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星期五早晨，妮雅打了電話到舊林莊園，詢問溫芙蕾．強森母親的情形。她被轉接到二樓的護理站。

「她的情緒真的很低落。」護士告訴她。

有時候週間的晚上也會過來。」

「溫芙蕾是非常孝順的女兒。她每個星期六都會來，

孝順的女兒溫芙蕾。游泳健將溫芙蕾。撿破爛的溫芙蕾。哈瑞．雷諾的情婦溫芙蕾。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呢？妮雅想。或者四個都是？她現在人是否在南美洲，還是某個加勒比海的小島，那種即使美國政府通緝她也無法將她遣送回來的國家？

「我可以為強森太太做些什麼嗎？」她問。

「我想妳能做的，就是過來拜訪她。」護士坦承。「她想談她女兒的事，而其他的房客似乎都在躲著她。因為她有點愛抱怨。」

「我本來打算下週過去看她的。」妮雅說。她想談她女兒的事？強森太太是否能告訴我什麼，可以讓我找出溫芙蕾的去處，如果她還活著的話？

「不過我今天就過去一趟吧。」她接著承諾。「我會在中午的時候到。」

她掛上話筒走到窗邊。外面是灰雨濛濛的早晨。她醒來時，曾躺在床上好一段時間，回想過去兩個星期所發生的一切。

她曾試圖想像亞當的臉，仔細勾勒每一道線條。在最後的那個早晨，他的臉上絲毫沒有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吸引住她的笑容。那天他既急躁又緊張，等不及想離開，竟然忘了他的公事包和外套。

那件裡面裝有332號保險箱鑰匙的外套。

我應該把鑰匙交給警方，妮雅想，一邊走進浴室打開淋浴的水龍頭。我知道我應該那麼做的。

可是我要等到……她沒有把思緒想完。

她的腦中升起一個可笑而怪異的念頭──有可能，如果她保留鑰匙，就可以拿來當作確認或駁斥的證據。

握有第二把鑰匙也不能幫助警方更快找到那家銀行，她想，開始沖起熱騰騰的澡。

她差一點就告訴丹尼自己的計畫，以及她為什麼必須這麼做，但昨晚卻不是時候。昨晚是讓他談論他自己的悲傷與痛苦此時候。他斷斷續續訴說那個讓他母親離家出走的意外，還有他待在醫院裡好幾個月，一直祈禱病房的門會打開，看到母親站在那裡。然後他又說他的外祖父母多麼努力幫助他，在身體上和情緒上療傷。

最後他說：「我知道我一旦把母親的遺體葬在馬里蘭州的家族墓園後，我就能覺得她安息了。

我不會再在三更半夜醒來，擔心她是否在某處的街上流浪，又冷又餓，或是生病。」

我告訴他，我真的相信我們深愛的人從來沒有離開過身邊，妮雅想，讓水沖洗她的臉。我告訴他，我媽媽和爸爸都曾經來和我道別。

他問我亞當是否也用同樣的方式來道別。我只是搖搖頭。昨晚我並不想談亞當的事。

然後到了晚上十點，她走進他的廚房去找東西做晚餐。「顯然你不是那種愛煮飯的單身漢哦。」她笑著告訴他。

她找到幾顆蛋、乳酪和一個番茄，所以她做了蛋捲，還烤了吐司麵包、泡了咖啡。他們吃著，他甚至還開了點小玩笑：「妳是不是會隱形啊，妮雅？我一直在想，妳是怎麼混進來不讓我的門房發現的。他比監獄裡的警衛還嚴厲。如果妳不是住戶，妳幾乎得經過驗血才能進來。」

「大樓裡剛好有人在辦派對。我和六、七個人一起進來，然後他們在四樓出電梯，我告訴電梯服務員我是來找你的。他讓我出電梯，還告訴我你住在哪一間。我擔心如果他們通知你是我來訪，你可能會不想見我。」

「妳猜錯了。我會說：『上來吧，妮雅。我需要妳。」」他認真看著她。

丹尼陪她下樓替她招計程車時，已經是午夜十二點。「我明天要到中午才能去貝爾伏醫院和麥克見面。因為我早上必須動兩場手術。」

十五分鐘後，妮雅到家，看見答錄機上有兩通他的留言：「妮雅，我好像沒有謝謝妳令晚過來陪我。那種感覺就好像我小時候住院，如果病房的門真的打開，那個我愛的美麗女人出現在門口一樣。我知道我這樣說可能太大膽了，我發誓未來六個月內再也不會這樣說，因為我知道妳的丈夫才剛過世兩個星期。但我真的很感激妳進入了我的生命。」

她把那捲帶子從答錄機中拿出來，放進梳妝台的抽屜中。

妮雅沖完澡從浴室裡出來時，又想到了那捲帶子。她擦乾身體，吹乾頭髮，然後穿上淺藍色的長褲和藍白相間]的襯衫。

她很想走到抽屜那裡，將帶子拿出來再放一遍。至少那暗示著她可能會有一個比較幸福的未來。但她知道昨晚聽到的那份特別的、幾乎是夢幻的感覺，今天再聽一遍時就不會存在了。

事實上，她對今天有一種擔憂。她感覺到一件很可怕的事即將發生。打從今天早上她一睜開眼睛就知道了。昨晚她一直斷斷續續做了很多夢，夢到周遭似乎有災難圍繞著，彷彿正在空中形成的龍捲風，準備摧毀陸地上的一切。

她全感應到了，卻沒有能力去阻止，無論那場災難是什麼。她是其中的一部分，一幕必須上演的戲中的一角。那是無可避免的。根據她多年的經驗，加上葛蒂的影響，她知道自己現在的那種感覺叫做預知。

預知：透過第六感而知道未來的事。葛蒂曾解釋給她聽。這樣的事以前也發生在她身上幾次。

妮雅在唇上擦了唇蜜，試圖和自己講理。那天我覺得灼熱無比、呼吸困難時，就有感覺那是預知。丹尼的母親在那場火災中窒息，一定就有同樣的感覺。我是不是感應到了她的什麼？

只有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再一次，那個困擾她夢境一整夜的問題，又出現在腦海中。有人真的跳下了那艘船嗎？如果有人真的從爆炸中逃脫，那個人是溫芙蕾嗎？還是一個躲在引擎室的殺手？

或者，難道是亞當？

她必須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如果她猜對的話，她知道可以去哪裡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