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狗仗貓勢（下）

　　
　　雖然斯巴達的計畫很好，但實踐起來，還是很有難度的。
　　
　　首先，他需要把人類哄睡。
　　
　　斯巴達輕輕用身體將遊戲房的門推開，探著腦袋看咪嗚，提醒道：「咪嗚，你應該睡覺了哦。」
　　
　　辛勤在狸花貓炯炯有神的注視下，堅定意志，又玩了兩盤，到了十一點，終於忍不住，下線關機，抱著貓去洗漱睡覺去了。給斯巴達刷牙，給斯巴達洗爪子，最後把斯巴達抱上床，放在軟軟的枕頭上。
　　
　　辛勤俯身親了狸花貓一口，「晚安，餅餅。」
　　
　　斯巴達開心地在枕頭上打了一滾，把毛肚皮翻到咪嗚的鼻子尖，兩隻前爪抱著他的腦袋，尾巴有節奏地一甩一甩，開始給咪嗚唱貓咪搖籃曲。
　　
　　喵咪咪，咪咪，喵嗚，呼嚕呼嚕~
　　
　　辛勤已經有點困了，哈欠連連，伸手揉了揉斯巴達的肚皮。「餅餅乖啦，如果不想睡再去玩一會兒，你這樣唱歌我睡不著。」
　　
　　咪嗚不要說話哦，你一說話就睡不著了。你聽我唱歌就好啦。喵咪咪，咪咪，喵嗚，呼嚕呼嚕~
　　
　　喵咪之歌一直響到了半夜。斯巴達的聲音越來越輕，低頭一看，嗯，很好，咪嗚睡著啦。斯巴達舔了舔咪嗚的頭毛，確定對方已經熟睡後，起身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跳下床，一路小跑來到客廳。
　　
　　今夜的我也是幹勁十足呢。
　　
　　斯巴達很快找到他的平板電腦，發現平板電腦光禿禿的，沒有任何可以下嘴的地方，這怎麼叼呢？斯巴達甩了甩耳朵，搖晃著腦袋環顧四周，忽然發現他從曲流鎮帶來的小包袱。那只小包袱被咪嗚洗得乾乾淨淨，正安靜地呆在電視機櫃上，和他的小兔子湊在一起。
　　
　　對呀，我可以用包袱！
　　
　　斯巴達帶來的小包袱太小了，肯定裝不下平板電腦。但是他記得咪嗚也有一隻小包袱，就掛在門邊的木架上，那只包袱大！斯巴達很快來到門邊，起身跳躍，用爪子將單肩背包的背帶勾了下來。他用力過度，背包下落時，袋子扯動木架，架子搖搖晃晃了幾下，幾乎要砸下來。斯巴達趕緊跳到一旁，瞪大眼睛盯著晃動的木架子。
　　
　　喵嗚，如果架子倒了，肯定會發出聲音，那咪嗚就要被我吵醒了。
　　
　　斯巴達不由自主地別起耳朵，縮著脖子在牆角等著。
　　
　　咦，什麼也沒有發生。木架子安安穩穩地站住了。
　　
　　斯巴達開心地沖過去，用嘴叼起背包帶子，拖著背包跑回客廳。人類的背包是帆布的，雖然有點重，但勝在結實能裝。斯巴達用爪子比劃著，琢磨著怎麼將平板電腦裝進咪嗚的背包裏。呼哧，真是辛苦呢。
　　
　　就在斯巴達奮力和背包搏鬥時，他留意到窗外有輕微的動靜。他豎起耳朵，迅速朝窗口看去。很快，一隻黑溜溜的影子出現在玻璃窗外頭。
　　
　　「打擾啦。」戴麻薯禮貌地沖斯巴達打了一聲招呼。
　　
　　「是麻薯呀。」斯巴達跳起來，給麻薯開了窗，「你來做什麼呀？」
　　
　　「我聽說你們今天晚上要去巫臺山公園做教育下鄉活動。舒克說我比較有經驗，也邀請我過去幫忙。」
　　
　　斯巴達不信任地瞥了一眼戴麻薯。「你就是想出去玩吧，順便給我們搗搗亂。你最喜歡給別貓上課時胡說八道了。」
　　
