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說再見之前 by 瑪莉.海金斯.克拉克
2019-11-19 18:49
傑克.斯拉法尼和喬治.布萊寧警探跟妮雅一起坐在飯廳中。他們已經把裝錢的盒子搬到桌面打開並且點清。
「只因為故意忽視偷工減料的事,是不可能拿到五萬塊錢的。」傑克說。「若是這麼大一筆錢,吉米.萊恩涉入的勾結一定不止如此。」
「我也是這樣想,」妮雅細聲說,「而且我認為我可能知道是誰給他錢的。」
她過去廚房拿那個紙袋,將裡面的麻線和牛皮紙倒在桌面上的錢旁邊。「這些原本在溫芙蕾的檔案櫃中。」她解釋。「星期二我和你們一起過去時曾經注意到。」
喬治拿起包裹錢的麻線和那細麻線放在一起比較。「實驗室可以進一步比對驗證,但我敢打賭這條麻線就是從這一細剪下來的。」他說。
傑克則比較了棕色牛皮紙,「我看這兩張包裝紙也是一樣的,不過還是要等到實驗室此對後才能確認。」
「我希望你們了解,即使給吉米錢的人是溫芙蕾,那並不表示我丈夫也一定涉案。」妮雅說,雖然她自己都抱持懷疑。
傑克看著坐在對面的妮雅。她已經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了,他想。她對我們毫無隱瞞,而她也說服了麗莎.萊恩,把這筆錢交給警方是唯一的出路。所以我們也應該對她坦承。
「麥克德莫小姐,我們有一位證人,是一個年僅八歲的孩子,他可能看到有人身穿潛水服,在遊艇爆炸之前從您丈夫的船跳下去。」
妮雅瞪著他看,「這有可能嗎?」
「麥克德莫小姐,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可能性有多大?不太大。港口那一帶的潮流很強。如果是個游泳健將,有沒有可能游到史坦頓島或澤西市呢?或許吧。」
「所以你們相信這個孩子真的看到了什麼人嗎?」
「讓我們信服的一點是,在那孩子畫的圖中,潛水者手上拿著一個女人的皮包。事實是,我們確實找到了溫芙蕾的皮包,但我們從未把這則消息透露給媒體,所以那個孩子絕對不可能知道,除非,他真的看到──或者猜得很準。我們手上還握有一些事實,您可能已經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傑克停頓下來。他知道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對她造成衝擊。「從遺骸的DNA測試,我們知道山姆.克勞斯和吉米.萊恩都已經死了。然而,還有兩個人的死亡我們目前無法確認。」他又停頓一下。「一個是溫芙蕾.強森,另一個是亞當.考利夫。」
妮雅驚愕地坐在那裡,眼中露出困惑。
「還有一個可能性,麥克德莫小姐。」喬治說。「那就是另外有一個人──第五個人──當時也在船上,或許是躲在引擎室內。我們從調查結果得知炸藥就是藏在那裡的。」
「但就算那個孩子沒有看錯,」妮雅說,「我還是不了解為什麼會有人想拿溫芙蕾的皮包。」
「我們也不是很確定,」喬治告訴她,「不過我們認為有可能是這樣。我們在那個皮包中找到唯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一把保險箱的鑰匙,上面有332這組號碼。」
「你們不能拿鑰匙到銀行去,看看保險箱裡放了什麼東西嗎?」妮雅問。
「或許能,但我們並不知道是哪家銀行的。鑰匙上面沒有特別標示,而且要到附近的每一家銀行去詢問也很花時間。不過我們還是那麼做了,而且會一直問到我們找到為止。」
「我有一個保險箱,」妮雅說,「如果我把鑰匙弄丟了,我不能打電話給銀行要他們重新打一把新的嗎?」
「是可以。」傑克立刻回答。「但妳需要提出文件證明。當然,銀行記錄資料上也必須有妳的簽名。而且得花一百二十五元,請鎖匠來打開妳的保險箱,再打一把鑰匙。」
「這麼說,溫芙蕾皮包裡的那把鑰匙只對保險箱的主人有用囉?」
「是的。」
她看了看他們。「那是溫芙蕾的皮包,而溫芙蕾是個游泳健將,至少過去曾經是。她公寓的牆上掛滿了金牌和她游泳隊得獎的照片。我知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過她有可能還是很會游。」
「我們已經調查過那方面。我們知道她是一家健身房的會員,她每天都會去那裡游泳,有時是上班前,有時是下班後。」他猶豫一下。「對不起,但我必須問妳另一個問題,我相信妳會了解。妳丈夫很會游泳嗎?」
妮雅思索了一下,卻驚訝地發覺自己不知道答案。她以前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回答不出來令她很困擾。這又是另一件我不了解亞當的事,她想。
停了好長一段時間後,她才開口道:「我十五歲時有一次差點淹死,從那時候起,我就一直無法克服對水的恐懼。我只和亞當一起搭船出海過幾次,而且我很不喜歡。搭郵輪還可以,但我非常害怕搭小船,因為我會看到水離我很近。我說這麼多只是想告訴你們,我沒有辦法回答剛剛的問題。我知道亞當會游泳,至於他游得多好,我真的不知道。」
兩位警探互相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來。「我們會去見萊恩太太。我相信妳也明白,我們必須找出這筆錢的來源。如果妳和她講到話,請告訴她,我們會盡一切所能不把她丈夫的名字扯進這項調查案中,至少不會讓媒體知道。」
