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無蛋英雄

　　
　　到家後沒過多久，斯巴達就開始不安分。他拖著腿四處探索，總是嚮往高處跳，可惜後肢力氣不足，每次都重重地摔下來。它不服氣，又繼續跳。傷口的血沾到了地毯上，又被踩到爪子上。折騰了幾回，好不容易停了下來，斯巴達又開始撕扯脖子上的伊莉莎白圈，一邊後退一邊用腿去蹬，動作之大，幾乎是處於憤怒的狀態。受傷後的貓咪防備心很重，急於想要回到原本熟悉的狀態來平復不安的心情，極具攻擊性。辛勤焦急地守在一邊，無計可施，只能儘量用自己的胳膊環住狸花貓，給他營造一個安心的密封環境。
　　
　　休息了一會兒，斯巴達開始用腿蹬了一會兒伊莉莎白圈，沒有成功。辛勤購買頭套的時候，曾經反復測量過，特地選了大小合適又不容易掙脫的款式。狸花貓掙了半天，終於沒了力氣，開始趴下呼氣。辛勤走過去，也蹲下來，不敢離得太近，安靜地陪著狸花貓。又過了一會兒，斯巴達的注意力轉向樓梯口，開始爬樓。辛勤一著急，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擋它，換來了狸花貓狠狠的一擊爪子，抓痕立刻見血了。這還是斯巴達第一次對辛勤動爪子，它平時都很小心地將指甲藏在肉墊子裏，哪怕是在玩遊戲，也從來沒有抓傷過辛勤。辛勤顧不上自己的傷，護送著狸花貓爬上樓。
　　
　　狸花貓快速地擺動著頭部，用鼻子去嗅空氣裏的味道，像只第一次離窩的小奶貓，本能地想找到最讓他安心的地方。他最終選擇了人類的臥室。斯巴達此時的腦袋還是昏昏默默，只依靠著直覺行動。他覺得很難受，不單純是疼痛，他的疼痛感很鈍，像是有貓隔著棉花在敲打他的頭。他覺得燥熱，很茫然，四腳都踩不到實地。斯巴達艱難地來到臥室，下意識地想要去他感覺最溫暖安心的地方，可是他的後腿沒有力氣，根本跳不上床去，眼神也是飄的，聚不了焦，無法像以前那樣精准地找到落腳點。於是，斯巴達選擇了另一種讓自己安心的方式——躲進昏暗幽閉的床底下。
　　
　　辛勤看著狸花貓貓著身體躲進了床底，顧不上許多，只想著不能讓貓一個人躲在下面於是一俯身，也跟著爬進了床底下。辛勤平時雖然會收拾下房間，但從不會清掃床底這樣隱蔽的地方，爬進去才發現，床底下全都是灰塵和棉絮一樣的細屑。他沒控制好呼吸，一不小心吸氣過頭，嗆到了塵土，咳嗽了半天。狸花貓緊張兮兮地往他的方向看去，兩隻漂亮的綠眼珠子此時在弱光的折射下，發射出兩道詭異的亮光。辛勤默默控制好自己的咳嗽，安靜地陪在斯巴達的身邊，開始輕聲和狸花貓說話。一人一貓在黑暗中不知道又呆了多久，辛勤隱約覺得斯巴達似乎開始放鬆身體裏。他輕輕地伸出一隻胳膊，摸索著觸碰到斯巴達的身體。他摸到的大概是狸花貓的某只爪子，才碰到，狸花貓瞬間就縮回了爪子。辛勤絲毫不氣餒，又往裏面爬了爬，繼續探手去摸斯巴達。如此反復了幾次，狸花貓終於不排斥他的觸碰了。辛勤輕輕抓住狸花貓的小爪子，鼻子酸脹酸脹的。
　　
　　斯巴達一直鬧到晚上，才漸漸安靜下來，但是仍舊沒什麼精神，緊緊地蜷縮著身體，窩在貓窩裏。大概是因為口渴，它一直舔自己的嘴。辛勤不敢給它喝水，只好一直守著它。這一夜過得很漫長，擔心狸花貓傷害自己，辛勤一夜沒有合眼。終於到了天亮，斯巴達漸漸恢復到原來的狀態，開始親近辛勤。它小心翼翼地拿鼻子蹭辛勤的手臂。辛勤一身是灰，頭髮上也都是髒棉絮。斯巴達一點也不嫌棄，繼續用身體的一側去蹭他。辛勤用不那麼髒的手臂內側回蹭它，終於露出一個笑容來。「嘿，你醒了，小傢伙。」
　　
　　斯巴達坐了下來，雖然姿勢有些奇怪，也因為帶著伊莉莎白圈而顯得有點傻氣，但它的頭昂得高高的，比昨天的狀態好多了。它一動不動地盯著辛勤，緩緩地眨了眨眼睛，然後開口輕聲叫了一句。
　　
　　咪嗚。
　　
　　辛勤算了下時間，開始給狸花貓喝水，看它完全適應後，又喂了點營養罐頭。狸花貓吃得很凶，大概是真的餓瘋了，吃完後，還不忘把盤子都舔乾淨了。它啃完盤子，意猶未盡地舔著嘴唇，抬頭看著辛勤，似乎在委屈量太少了。辛勤不敢一下給它吃太多，只好狠下心來，把食盤收了起來。吃完飯的狸花貓慢吞吞地在客廳裏轉悠了一圈，找到一個角落，又盤著身體開始補覺。辛勤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確定狸花貓沒有大礙後，迅速給自己洗了個戰鬥澡。
　　
