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同居（中二）

　　
　　把我自己送你給。
　　
　　說完這句話，阿梨覺得自己實在是聰明，活學活用的典範呀。
　　
　　辛勤愣了片刻，忽然笑了，說道：「是不是淩葶又胡說八道？」
　　
　　阿梨覺得奇怪，「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呀，為什麼是胡說八道？」
　　
　　辛勤想了想，換了種語氣，認真地回答道：「這樣吧，你答應我，好好研究下這句話的含義。等將來你懂了之後，再決定要不要送這個禮物。今天就先不收了。」
　　
　　阿梨並不明白為什麼收禮物還得等將來，不過他還是聽話地答應了。他又問道：「可是那樣一來，你今天就沒有禮物了。」
　　
　　辛勤輕輕呼了一口氣，像是終於下定決心。他說：「今天其實我本來是想問你另外一件事情的。你如果答應，就算做是送我的禮物。」
　　
　　阿梨連忙點頭答應，「好呀！」
　　
　　辛勤笑道：「你都不知道我要你做的是什麼事情。」
　　
　　「不管是什麼都好的。」
　　
　　辛勤漸漸收起笑意，伸手摸了摸阿梨毛絨絨的短髮。「傻乎乎的。」他說道。
　　
　　阿梨不滿地撥開他的手，甩了甩頭，否定道：「不傻。」
　　
　　辛勤又笑了下，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願意搬來和我一起住嗎？讓我照顧你。」
　　
　　如果這是單純的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請求，會聽起來怪怪的。
　　
　　但是阿梨渾然不覺。相反的，他覺得開心極了。「好呀好呀！」他連連點頭。雖然不是他主動的，但是終於又可以和咪嗚在一起了呢！傻子才不會答應。我又不傻！不過咪嗚好像有點傻，誰會想要這樣的禮物呀。
　　
　　雖然阿梨的反應和回答全在意料之中，看著他雀躍的模樣，辛勤還是有些感觸。他重複道：「你搬過來，我可以好好照顧你。」停頓片刻，他又補充道，「等將來你有了新的計畫，我也會支持你。」
　　
　　都和你在一起了，我還能有什麼新計畫呢。阿梨心想，咪嗚果然是個傻的。雖然心裏這麼嫌棄著，他的笑容卻漸漸綻放，越來越大，嘴角完全收不攏。
　　
　　辛勤拍了拍他的頭，說：「別傻樂了，找個時間，我送你回研究所，幫你把行李收拾好。對了，還要和你老師說明白。」
　　
　　沒想到阿梨卻把頭搖成撥浪鼓。「不用不用！」他拒絕道，「行李我已經收拾好帶來了，老師早就打好招呼了。」
　　
　　辛勤倒是愣了。「你什麼時候收拾好行李了？你行李呢？」
　　
　　阿梨指了指他仍在客廳裏的那只巨大而沉重的黑色背包。
　　
　　辛勤幫著安利整理他那黑洞一樣的大背包。他們倆坐在客廳的地毯上。阿梨一邊從背包裏往外掏東西，一邊和辛勤解釋他的寶貝。辛勤一臉凝重地看著阿梨從裏頭掏出他最喜歡的睡衣，最喜歡的毛巾（上面繡著一隻灰色的小兔子），牙杯牙刷，筆記本，筆袋，一包硬幣，一隻雞毛毽子……四季換洗衣服（沒錯，是四季，辛勤看著阿梨從裏頭扯出一件揉成一團的羽絨服）……以及大大小小的十幾塊石頭。
　　
　　石頭？
　　
　　辛勤臉色複雜，撿起其中一顆，在手裏顛了顛。沒什麼特別的，橢圓形的一顆石頭，就是山上隨處可見的粗蠟石，有雜色，不值一文。他看了一眼阿梨。
　　
　　阿梨拿過石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小聲說道：「我覺得好看。」漂亮的黃色，圓圓潤潤的，摸上去很舒服……就像你……阿梨不敢把心裏話說出來，他想起老師曾經和他說過，撿石頭的行徑太傻了，會被普通人類笑話的。阿梨忽然有些緊張，咪嗚該不會以為他是個傻子吧。
　　
　　辛勤倒是沒有表示什麼，只是點了點，贊同道：「我也覺得好看。」
　　
　　阿梨咧嘴笑了起來。
　　
　　辛勤問道：「這麼重的東西，為什麼要一直背在身上呢？等有一天，需要的話，可以再收拾好再走的。」
　　
　　阿梨想了想，認真地回答道：「可是，我不知道這一天什麼時候會來到呀。如果這一天來到了，卻因為我的動作太慢，錯過了怎麼辦？只有把所有東西都帶上，隨時隨地準備好，我才放心。」
　　
　　辛勤低下頭，沉默地幫阿梨整理好所有的石頭，按照大小和形狀，排成一顆大大的愛心的模樣。
　　
　　阿梨用手撐著下巴，盯著這些石頭，苦惱著，「要放在哪里呢？」
　　
　　辛勤笑了笑，說：「我給你買一個大魚缸，把它們作為景觀石，放在水裏。」
　　
　　阿梨眯起眼睛，說：「好！」
　　
　　「要養魚嗎？」
　　
　　「不要魚。」
　　
　　「養小烏龜？」
　　
　　「不要小烏龜！」阿梨說道，趕緊又補充了一句，「不要養寵物。」他緊張兮兮地盯著辛勤看。
　　
　　而辛勤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反對。
　　
　　辛勤預定了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蛋糕下午就送到了，巨大的白色蛋糕盒外頭系著一隻粉黃色的蝴蝶結，呼呼往外不住冒冷氣。
　　
　　阿梨好奇地湊到盒子邊，用力嗅了嗅，驚歎道：「是芒果！」