「你們可以告訴我一件事嗎?」妮雅也站起來,面對他們。「你們是否有任何確切證據,證明我丈夫跟圍標及賄賂的弊案有牽扯?」
「不,我們沒有。」喬治立刻回答。「我們知道溫芙蕾.強森是轉帳的中間人,而且是很大一筆數目,可能上百萬甚至千萬。根據妳剛提供給我們的證據,顯然也是她準備這筆賄款給吉米.萊恩。付錢給溫芙蕾的人已經出來自首,而他們似乎認為幕後的主腦是華特斯先生和亞斯岱先生,不過目前並沒有證據。」
「所以自前並沒有證據顯示亞當收了任何賄款,對不對?」妮雅問。
傑克停一下,然後回答:「是的。我們並不知道妳丈夫是否在華特斯和亞斯岱公司的這些是非中扮演任何角色。溫芙蕾有可能是自己一個人行動,策劃詭計來中飽私囊。或者,她也有可能和那位神祕的哈瑞.雷諾是同謀。」
「那彼得.蘭恩呢?」妮雅問。
傑克聳聳肩,「麥克德莫小姐,這件案子會從各角度去調查的。」
就某方面來說,她今天得知的消息算是一種安慰,妮雅想著,一邊送走了兩位警探、關上門。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她又覺得更加不安。基本上傑克的意思是,每個人都有嫌疑,包括亞當在內。
今天稍早的時候,妮雅注意到家裡的植物需要照料。她把它們從門廳、客廳和飯廳裡搬到廚房,用熟練的動作剪去乾桔的葉子,翻動泥土,並且用水噴灑了葉片和花蕾。
她幾乎可以看到植物開始活了起來。之前你們實在乾巴巴的,她想。一份回憶突然浮現在腦海中:在我認識亞當之前,有一天我也是在照顧植物,感覺自己就好像這些植物一樣。在情感上,我是乾枯的。麥克和葛蒂那時剛得重感冒痊癒,讓我意識到,如果失去他們兩人,我就會是孤獨一人了。
我知道我需要愛的滋潤,就像這些植物需要水一樣。
所以我才戀愛的。但我愛上的是什麼呢?她問自己。或許我愛上的,是戀愛的感覺吧不是有一首歌詞就是這樣寫的嗎?
我一直覺得溫芙蕾是卑躬屈膝的人。我一向對她不錯,也始終覺得她是個忠心、努力的員工。
但我現在越來越覺得,在那個溫順、服從的外表下,掩藏的卻是截然不同的人。如果她渴望被愛,又遇見了一個讓她感覺到愛的人,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麼事來取悅對方──甚至為了留住那個人?
我放棄了政治生涯,只為了取悅亞當。那就是我為愛情做的犧牲。
她照料好植物之後,將它們放回原處。然後她突然把其中一盆搬到廚房裡。她從來沒有公開承認,甚至是對她自己,但事實是,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亞當在兩年前她生日時送的那盆吊蘭。於是她又衝動地把它拿到公寓外面焚化爐的旁邊。大樓的管理員應該有人會想拿走吧。
她回來站在門口,望著整個客廳。亞當曾在結婚週年時給了她一個驚喜。他請一位藝術家畫了他們的結婚照。那張對她而言顯得過大的肖像畫,現在就掛在壁爐上方。
妮雅走到畫前,雙手抓緊畫框,把它從牆上拿下來。那位藝術家恐怕只是個路邊畫家吧,畫中她的微笑死氣沉沉,亞當的笑容也很僵硬。或者,這個畫家其實很厲害,捕捉了相機錯過的神韻?
妮雅一邊想著那個可能性,一邊將畫拿到儲藏室收起來,然後拿出她多年前去瑞士滑雪時買的一幅水彩。
當她把畫掛起來之後,她再次站在門口環視四周。她突然發覺,所有和亞當有關的痕跡,從客廳到飯廳,全都抹去了。
她又想起他的舊衣服。她決定要一口氣把事情做完,於是回到客房去,只花了十五分鐘,就將所有的西裝和外套裝進箱子裡,封起來,在上面標示清楚。
這時她注意到那件深藍色外套還披掛在椅背上,腦海裡又勾起了回憶。去年夏天,她和亞當去外面吃晚餐,餐廳裡的冷氣強得讓人發抖,她穿了一件無袖的洋裝。亞當站起身來,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催促著:「來吧,穿上它。」
可是他自己也穿著短袖。於是我告訴他說,現在換成你會覺得冷了。他回答,只要我溫暖,他怎麼樣都沒關係。
這種小地方他一向表現得很貼心,也很擅長甜言蜜語。妮雅邊想邊套上這件外套。她想再次感受亞當那晚把外套讓給她時的那份舒適與溫暖。
最後一個晚上,他也是穿這件外套回家,她回憶著。她拉起外套的領子,想聞聞是否有他平常用的古龍水香味。或許還會有一點點殘留的味道吧,雖然她不是很確定。
邦妮.威爾遜曾經告訴她,亞當希望她把他的衣服都捐出去幫助別人。她心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死後,對於自己生前對捐舊衣的事不夠慷慨而感到慚愧。
妮雅決定要把這件外套和其他舊衣一起捐出去。她把手放進外套口袋,想確定裡面沒有什麼東西。亞當每次換下衣服,都會把口袋清空。但因為這件外套他原本打算在最後那天的晚上穿,所以妮雅知道她還是檢查一下比較保險。
左邊的口袋裡有一條燙得十分平整的手帕。右邊的口袋則是空的。她把手伸進胸前的口袋。也是空的。
妮雅將外套摺好,重新打開最後一個箱子,放進去;到了要封箱的時候,才想起外套內側也有好幾個口袋。為了安全起見,她決定再檢查一下。
外套右邊內側的口袋裡有一個小內袋,上面還有一個安全釦子。雖然沒有鼓出來,但妮雅可以感覺裡面有東西。她打開釘子把手伸進去,拿出了一個小信封。
她從信封裡拿出一把小鑰匙。鑰匙上面有一組數字:3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