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故地重遊

　　
　　當天晚上辛勤沒有和其他的遊戲主播一起參加慶祝活動，抱著斯巴達睡了一個大長覺。第二天，x市是個大晴天。嘉年華屬於釣貓直播的部分已經結束，理論上辛勤可以離開x市了。不過，既不用上班，也不用上學，大閒人辛勤沒有著急要做的行程安排，斯巴達的生活用品也帶足了量，於是他打算帶著斯巴達再住一晚上，陪他的狸花貓出門逛一逛。
　　
　　x市是辛勤大學時代呆過的城市，對於這裏，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的大學位處x市郊區的大學城，雖然離市中心遠，但風景很好，空氣清新綠化佳。他隱約記得大學城附近，有一處以適宜拍照著稱的風情小鎮，設有許多有趣的雕塑以及色彩鮮豔的小木屋，還有人造的沙灘海景，斯巴達也許會喜歡。
　　
　　斯巴達吃完早飯，在酒店客房柔軟的地毯上溜達來溜達去，又在他的貓抓板上鍛煉了一會兒。可惜這個貓抓板是小型便攜的，抓起來一點都不過癮。他伸了一個懶腰，興致闌珊地回到人類的身旁，好奇地探著腦袋，看著咪嗚手頭的動作。
　　
　　咪嗚，你在做什麼呀？
　　
　　辛勤再給斯巴達收拾貓包，為了方便，他準備了一個背包式的貓包，這樣如果斯巴達累了，他可以直接把貓背回來。一切收拾妥當，辛勤將貓拎起來親了一口，「餅餅，今天帶你出門玩。」
　　
　　玩？好呀好呀！
　　
　　斯巴達愉快地掃著尾巴尖。
　　
　　由於地方比較遠，斯巴達又不好上公共交通，辛勤租了一輛車，自己開過去。他把斯巴達安置在後座上，給他鋪了一個柔軟舒適的小窩。斯巴達也很聽話，自己一個人呆在後座上，不吵不鬧。
　　
　　從小就是一隻鄉下貓的斯巴達，對大城市並沒有太多的概念。這是他第一次坐車坐了一個小時以上，橫跨整座城市。斯巴達趴在窗沿看了一會兒，很快就困了，睡了一覺，醒來，他們還沒有完全到達目的地。太陽已經升高了，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暖乎乎的。斯巴達小聲地喵了一句。
　　
　　辛勤聽見斯巴達的聲音，沒有回頭，從後視鏡裏看了狸花貓一眼，輕聲和他說話：「我們一會兒就到了。你要喝水嗎？」
　　
　　斯巴達從後座椅上跳下來，爬到前座，小心翼翼地將爪子擱在辛勤的大腿上，瞪著圓眼睛抬頭看他。
　　
　　辛勤抽空摸了摸狸花貓的後腦勺。
　　
　　誠如辛勤所預計的，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了風情小鎮的停車場。今天是週末，從停車場裏車的數量來看，遊客應該不少。辛勤停好車，背上貓包，牽著斯巴達，大搖大擺地走進小鎮裏。
　　
　　斯巴達自然又得到無數路人的矚目。經過昨日一役，斯巴達對於這樣熱情的目光已經毫無畏懼，他驕傲地擺著大尾巴，在一片驚歎聲中，穩穩當當地牽著他的人類，從人群中穿梭而過。
　　
　　辛勤帶著斯巴達，找到一個相對人少的陰涼處，給狸花貓喂了水和零食。斯巴達精神很好，將小分量的零食吃完後，還戀戀不捨地舔了舔辛勤的手掌心。
　　
　　「不能再吃了。今天的運動量達到後再給你。」辛勤給斯巴達撓下巴，轉移他的注意力。
　　
　　雖說是帶著斯巴達出來玩，但辛勤並沒有特定要去的地方，斯巴達也是吃了東西就只想窩在他的懷裏打盹，並沒有流露出對哪片景點感興趣的模樣。一人一貓無所事事地在原地發呆。
　　
　　辛勤先回過神，低頭看了一眼他的狸花貓，捏了捏斯巴達的鼻子。「餅餅，想不想和喜歡你的人說說話呀？」
　　
　　斯巴達張嘴打了一個大哈欠。
　　
　　這次出門，算上準備和路上消耗的時間，辛勤已經有三天沒有直播了，在一眾全職主播裏，已經算是極為不敬業的行為。這次出門，為了給斯巴達拍視頻，他剛好帶了智慧眼鏡，可以連線做戶外直播。
