有引起足夠的注意,於是沖著最近的一個女性開槍了。
那女人尖叫一聲,子彈擊中了她的額頭,血噴灑的到處都是。
「再說一遍,所有人手放桌子下,頭趴下去。快,快點,我沒多大耐心!」那男人吼道,眼睛像憤怒似的通紅。
「低下頭,照他說的做。」我一把將蕾吉雅的頭給按下去。安德魯的危機意識很強,早就自覺的把臉貼在桌面上。我也低下頭,悄悄地和他倆打著眼色,小聲低語。
「這個瘋子好像有點眼熟。」安德魯咕噥著。
「我認識他。」蕾吉雅說道,「他就住在我家隔壁,離布蘭克醫生的屋子不遠,是榆樹大街很有名的老好人。看不出來他居然會幹出這種恐怖的事情,難怪四十多歲了還娶不到老婆,原來內心那麼陰暗!」
「不對勁,這件事有些麻煩。一般自殺或者有毀滅傾向的人通常是很不順利的人。我看他的模樣,不像那種會無緣無故放棄自己人生的人。」我隱晦的從蕾吉雅的手袋中掏出化妝鏡,在鏡子中注意著那瘋子的一舉一動。
「四十多歲都沒結婚,還不算人生的失敗者嗎?天啊,以前我還覺得他是個好人,喜歡到他家裏去玩。現在想想都害怕,如果那時候他神經病發作了,把我強姦後分屍可怎麼辦!」估計蕾吉雅的發散性思維也相當強悍,居然為此怕得臉色煞白起來,「阿夜,你不是有一把槍嗎?趁他不注意不集中的時候,瞄準腦袋了結掉他。」
聽到這番話,我苦笑起來,「先不說我準頭很差,用來防身的這把槍幾乎就是壯膽的作用。要我真能在咖啡廳如此複雜的環境中,擊中二十多米外的一個人的頭顱的話,我還待在這裏幹嘛,早就去參加奧運射擊比賽了。何況,你仔細看看他腳下,再聯想一下剛才聞到的味道。」
說著我將化妝鏡向下移動,只見持槍男子腳下的一個旅行包中,正流出一種微微泛黃色的液體。那些液體順著地勢的高低不平,執著的向著遠處擴散。
「汽、汽油!」蕾吉雅的語氣結巴了。
「除了汽油,還能是什麼。」我苦笑起來,「這家夥是經過周密的思考的,雖然不知道他的目的,可他肯定是想要玩命,不光玩他自己的命,還要玩整個咖啡廳裏所有人的命。」
「那我們怎麼辦?」她惶恐的問。
我正要回答,安德魯突然低聲道:「我想起來了,這個人我見過!」
「你見過?哪里見過?」我十分詫異。
「在布蘭克舅舅的房子裏,那天律師將舅舅的遺產交給我,就是這個家夥當的公證人。他還和藹的將書確認了一番,翻開看過幾分鐘。」
「什麼!靠,你怎麼不早說!」我震驚到腦子都亂了。
安德魯非常委屈,「要不是他今天出來玩命,我提他幹嘛。這個普通的老頭子完全屬於看過就忘的存在。」
「看來,我們的估計都錯了。」我和蕾吉雅對視一眼,嘴角透露出苦笑,「這才是真正的第七個受害者。詛咒根本就還沒有降臨到你身上,早晨的車禍恐怕是真正的意外事件。」
「還是想想當下的情況該如何處理,再等下去,不用詛咒降臨了,我們肯定死翹翹。」安德魯南德說的句實在話。
我再次無視他,只是朝著蕾吉雅說:「這種情況,你認為對應著書裏的哪個故事?」
「『人與狼』的童話。」她想了想才回答,「故事裏有提到一個遠行的獵人在森林裏遇到了一窩狼,母狼苦苦哀求他放過自己的孩子,可獵人還是將幼狼殺死了。母狼在臨死時詛咒他,要他家破人亡。」
「當獵人滿載而歸回到了村裏,詛咒也開始了。他的眼中,全村人都長著狼的模樣,包括了自己的妻子和兒女。獵人害怕極了,當晚,他在村子裏縱火,將所有熟睡的村人燒死在睡夢中。」
「結局呢?」我又問。
「最後他看到水面的倒影,發現水中映出了一匹兇惡的狼,於是他驚慌失措下胡亂射擊,槍走火,打死了自己。」
「這樣啊。」我沉默片刻:「詛咒應該是按照故事的劇情來發展的,要不要賭一場?」
「怎麼賭?」蕾吉雅問。
我努嘴示意,「我旁邊三米遠的那扇窗戶拉著簾子,正好形成了鏡像效果,只要我們出去一個人去吸引他,讓他注意到鏡像中的自己,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哇靠!我可不敢,根本就無法預料到底會發生什麼狀況。」安德魯害怕的急忙反對。
「能有什麼狀況,頂多兩種結果。一是判斷錯誤,那個吸引他的人被打馬蜂窩;」我扳著手指頭,「二是他殺死自己。」
「可誰敢去吸引他?」安德魯更加反對了,「何況滿地都是汽油,如果他亂開槍,一定會爆炸。」
「爆炸的情況應該不會出現,但是起火是肯定的。不過一時間燒不到我們這裏。只要在短時間內跑進防火通道就沒問題了。」
我用視線示意十米外的緊急出口,又將注意力放在那個瘋子上,「至於吸引他注意力的人,再對角線相當的情況下,只能有一個選擇。」
我仔細的觀察著二十米外那個持槍的老實人,這傢伙提著一瓶威士卡,正一邊喝一邊胡言亂語著自己生活的苦悶,不時朝著不順眼的人開槍,引得一群群本來就已經惶恐的人更加的恐懼起來。而街角,幾輛警車疾駛而來,急促尖銳的警笛聲似乎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機會來了!
