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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把蔻菝放回床上，希望這是今晚最後一次餵奶，寶寶能夠一覺到天亮。現在很晚了，非常晚，但她依然聽兒辛西亞在隔壁一直發出動靜。

這一整天揭開的驚人內幕太多了。爸爸戴著手銬走出家門之後，媽媽把安拉到一旁，讓馬可一個人抱著沉睡的寶寶留在客廳。

愛麗絲說：「我想應該要讓妳知道，妳爸外遇的對象是誰。」

「這重要嗎？」安心想，爸跟誰外遇有什麼差別？反正是個比較年輕有魅力的女人，一定是。安不在乎她是誰，她在意的是爸……不，現在她想起來了，是繼父，繼父為了她媽的幾百萬綁架她的孩子，現在要為綁架和謀殺坐牢，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他外遇的對象，是妳隔壁鄰居，」她媽說，「辛西亞．史提威爾。」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媽，歷經這一切，想不到現在還有消息能讓她吃驚。她媽說：「他在你們家的除夕派對上遇見她，我記得她勾引他，可是當時沒在意。是私家偵探查出來的，有照片。」她媽滿臉嫌惡之色。「還有旅館收據影本。」

現在，安很想知道辛西亞到底在想什麼。葛倫不在家，隔壁只有她一個人。理查被捕她一定知道，新聞上有。辛西亞會在乎理查怎麼樣嗎？

寶寶在小床上熟睡，馬可在他們的床上打鼾，這是他一個多星期以來第一次真的睡著。可是安淸醒得不得了，隔壁的辛西亞也是。

安穿了雙涼鞋，打開廚房的門，靜悄悄走到辛西亞家後院，輕輕關上鐵門，一直走到玻璃拉門前，站在黑暗中，臉與玻璃相隔只有兩吋左右。廚房裡燈亮著，她看見辛西亞在水槽附近移動，知道辛西亞應該看不見她。安就這樣站在暗處看了一會兒。辛西亞在泡茶，身上是淺綠色的性感睡衣，晚上單獨在家真沒必要穿得這麼誘人。

辛西亞顯然不知道安在看她。

安輕輕敲玻璃門，看見辛西亞嚇了一跳，朝這邊望過來。安把臉貼到玻璃上。她看得出辛西亞不知所措，猶豫了一下才過來將門拉開幾吋。

辛西亞冷冷地問：「妳要幹麼？」

「能進去嗎？」安語氣淡淡的，甚至還算友善。

辛西亞看起來不太放心，可是並沒拒絕，退了一步。安把門再拉開一點，走進去，小心地關上了門。

辛西亞回到流理檯旁，背對她說：「我正在泡茶，洋甘菊，妳喝不喝？看來我們兩個今晚都睡不著。」

安愉快地說：「好啊，有何不可？」她看著辛西亞忙著泡第二杯茶，似乎有點緊張。

辛西亞遞杯子給安，不客氣地問：「說吧，妳來做什麼？」

「謝謝。」安不理會辛西亞的問題，坐到餐桌旁她從前常坐的位子上，就像她們還是朋友似的。她環視廚房，吹了吹熱茶，彷彿心裡沒有特別的想法。

辛西亞依然站在流理臺旁，並不想假裝兩人還是朋友。安捧起杯子邊喝邊看她，辛西亞看起來很累，不那麼迷人了。這是安第一次看見辛西亞顯出老態。

安快活地說：「蔻菝回來了。妳大概聽見了吧。」她朝兩家共用的那道牆點了點頭，牆那頭嬰兒的哭聲一定早就傳了過來。

辛西亞說：「太好了。」兩人之間隔著廚房中島，中島上有個木製刀架，插滿了刀。同樣的刀架康提家也有一座，都是不久前同一家店裡特價買的。

安放下茶杯。「我只是想把話說清楚。」

辛西亞說：「說清楚什麼？」

「妳不能用影片要脅我們了。」

「噢，為什麼呢？」辛西亞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好像安是在故作姿態。

「因為馬可做了什麼警方已經都知道了，」安說，「妳的影片我也告訴他們了。」

「真的？」辛西亞不信，她覺得安在唬她。「妳為什麼要告訴他們？這麼一來，馬可豈不是要坐牢？噢，等一下……妳就是想讓他坐牢。」她居高臨下似的看安一眼。「這也不能怪妳啦。」