　　
　　辛勤掏出裝備，設定好資料，一切準備就緒後，他在微博上發了一條直播通告：「斯巴達第一次出門玩，第一視角，直播間鏈結請點擊這裏。」
　　
　　等辛勤上線後，意外發現直播間裏有十多萬觀眾。看著一排排飛速跳動的禮物欄，辛勤默默為他的流量捏了一把汗。
　　
　　——哇，前排前排
　　
　　——sing上午好哇
　　
　　——出門玩，卻直播坐下來擼貓，可以說是很宅男了
　　
　　——風景哪有餅餅好看，繼續為餅餅打call
　　
　　辛勤假裝自己在通話的樣子，避開路人狐疑的眼神。他小聲說道：「今天帶斯巴達出門，現在這種小懶貓不肯動了。非常抱歉，之前幾天因為活動而無法直播，你們有看當天的現場直播或錄播嗎？」
　　
　　——有！
　　
　　「喜歡嗎？」
　　
　　——喜歡！
　　
　　——但就很氣，因為我去不成。
　　
　　——去成了但是沒被抽上臺的我更氣！！最氣的是，我的男票抽中了上臺和sing神熊抱！他居然都不肯讓給我！一溜煙就跑上去排隊了，拉都拉不住……
　　
　　——恕我直言，那個活動不本來就得是男粉還有意思嗎
　　
　　——求問小姐姐的男朋友還健在嗎
　　
　　「為了彌補有些朋友的遺憾，今天特地出一期教學視頻，主題就是，教你如何擼斯巴達。今天的教程也很簡單，首先，請準備好一隻斯巴達，像我這樣，放在大腿上抱著。」
　　
　　辛勤低下頭，觀眾正好能從他的視角看見斯巴達圓滾滾的腦袋頂，毛絨絨的肚皮和一條甩動的大尾巴。
　　
　　……
　　
　　——你以為我們還會上當受騙嗎！
　　
　　——這個視角，emmmmmm，莫不就是傳說中的擼貓視角[忽然興奮
　　
　　——啊，這個毛絨絨圓滾滾看起來就很想摸禿的後腦勺！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仿佛我擁有了餅餅！
　　
　　斯巴達背靠著人類的胸腹坐著，任由咪嗚幫他捏臉蛋，捏耳朵，捏肚皮，捏爪子。啊嗚——他打了一個哈欠。天氣好好呀，想睡一覺呢。他輕輕甩了甩尾巴尖。
　　
　　「剛剛是擼斯巴達的完整動作。接下來，我會放慢動作，讓大家更清楚地掌握動作要領。第一個分解動作，首先，將雙手擺在斯巴達脖子的這個部位——位置會比較難找，大家意會即可——找到大概是脖子的部分後，手背朝外，用掌心的力量，輕輕地將斯巴達的咬肌往上提拉。注意力道要適中，以舒服為准，切記不用太用力。」
　　
　　斯巴達的臉頰瞬間鼓起來，兩隻眼睛被擠成了一條縫。
　　
　　「然後，輕輕鬆開雙手的力度，從下往上，沿著臉頰輪廓，一直滑向耳朵，按壓耳朵，在這裏停留兩秒鐘，繼續向後，來到後腦勺。這個動作可以重複兩到三遍，以測試斯巴達耳朵的彈跳力。」
　　
　　——這套動作總覺得和我練習的v字臉按摩術很像呢
　　
　　——所以事實證明，按摩並不能瘦臉
　　
　　——紮心了
　　
　　斯巴達甩了甩腦袋，又打了一個哈欠。
　　
　　「再然後，放鬆斯巴達的肩頸，就像這樣，力道適中地按捏兩下他的背部和前臂，他很喜歡。」
　　
　　斯巴達像一隻小貓一樣，發出輕輕的叫聲。
　　
　　「接著動作往下，來到兩隻前爪。來，餅餅，抬爪子。」
　　
　　斯巴達猶豫了片刻，先抬起了自己的右爪。
　　
　　「這個動作可以兩隻爪子一起做，也可以分開。用你的手心，包裹住斯巴達的爪子，輕輕抓一抓，然後放開。用兩隻手指夾著他的肉墊，其餘手指托著爪子，稍微用力捏一捏，斯巴達的爪子就露出來了。」
　　
　　——誒嘿嘿，昨天已經摸到過斯巴達爪子的我，人生巔峰
　　
　　——嫉妒使我六級考試
　　
　　——我也……那種觸感，先是像一朵棉花，然後能摸到堅硬的爪子部分，好神奇，好舒服，好想使勁捏，可惜不敢
　　
　　「接下來是肚皮，肚皮是最好摸的地方，只要斯巴達舒服，怎麼摸都可以。」
　　