我用力一腳,狠狠的踩在安德魯的腳背上,他絲毫沒有心理準備,劇痛之下反射性的慘叫一聲,從沙發上猛地竄了起來。
持槍的瘋子很緊張,他被安德魯突如其來的行為嚇了一大跳,等反應過來時,立刻罵罵咧咧的舉搶準備射擊。
安德魯看起來龐大的身軀頓時敏捷起來,他在也顧不得腳上的疼痛,抱著腦袋以比子彈還快的速度,整個人躲到了桌子底下。
隔開瘋子與鏡面的安德魯不存在後,持槍者的視線自然的落在玻璃上。那個人瞪大了通紅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鏡面。他的全身都嚇得顫抖起來。
「魔鬼!全是魔鬼。哇!上帝,求求禰救贖我!」持槍者開始歇斯底里,他看著鏡中反射出來的世界發狂著,不斷的開著槍。
其中一槍擊中了地面,汽油猛烈的燃燒起來。
咖啡廳因為火災而亂了套,所有人都不再顧及槍口的威脅,他們蜂擁著躲避火焰,試圖沖出去。
槍聲不斷胡亂的響起,不時有被槍擊中的人哀嚎著倒在地上,隨後被擁擠的人群踩踏以及被兇猛的火焰吞噬。
持槍者早已經被火焰包圍了,他絕望似的站著一動也不動,最後將槍口對準了自己,摸摸早已禿頂的腦袋,他尖叫著:「我不會屈服的,你們這些魔鬼,就算我死,你們也得不到我的靈魂!」
撕心裂肺的喊完便扣動了扳機。槍響了,他的身體直楞楞的倒了下去。
而我們三人在這鬧哄哄的局面下,早一步彎下身躲避著子彈,溜進了防火通道,然後成功的逃脫出來。
「得救了!」蕾吉雅喘著粗氣,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我們站在對面看著火災,都是劫後餘生的表情。
「看來那位持槍大叔看到的不是狼,詛咒讓他將所有人都視作了魔鬼。可能到臨死為止,他都認為自己在拯救人類吧。」我拖著下巴判斷道。
安德魯氣呼呼的瞪著我,「阿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那麼信任你,可你居然陷害我,還差點害死我。」
「可你不是沒死嘛。現在都還活蹦亂跳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多以後我請你吃披薩。」
「我的命只值一塊披薩?」他憤怒的道。
「兩盒?」
「至少五盒!」他攤開了五根手指討價還價。
「你倆不要在那裏耍白癡了。下一個遭到詛咒厄運的是我!」蕾吉雅一把擰在我胳膊上。
唉,女人,為什麼老是喜歡折磨男人的胳膊?這,是個永遠都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問題。我撓頭,「說起來,剛才突然想到一條線索。」
「說!」
蕾吉雅瞪了我一眼,可我卻從她眼中看出恐懼。如果一個人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下一個會死掉的人,而且很難逃掉的話,恐怕誰都會怕的大小便失禁吧。可這外表柔弱的女孩,卻堅強的沒有將自己的不安表現出來。
「這本黑牛皮包裝的童話書扉頁上不是有一首詩嗎?你們注意過沒有?」我問。
「看到過,很淒美的小詩。雖然我看不懂。」蕾吉雅點頭。
「很好。我認為,這首詩應該是書真正的作者寫的。從詩的內容,我大體能夠判斷出他描述的地方,或者說,編撰仿冒這本書的位置所在。」我看著火災中不斷驚慌跑出的人群,緩緩道。
蕾吉雅精神一振:「真的?你認為會在哪里?」
「那個地方在德國只有一個。」我吐出了一個地名:「德國最高峰,楚格峰。」
第十章 機上驚魂
楚格峰,德國最高峰,海拔二千九百六十四米,坐落在德國慕尼克及奧地利因斯布魯克之間的加米施.帕滕基興。
而在扉頁的詩詞中提到,寂靜的丘陵、多雪的亞麻色大陸,“多雪”的拼法用的是古德文,其中還包含著“永遠下雪的地方”,這一下範圍就狹窄起來。要想在德國找出這種環境,恐怕也就只有楚格峰這個德國唯一有冰河的地方,不論春夏秋冬,終年積雪。
至於詳細的位置,也只能到了當地後再尋找了。
我坐在副駕駛座上,指揮安德魯開車,在崎嶇的山道上行駛著。
“我們這要是去哪里?”他抱怨著。
“去機場。”已經是夜晚了,外面漆黑一片,估計整個山道上也就只有我們這一輛車。車燈切割者外界的黑暗,不斷的繞過一個又一個的急轉彎。
“機場?”蕾吉雅狐疑道:“阿夜,你是不是搞錯了?機場應該子啊琥珀鎮的北邊,要開一百多公里到大城市才會有。我們明明在向南走。”
“現在要等民航的飛機肯定是來不及的,而且我們要去奧地利的因斯布魯克,只能趕到柏林才有飛機可坐。這太浪費時間了!你的命隨時都不知道會以什麼恐怖的方式被童話書上的詛咒奪去。”我淡淡的說,“所以我買了幾張特殊的機票。”
“特殊的機票?”蕾吉雅還是很在意,“可我也沒聽說琥珀鎮南還有機場的,你究竟買的是什麼機票?不會是被人耍了吧。”
“軍航的。”我解釋著,“你們也知道我有些特殊的管道能夠得到些一手資料嘉二資訊,我就是透過這個管道讓他們弄的機票。據說很快的,只需要兩個小時就能飛到因斯布魯克去。”
所謂的特殊管道,就是透過偵探社聯繫到的德國這邊的情報商,讓他們搞來的機票。價格比民航的的都還便宜。
“軍航?完全沒有聽說過!”安德魯好奇的問,“真有這種東西?”