　　被說中心事的戴麻薯一哽，咳嗽一聲，反駁道：「不要這樣子嘛，我還是很能幫忙的。別的不說，我聽說你這次想邀請一隻狗當嘉賓講師，你打算怎麼弄呢？」
　　
　　斯巴達驕傲地用尾巴尖指了指他塞到一半的平板電腦，說道：「我都打算好啦，我一會兒把平板電腦拖過去，然後讓張鐵軍和我們做現場連線。這樣他講完課後，我們還能做現場答疑和互動呢。」
　　
　　戴麻薯俯身嗅了嗅那只平板電腦，慢悠悠地說道：「計畫倒是不錯的，但是你打算怎麼連線呢？」
　　
　　斯巴達下意識就想回道：你是不是傻呀，當然是上網連線呀。可是他剛想說話，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公園裏沒有wifi！
　　
　　斯巴達原本精神十足的耳朵瞬間耷拉下來。嗨呀，我真是太笨啦，這麼基本的知識，明明在人類家電使用指南課裏頭，老師都有強調過的。我居然給忘了。沒有網怎麼連線呀？不能連線怎麼上課呀？今天晚上的教案本來都做好了，現在匆忙之間還能修改嗎？我怎麼沒有做後備方案呢？舒克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這些意外，他們那麼相信我，我怎麼就搞砸了呢？不想面對，好想躲進咪嗚懷裏哦。
　　
　　戴麻薯端正地坐在一旁，見斯巴達反省懊惱得差不多了，他才悠哉地接下去說道：「我有辦法呀。」
　　
　　斯巴達倏地抬起頭，你有辦法嗎？
　　
　　戴麻薯得意地露出兩粒小虎牙，說道：「當然，我是誰呀？我可是這片區裏頭最聰明的貓——咳咳，最聰明的貓之一呢。走吧，拖著你的平板電腦，我幫你解決wifi的事情。」
　　
　　斯巴達露出崇拜的表情。戴麻薯真厲害呢！他的幹勁一下子又回來了，二話不說，加快爪子的動作。在戴麻薯的一爪之力的幫助下，斯巴達終於將平板電腦塞進了咪嗚的背包裏，拖上了窗臺，又扯下地面。平板電腦在背包裏穩穩當當。斯巴達放下心來。兩隻貓一起，趁著夜色，拖著一隻單肩背包，迅速往巫臺山公園方向前進。
　　
　　斯巴達和戴麻薯趕到公園的集會草坪時，發現貓員已經差不多到齊了。這次課程的學員一共有十一只，都是成年左右的流浪貓，有意圖接管人類進入人類家庭生活。而義工貓員，除了舒克以外，還有饅頭……以及豆包。
　　
　　戴麻薯和豆包兩隻主黑色大貓坐在一起，不仔細辨認，還真有點認不出來。斯巴達起先還有些擔心豆包會和戴麻薯打架。好在戴麻薯是一隻友善懂禮貌的貓咪，而豆包自從和饅頭一起接管人類之後，也變得溫和不少。他們倆客客氣氣地並排坐著，既沒有想要認識的意思，也沒有敵對的態度。
　　
　　斯巴達一邊從咪嗚的包裏將他的平板電腦扒拉出來，一邊好奇地問饅頭：「所以你現在和豆包還有你的人類一起生活了嗎？」
　　
　　饅頭有些不好意思，回答道：「沒有呢，其實豆包現在還不算真正的家貓。他只同意借住在我家，並不願意承認他和我的人類的關係。豆包每天只有晚上才到我家裏睡覺，白天依舊會出門巡視領地，算是半散養狀態吧。」
　　
　　豆包聞言，打了一個哈欠，硬梆梆地說道：「我可沒有欠那只人類什麼，我現在每天都有帶獵物回家給他哦。我可是很盡職地在養家。只不過，我並不想現在就同意接管這只人類。」
　　
　　饅頭歎氣，「其實，那些獵物都是我吃的呢。人類還是很喜歡你的哦，每次見不到你，都會擔心你。」