安說：「馬可不會去坐牢。」

「這我可沒把握。」

「噢，我有把握。馬可不會去坐牢，因為我爸──也就是妳的情夫，已經因謀殺與綁架被捕。這妳應該也知道了吧。」安看見辛西亞的臉變僵了。「噢，沒錯，我都知道，辛西亞，我媽雇私家偵探監視你們兩個，拿到了照片和旅館收據。」安端起茶杯再喝一口，心情甚好。「你們的祕密戀情現在不是祕密了。」

安終於占了上風，她喜歡這種感覺，露出微笑。

辛西亞好不容易接了一句：「那又怎樣？」可是安知道她洩氣了。

「妳可能不知道的是，」安說，「馬可和他們談了條件。」

安看見辛西亞臉上閃過一絲警覺，想起自己是來做什麼了。她惡狠狠地說：「這事妳也有份，妳一直都知情。」

「我什麼都不知道，」辛西亞一臉不屑，「只知道妳老公偷走自己的小孩。」

「噢，我看妳知道吧，我看這就是妳跟我爸一起幹的。我們都知道妳有多麼愛錢。」安說得充滿怨恨。「或許妳才是那個該去坐牢的人。」

辛西亞臉色變了。「不！理查做的那些事我都是今天晚上看新聞才知道的，與我無關。我還以為是馬可。妳沒證據說我涉案，我根本沒靠近過妳的小孩！」

安說：「妳說的話我不信。」

「我才不在乎妳信不信──那是事實。」辛西亞瞇起眼睛看安。「妳是怎麼了？安，妳以前那麼好玩，那麼有趣，可是一生小孩，全都變了。妳知道自己變得多鈍多胖多無聊嗎？可憐的馬可，真不知道他怎麼受得了。」

「別想轉移話題。別想把事情怪到我頭上。我爸想幹什麼妳一定早就知道，別騙我了。」安氣得聲音都發抖。

「妳永遠證明不了，因為那不是事實。」辛西亞說完，又殘忍地加上一句：「妳以為有我在，那孩子還能活嗎？要是理查乾脆點，一開始就殺掉她，多好，多省事。我很樂意讓她閉嘴，一直哭真是吵死了。」

說完這話，辛西亞突然一臉驚恐，她發覺自己太過分了。

安的椅子猛然向後倒。辛西亞慣有的得意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她發出震耳欲聾的慘叫，瓷杯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

馬可原本睡得很沉，半夜卻忽然驚醒。張開眼睛一看，四下很黑，可是臥室牆上有閃爍的紅點轉來轉去。是救護車的燈。

身旁是空的，安大概起來餵孩子了。

不知道外頭怎麼回事，他起床走到面向街道的窗邊，推開窗簾往外看。有一輛救護車，就停在樓下左邊。

那是辛西亞和葛倫的大門口。

他全身緊繃起來。現在警車也從街那頭開過來了，越開越近，他抓著窗簾的手不知不覺越抓越緊，腎上腺急速分泌。

兩個救護員從屋子裡抬著擔架出來，擔架上一定有人，可是讓東西擋住了，看不清楚。救護員並不著急，慢慢移動了位置，馬可看見擔架上確實有人，可是蒙著臉，不知道是誰。

無論擔架上的人是誰，都已經死了。

馬可全身的血都往頭上衝，差點沒昏倒。擔架上的人一綹長長的黑髮垂了下來。

他回頭看空蕩蕩的床，低聲驚呼：「天啊，安，妳做了什麼？」

他跑出臥室，先去嬰兒房看一眼，確認蔻菝睡在床上，然後跑下樓，在黑漆漆的客廳猛然站定。他從沙發背後看見太太坐在那裡，後腦勺的輪廓在黑暗中完全靜止不動。他滿心恐懼向她走去，她原本恍恍惚惚凝視著前方，一聽見聲音就轉過頭來。

手上拿著一把很大的切肉刀。

救護車的警示燈照進客廳，打在牆上，映得他們一身紅光。馬可看見她手和刀上都有一種很深的顏色，是血。她渾身是血，臉和頭髮都濺到了。馬可想吐。

「安，」他啞著嗓子低聲問：「妳做了什麼？」

黑暗中，她回頭望著他說：「我不知道，不記得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