“沒有的話我叫你往這邊開幹嘛?那邊給了我一個座標,讓我在那兒等軍用機場的班車。”我看了一眼GPS,“不過軍航這種東西沒聽過很正常,其實每個國家都有。”
自己對情報商說出了要求後,情報商很快便提供了相應的選擇,並強力推薦軍用飛機,並分析說只要趕上今晚軍航的航班,基本上在十二點前就能到達目的地。但對方說這話的口氣實在有些幸災樂禍,這一點讓我有些在意。
說起軍航,我也是接觸到的東西多了後才知道其存在的。
每個國家除了民用各大航空公司外,一般都還有個軍航,特別是一些偏遠地區以及交通不便的地方,民航基本上是不走的,而碰巧那個地方有軍事基地的話,軍航都會飛。歐洲許多國家甚至開放了許多不重要的老舊軍事基地,供軍航的飛機起降。
只是軍航的飛機,不論在哪個國家,聲譽都不太好,甚至大部分民眾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我有朋友,前端時間在大陸就坐了一次軍航,從此後,提到軍航便有大小便失禁、臉色蒼白的舉動。我實在很好奇,他在軍航上究竟遇到了什麼。
至於我,雖然說的那麼言之鑿鑿似乎很有經驗的模樣,其實也是第一次坐軍航的航班。
終於到了GPS標定的為止,我下車等了一會。蕾吉雅因為最近的恐慌和勞累,已經在後座熟睡了。安德魯很無聊,他看了看手錶,“阿夜,你所說的車怎麼還不來?”
“就快了,電話裏通知是九點半,還有幾分鐘。”我也看了眼手錶確定時間。
話音剛落,前邊就有汽車開了過來,是一輛噴成迷彩色的四十九座大巴。軍航的班車果然很準時,九點半一份不多一分不少,停在我們眼前。
“電子機票號碼?”一個身穿軍裝、身材很魁梧的軍人跳出車門。
我立刻將三個人的電子機票號說了一遍,軍人點點頭,示意我們快點上車。
將蕾吉雅叫醒,我們拿了行李後坐上大巴。
“你租來的車怎麼辦?”安德魯不安的指著被我拋棄的汽車。
“沒關係,我的租約明天就到,車上有GPS,租車公司自己知道開回去。”我滿不在乎的說。
安德魯朝我比中指:“這種行為會被德國人唾棄的,我鄙視你!”
“管那麼多,總之我是外國人,又不是你們德國人。況且,你的惡劣行為好像逼我更多,我強烈懷疑你不是德意志人。”我將中指比了回去。
“切,我本來就不是純種的德意志人。我可是有一半的索布族血統。”安德魯高傲的揚起頭,完全不知道他在驕傲什麼。
“不要再耍寶了你們兩個,我都要聽吐了。”蕾吉雅指了指車上的簾子,“他們幹嘛要用簾子把車窗給封閉起來?”
“擺脫,我們要去的是軍用機場。要讓你看到了裏面的秘密,那還叫做有神秘感的軍事中的嗎?”我捂著額頭。
“既然要保密,那為什麼又弄個軍航出來,不是自相矛盾嗎?”
“人家軍隊就不能賺外快了?現在可都是二十一世紀了,虧你還是生活在資本主義國家裏,就連這點常識都不懂。”安德魯吐槽道。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蕾吉雅瞪著他,將手可愛的手捏成拳頭。這個舉動頓時將安德魯嚇得縮緊了脖子。
“噓,安靜點。”我努嘴示意周圍,“車上的人都不高興了。”
軍用大巴上坐著三十多個人,全是一副正襟危坐、西裝革履的模樣,嚴肅的臉,不滿的眼神,典型的德國人。
大巴七拐八拐,完全不知道在朝什麼地方開,或許他的本意便是讓你迷失方向感吧。二十多分鐘後,不知名的軍用機場到了。
我們魚貫著下了大巴,只見周圍還站著五六十個人。而不遠處,一架碩大的俄式飛機停在哪里,機身老舊,如同一直靜靜伏爬在地上的吹死怪獸。
“媽媽咪呀!”安德魯驚訝的叫出聲音,他的視線一接觸到飛機,臉色就變白了,“居然是伊爾X6。偉大的聯邦德國的軍事基地裏,怎麼會出現推移已經超過三十五年以上的俄國飛機》這玩意真的能飛上藍天嗎?我們要搭乘的就是這玩意兒?”
“有問題嗎?”說實話,我對軍事方面的東西真的不太懂,見安德魯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不禁摸了摸腦袋。
“廢話,問題大了。”安德魯拉著我的胳膊,“我死也不要上去,坐那種飛機,根本不用詛咒發作,我們就因為墜機而身亡了。”
看著周圍處之泰然的德國乘客,以及走過來搬運行李的士兵,我疑惑的道:“沒那麼嚴重吧,雖然風評有些差,不過也沒聽說軍航的失事幾率比民航高的。”
“上去,一個接一個,快點。”有士兵站在登機口催促到。
“走吧,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早點趕到因斯布魯克,明天還要坐車去楚格峰呢。”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示意安德魯和蕾吉雅登機。
安德魯滿臉慘白的在我的推搡下,總算挪動了龐大的身軀,他一路上嘀嘀咕咕的,似乎很害怕。
這架軍航的伊爾X6飛機,內部空間很大,但作為明顯是加裝上去的,精細極為不足。安德魯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就閉上眼睛,雙手做出祈禱狀。我案子鄙視他的小題大做,真的有那麼嚴重嗎?不過是坐個飛機而已!
