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同居（上）

　　
　　夜裏很冷，但也沒到完全不能忍受的地步。更何況，躲在狹小的帳篷裏，縮在小小的睡袋裏，都給阿梨帶來無盡的安全感。他很喜歡這種露宿的感覺，連帶著辛勤都覺得有趣起來。
　　
　　這一覺，阿梨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辛勤晃醒了，問他要不要看日出。阿梨裹著毯子鑽出帳篷，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他蜷縮著身體，緊緊挨著辛勤坐著。他們倆坐在昨晚看星星的地方，睡眼惺忪地盯著遠處天際的魚肚白看著。天還沒有大亮，山間的一切，被一團黑影籠罩。
　　
　　阿梨仍舊困得不行，用手背不住地擦眼淚。
　　
　　辛勤仰頭望著天，有些擔憂。今天早上的天氣不算太好，雲層太厚。他對阿梨說道：「我們可能看不到日出了。」
　　
　　阿梨聞言，有些失望。聽說太陽跳出來的時候，從更高的山頂看會比他平時在巫臺山上看到得更大更美更像蛋黃。
　　
　　果然，不過多久，天忽然就亮了。他們沒能看見日出。
　　
　　辛勤安慰道：「我們以後還有很多機會來看日出。我們可以去專門欣賞日出的地方看。」
　　
　　阿梨想了想，也就釋然了。
　　
　　等天大亮之後，辛勤和阿梨吃完簡單的一頓早飯，開始收拾他們的裝備行李，依舊是收成一個結實的大包。辛勤背上包，和阿梨一起，摸索著下山。途徑寺廟時，辛勤進佛堂拜了拜。寺廟很小，佛堂也不大，供奉的是如來和觀音。四方小殿，打掃得一塵不染，連跪墊都是乾乾淨淨，上頭繡著蓮花，花開見佛性。空氣中滿是香火氣息。
　　
　　辛勤對這方面沒什麼講究，只是隨心做了個朝拜。很快，他停下動作，雙手合十跪在佛像前。阿梨跟在他後頭，興致勃勃地也跪下了。
　　
　　普通人拜佛，總要有點念想，有所求。這一刻，辛勤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任何禱告的話。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阿梨，阿梨也扭頭看他。
　　
　　阿梨昨天晚上睡姿不好，頭髮亂糟糟的，還翹起來一束，怎麼逗壓不下去，看起來很滑稽。
　　
　　辛勤笑了笑，做出最後一拜，然後起身，掏出一些香火錢，恭恭敬敬地投入了供奉箱。
　　
　　阿梨也想有模有樣地學，可是一摸口袋，他什麼也沒有，頓時撇了撇嘴，沒了興致。
　　
　　辛勤領著阿梨從寺廟出來，沿著來時的路繼續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遠要比上山來的容易。走到半山腰時，天已經開始熱起來，整個山坡上都是耀眼的翠綠色。阿梨一路小跑，一下子沖到很下頭，轉身回頭，仰看著辛勤，揮舞著手臂沖他大聲喊道：
　　
　　我在這裏——
　　
　　辛勤一步一步，不緩不急，終於走到了他跟前。兩人相視一笑，攜手下山去。
　　
　　…………
　　
　　儘管淩葶控訴辛勤攜侶暢遊是君王不早朝的行徑，但事實上，辛勤回來後，仍舊是要好好工作的。店面升級後三個月，斯巴達小館終於開始正向盈利，不久之後，貓咪俱樂部也不再虧錢。廣告投入收回後，辛勤給店裏的人類員工和貓咪員工都漲了工資。
　　
　　淩葶正式成為全職，她利用業餘時間，在國內最大的原創漫畫平臺上連載起小條漫，腳本都是根據斯巴達小館的日常改編的，一個關於全勤貓咪上班的故事。她偷偷將sing和阿梨的故事畫在裏頭。漸漸地，她擁有了自己的粉絲。
　　
　　辛勤也慢慢開始重新經營他的微博。他將萌寵博主的抬頭換下來，認證了他的斯巴達小館。他開始製作視頻，透過一個人類的視角，安靜地觀察著那些神秘莫測的貓們。粉絲數量雖然不復當年，微博底下卻也依舊熱鬧。他的頭像沒有變，依舊是斯巴達圓乎乎的餅臉。那些和他一樣曾經消失在生活中的老朋友們一個接著一個出現。大家隨意聊天，似乎又回到了過去。
　　
　　「長情站」的小蝴蝶們依舊活躍著。她們帶回了關於毛春和斯巴達小館的一點一滴。在她們的圖片中，那些從沒見過辛勤的人，會看到一個認真生活，認真工作的sing神。他努力通過一己之力，為更多的流浪貓找到棲息之地。
　　
　　事業最成功的應該當屬阿梨。阿梨自從接管貓咪俱樂部的面試工作後，莫名其妙獲得了「貓語者」的稱號，莫名其妙開展了一項新的業務：管教行為不善的貓咪。萬萬沒想到，這麼一項無聊的業務居然紅火起來，光是小小的毛春城，上門來找阿梨的人就好幾百號人，一週五天，排得滿滿當當，簡直是供不應求。
