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初中生的日常

　　
　　儘管咪嗚有一指甲尖那麼討厭，可是為了儘快掌握自己的人類語名字，斯巴達還是利用課餘時間刻苦學習，通過系統的語音識別來學習咪嗚給自己取的名字。
　　
　　在系統連續提示了十幾遍「這是一種人類的食物」之後，斯巴達煩惱地抖了抖鬍子，所以我的名字就是一種吃的嗎？就和貓糧、罐頭、妙鮮包一樣嗎？聽起來很隨意呢。果然還是斯巴達這個名字更加霸氣一點吧。他有些不開心，漫不經心地去聽下一條音頻。
　　
　　「老婆，通常為雌性，一般指代雄性男性的配偶。配偶，人類用語，指代享有交配權的物件，這種關係是相互的，具有唯一且排外性。餅，一種人類的食物。」
　　
　　斯巴達倏地支起了身體，歪著腦袋，思索了半天，糾結道：「可是我不是雌性呀。」
　　
　　勤學好問的斯巴達將這個疑問拋給戴麻薯。對方一邊撓癢癢一邊回道：「通常為雌性嘛，也就是說不一定都是雌性，這個不重要。」
　　
　　原來如此！斯巴達豁然開朗。
　　
　　「不過當配偶也沒什麼好的呀。」戴麻薯張著嘴巴，忽然意識到其實他也沒有當過誰的配偶，為什麼不好呢？他也說不上來。於是他謹慎地做了一番修辭，「唯一且排他的關係呀，這個很累貓的，意味著你再也不能和別的人類要好了。」
　　
　　這個正合我意呀！斯巴達開心得笑出聲。
　　
　　戴麻薯想了想，也是哦，既然接管了一隻人類，幹嘛還要和別的人類好呢？
　　
　　「而且哦，這個詞是相互的，那就說咪嗚也只能和我天下第一要好，這不就是我想要的嗎？」
　　
　　戴麻薯很快就被說服了。不過作為一隻老貓，他對於這個話題，顯然有著更為嚴肅更為深刻的顧慮。「可以人類將自己與配偶的關係限定之後，總是過得很辛苦呢。貓咪們就不從來不做這樣的決定，鑒於我們貓咪比人類聰明，因此這樣的決定必然是不太好的決定吧。」
　　
　　「為什麼呢？」斯巴達不解。
　　
　　「你想呀，作為一隻單身貓咪，你只需要自己吃飽了就好，可是如果你是一只有家室的貓咪，你就需要對你的家室負責呢。你需要喂飽他，照顧他，還要讓他過得開開心心。」
　　
　　斯巴達努力消化著戴麻薯話語裏的資訊，覺得有點奇怪，「可是，我的人類也是這樣對我的呀？如果我因為覺得辛苦就不想成為他的配偶，那我豈不是一隻很失敗的貓咪？」
　　
　　沒什麼原則性的戴麻薯再一次被說服了。
　　
　　兩隻貓你來我往地探討了很久，最後一致認為，一旦建立配偶關係，那麼貓和人類需要共同負起責任來。
　　
　　只可惜，這兩隻貓生閱歷有限的貓並沒有意識到他們忽略了很重要的話題重點。不過，這個小小的問題在眼下，並不會造成多大的麻煩。斯巴達唯一感受到有所變化的就是他的心境。
　　
　　喵嗚，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一只有家室的貓咪了。有家室比接管一隻人類還要複雜。我要養家糊口，我要負起責任來呢。
　　
　　抱有這樣的想法，斯巴達連上課都動力十足。畢竟他的咪嗚身上沒有脂肪肉肉，也沒有厚實的毛毛，一定很虛弱。我一定要成為一只有文化的貓，才能更好地照顧我的人類。
　　
　　經過兩周的學習，斯巴達將課表上的所有科目都接觸了一遍。到目前為止，他最喜歡的就是人類語，因為這門課程，他已經能聽懂「過來」「餓了嗎」「吃飯」等幾個簡單的日常人類語詞組，雖然每次咪嗚對他說「過來」的時候，斯巴達很難忍住不小跑過去。最最重要的是，通過人類語學習，斯巴達終於知道了自己的小名：大餅。據說是一種人類的食物。雖然斯巴達覺得用食物做名字不是很厲害，但看在咪嗚很喜歡的份上，他還是可以勉為其難地答應的。畢竟咪嗚越喜歡自己，給自己取的小名就越多。至於老婆餅，那完全就是咪嗚愛的體現。嗨呀，黏貓的人類，羞羞臉。