登機後等了許久,從窗戶外看到行李艙已經關閉了,卻遲遲看不到空姐的到來,知道飛機開始啟動,發動機發出雷鳴般的轟聲,這是才有一個身穿軍裝五大三粗的軍人從前艙走出來,聲音洪亮的道:“各位乘客,你們好。”
聽到他的開場白,艙內乘客一片狂暈。如此粗壯的空服人員,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那位軍人兩眼目視前方,站著標準的軍姿,繼續他的開場:“啊、這個,砸門這是軍航的飛機,服務肯定沒辦法和民航相比,大家就自己將就著點。然後呢,飛機上肯定也是不提供吃喝的,如果怕肚子餓,趕緊自己下飛機去買,這附近剛好有一家超市。”
他的話音剛落,本來已經開始啟動的飛機就停止了,緊急出口居然打開來,出口的不遠處有一個超市,不過根本算不上超市,根本就是個簡陋的販賣部一般的小屋映入了眼簾。
看到這裏,我也開始滋生出不好的預感。果然不愧為軍航,為了推銷機上食品,竟然特意將飛機開過去,實在不可思議到了一種神奇的境界。
艙內亂哄哄的一篇奪門而出的聲音,大多數沒有吃過晚飯的乘客都下飛機到所謂的機場超市採購了一番。空服員笑嘻嘻的,似乎因為賺了一筆似的,心情非常不錯。
等所有人坐定,片刻後,喇叭內又是洪亮的男聲,“各位乘客,份額及馬上就要起飛了,大家坐好,緊好安全帶。”
就在大家手忙腳亂之際,飛機再次開始滑行,也沒有平時的起飛先等待,直接便跑上了跑到。
“準備起飛!”
說時遲那時快,伊爾X6飛機似乎以截擊機緊急爬升的角度轟然拔地而起。
“媽媽咪呀!”安德魯哀嚎著,嘴裏大聲罵著髒話
蕾吉雅臉色也蒼白了起來,她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沒多久後又抓起袋子大吐特吐。
飛機飛入了平流層,總算是進入了巡航模式,機上的乘客算是松了口氣。
這是喇叭中嘹亮的嗓音再次響起,“乘客們!啊,這個,本來飛到因斯布魯克軍事基地需要二個多小時,我們打算趕趕時間,飛快一點,約一個多小時到,大家沒意見吧?”
話音一落,就感覺發動機推理驟增。
安德魯放棄了似的慘笑著,他一邊哀求上帝保佑一邊吐槽:“媽媽咪呀,老子我做了二十多年的飛機,還是頭一回聽說客機敢提前到的。阿夜,你買的機票實在太彪悍了!”
“我錯了。以後死也不買軍航的票了。”我感覺胃部翻江倒海,隨時有吐出來的欲望。
在所有人的提心吊膽中,因斯布魯克終於在望。看著飛機飛過白皚皚白雪覆蓋的一座座山峰,那些山峰被皎潔的月光映的亮堂堂的,如同一面面銀色的鏡子。高空中的月亮,果然比地面上看到的更圓更大!
蕾吉雅精神稍微好了點,她指著遠處的一撮高聳入雲的山峰激動地喊著:“阿夜快看,是著名的阿爾卑斯山。”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果然看到那座歐洲著名高山。雄偉的阿爾卑斯山脈起伏不定,如果在白天,或許更能瞭望到德國、奧地利、義大利及瑞士的千峰萬巒。
“你到過阿爾卑斯山嗎?”我問。
“沒來個,但一直都想來。你今天跟我說要到楚格峰,我還特地抽時間在晚上查過資料呢。”
他興奮的將雙手撐住頭,看著阿爾卑斯山脈出神。
喇叭裏的聲音這時候又響了起來,“各位乘客,大家好,再十分鐘飛機就要著陸了,大家坐好、坐穩!”
經歷了剛才飛機的突然起飛和突然加速,機上的乘客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只不過還是低估了機長的惡搞精神。
乘務員話音剛落,飛機就一個猛栽飛了下去,根本就不準備盤旋啥的。伊爾X6直接對準方向,飛向跑道,然後就顛簸的迅速落到跑道上。
機門一開,面如土色的乘客們雙腿顫抖著走了下來。
鬼才知道降落在哪個軍事機場裏,下機後周圍的空氣十分寒冷,也沒有專用的下機人行道,所有人都在飛機旁邊呆著,誰也不敢亂走,畢竟是軍事基地,萬一走到了不該走的地方,人家把你當成間諜,不容分說一槍打過了,就死的太冤枉了。
安德魯險些又尿了褲子,他將整個龐大的身軀靠在我身上,全身還在害怕的發抖。
“大家都別忙著理考,就在原地等行李。”空服員不緊不慢的下了飛機。沒等多久,用來托運行李艙打開了,幾個士兵爬上去動手卸行李。
“這是誰的包?你的,嗯,接著!”士兵嚷嚷著,拿著一個包就往外邊扔,不久後滿地都是行李包,亂的就像菜市場似的。
許多乘客傻眼的看著一個個包從行李艙中飛出,眾人回過神滿地找包,不一會,兩個士兵感覺累了。
“真他媽累,算了,你們自己上來拿吧!免得上面說我們對乘客的服務態度不好,老是弄壞行李。”士兵嘀咕著爬下行李艙。
眾人有事一陣傻眼,沒有拿到行李的實在沒辦法,只好上去找。
許多年後,聽到我另一個在美國坐個軍航的朋友提起他的經歷後,我還是非常的慶倖。他那架軍航客機駕駛艙裏副駕駛座位壞了,於是機長乾脆拆了下來,然後副駕駛員就坐在一個折疊板凳上開飛機。
如果這個事情安德魯要是知道,估計能將他嚇到一輩子都不敢再坐飛機了。
從那個見鬼的軍事基地坐上全封閉的遊覽車,還好纜車的服務不錯,將乘客送到了因斯布魯克比較繁華的地段,我們一行人從車上下來,已經是接近淩晨時分。
我感覺很疲倦,坐軍航的飛機幾乎像跟人玩命似的,完全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力量,於是隨便找了家飯店下榻。
站在飯店的頂端,我拿著一罐啤酒,吸了口新鮮空氣,因斯布魯克這個城市的空氣很好,幾乎沒有污染,透過落地窗戶,城市的夜景一覽無餘。
來到房間後,安德魯直接在地上鋪了床被子,已經呼呼大睡起來。這傢伙的神經果然有夠粗壯,在飛機上擔驚受怕後,倒頭就能睡,實在令人羡慕。
而我,卻完全睡不著。一口一口的喝著啤酒,看著夜景,心裏十分的混亂。
知道現在,我對這本黑色的《格林童話》中所帶的詛咒完全沒有辦法,也沒有絲毫頭緒。這件事情很令我頭痛。而且不知為何,腦袋亂亂的,仿佛危險就在咫尺,又似乎遠在天邊,很微妙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極為不舒服。
蕾吉雅也端著杯紅酒走過來,“睡不著?”