　　斯巴達的肚皮也是花的，只不過顏色淺，在日光下，還能隱約看見飛舞的細絨毛。辛勤的手壓下去，絨毛從他的指縫間冒出來，瞬間蓋住他的指尖。
　　
　　斯巴達被他的人類揉搓了一會兒，終於不困了，蹬著四肢，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咪嗚，我們去玩吧，我給你抓麻雀吃。喵哞哞，忽然餓了呢。
　　
　　辛勤幫著斯巴達翻了一個身，迎頭就得到一個濕噠噠的親吻。斯巴達湊到他的下巴處，用臉頰不住地蹭他，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好了，今天的實用教程就到這裏了，大家都學會了嗎？」
　　
　　——大騙子，曝光你！
　　
　　——斯巴達不要這麼親過來啦，害羞
　　
　　——前面的戲精2333333
　　
　　辛勤牽著斯巴達，沿著人造沙灘走了一圈。沙子是白色細砂，看起來很乾淨。走了沒一會兒，斯巴達的指甲縫裏沾滿了沙子，他不停抬起爪子甩了甩，卻似乎很喜歡，像一隻小狗一樣走走停停，四處嗅嗅。不過，他並不喜歡人造的海水，離得遠遠的，只在乾燥的地方活動。辛勤也不強迫他，拍了幾張以水為背景的沙灘圖，偽造斯巴達是一只見過大海大世面的狸花貓。
　　
　　在照片裏，斯巴達舉著大尾巴，背上較長的毛毛被風掀翻了，半眯著眼睛沖著他樂，看起來相當傻。
　　
　　辛勤和斯巴達陸陸續續逛了一個小時，給斯巴達拍了很多照片。不得不說，斯巴達的鏡頭感很強，雖然並不是每張都是好看漂亮的造型，但每一張都很精神，有的搞怪，有的有趣，有的就像是表情包。最後，斯巴達不想動了，四腳一攤，直接趴在地上。辛勤將他抱在懷裏，沿著來時的路慢慢往回走。
　　
　　這條路不屬於主道上，也沒有特別出彩的景點，因此相對安靜，只有零星幾個行人。石頭路，銅質的歐式路燈，兩道的店鋪門口擺著小黑板，上面用白色的粉筆扭七扭八地寫滿了今日菜譜。有些店鋪客人不多，店主就坐在門口的籐椅上，懶洋洋地刷著手機。
　　
　　辛勤低頭和斯巴達說話：「我們以後有錢了，也可以開一間屬於自己的小店。到時候，我把你放在櫃檯上，你就是我的招財貓，誰不給你錢，你就去撓他。如果客人都被嚇跑了，我就抱著你坐在門口曬太陽。」
　　
　　斯巴達輕聲叫了一句，像是在回應。
　　
　　辛勤載著斯巴達離開風情小鎮後，時間還早。他將車開往大學城，帶著斯巴達重回母校。大學城裏都是學生，對待斯巴達的態度更加熱情，不少人要求要合影或者是摸一摸，都被辛勤婉言回絕。
　　
　　斯巴達昨天已經累了，不想再被人摟摟抱抱了呢。
　　
　　辛勤將斯巴達裹緊外套裏，裝成學生的模樣，溜進母校校園。他不由自主地來到校圖書館樓前，這裏有一條小道，兩旁載滿法國梧桐，連接著圖書館和食堂，在飯點之外，行人很好。這裏是他學生時代最重要的走道。他曾經在這裏來回無數次，有時候是天黑，有時候太陽還未升起，但他總是一個人，或者滿懷心事，或者什麼也不想。
　　
　　今天，辛勤再一次踏上這條熟悉的小路，只不過，這一次，他並非是一個人。他的狸花貓走在前頭，扭動著身體，牽引繩隨著他的動作一顫一顫。斯巴達蹦蹦跳跳地用爪子去踩梧桐枯黃的落葉，被嘎吱嘎吱的聲音逗得開心不已。他偶爾抬起頭，似乎在找尋枝椏間那些不知名的鳥兒的蹤跡，然而深秋時節，很多鳥已經準備過冬去了，不見痕跡。
　　
　　辛勤看著他，心一下子就裝滿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系統自帶的單調的鈴聲打破四周的寧靜。辛勤看了眼螢幕的來電顯示，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他看著不遠處的斯巴達，猶豫片刻，還是接聽了來電。
　　
　　螢幕閃爍著三個字：董太太，是他的媽媽。
　　