　　
　　其次喜歡的是抓老鼠（因為簡單）。上課之後，老師幾乎見不到貓影，大家就開著視頻隨便玩，下課之後關掉視窗就好了。斯巴達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是哪位老師教授他們抓老鼠科目。不過想來也是，抓老鼠畢竟是貓咪的本能，除了個別貓咪極為恥辱地已經喪失這種生存技能，絕大多數貓咪即使沒見過老鼠，也知道怎麼抓老鼠，根本不需要學習嘛。斯巴達私自認為，這門課程的開設，就是為了讓同學們混一個更好看的平時表現分數的。
　　
　　舞蹈這門課，唔，不是特別喜歡呢。教課的老師是一隻鴛鴦眼白色獅子貓，名叫雲朵，據說她天生有只耳朵聽不見，但卻很喜歡有節奏感的聲音，只要有音樂，就能扭動身體跳起來。可是對於斯巴達而言，扭屁股轉圈圈是件很有難度的事情，他永遠無法做到像雲朵老師那樣優雅可愛，反而四處栽跟頭，可疼。不喜歡。但斯巴達還是打算學會這支肚皮舞後，表演給咪嗚看。雲朵老師說人類可喜歡貓咪跳的舞蹈了。
　　
　　而攝影這門課程，當他漸漸掌握其中的竅門後，也變得有意思起來。更重要的是，斯巴達自從上了攝影課之後，他發現咪嗚越來越喜歡給自己拍照和錄影了，大概自己已經漸漸培養出小王子老師所說的明星氣質和鏡頭感了吧。斯巴達為此驕傲不已。戴麻薯說，咪嗚給我拍的照片越多，我在人類的社交平臺上的人氣就會越多，我就能成為一隻更會賺錢的貓咪啦。
　　
　　家電使用入門這門課斯巴達也喜歡。教課的是一隻八歲的黃斑老貓，講課講得很好，淺顯易懂上手快，也很實用。只通過兩個課時的學習，斯巴達就基本已掌握人類電視機的使用方法。
　　
　　人類電視機真是一個神奇的存在呀，只要打開這個巨大的黑盒子，人類世界的縮影就會在盒子裏展現。有會飛的鳥，會動的人，還有很多神奇的畫面。斯巴達聽說有很多在家自學的貓咪，會趁著人類出門的時間，打開電視機，通過系統翻譯自主學習人類語。這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學習方法呢。斯巴達也很想嘗試，可是和多數貓咪不一樣，他的人類是他學習的最大障礙。
　　
　　咪嗚都不怎麼出門呢。斯巴達大多數時候都很喜歡他這一點，因為咪嗚能盡情地陪他玩耍，給他撓癢癢，陪他一起午睡。但是也有很惱貓的時候，因為咪嗚太黏貓了，斯巴達用於學習的時間大大縮減。這樣對比其他上進的貓咪，斯巴達的課後自學時間是遠遠不夠的。
　　
　　對此，斯巴達曾經嘗試過改善這種狀態。他試圖勸說自己的人類到外面的世界去玩一玩，等他預習完下一節課的內容再回來。早上咪嗚把食盆放到斯巴達面前時，斯巴達會豎著尾巴叮囑咪嗚：你出門去玩一會兒吧，早點回來就可以哦。中午咪嗚在吃飯，斯巴達跳上飯桌，在咪嗚的手臂間踩來踩去，念叨著：我是說真的哦，你可以出去玩一會兒會兒的。下午咪嗚躺在沙發上玩手機，斯巴達趴在他胸口，將腦袋擱在他的下巴處，歎氣道：你這樣整天呆在屋子裏不好呢，我允許你在外面稍微玩得久一點，晚飯前回來就可以啦。可惜，咪嗚並不能聽懂他在說什麼，依舊是一天都沒有出門，晚上吃完飯，咪嗚直接就去玩遊戲了。斯巴達悶悶不樂，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垂頭喪氣地放棄了。
　　
　　本來他心裏還有一點點不甘心，後來轉念一想，我是一個負責任的貓咪呀，怎麼能因為咪嗚的這一點點小問題就怪他呢？這樣想著，斯巴達又重新燃起鬥志。學習的時間比別貓少沒有關係，我晚上趁著咪嗚睡著後多學一會兒就能補回來了，我可是一隻聰明的貓咪呢！
　　