“你不也是。”我望向她,“在想什麼?”
“想最近幾天的事情,仿佛做夢一般。”她的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表情,“幾天時間就像要將一輩子的驚險全部用盡了似的。一想到不知還能活多久,就非常不安。”
“我也很不安。畢竟,詛咒的下一個目標,就是安德魯。”我悄聲說。
“怎麼可能!” 蕾吉雅驚訝的險些叫出聲來。
“噓,小聲點,那傢伙膽小,如果真讓他知道的話,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我將手指比在最前,做出噤聲的肢體語言。
“可你昨天明明說下一個會是我,而我也完全符合被詛咒的全部條件,怎麼現在又變成了他?”蕾吉雅低下聲,瞥了一眼熟睡的安德魯,不解的問。
“他比你更早拿到書,對吧?”我反問。
“嗯。”
“這就對了,你認為以他財迷的性格,在拿到書後,第一個反應會不會翻開書,檢查一遍裏面有沒有夾帶巨額支票呢?”我又問。
“當然啊,就算是正常人,也會覺得一個醫生的遺產會很多吧!只得到一本書,實在太可疑了!啊,原來如此!”蕾吉雅“啊”的一聲驚叫,總算是反應了過來。
“明白了吧,律師將書先是給了見證人,見證人確認了遺物後,這才將書交給安德魯,那笨蛋肯定是下意識的將書裏裏外外的都翻遍了。”我苦笑,“不過很可惜,那白癡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在見證人死後,他便是下一個詛咒的物件,我也不打算告訴他。”
“所以說,他死了後才會輪到我?”
蕾吉雅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憂鬱,自己的死亡預告被推後了,應該是值得興奮的事情,可現在的情況卻令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不錯。他死了後是你,你死了後輪到我。”我緩緩道,“可最令我不安的是,我無法判斷詛咒會從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降臨。詛咒挑選童話劇情的規律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在飛機上明明有那麼多機會,詛咒卻一直沒有襲擊過安德魯?”
“好複雜。被你一條一條的將整個時間拆散分析後,弄得我對死亡的迫近,完全沒有緊張感了。”蕾吉雅一口將高腳杯裏的紅酒喝完。
我歎了口氣,“別管那麼多,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去楚格峰找線索呢。”
說完,我簡單的洗漱一番,關了燈,躺倒在柔軟的沙發上。
蕾吉雅睡在床上,她抱著枕頭望著天花板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紛亂的念頭不斷的襲來,令自己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裏,童話故事中的白雪公主、灰姑娘等等著名的角色都化身為魔鬼,她們在我身後瘋狂的追著我。她們統統長著一摸一樣的面孔,身上掛著著名童話故事女主角的各種名字,可面容,卻令自己十分的熟悉。
等自己睜開眼睛是,早已經是陽光普照的時候。
第十一章 雪山驚魂
在茵斯布魯克這個城市,似乎季節的差異並不是很明顯。我將扉頁上的小詩讀了一遍又一遍,心中默默的分析著詩句中透露出的訊息,然後上網一點一滴的對照著楚格峰附近的所有地點。
沒有頭緒,果然還是要到當地看看才有真實的直觀感。
楚格峰,不論從德國的慕尼克還是奧地利的茵斯布魯克都能上去。相對於我們的目的而言,茵斯布魯克更方便一點。
這個德國著名的山峰坐落在加米施.帕滕基興。我們一行人收拾好行李,先是到了加米施,然後準備乘坐齒軌列車出發。
兩千六百米的海拔並不高,可寒冷的空氣還是不斷的湧入肺部,彷佛整個人從初夏又進入了寒冬。
搭乘火車前往楚格峰,一路都是典型的巴伐利亞式田園風光,偶爾也能看到穿著及膝皮褲厚毛襪的農夫。而遠處的山脈也越來越近,溪流在雪原間淙淙而過,壓著雪的小木橋和巴伐利亞小木屋,在雪原上點綴出一個聖誕老人的世界。
「靠,通往山頂的往返車票居然要六十五歐元一張,實在是太貴了。」我到門票處購票,由於安德魯沒錢,蕾吉雅同樣也很窮,一路上所有的費用都是我在出,弄得錢包緊張了起來。
「阿夜,票價包含了沿途經停的萬克山等其他山峰和景區內十多個雪場的所有纜車及滑雪費用。」蕾吉雅弱弱的指了指介紹牌,「這樣算下來,其實不貴。」
旅遊手冊上反覆說楚格峰是滑雪勝地。
其實從火車站出發時就看見車廂裏很多帶著全套滑雪家當的遊客。而這趟上山的火車車廂外面掛滑雪板的架子上,更是滿滿一排各色各樣的長條板子,男女老少都全副武裝。
這看的我很有些不爽,自己是來找尋活命出路的,所以穿著羽絨大衣,背著小包,一副很不入流的模樣,而那些老老少少開心的表情,令自己覺得很不順眼。
人就是這種犯賤的生物。要死的時候就愛埋怨活著歡笑的人,而快樂時,對莫名死去的人雖然也會同情,但更多的還是幸災樂禍。
摸摸腦袋,搖了搖頭,我腦子有些亂。最近的情緒實在有些不大正常,難道是詛咒的影響已經開始顯現了?