　　
　　豆包甩甩頭，「沒差，你吃的和給那只人類的，都一樣。我會負責的。」
　　
　　斯巴達沉默著，想到他已經好久好久沒給咪嗚打吃的了，唉，我這麼懶，咪嗚還這麼喜歡我，咪嗚果然是天底下第一好的人類。嗷嗚，等有空，我一定要給咪嗚打獵！
　　
　　戴麻薯對於小朋友之間的愛恨情仇並不感興趣。他坐了一會兒，忍不住出聲提醒道：「斯巴達，你應該要聯網了。」
　　
　　斯巴達猛然醒悟，對哦，他還是有任務的。他熟練地用爪子打開平板電腦，然後招呼戴麻薯快來變出一隻可以用的wifi。戴麻薯不緊不慢地走過去，讓系統搜索附近可用的無線網路。沒想到還真找到了一個，信號挺好的，名字卻有點古怪。
　　
　　因為它並不是人類語命名的，而是貓咪文字。
　　
　　這個無線網路的全稱叫：被你發現啦。
　　
　　聯接需要輸入密碼，戴麻薯不慌不忙地提示系統輸入：牛肉罐頭好吃。
　　
　　斯巴達看得一頭霧水。他問戴麻薯：「為什麼是牛肉罐頭呀？」雞肉罐頭也好吃呀。
　　
　　戴麻薯告訴他，牛肉罐頭是王特區同志最喜歡的口味。
　　
　　斯巴達還是不解，「這是貓咪協會特地在這裏設立的無線網路嗎？和王特區老師有什麼關係呢？」
　　
　　戴麻薯歪頭，「其實我們也不知道這裏為什麼會有貓咪可以聯接的無線網路。從我上學開始，我的老師就告訴我，巫臺山公園附件可以搜索到這個網路，可供所有貓咪使用。這個信號似乎是從山地上的研究院發出來的。」
　　
　　「山頂的研究院呀！」一隻瘦削的白貓忽然插嘴道，「我知道我知道！傳說是一隻可怕的地方呢。是吧是吧？」他扭頭看向自己的同伴，試圖得到附和。
　　
　　其他貓咪一致點頭，是呢是呢。
　　
　　「怎麼可怕呢？」作為一隻外來貓，斯巴達並沒有聽說過相關的傳說，有些好奇。
　　
　　那只白貓壓低嗓音，小心翼翼地往左右看了看，說道：「聽說啊，山頂那只研究院是一隻奇怪的人類建立的，會抓各種各樣的貓咪過去做實驗，那些被抓走的貓咪，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呢。可怕可怕！」
　　
　　其他貓咪一致點頭，可怕可怕。
　　
　　這個故事，大概是母貓們經常用來警告小貓不能離開安全區域的恐怖傳說。其中真實性有多大，還有待考究。但是在當地貓，尤其是當地流浪貓心中，巫臺山主峰山頂的那家研究所，是一個禁區，永遠都不能靠近。
　　
　　舒克打了一個冷戰，說道：「你們別嚇貓了，大晚上的，好怕貓呢。」她意圖將眾貓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正事上來，「趁著夜深，我們還是趕緊開始上課吧。」說罷，她看向斯巴達。
　　
　　斯巴達上線後，找到一直線上上等著的張鐵軍，提出了視頻請求。請求很快就被接受了。張鐵軍的一隻大狗頭瞬間出現在螢幕上，嚇得眾貓縮著脖子後腿了一步。
　　
　　「嗷嗚嗷嗚斯巴達，你總算找我了！」為了以示隆重，張鐵軍今天特地戴了一隻紅色的領結，襯得他的長臉更加傻氣。
　　
　　有幾隻膽大的流浪貓，好奇而謹慎地圍上去，湊到平板電腦前，來來回回嗅著。他們都是第一次見識到人類世界的新鮮事物，詫異不已。有一隻狗在說貓普，他呆在小盒子裏，沒有氣味，也沒有實體，卻能聽見他的聲音。
　　
　　好神奇呀！