　　
　　這一切都始於有一位漂亮的年輕姑娘，上門來請求阿梨幫她解決家裏貓咪隨地尿尿的惡習。阿梨一開始並沒有覺得這是一份工作，他本來不想幫那位姑娘的，可是人家買了兩箱的罐頭送給斯巴達小館。吃人的最短，阿梨不好意思拒絕，就去問了問她家的貓為什麼要尿尿，然後將貓的想法告訴她主人，換了貓砂和貓砂盆，問題解決，小事一樁。
　　
　　沒想到就是這樣一件小事，被那位姑娘渲染得驚天動地，一時之間，毛春城都知道了貓咪俱樂部裏有個年輕人，可以管教各種各樣不聽話的貓，來尋求幫助的人越來越多，漸漸地比來小館裏吃飯的顧客還要多了。
　　
　　阿梨很苦惱，偷偷問辛勤該怎麼辦。
　　
　　辛勤說，你如果喜歡就去幫忙，如果不喜歡就不去。
　　
　　阿梨最後選擇幫忙。
　　
　　辛勤幫阿梨制定了諮詢服務流程，安排面談和家訪，設定諮詢費用。詳盡的流程和不低的諮詢費可以擋下一大部分問題不嚴重來湊熱鬧或者不太願意出錢的貓主人，剩下的都是真正需要幫助的。阿梨給這些人按照先來後到和情況緊急程度排號，一週五個，一天一個，定期回訪，直到矯正成功。通常而言，經過他插手的案子，十有八九都可以幫助貓咪步入生活正軌。
　　
　　這樣一來，阿梨的聲名在外，很快就成為當地名人。
　　
　　辛勤給阿梨也創立了一個微博帳號，和他互關。阿梨給自己的帳號取名叫「咪嗚很好看」，將頭像換成了自己以前毛絨絨的爪子。辛勤問他，咪嗚是什麼意思？阿梨將嘴閉得緊緊的，說什麼都不肯透露自己的秘密。
　　
　　咪嗚還不知道我的秘密呢，擁有這麼大一個秘密還保守得這麼好，我真是太厲害了呀！
　　
　　家訪服務就需要上門。一開始是辛勤開車送阿梨去做諮詢，他會一直陪同阿梨到諮詢結束。到後來，阿梨漸漸熟練，辛勤的工作也忙碌起來，很多時候只能讓阿梨自己一個人去。辛勤不太放心。
　　
　　阿梨的諮詢流程非常簡單，進門後，找到那只貓，直接問他，你怎麼不開心呀，問出原因後告訴主人，然後離開。
　　
　　辛勤覺得這樣不行，特地給阿梨做培訓。
　　
　　「什麼是培訓？」
　　
　　「培訓就是讓你不要亂說話，說錯話。」
　　
　　阿梨想了想，有些疑惑，問道：「我說錯話了嗎？」
　　
　　「現在還沒有，但是我們得預防。」
　　
　　「那好吧，我要怎麼做？」
　　
　　辛勤交代阿梨，每次去做上門諮詢的時候，進門後，不能不管不顧先和貓聊天，一定要先和主人說說話，問他們一些問題，具體問題和阿梨應有的回答辛勤都列了出來，讓阿梨熟讀記誦。如果有人問他是如何知道這些貓咪的症狀所在的，阿梨就要裝模作樣地說是從觀察主人的言行和家庭環境得出的結論，然後胡謅一番原理，只要大致聽起來是科學的就可以。
　　
　　阿梨看不懂辛勤給列的清單上的字，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將紙條收在一旁，又問道：「這麼做有什麼用呢？」他直接問那些貓咪們有什麼煩惱不就好了嗎？
　　
　　辛勤摸了摸阿梨的腦袋，說道：「為了防止以後有人欺負你。」
　　
　　阿梨心說，誰敢欺負我，我直接砸他可樂瓶。不過他不願意咪嗚替自己擔心，於是鄭重其事地點頭答應了。
　　
　　其實這也沒什麼難的，仔細想想，就和他上戲劇課是一樣的嘛。他有臺詞，有劇本，要按照劇情走，不能只管自己所需要的，要配合觀眾的需求。想明白之後，阿梨每次的上門諮詢時間更長了，但不得不說，這樣故作玄虛糊弄一通之後，信任他的人類數量不減倒漲。
　　
　　簡簡單單就能做成的事情，看起來總比不上煞費苦心傾盡全力那樣真誠和用心。
　　
　　就這樣，阿梨的管教貓咪事業成功進行了下去，他也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小金庫。
　　
　　貓生第一次擁有自己的財產的阿梨，胸膛挺得高高的，覺得無比驕傲。當他的小金庫累積到有四個零的尾巴時，他用生平自己擁有的第一筆錢，給辛勤買了一份禮物。
　　
　　一條大金鏈子。
　　
　　可沉。
　　
　　咪嗚特別感動，也很珍惜，鎖在他的櫃子裏，一次也沒捨得帶出門。
　　
　　與此同時，阿梨微博上的粉絲數量也蹭蹭蹭往上冒。有時候他半夜醒來睡不著，就會打開微博開始數自己的人氣，數著數著數亂了，零頭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開心，仿佛又發了一筆橫財。
　　
　　漫長而絢爛的夏天漸漸褪去，辛勤家裏的重裝修終於結束了。
　　
　　在一個涼涼的秋日，下著雨，梧桐葉落了一地。
　　
　　辛勤邀請阿梨來家裏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