幸好阿爾卑斯之美是難以抵禦的,在火車開動之後,我也暫時忘掉了煩惱。
山腳的緩坡上,道格拉斯松林白雪壓青枝,望不到最深處,而山腰一汪溫婉的湖泊,半凝著瑩瑩的冰,半泛著微微的瀾,冰水調和,極為安詳。
再往上,雪峰就近在身側,灰白大岩配上皚皚白雪,映著日光,沉靜中暗自雄偉。我煩躁的心在大自然中漸漸平靜下來,撐著下巴,默默看著窗外的景色。
在鐵軌盡頭,換上坡度很大的登頂齒軌列車之後,就完全是在山洞裏了,能見到的只是洞壁上標注的海拔數字不斷上升,偶爾有鐵路工人供奉的神龕出現在眼簾中,又迅速的消失掉。半小時之後,到了楚格峰平原。
再接再厲,坐上冰河纜車,五分多鐘後,我們總算是抵達了德國最高的地方。
舉目遠望,很有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因為已經是下午,這個滑雪場的人並不多。我將手舉在眼睛上遮擋陽光,不斷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蕾吉雅自從上來後,就十分激動。她手舞足蹈的指著一個又一個的山峰驚歎道:「這邊是奧地利,哇,那個位置是義大利,正對面是瑞士。哇哇哇,居然還能看到奧林匹斯山峰!」
我略微有些詫異,「你好像對這裏十分熟悉?」
「怎麼可能,我今天才是第一次來。」蕾吉雅笑咪咪的,「既然要來,當然要做做功課羅。」
她將一本楚格峰旅遊指南拿了出來,「看,飯店裏拿的。」
「生死攸關了,你還有心情看旅遊指南?」我十分無語。
「做人就應該勞逸結合,詛咒已經無法阻止了,既然如此所幸放鬆一點。」她滿不在乎的極目遠望,淡淡的語氣加上側臉弧度和雪山柔和後,美的出奇。
安德魯今天並沒有呱鬧,而是顯得異常安靜,我幾乎都以為他聽到了我昨晚和蕾吉雅的談話,所以心情有些低落。
就在這時,他突然指著遠處的天際說道:「阿夜,你看,才四點過,居然就有夕陽了。」
「什麼較有夕陽,完全是語病嘛。」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果然看到太陽紅燦燦的將一切都染成血色,白雪披上紅衣外衣後,顯得十分的神秘。
「那是什麼?」這一次輪到蕾吉雅大呼小叫了。
我順著她手指的地方,卻什麼也沒發現,「你看到了什麼?」
「阿夜,快,將那本《格林童話》拿出來給我看看。我似乎找到了些東西。」蕾吉雅匆忙說。
我疑惑的將書從背包裏拿出來,遞給她。
「群星滿布的夜晚,你在調色板上漆出了藍與灰。夏日的某夜,我知道黑暗駐藏到了我的靈魂。寂靜的丘陵,在這多雪的亞麻色大陸。書中的樹與水仙花,都捕捉在故事的微風與寒冬裏」
她急迫的將書翻到扉頁,大聲的念著那首無名小詩:「如果將這首詩的每句第二行去掉,似乎就能多點實際上的意義,更讓人聽得懂。」
「你看,剔除後,詩就變成了:群星滿布的夜晚,夏日的某夜,寂靜的丘陵,書中的樹與水仙花。這和現在的情況多像啊。」她興奮的說著。
我揣摩著她的話,在仔細打量起楚格峰頂的環境,看著看著,不由得驚訝了起來。由於沒有戴墨鏡,血紅的夕陽被白雪所反射,看久後,視線就會模糊,甚至有種群星滿布、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的感覺。
對了,說起來整首詩很多地方都用上了古德語。例如詩中「多雪的亞麻色大陸」這一句。「多雪」的排法包含著「永遠下雪的地方」的意味,而亞麻色的大陸,也可以解釋做被血染紅的大地。
現在的楚格峰,不正是被如血的夕陽給染紅了嗎?