　　董太太的聲音聽起來和前兩年沒什麼區別，依舊是溫柔無骨的樣子。她先是和辛勤寒暄了幾句，無非是告誡他要注意季節更替，飲食規律等。辛勤沒有插話，靜靜地聽著，等對話停下話頭，他禮貌地開口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董太太沉吟著，似乎有些為難，最後問道：「你在家嗎？我現在在你奶奶家門外，敲了門，好像沒有人的樣子。」
　　
　　「抱歉，我不在家。」
　　
　　「這樣啊……」董太太笑了笑，似乎是換了個姿勢接聽，通話有了片刻的中斷，很快，她的聲音再次響起來，更加清晰，「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想來看看你。我們已經很久沒坐在一起吃飯了。唉，怪我，我應該事先通知你的。」
　　
　　辛勤沒說話，兩邊同時沉默著，耳邊除了輕微的呼吸聲，就只剩下難捱的電流聲。他再次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沒有沒有，就是想看看你。我還給你織了一件過冬的毛衣呢，今天也帶來了，但你人也不在。你晚上回來嗎？」
　　
　　「不回去。」
　　
　　「那……那我下次再來見你吧。新年，啊，新年你有空嗎？就是元旦節的時候？你們公司應該也放假的吧？」
　　
　　辛勤停頓片刻，回答道：「我不能確認。毛衣我不需要，謝謝你。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我先掛了。你也早點回去吧。」說罷，他等了兩秒，然後掛了電話。
　　
　　在他上大學時，這樣的對話似乎很熟悉。只是，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繫後，忽然說了會兒話，倒有種不適應的感覺。辛勤拿著手機，說不上是什麼感受。忽然，他覺得腳踝癢癢的，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正往他的褲管裏掏。
　　
　　是斯巴達。
　　
　　他躺在地上，伸著爪子，試圖將爪子探進辛勤的褲管裏。可惜，辛勤今天穿的是直筒的牛仔褲，空隙很小，斯巴達努力了很久，仍然沒能成功將他毛絨絨的大爪子塞進去。他有些受挫，甩著頭打了一個噴嚏。
　　
　　咪嗚咪嗚，不要說話了呢，和我一起玩吧。
　　
　　斯巴達敏銳地察覺到他的人類的情緒變化。他不知道是為什麼，只知道他想好好地陪著他的咪嗚，直到他的心情再次好起來。
　　
　　辛勤忍不住笑起來，俯身將斯巴達整個拎起來，作勢要將他往天上拋，在斯巴達四腳緊緊地扒住他的袖子時，又迅速收回懷裏。「逗你玩呢，我怎麼捨得把你扔上去。」
　　
　　斯巴達將自己的身體擠進咪嗚的懷裏，鼻子貼著他的人類，用力蹭了蹭。
　　
　　「別把鼻涕蹭我衣服上。」辛勤嘴上這麼說著，但是抱著斯巴達的手並沒有鬆開。
　　
　　「餓了嗎？」
　　
　　餓啦！
　　
　　「找個地方，喂你吃點東西。」
　　
　　好呀！
　　
　　辛勤最終帶著斯巴達進了湖心園，來到一處僻靜的角落。這裏臨近人工湖，有石椅可以休息，景色很好，且因曲徑通幽，茂密的林子阻擋了彼此的視線，很適合安靜地坐一會。記得以前每到清晨，都會有外語系的同學來這裏，旁若無人地練習口語。
　　
　　石椅很涼，辛勤不敢將斯巴達放上去，就自己坐下，將狸花貓擺到腿上。他從包裏取出水和小零食，慢慢地喂著斯巴達。
　　
　　斯巴達鼓著腮幫子，飛快地咀嚼著，忽然停下動作，朝著一旁望過去，一動不動，就像是發現獵物。
　　
　　辛勤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片刻之後，一個瘦弱的聲影從暗處顯現。
　　
　　啊，是一隻狸花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