　　有著這樣積極的心態，斯巴達的初中學習還是進展得比較順利的。唯一讓他有些頭疼的是戲劇課。戲劇課大約每週會上兩到三次，雖然不會特別頻繁，但是每節課的任務量都很大。戲劇課的老師是一隻棕虎斑加白美短，名叫小米糕，長相甜美，聲音也溫柔。在她的人類無意識的幫助下，小米糕老師錄製了大量的日常表演場景視頻，供課堂教學用。不得不說，從一隻貓咪的角度看來，表揚得相當精彩呢。
　　
　　小米糕老師聲情並茂地教授給學生們自己的表演理論和技巧。「人類總是自詡自己是唯一能通過想像力進行創造的生物。但是nono……」小米糕老師據說有著海外血統，偶爾會冒出一兩句令貓費解的詞句，「我們貓咪在運用自己的想像力這方面也是相當聰明的。當我說出這個結論的時候，可能你們中的部分貓也覺得陌生。但你們仔細想一想，有的時候，當我們無聊了，會選擇一塊地方——通常這個地方會是人類的床鋪，柔軟起伏的棉被是我們上佳的選擇——不斷地彈跳，俯衝，撲殺。這個時候，你們的腦海裏在想些什麼呢？沒錯，我們是在跟自己想像的同伴一同玩耍。在我們絕妙的想像中，棉被不再是毫無生氣的棉被，床鋪也並不僅僅限於這一塊方地，我們就像祖先那樣，重返荒野，捕獵追殺，扮演一個完美的殺手。
　　
　　所以，想像力是我們貓咪生來就具備的天賦。而戲劇這門課，就是為了幫助你們更好地挖掘自己的想像力，為我們乏味枯燥的吃吃喝喝的生活增添樂趣，同時，順帶的，為我們的人類帶去歡樂。」
　　
　　斯巴達一邊聽課一邊張大嘴巴詫異。作為貓咪，他居然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演戲，甚至還可以自己寫劇本。這個想法真是太天才了。
　　
　　對於寫劇本這件事情，斯巴達的熱情極高。他小時候就經常自己一隻貓玩，幻想出一隻玩伴對沒有玩伴的貓咪而言是非常神聖而重要的一件事情。因此斯巴達對於自己的想像力還是很有自信心的。
　　
　　不過寫劇本並不如想像的那麼輕鬆。真的等到要下爪子構思時，斯巴達開始糾結起來，說點什麼故事好呢？老師說，藝術起源於生活，要說點我貓生中發生過的事情，經過藝術加工，讓它變得更有趣。那，我身上發生過什麼呢？
　　
　　斯巴達盤著身體坐在窗臺上，陷入沉思。天氣已經悄悄地回暖了，再過半個多月，新的枝椏就要開始發芽。鳥兒們會重新回到樹枝上，他們會嘰嘰喳喳吵鬧好一陣子，吃果子，打架，然後生下一窩又一窩好吃的小崽子們。斯巴達舔了舔嘴唇，覺得有些餓了。但是現在不是思考肚子餓這個問題的時候，我要創作！我要燃燒！斯巴達沉思片刻，嘖嘖，其實四條腿的壁虎也好吃的。
　　
　　辛勤很早就留意到，他家的狸花貓正安靜地坐在窗臺上，一會兒撥楞腦袋一會兒咂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已經這樣過去一上午了。他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把斯巴達叫起來玩點分神的遊戲，斯巴達忽然就站了起來，咚的一聲跳下地，迅速竄到客廳的角落裏。辛勤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斯巴達的一舉一動。
　　
　　斯巴達一邊跑一邊大呼，哎哎呀，我好笨的，我貓生中最戲劇性的故事不就是我和咪嗚的故事嗎！哦哦這就是老師所說的靈感湧上心頭興奮不已的感覺嗎！我真是太了不起了！咪嗚讓一下讓一下！我要創作啦！我現在是一隻真正的表演藝術家！
　　
　　雖然他和咪嗚的故事是真實發生的，但未必需要完全寫實，否則就成了沒有任何藝術價值的故事復述。斯巴達牢牢記著小米糕老師的告誡，打算將自己和咪嗚的故事放到冬天發生，一個虛假的開頭！
　　