　　
　　斯巴達得意洋洋地仰著頭，說道：「很有趣吧，沒見過吧。等你們以後順利接管人類之後，就有機會接觸到更多更好玩的東西了。現在，開始上課吧。」
　　
　　儘管為了避免流浪貓們受到過多的驚嚇，事先舒克已經將本次課堂的特殊模式告知所有學員，斯巴達還是做了一個簡短的開頭介紹。他端端正正地在平板電腦旁邊坐了下來，豎著耳朵，對著一眾流浪貓說道：「今天，我們特地請來了一隻狗，作為嘉賓講師，來為你們上第一課：如何接近人類。你們可能會很奇怪，為什麼貓咪的事情需要狗來參與呢？在實踐中，我們研究發現，狗在如何快速傳達友善以及打動人類這個領域有著豐富的經驗。這是他們的優勢。人類有句話總結得很有道理，就是有缺點的貓咪應該向沒有這些缺點的貓咪學習，這樣你的缺點就不再會是缺點，你將變得更加強大。而學習的過程，是不限於種族的。狗，也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我希望大家能夠認真聽講，盡可能地吸收，並且將今天課堂上所學的知識用在實踐當中，儘快找到合適的人類。預祝你們成功。」
　　
　　張鐵軍是第一次被委以重任，開頭的幾分鐘都表現得太過亢奮，以至於狗普和貓普夾雜，很難分辨他說的話。幸好張建國也守在一旁，適時提醒，並做補充。不得不說，張鐵軍雖然傻，當時冷靜下來之後，還是表現得不錯的，像模像樣。
　　
　　「我個狗經驗，包括我趁著遛彎的機會，向我的同伴們諮詢後，我有如下總結。我覺得你們貓咪之所以覺得人類不好接近，那是因為你們本質上比較獨立，很多時候，人類對你們而言是可有可無的，你們並不需要發自內心地去喜歡他們。這種疏離很容易體現在你們的一舉一動之中，從而給人類傳到出一種你們並不需要他們的資訊。
　　
　　而我們狗狗不一樣，大多數狗狗對於人類都有著天然喜愛。我們打從心眼裏就喜歡人類，喜歡和他們一起玩，喜歡靠著他們身邊接受他們隨時的愛撫，喜歡他們因為我們而快樂。因此，對於狗狗而言，如何接近人類，幾乎是本能，不需要訓練。
　　
　　但你們也不需要難過，我們會有方法的！我們會成功的——」
　　
　　斯巴達打斷道：「老師你可以脫稿授課嗎？」硬生生地念稿授課聽著很費力氣呢。
　　
　　張鐵軍不好意思地用爪子撓了撓腦袋，將手裏的稿子默默地推出鏡頭外。一旁的雪納瑞無聲地為他打氣。哈士奇的眼珠子滴溜了幾圈，結結巴巴繼續說了下去。
　　
　　「其實，很簡單的。你們既然已經打算要加入一隻人類的家庭裏了，那就要儘快地調整你們的心態。人類，不僅僅是另一個物種。他們還會成為你們的家人，朋友，最親密的夥伴。他們會是你的頭領，也會是你的媽媽。」
　　
　　草坪上有一隻貓咪小聲地嘀咕著：「不是頭領，是接管。」他的言論得到了很多貓咪的贊同。
　　
　　哈士奇呆愣愣地甩了甩腦袋，顯然並沒有想明白大家的困惑。
　　
　　戴麻薯打了一個哈欠，打圓場道：「哈哈，文化差異，文化差異，繼續吧。」
　　
　　張鐵軍於是繼續說下去。「當你們的心態調整好了，每次見到你喜歡的人類後，就要把對方當成是你最喜歡的玩具或者是食物，由內而外全身心地產生一種好感，一種信任感。然後你們會不由自主地上前，一點都不害怕，向你未來的人類，展現你最可愛的一面。
　　