　　
　　辛勤笑著解開蝴蝶結，取下盒子蓋。
　　
　　一隻漂亮的芒果慕斯蛋糕。
　　
　　阿梨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口水。
　　
　　「你喜歡吧？」
　　
　　阿梨使勁點了點頭。
　　
　　在阿梨的堅持下，辛勤在蛋糕上插了一根蠟燭，點燃了。還是白天，客廳裏的光線很亮，一點都沒有點蠟燭的氣氛。然而阿梨還是很開心，仿佛那一點點黃豆粒大小的火焰就代表著生日的意義。
　　
　　過生日，在貓咪課本中是不存在的知識點，因為它並不實用，因此沒有意義。
　　
　　阿梨關於生日的所有認知，都來源於咪嗚為他過的那些生日。他記得有蛋糕，有生日帽，有吉他和歌聲。他還記得咪嗚會讓他對著蠟燭許願，可是他並不理解什麼是許願。與其對著空無一物的空氣許願，不是扒著咪嗚的褲腿要罐頭來得更加實在嗎？他也不會唱生日歌。這麼想想，真是什麼也不能為咪嗚做。阿梨羞愧地低下頭。
　　
　　辛勤雙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他的願望，然後睜開眼睛，輕輕吹滅了蠟燭。
　　
　　阿梨抬起頭，悄悄看他。
　　
　　「吃蛋糕吧。」辛勤說道。
　　
　　阿梨又吞了一口口水，問道：「不唱歌嗎？」
　　
　　辛勤想了想，輕笑一聲，點頭，「嗯，那就唱歌。」
　　
　　他從樓上取下塵封已久的吉他，慢慢地調著音色。阿梨的注意力從蛋糕身上被吸引到吉他上。他找個一個舒服的位置，就近趴著，靜靜地看著辛勤做這一切。
　　
　　辛勤終於給吉他調好音。他擺正手的位置，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唱什麼。他抬頭，正好對上阿梨清澈的眼睛。第一個音符下去，他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彈了下去。
　　
　　他沒有唱生日歌，也沒有唱他以前經常給斯巴達唱的那些歌。
　　
　　阿梨從沒有聽過這首歌，他也聽不懂歌詞。但這並不妨礙他欣賞這首歌。這首歌聽起來又軟又溫柔，還有一股淡淡的憂愁，咪嗚唱得好聽極了。
　　
　　then there's you①
　　
　　（皆因有你）
　　
　　不過這首歌很短，似乎一下子就結束了。
　　
　　阿梨皺著眉，有些失落。
　　
　　辛勤放下吉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安慰道：「以後再給你唱。你先吃蛋糕吧，一會兒要化了。」
　　
　　辛勤沒有切蛋糕，直接遞給阿梨一隻勺子，讓他捧著蛋糕挖著吃。阿梨吃得起勁，下巴上糊著蛋糕碎屑和芒果汁。
　　
　　辛勤坐在一旁，看著他吃，不時問他一些問題。「以前……你在山上做什麼呢？」
　　
　　阿梨一邊嚼著嘴裏的東西，一邊含糊不清地回答著。「不做什麼呀。那時候我不能下山，我走不穩路，會摔，只能時不時跟著王叔去山裏逛一逛。我會抓魚，這麼點大。」他叉起一小塊芒果果肉，然後一口吃掉，「山裏還有果子，不好吃。可想下山了，可是不能。後來我就去撿石頭。我發現有個地方有好多好多石頭，漂亮的，王叔說那裏以前可能是一條山溪的河床，後來水沒了，石頭留了下來。我就把裏頭好看的撿了回來。它們本來只是石頭，沒有人要的，被我撿到了，就成了寶貝。」阿梨說完，自己抿嘴笑了笑。
　　
　　辛勤也笑了一下。他繼續問道：「難過嗎？不能下山。」
　　
　　「有點，不過我能堅持，老師說我可勇敢。」
　　
　　「那……會疼嗎？」
　　
　　阿梨搖了搖頭，仔細回憶了一番，又輕輕點了點頭。他舀起一大勺蛋糕，塞進嘴裏。甜！
　　
　　關於疼的那個部分，他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老師說，這個排斥的過程是必須的，可能會很嚴重，可能很快就會過去。
　　
　　辛勤閉上眼睛，沉默片刻，然後睜開眼，儘量平靜地問道：「你上山之前，再以前的生活，還有印象嗎？」
　　
　　阿梨低頭擺弄了一會兒他的勺子，忽然抬起頭，抿嘴笑起來，「記得。都過去很久了。」他很想告訴咪嗚，那個時候一點也不疼，很快就過去了。他盯著咪嗚手臂上的紅色項圈，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辛勤輕聲說道：「那就好。」說完，他笑了笑，看著阿梨，「多吃點。」
　　
　　雖然阿梨很喜歡吃甜食，但是這一塊蛋糕實在是太大了，他吃到已經吃不動，仍舊倔強地想把芒果挑出來。辛勤安慰他，說可以把蛋糕藏起來，等他肚子空了之後再吃。阿梨勉強同意了。
　　
　　晚飯的時候，辛勤給阿梨準備了好消化的小米粥。阿梨盯著小米粥端詳了半天，發現是咪嗚以前經常吃的東西。那時候，他還是毛絨絨的，時不時能嘗到一個罐頭，咪嗚卻只能吃這種水一樣的食物。他在心裏頭暗自琢磨，果然咪嗚還是沒什麼錢呢，我變成人後來吃的第一頓晚飯都沒有肉。
　　
　　好可憐呀。
　　
　　早知道就從老師那裏偷點小魚乾帶走的。雖然他還是一隻貓時，阿梨並不喜歡吃小魚乾。但是聊勝於無嘛。
　　
　　養家糊口，真是一件令貓苦惱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