遠處的山坡上,在夕陽染紅的盡頭,由一處道格拉斯松林,長的極像是一株大型的水仙花。
「阿夜,你說我們要找的地方,會不會就是在那個林子裏?」蕾吉雅指著那個山坡問。
「如果將詩中的句子聯繫現在的景色,應該很有可能。」我略為遲疑後,點了頭。
安德魯滿連迷惑,「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完全都聽不懂?」
我用力的敲他腦袋,「我們的意思是,或許這本詛咒書的製造地,就在那個林子裏。」
「可我們怎麼跑過去?中間可是隔著個懸崖呢!」安德魯聽懂了,他望著遠方,很是為難的說。
我也皺起眉頭,確實,要渡過懸崖跑到對面山坡上的林子裏,這是個極難解決的問題。
「其實有個簡單的辦法。」蕾吉雅翻著自己手中的楚格峰指南,在地圖上畫出了彎彎曲曲的線條,「阿夜,你看,如果我們先坐這邊的冰河纜車到南邊,再繞道北部滑雪場上。從滑雪場頂部滑下去,出了旅遊滑雪道後一直朝西邊下坡,應該在五個小時後就能到達。」
我驚訝的看著她,「這麼複雜的路線你居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裏計算完,實在比我還恐怖的存在。」
蕾吉雅害羞的捏了我一把,「哪有你說的那麼厲害。不對,你這是明著吹捧我,其實在暗地裏吹捧你自己吧?」
「好啦,不要打情罵俏了,現在都快要五點了,旅遊區的大門再過一個小時就會關上。纜車也會斷電吧。我們到底是現在去,還是休息一晚,明早去?」安德魯有些不耐煩。
「你說呢?」我問。
「我不知道,這個隊伍裏,阿夜不是領隊嗎?當然你說了算。」他說道。
我看著他的眼睛,在我的注視下,安德魯的眼神躲閃了起來。
「你知道了對吧?昨晚的話,你全都聽到了?」我沉聲問。
「不錯,我偷聽到了。」安德魯的臉上流露出恐懼,也對,在遲鈍的人在死亡時間也會精神崩潰的,「下一個死的人會是我,對吧!詛咒發作的時間還剩多久?」
「我沒辦法判斷。」我歎了口氣,看著漸暗的天色,終於做了決定,「還是晚上就到那個樹林去一探究竟吧。蕾吉雅,你同意嗎?」
「我倒是沒意見。」她點了點頭。
安德魯一副感動的模樣,「阿夜。」
「別激動,我也並不是全為了你。雖然有些不太願意看到你會見不到第二天的陽光。」不錯,我的心裏突如其來的埋下了一個疑惑。那個疑惑,需要今晚來解開,否則,大家恐怕都沒辦法活下去了。
一個小時的時間要換成十多次纜車,才能在斷電前順利的到達北部滑雪場。其後就是艱難的路程。我們需要一邊躲避風景區的搜索隊,一邊穿過景區滑雪道,從西邊一直向下前進。
雪路確實很難前行,我在纜車上找到了一群準備下山的滑雪愛好者,花大錢買來了三套滑雪用具以及一些雪山生存用的必須物品,然後便按照計畫行動起來。
前段的纜車以及滑雪道很容易就通過了。看看手錶,已經接近六點了,還好雪山上沒有颳風,天氣好到出奇。雪反射著太陽的餘光,將四周照的雪亮。
出了滑雪道後,一切就困難起來。滑雪用具是用不上了,只能在雪地裏行走著。松林中掉落的枯枝緩衝了一部分雪的陷入力量,讓腳並不會完全陷進雪中。
果然和蕾吉雅計算的一模一樣,我們足足花了五個小時,才來到那片長的如同水仙花般的道格拉斯松林。在松林的最中央位置,我們一行人停住了腳步。
「怎麼可能。」我驚訝的看著眼前的事物。
只見不遠處,月光反射在雪地裏,而就在雪光中,有一個高達三米的巨大橢圓形石塊豎立在密林中。
那塊巨石並非天然形成,到處都是人工雕琢過的痕跡,模樣類似於一路上看到的鐵路工人供奉的神龕。可在石面上,赫然雕刻著和我手中的那本黑牛皮封面的《格林童話》裏一樣的那些看不懂的神秘符號。
「這是一個祭祀台?」我震驚的走到巨石面前,用手摸了摸,入手處冰冷一片。那冰冷不同於寒冷,似乎就連靈魂都能凍結似的。
安德魯結巴的問:「這塊石頭,能夠給我解除詛咒?」
「不能。」一個冰冷的聲音從他身後冒了出來,語氣十分的斬釘截鐵。
我大吃一驚,迅速的將懷中的手槍給掏了出來。只見安德魯已經暈倒在地上,而我還來不及看到襲擊的人,後腦勺就被狠狠的敲中,雙眼一翻,也昏迷過去。
有時候總會覺得世事弄人,自從高中畢業後,就常常被人弄暈,這一次更可恥,居然是自己主動送上了門。
不知多久後,我才清醒過來,還沒有睜開眼睛,就聽到安德魯在哀嚎。我努力的張眼,視線一片模糊,只感覺自己雙手被捆綁著,深處一個黑暗的地方。
終於眼睛適應了環境,這才看到安德魯就被綁在我的右邊。一個穿著白衣的女子滿臉聖潔的表情,正用刀在安德魯的大腿上片下一大塊肉。
安德魯痛苦的嚎叫著。
我充耳不聞,只是苦笑,「原來你才是那本書的真正主人。」
白衣的聖女長著我極為熟悉的臉孔,她抬頭看著我,微笑著:「阿夜,其實你已經開始懷疑我了,對吧。」
「有一點。從你對楚格峰的地形那麼熟悉,從你對路線計算的那麼精准,我就有點懷疑你有問題了,可沒想到,你居然隱藏的那麼深。」我的笑容更苦澀了,「羅傑夫人之所以有那本《格林童話》,是你交給她的吧?」
「不錯,是我兩個月前給她的。而她地窖中的人,全是我殺的。」她點頭,笑容甜美的說著那番恐怖的話。
「為什麼?」
「不為什麼。就如你猜測的一樣,我們家信奉著一種神,他叫埃米斯。在兩百年前,我的神還有許多人信奉著。可是現在,確是新教佔據了所有的信仰。」蕾吉雅淡淡說著。
「這件事父親並不知情,他不知道母親的信仰,還以為她背叛了自己。其實母親是回到了這個地方,不斷的用血祭祀著埃米斯女神。而她前幾天就是來帶走我這個最後的聖女的。埃米斯女神只需要一個聖女,所以母親就死了。」
「我不想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把我們騙過來幹什麼?」我打斷了她,語氣冰冷。