　　怎麼展現呢？我這裏總結了一些我們狗狗認為最有用的姿勢。下面，我會一一做示範，你們可以跟著我做一遍。很簡單的。」
　　
　　哈士奇說罷，側著臉對準鏡頭，瞪大眼珠子露出大半的眼白，哈的一下張開嘴，嘴唇上扯，吐出巨大的舌頭，急促地哈著氣。他管這個姿勢叫做開心的微笑。
　　
　　所有貓咪震驚地看著螢幕裏的狗，不約而同發出嫌棄的喵嗚聲。
　　
　　「不，我不允許我自己做這樣的姿勢，哪怕是為了討好人類！不行不行！」最開始說故事的那只白貓第一個發出抗議，得到了熱烈的擁躉。
　　
　　張鐵軍仍舊做著他認為的和善可愛的表情，卻沒有得到任何一位同學的回應。他不解地歪著頭，將舌頭吐得更厲害了。場面一時僵持起來。
　　
　　斯巴達雖然意識到自己需要去維持課堂秩序，但作為一隻貓，他也無法迫使自己像一隻狗一樣去做這種蠢姿勢。他為難地踩了踩爪子。
　　
　　這時候，還是最有資質的戴麻薯出聲打破僵局。「大家不要有思想顧慮，雖然這個動作看起來很傻，但是經過狗狗們的歷代測試，他們是非常有效的能讓人類迅速開心起來的姿勢。大家其實不一定要嚴格要求自己達到張鐵軍老師的表情標準，這個難度太高了，我覺得可以根據你們的接受程度和理解，自行發揮，只要意會即可。教學實踐這種東西，從來都是沒有標準答案的。」
　　
　　流浪貓們面面相覷，最終還是決定雙方和解，再次投入到緊張的課堂學習之中。
　　
　　看著一眾的貓咪努力瞪大眼睛吐舌頭哈氣，斯巴達覺得自己的貓生觀受到了衝擊。他很慶倖咪嗚是一隻很愛他的人類，沒有要求他做任何有辱貓格的傻事。
　　
　　不過事實上，當貓咪們放下自己的成見，邁出艱難的第一步後，向狗狗學習這件事情變得並沒有那麼難以令貓接受。張鐵軍雖然不是一位富有經驗的老師，但是他脾氣很好，會不厭其煩地重複動作要領。貓咪們在張鐵軍一遍又一遍的指導下，漸漸學會了吐舌頭哈氣，瘋狂地擺屁股，撲向人類小腿等高難度的動作。
　　
　　總體而言，今天晚上的課程還是碩果累累。斯巴達總算放鬆一口氣，趁著流浪貓們正圍著張鐵軍老師進行課後答疑的時間，他一隻貓開始在草坪的另一頭溜達。這次他們的課堂並沒有設立在醒目的草坪正中央，而是選在了草坪和樹叢的交界處。從這一頭望過去，貓咪們的身影多數都被樹叢和灌木叢遮擋，看不清他們的舉動。斯巴達一邊小跑一邊謹慎地環顧四周。
　　
　　忽然，斯巴達的腳步停下來。他聳起肩膀，壓低腦袋，兩隻耳朵慢慢往兩旁下壓。
　　
　　他嗅到一隻陌生人類的氣味。
　　
　　斯巴達莫名覺得害怕。他炸開全身的毛毛，緩緩地側身後退，一邊發出大聲的尖叫聲，提醒在另一頭的夥伴們注意隱藏自己。忽然，他看見一隻黑色的人影，漸漸從遠處顯現。淩晨的霧水騰起，空氣中彌漫著細小的水滴顆粒。那個身影朦朧，看不分明。斯巴達內心的不安卻不斷擴大。
　　
　　這時，一道刺眼的手電筒燈光射過來，晃得斯巴達的眼睛刺疼。他哇嗚一聲跳開，卻並沒有逃開。他打算再堅持一會兒，好讓其他貓咪有更多的時間隱蔽撤退。幸好，那只人類似乎並不願意貿然上前，只是遠遠地舉著手電筒。那道刺眼的燈光追著斯巴達，在他脖子上的紅色項圈上停留了一會兒。
　　
　　這時，斯巴達聽到一連串細小的人類的咕噥聲。他聽不懂，卻敏銳察覺到對方正在慢慢靠近。他小心翼翼地後退著，將自己的身形隱入草叢之中，在光亮的交錯之間，迅速伺機逃開。
　　
