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番外3：咪嗚的生日（3）

　　
　　辛勤喝了一點熱水，覺得自己好多了。他拿著筆記本，慢慢走下樓。廚房裏傳來令人不安的動靜，但辛勤覺得從未像此刻般平靜。
　　
　　阿梨真地在給他做人類吃的東西。他在煮麵條。
　　
　　作為一隻資深的戶外型貓咪，阿梨並不十分喜歡麵食。但辛勤麵食吃得很多，尤其是掛麵這種方便快捷的食物，下一碗麵條，一點點蔥油，臥一粒雞蛋，就是很不錯的一頓飯。阿梨以前好奇，曾經用他毛茸茸的爪子撈了一丟丟湯汁放進嘴裏，覺得什麼味道也沒有，不好吃呢。
　　
　　不過既然咪嗚喜歡吃的話，阿梨願意努力去嘗試做一碗沒什麼味道的麵條。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就應該放縱地吃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呢，就像他以前不開心的時候，就會纏著咪嗚開罐頭一樣。
　　
　　下麵條，是阿梨繼煮咖啡之後，學會的第二個人類飲食技能。開水下冷面，燒開燒熟，另起一隻碗，用醬油和麻油調好麵湯，面好了後瀝乾水，放入湯碗裏。
　　
　　很簡單！阿梨繼幾十次失敗終於撈出一碗能吃的麵條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阿梨的水放多了，熱氣冒了半天，也不見鍋開。他舉著鍋鏟，緊張地站在一旁，眼睛瞪得圓圓的。
　　
　　辛勤沒有叫他，只是安靜地看著。
　　
　　什麼時候開始，也許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阿梨已經漸漸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大人。他會照顧自己，會照顧別人，有了自己的事業和追求，成為被很多人需要的人。
　　
　　也許在他帶著受傷的爪子，第一次放下防備來到辛勤身邊時，阿梨就註定會是一隻不同尋常的貓咪。
　　
　　只是辛勤從未這樣想過。在他心裏，阿梨可以聽不懂人類說話，理解不了人類世界，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自己的心上貓。阿梨應該是開開心心，無憂無慮，不該為一碗煮麵條發愁的自在貓。
　　
　　看著阿梨苦惱的模樣，辛勤抿嘴笑了起來。
　　
　　他越來越像是一個真正的人，這個認知讓辛勤既欣慰又擔憂。也許阿梨已經意識到，做一個人，有開心的地方，也會有不開心的地方。比如生老病死，今天只是感冒發燒這樣的小病，也許某一天他們不得不面對嚴重的大病，也許有人要早一步離開。他的狸花貓會聰明地處理好這一切嗎？
　　
　　「哇，你在偷看！」
　　
　　辛勤被發現了。阿梨大喝一聲，打斷了辛勤混沌的思緒。阿梨手忙腳亂，試圖將鍋和麵條藏起來。最後沒辦法，阿梨只好將辛勤推出廚房。
　　
　　「不許偷看。」阿梨神色嚴肅地警告他的人類。
　　
　　這碗神秘的麵條，最終還是被端上方桌，放在辛勤的面前。阿梨小心翼翼地給辛勤遞過一雙筷子，小聲催促道：「你快嘗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辛勤挑了一筷子麵條。麵條煮的時間過長，非常軟，醬油太多了，偏鹹。辛勤點點頭，道：「很好吃。」他朝阿梨投去讚賞的目光。
　　
　　阿梨得意地抿嘴笑。如果他現在還有尾巴，一定激動得尾巴尖兒發顫，胡亂甩動。
　　
　　辛勤把整碗面都喝完了，連一口湯也沒給阿梨剩下。好在阿梨不是很喜歡吃麵條，又覺得病人應該多吃，看辛勤吃得這麼開心，反而覺得挺得意的。
　　
　　看，我也能把我的人類照顧得好好的。
　　
　　辛勤消完食，在阿梨的強迫下，回房臥床休息。在阿梨的監督下，他再次給自己量體溫，又吃了點藥。
　　
　　外面陽光正好，多看一眼都醉人。
　　
　　辛勤騰出點位置，讓阿梨和自己並排坐著。被窩很暖和。兩人都不困。阿梨拉著辛勤的手，一根一根數著手指頭。
　　
　　辛勤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開口道：「禮物我看完了。」
　　
　　阿梨怔愣片刻，然後紅了臉。「你覺得好嗎？」他呢喃著，「果然還是送大金條比較好吧……」
　　
　　辛勤笑了，低頭親了親阿梨的頭頂。「沒有，」他回答道，「我覺得很好。」
　　
　　阿梨瞬間恢復精神，咧著嘴笑了起來。「是嗎？」他言不由衷地謙虛著，「可是我覺得還是不夠好。我看網上好多人說這樣很直男誒。不過什麼是直男？」
　　
　　辛勤擰著眉頭，想了會兒，回道：「沒事，你不用懂的。」