「我哪有騙你過來,明明是你自己帶我來的。」蕾吉雅做出驚訝的表情,她輕輕的拍著我的臉。
「阿夜,你是這輩子我唯一愛過的人。等我把安德魯當祭品貢獻給埃米斯女神後,就會請求女神讓你當聖夫。我們會在這個巢穴中,生出許許多多的聖子。」
她的話雖然甜蜜,卻透著刺骨的冰冷。我看著這個漆黑的如同洞穴般的地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真照她話說的那樣,估計我會淪為提供精子的工具,一輩子像是雄蜘蛛似的,被綁著,永遠不見天日。
這,比殺了我還可怕。
「你想要把安德魯怎麼個獻祭法?」我死也不願意待在這種地方,還好,來的時候有所防備,老男人?的招數在這種情況十分有用。
蕾吉雅用力一刀,又從他腿上割下一塊肉,「就和他舅舅一樣。別擔心,他不會感到太痛苦的。」
「瘋子!」我罵道。
蕾吉雅卻依然笑著,笑得很開心。她將精緻的臉湊過來,用沾滿血的手摸著我的嘴唇,然後狠狠的吻了下去。
她用力的咬破我的嘴唇,用舌頭將我嘴上的鮮血舔舐乾淨。她身上的香味很濃郁,卻掩蓋不住洞中的屍臭。
我忍住痛,雙眼不斷的看著四周的環境。
那本《格林童話》就擺在離火堆不遠的地方,而我的槍就在書的旁邊。那個帶著詛咒的《格林童話》裏,恐怕埋藏著就是那所謂的埃米斯女神的力量。
根據那個女人的名字,我判斷他應該是古索布族人信仰的一個邪惡神只。一般惡神在古索布族神話中,都是需要憑依物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將那本書燒毀掉的話,蕾吉雅錯亂扭曲的精神說不定還能恢復。
可毀了那本書,詛咒會不會立刻就降臨在身上呢?拼了!橫豎都是死,至少也要撿個死狀較好的選擇。活著當種豬,比死更可怕。
我運動著被捆綁的中指,拼命的將繩子弄松點,然後從衣袖中的某處吃力的掏出一個小刀片緩緩的割著繩子。
「阿夜,知道等一下我會如何愛你嗎?」蕾吉雅神秘的笑了笑,「就像灰姑娘的姐姐似的,割斷你的腳趾和後跟,然後挑斷你的腳筋,你就再也不可能離開我了。」她說完後,便被過身去準備祭祀。
我悄無聲息的割斷右手上的繩索,一切就簡單了起來。將其餘三根繩索割斷後,我瘋了似的朝著書跑去。
蕾吉雅聽到了響動,猛地轉過身。美麗的臉變得猙獰起來,她發出刺耳的尖銳叫聲,那陣叫聲如同夜魔再嚎叫,不斷刺激著我的心臟。血從我的耳朵裏流了出來,我強忍住身心的痛苦,堅忍不拔的朝《格林童話》移動。
近了!已經就在咫尺了。我抓住了那本書,用力的扔進了火堆裏。
蕾吉雅猛然間停住所有的行動。火焰吞噬著那本書,書再火中哀嚎著,像是有無數負面的能量在空氣中攪動。書業一篇一篇被燒毀,她魔鬼般的臉也隨著書的毀滅而變得更加恐怖起來。
她慘叫著,痛苦的在地上打滾,滑嫩的皮膚變得失去了光澤,臉上更是凹凸不平,彷佛火燒了似的。火焰吃掉了大半本的書,就在此時,蕾吉雅的全身都燃燒起來,她倒在火焰中,神情卻漸漸的恢復了寧靜。
書終於被燒掉了最後一頁,整本黑色的《格林童話》在火中只剩下一推黑色的殘渣,蕾吉雅身上的火焰也熄滅了。
在她生命的最後,我看到她的嘴巴在不斷的張合著,似乎想要對我表達什麼。
我讀出了她的唇語。
她在流淚,她的眼中有著生存的眷戀。她在對我說——
對不起。
我愛上了你。
尾聲
燒掉書的結果有兩種,第一種是詛咒立刻發作在身上,被詛咒的人立刻死亡;第二種,詛咒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和安德魯的運氣都很好,居然遇到了後者。
從那個洞穴中,我們發現了一本日記,是七十多年前的一個作家寫的。
撇除被綁架的不安後,他一直感覺有些好笑。那本聖書所採用的故事居然全是德國的民間故事,他被迫在民間故事中選擇出最血腥暴力最恐怖的事情加以改編。書寫成後,他覺得整本書就如同格林兄弟編篡的《兒童和家庭童話集》恐怖版。
那些聖徒們似乎認為民間故事黑暗的部份帶著莫大的負面能量,能夠增加女神以及信眾的神力。
他清楚的知道《埃米斯聖書》完成的時候,便是自己死亡的日子,而在編撰這本書的過程中,作家自己的精神也變得也些不正常起來。
他借用自己最後一刻的清楚意識,自嘲的在聖書用無數的人血染成的黑色牛皮封面上寫下了「格林童話」四個字,又在書的扉頁寫了一首無名小詩,希望後來的人能夠讀懂詩中蘊藏的秘密,將她的屍骨解救出來,運回老家安葬。
我實現了他的願望,找出那位作家的骨頭,拿到他的家鄉,德國南方一個十分恬靜的小鎮中,尋找到一個不錯的墓地,安葬了他。
至於那些我傳給自己教授的古索布族人圖騰語,教授並不認識。這個倔強的德國小老頭立刻迷上了這種語言,還因此給我加了期末學分。
當然,這就是後話了。
蕾吉雅的骨灰我也帶回琥珀鎮安葬好,在她的墓地裏,我扔下了當地的特產——幾顆琥珀石,希望她的靈魂能夠得到安寧。
安德魯劫後餘生,回家後大呼小叫著要跟我斷絕關係。其實斷絕關係是假的,逃避欠我的債務才是真的。我沒有跟他計較,只是一天到晚發蕾吉雅的照片到他郵箱裏,威脅他還錢。
這傢伙本來就對蕾吉雅有陰影,遇到了之後的事情後,見到她的照片就會嚇得全身發抖,就差大小便失禁了。
很久後,我問他究竟蕾吉雅是因為什麼而到他舅舅的診所治療時,他卻始終沒有回答。
或許,安德魯,其實是深深愛著那個女孩的吧。
有時候,我會如此惡意的猜測著。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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