　　斯巴達跑得很快。自從他來到咪嗚身邊後，已經很久不需要像此刻這般拼命逃離危險。他咬著牙，奮力邁開四肢，像一隻離弦的箭，從草坪中掠過，一晃眼，就隱匿在灌木叢中，再也不見身影。
　　
　　斯巴達和其他幾隻沒能來得及逃離的貓咪安靜地躲在藏身之處，直到確定那只陌生而危險的人類已經離去，才慢慢地現身，彼此確認安全。
　　
　　斯巴達沉默地看著那只人類離開的方向，心中充滿狐疑和焦躁。
　　
　　那只白色的流浪貓也沒離開，忽然小聲說道：「唉，最近不知道怎麼了，總是有奇奇怪怪的人類靠近我們的居住區，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毛春是一個愛貓之城，像他這個年紀的小貓，幾乎沒有遇到過任何人類傷害貓咪的事件。「聽說有幾隻長得好看的貓咪已經不見了。不知道是接管人類去了，還是出了什麼事。要不是現在外頭越來越不平靜了，我們也不會急著想去找一隻人類的。」他嘀嘀咕咕，和另外幾隻貓咪離開了。
　　
　　斯巴達和剩下的朋友們一起趕回城區，一路沉默。饅頭和豆包在街口和斯巴達道別，他們將負責將舒克送回家。戴麻薯則幫助斯巴達一起把平板電腦再拖回他家。
　　
　　戴麻薯將斯巴達送到家後，猶豫了片刻，開口道：「你也不用太在意。危險，是我們進步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沒有貓可以只獲取而不付出。雖然我們貓咪的總體形勢是大好的，但危險隨時存在。貓咪教育從創立的那一刻開始，就清楚自己的使命和責任。我們不懼怕危險，也不懼怕挑戰。我們需要做好準備，但同時也要盡力地享受每一刻的生活。
　　
　　這個世界，加害我們的人類有很多很多，然而喜歡我們願意與我們共用家園的人類，總是有更多更多。」
　　
　　斯巴達聞言，心裏安定了很多。他將麻薯送走，回到自己溫暖的家。
　　
　　是的呢，今天只是一次意外。果然貓咪在人類世界，還是需要更加低調和小心。如果有更多的貓咪能意識到知識的重要性，同時通過知識來武裝自己，那麼作為一個種族，我們勢必將更加強大。我們可以學會趨善避惡，學會保護自己，學會約束自己，從而獲取更有保障的自由。
　　
　　斯巴達靠在窗戶邊，盯著月亮發了一會兒呆。他忽然覺得，教師這個職業真是偉大。他可以教會一隻懵懵懂懂的小貓這世間值得掌握的一切。這只小貓會成為他們種群的未來，會成為再下一帶的保護者和教導者，生生不息。
　　
　　喵嗚，我想成為一名老師呢！
　　
　　我不單單是能夠照顧我的人類，我還可以幫助很多很多像我當年一樣無知而弱小的貓。
　　
　　斯巴達下定決心後，忽然覺得心胸開闊，像是有使不完的勁兒，全身充滿了力量。他抖動著兩隻耳朵，聽見牆裏頭傳來熟悉的窸窸窣窣的聲響。
　　
　　斯巴達在黑夜中，悄無聲息地露出一個貓咪的微笑。
　　
　　第二天一大早，辛勤是被斯巴達舔醒的。他覺得有些奇怪，眯著眼睛，努力看了一會兒斯巴達。「餅餅，」辛勤疑惑地皺眉，「你怎麼跟一隻小狗似的在吐舌頭？」
　　
　　斯巴達開心地扭著屁股，吐著舌頭，微微哈氣。
　　
　　咪嗚，隔壁樓新搬來了一家老鼠呢，我們有可以吃的鄰居啦！你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