　　斯巴達一覺醒來後，徹底恢復了精神。它開始蹦蹦跳跳，身體也靈活了。它沖著辛勤誒歐誒歐地亂叫，聽起來像是在念字母L，有些可笑。辛勤覺得它可能是在向自己控訴昨天恐怖的經歷，滿懷歉意地將貓環在自己的懷裏，輕輕地撫摸它的毛。
　　
　　咪嗚，我的蛋蛋有點疼疼的。昨天那些人類好奇怪哦。你怎麼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裏。斯巴達試圖用腦袋頂抵住人類的胸口，被脖子上的怪東西卡住了，只好垂著頭，悶聲悶氣地抱怨。念叨了半天，他忽然想起來了，自己似乎是被那個穿白色衣服的人搶走的，當時咪嗚沒能追上來。哼，好氣啊，別讓我再看到你！臭烏鴉！臭老鼠！斯巴達惡狠狠地想著，用自己知道的所有難聽的話罵了一遍那只人類醫生。罵完了之後，他終於覺得心情好多了，重新抬起頭，仰頭去看他的人類。哎呀，咪嗚果然是太瘦弱了呢，是不是會被他的人類同伴欺負呀。唉，真是令貓操心。咪嗚你怎麼不說話呀，是不是不開心呀？沒關係，我沒有事啦。你不要害怕。下一次我肯定會更厲害的，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人把你也抓走的。喵喵，蛋蛋有點怪怪的，好想舔。脖子上的是什麼喲！討厭！
　　
　　沒想到這個討厭的東西斯巴達戴了整整一周。中途有好幾次，他都成功把脖子解救出來，又被咪嗚抓住，重新戴上了怪東西。咪嗚真令貓討厭。不過狸花貓最終還是選擇原諒了他的咪嗚，誰讓咪嗚給他開了世界上最好吃的罐頭呢，偶爾犯點小錯也是值得被原諒的。
　　
　　斯巴達不知道的是，他戴著伊莉莎白圈撒嬌的照片和視頻已經小小地紅了一把。
　　
　　震驚！一隻左眼帶疤的貓大哥，居然在去勢後對飼養他的人類做出這樣的事來！
　　
　　為了安慰失去男子氣概的斯巴達，辛勤特地網購了一條貓咪專用大金鏈子。這是他第一次給狸花貓買裝飾品，見它不怎麼反感，就給狸花貓戴到脖子上。斯巴達脖子上一圈高傲白的伊莉莎白圈，胸前晃蕩著亮閃閃的大金鏈子，走路四平八穩，虎虎生風。它一動不動眯著眼睛看人的時候，眼神犀利，看起來凶巴巴的，就像是盯著一條獵物。可是只要辛勤一靠近，它立刻就歪頭咪咪叫，叫聲又甜又膩。粉絲們紛紛讚歎，這種難以言喻的反差萌，簡直有趣。
　　
　　終於到了摘下恥辱圈的日子。辛勤決定把這個富有紀念意義的日子拍攝下來。他在客廳裏設置好了三腳架，鏡頭對準貓。辛勤戴好口罩，走到客廳中央，在地毯上盤腿坐下，喊了一聲斯巴達。不一會兒，狸花貓咚咚咚地出現了，在拐角處歪頭偷看了一會兒，然後昂著伊莉莎白圈腦袋沖了出來，像一朵奔跑的向日葵。
　　
　　咪嗚！你怎麼戴著奇怪的東西呀，看起來像一隻醫生。
　　
　　「來，斯巴達，躺下。」辛勤用手指敲了敲地板。他沒有特地訓練過斯巴達，並沒有自信狸花貓能夠聽懂自己的指令。
　　
　　斯巴達的頭部追隨著辛勤的手臂上下晃動，擺了擺尾巴，以為人類要和他玩遊戲。嗚哇！他虛張聲勢地張開前臂，撲了過去。
　　
　　辛勤順手一抬手，將狸花貓壓了下來，一翻一滾，狸花貓就露出它毛茸茸的花肚皮。斯巴達很大方，張著後腿，絲毫不介意辛勤翻看它的蛋蛋部位。給斯巴達檢查完傷口後，辛勤再次感慨貓咪強大的回復能力。傷口癒合得非常漂亮，已經結痂了。蛋蛋部分看著小了些，只剩下完整的蛋皮，好在形狀還不錯。
　　
　　辛勤俯下身去，隔著口罩，親了親狸花貓的大腦袋。「你真棒。」說罷，他伸手解開了斯巴達的伊莉莎白圈。
　　
　　咦？斯巴達打了一個滾，翻身坐了起來。我自由啦！他飛速地沖到一旁，立刻盤著身體，開始給自己舔毛毛。爪爪，舔舔，手臂，舔舔，肚皮，舔舔，蛋蛋……喵嗚，蛋蛋好像有點奇怪，嗯，多舔舔。
　　
　　貓咪能舔毛毛，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呀。
　　
　　摘蛋蛋這件事情除了在當下給斯巴達帶來一定的心理衝擊，在他健康的身體上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只不過這只年輕的貓咪更加深刻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大的世界，他的人類是弱小的，他需要好好地保護他的人類。可是如果自己連人類說什麼都聽不懂，又怎麼能好好照顧他呢？斯巴達忽然燃起了前所未有的高漲的學習熱情。他的鬥志，像一簇熊熊的火焰。
　　
　　我一定會通過學前班考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