　　啊，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和他一歲那年一樣寒冷。嗯，我得離吹暖風的口子遠一點呢，有點熱了。斯巴達滴溜溜地在客廳裏兜兜轉轉，拖著尾巴，努力做出很虛弱的樣子。啊，我好虛弱呀。我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我好餓！可是！冬天來了！我到哪里去狩獵呢！斯巴達一腳踹開自己的食盆。
　　
　　我的爪子太僵硬了，難以抬起！我的尾巴，幾乎維持不了我的平衡！只是多走幾步路，我就已經沒有力氣了。看啊，我摔倒了。
　　
　　斯巴達撲通臥倒在地，蜷縮著身體，發出虛弱的喵喵聲。
　　
　　這個時候，我要是有一隻老鼠就好了！啊，那不就是我心心念念的老鼠嗎！
　　
　　斯巴達艱難地爬起來，朝著他的玩具老鼠一點一點挪動。玩具老鼠就在咪嗚的腳下。然而此刻的斯巴達已經全身心投入到這場表演裏，心無旁騖，已然忘記自己身在何方。
　　
　　老鼠老鼠！甜美的老鼠！雖然你已經是一隻死老鼠！但你依然是我得到的最美好的禮物！感謝上蒼！
　　
　　他起身，飛撲，忽然意識到自己此刻應該是虛弱不堪的，又重重倒了下來，淌著圓滾滾軟撲撲的身軀，緩慢地爬到玩具老鼠身邊，嗷嗚一口，咬在了老鼠的喉嚨上。
　　
　　啊，這甜美的味道！呸呸。啊，甜美！
　　
　　斯巴達翻身，肚皮朝上，用四肢將玩具老鼠緊緊地鎖在自己懷裏，感動得搖頭擺尾，仿佛真的嘗到了老鼠的肉香味。
　　
　　這時候，我們需要一個故事的高潮！小米糕老師的話語在斯巴達的腦海中迴響。
　　
　　不好，這老鼠有毒！斯巴達猛地拋出玩具老鼠，打了一個滾，將肚皮貼在地板上，四肢無力地攤開。
　　
　　難道是老鼠肉壞了嗎？啊，我竟然吃了壞掉的老鼠肉。哎呀，我好難受呀，誰來救救我呀！
　　
　　斯巴達再次翻滾，仰面朝上，用兩隻前爪搭在自己的眼睛上，從毛絨絨的縫隙裏，偷偷看了一眼咪嗚。哎呀，這裏有一隻人類！看起來是一隻好心的人類！他會願意幫助我嗎？我好冷呀，我好餓呀，我還好難受呀！
　　
　　辛勤一動不動，低頭盯著他的狸花貓。通過斯巴達臉上愜意放鬆的表情，他已經判斷出做出這一系列動作的斯巴達並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然而對方在想什麼，他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斯巴達滾著身體坐了起來，慢慢站起身，走到咪嗚的腳邊。
　　
　　喵嗚，陌生的人類，你願意幫助我這樣可愛而無助的貓咪嗎？他用腦袋使勁蹭了一下咪嗚的小腿，身體一軟，作勢咕咚摔了下去。
　　
　　哎呀，我不管，你把虛弱的我撞倒了，你要負責。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人類了哦。
　　
　　辛勤目睹了自己被碰瓷的全過程，很難繃住表情。他咳嗽兩聲，好掩飾自己的笑意，慢慢蹲下去，看著斯巴達。斯巴達側著臉，瞪大眼睛看著他，發出咪嗚咪嗚細弱的叫喚聲。辛勤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斯巴達的毛腦袋。斯巴達一把撲住他的手指頭，凶巴巴地咬了上去。一點也不疼。
　　
　　辛勤將斯巴達不知所謂的行為藝術視頻傳到了微博，發文道：「有誰知道這是個什麼儀式嗎？」
　　
　　很快，他就收到了熱心網友的回復。
　　
　　——不知道，我只知道喵星人都是神經病。
　　
　　這些沒有欣賞能力的人類並不知道的是，斯巴達的個貓戲劇作品獲得了小米糕老師的五爪好評，是他們班上本次戲劇科目課堂作業裏的最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