　　
　　「嗷！」阿梨放下心來，點了點頭。低頭又玩了一會兒手指，他抬頭，說道：「不過如果你更喜歡大金鏈子，和我說哦，我現在很有錢。」
　　
　　辛勤覺得好笑，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沉聲誇讚道：「真是厲害死了。」說罷，側頭吻住阿梨。
　　
　　過了一會兒，阿梨動了動。「不能夫吸了……」他小聲抗議道，等辛勤放開他後，又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鼻子。
　　
　　「我真的很喜歡，你寫的每一首詩都非常好，大金鏈子也不想換。」辛勤看著阿梨，眼睛裏有漂亮的光斑。「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最厲害最會寫詩的……」最後那個字他沒有說出聲，阿梨看懂了他的嘴型。
　　
　　辛勤的誇讚非常樸素，沒有任何華麗的辭藻。阿梨卻很喜歡。他的臉更紅了，覺得自己的脊骨像是被人抽走，軟得只能趴在咪嗚的懷裏。
　　
　　啊，好想喵一聲呀。
　　
　　辛勤抱著他，重新翻開阿梨的詩集。
　　
　　《生日》
　　
　　作者：餅餅
　　
　　咪嗚出生的時候
　　
　　只有小小一個點
　　
　　而我還不曾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他不認識我
　　
　　我不認識他
　　
　　我們倆隔著一整個世界
　　
　　月亮從我這裏升起來
　　
　　落到那頭他的眼睛裏
　　
　　冬天的雪刮過我的鬍子
　　
　　又吹起了他的大衣
　　
　　生命真是神奇
　　
　　一隻人類
　　
　　一隻小貓
　　
　　隔著漫長的歲月和遠方
　　
　　最後擁有了彼此
　　
　　成為這個世界上兩隻小小的點
　　
　　直到盡頭
　　
　　辛勤翻到這首詩，認認真真看了好一會兒。他問阿梨：「你怎麼想出這些詩句的？」
　　
　　阿梨回道：「它們就在我的腦袋裏，有時候藏在我的枕頭下面，我只要一醒來，就能寫下來。」他說得很誠懇，絲毫沒有炫耀的意思。
　　
　　辛勤想了想，又問道：「那你知道‘盡頭’是什麼嗎？」
　　
　　「我知道。」意外的，阿梨很平靜，「‘盡頭’就是我們會死。」
　　
　　辛勤不知道是不是在貓咪的世界裏，生老病死是和自然母親一樣正常不過的事情。對於每一個單個個體，死亡是流逝，也是生命延續的一部分。他嘗試去理解阿梨眼中的世界和生死。「不害怕嗎？」
　　
　　阿梨搖搖頭，有些奇怪，「為什麼要害怕呢？所有貓咪都會離開，有些貓早一點，有些貓晚一點，我們都是一樣的，我們不該為註定要發生的事情感到難過，那樣不值得。」
　　
　　「那比如說……」辛勤吸了一口氣，輕聲說道，「我也會離開，可能會比你離開得早，到那時候，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我，只剩下你，你會感到難過嗎？」
　　
　　阿梨沉默著，點點頭。「會。」他說道，「不過很快，我們倆都會變成星星，在天空的某個角落裏，挨得緊緊的。到那時，我們就不會再分開。在那之前，我們都會很開心。我會學會很多很多遊戲，陪你去任何一個地方，給你過很多很多的生日。」他抬頭，看著辛勤，眼睛完成一道月牙，「你不要害怕。」說罷，阿梨伸手摸了摸辛勤的腦袋，就像辛勤多次對他做的那樣。
　　
　　「好，我不害怕。」
　　
　　辛勤放下心來。在某種程度上，他的阿梨很成熟，有著獨立的人格和思考問題的方式，並不用他擔心。
　　
　　阿梨再一次被抱住。嗨呀，他心想，你這麼喜歡我，真是讓人沒有辦法呢。
　　
　　辛勤摟著阿梨睡了一覺。到了晚上，他的體溫終於降了下來。辛勤的胃口也好了一些，下樓給阿梨和自己準備了一頓簡單充實的晚飯。晚飯過後，阿梨拉著辛勤，要教他寫詩。
　　
　　「很簡單的，小貓咪都能學會！」阿梨聲稱。
　　
　　辛勤皺著眉頭，坐在桌子旁發了一會兒呆，一個字也沒寫。他無辜地看著阿梨。
　　
　　阿梨安慰他，道：「你不要有太大的壓力，你可以從最簡單最熟悉的東西開始寫呀！比如，你可以寫寫老婆餅。」看他那副眉飛色舞的神色，大概是想讓辛勤誇誇他。
　　
　　辛勤拿起筆，絞盡腦汁，好不容易寫完一首詩。這是他生平的第一首詩歌創作。
　　
　　《老婆餅》
　　
　　作者：咪嗚
　　
　　老婆餅
　　
　　甜
　　
　　好吃
　　
　　阿梨很激動，認真賞析了一晚上，打算謄寫出來，用黃金裝裱起來，遺憾被辛勤制止了。
　　
　　後來，阿梨在斯巴達回憶錄裏寫到：咪嗚果然是全世界最厲害最聰明的人類，他會寫詩！寫得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