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在費城舉行的建築研討會最後一場會議結束之後，亞當．考利夫和他的兩位同事共進晚餐，然後悄悄離開旅館，開車回紐約。

他出發的時候是晚上十點半，所以高速公路上的交通不太繁忙。

晚餐的時候，華德．貝托證實，華特斯和亞斯岱建築公司，也就是亞當出來創業前任職的那家公司，現在正因團標和接受承包商賄賂一案而受到調查。

「據我所知，那只是冰山一角而己，亞當。這表示，身為前員工的你可能會被盤問許多問題。我只是想先警告你一下。或許老麥克德莫眾議員可以讓他們不過於糾纏你。」

要麥克幫忙？亞當在心中嘲諷地想。算了吧。如果他相信我參與了什麼金錢弊案，他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他們抓住我的小辮子。

他在整頓晚餐當中始終保持冷靜。

「我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告訴華德。「當年我在華特斯和亞斯岱建築公司工作時，只不過是個小角色罷了。」

他原本對今晚沒什麼計畫，也打算在這裡過夜。所以，妮雅也以為他要等到明天才會回家。當亞當駛出林肯隧道時，還猶豫了一下，本來應該往左轉，朝他位於上城區的公寓去的，但他卻往右轉。二十分鐘之後，他停在二十七街的一個停車場。

他一手提著公事包，一手拿著鑰匙，走過半條街往辦公室走去。櫥窗上的燈已經自動熄滅，但凡德米爾大樓的樣品模型在街燈的照耀下，依然顯得俊美無比。

亞當站在那裡欣賞，完全無視於手中沉重的公事包，或是自己焦躁拉扯右手鑰匙環的動作。

他們初次見面後不久，康納里．麥克德莫就曾開玩笑說：「亞當，你真是所謂外表和實際天南地北的最佳例證。你來自北達科塔州的一個養馬小鎮，可是你的穿著打扮、言談舉止卻像耶魯畢業的富家子弟。你是怎麼辦到的？」

「我之所以辦得到，是因為我不會刻意裝模作樣。難不成你認為我應該穿連身工作褲、手拿草耙？」

「別這麼敏感。」麥克反駁，「我是在誇獎你。」

「當然。」

亞當想，麥克應該希望妮雅真的嫁給一個耶魯畢業的富家子弟吧，而且是父親在紐約有錢有勢的富家子弟。哼，麥克或許在議會中呼風喚雨，但他對北達科塔州的了解恐怕都是從電影《冰血暴》看來的。亞當這樣告訴自己，不想再去想他妻子的祖父。

突然間，他在無人的街道上看到了動靜。他轉頭往旁邊望去，有一個人在附近的門口逗留。他三步併作兩步地來到公司門口，轉動門鎖開了門。今晚他可不想被搶。

進辦公室鎖上門後，他才鬆了一口氣。高級的橡木櫥櫃上面擺著一架電視和各種名酒，他打開櫃門，拿出奇瓦士威士忌，倒了一大杯，坐在沙發上緩緩啜飲，就像一個男人在疲勞了一整天之後放鬆休息的模樣。

亞當看起來比實際身高六呎還高，是因為他一直訓練自己隨時抬頭挺胸，即使坐著也一樣。嚴格的體能訓練讓他的身材保持勻稱而健狀。淺褐色的眼睛和帶著笑容的嘴，是他臉上最引人注目的特徵。幾絕灰色的髮絲夾雜在他深棕色的髮間，對此他可是歡迎之至，因為他知道少了那些灰髮，他看起來可能太娃娃臉。

他脫下外套，鬆開領帶，解開襯衫的第一個鈕釦。他拿出口袋中的手機，放在桌上的眼鏡旁邊。他不需要擔心妮雅會打電話到旅館去，而發現他已經離開的事實。如果妮雅真的打電話找他，她會打他的手機，但他猜想她今晚應該不會找他。他們今天下午才通過電話，就在她出發去找她祖父之前。如果他猜得沒錯，她應該會等到一個適當時機，才和他討論他們會面的內容。

他到家時已經將近凌晨兩點。他放輕腳步走進公寓，打開了門廊的燈。他在客房的浴室洗澡換衣服，然後將早上要穿的衣服整齊地準備好。之後，他躡手躡腳走進臥房，爬上了床。妮雅均勻的呼吸聲告訴他，他沒有把她吵醒，而這一點他很慶幸。因為他知道如果把她吵醒了，她很可能又要花好幾個小時才能入睡。

但他就沒有這個煩惱了。倦意立刻就襲上了他，而他也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