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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可說：「紙條拿出來給我們看。」

「什麼？」理查沒想到他會說這個。

「綁匪寄來的紙條，你這個王八蛋。」馬可說。「拿出來給我們看！證明你真的跟他們有聯絡。」

「電話在我這裡，紙條不在。」理査神情自若。

馬可說：「是喔，你把紙條怎麼了？」

「銷毀了。」

馬可問：「為什麼？」客廳裡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不相信有那張紙條，不相信那張紙條存在過。

「因為它證明你有罪，」理查說，「我看了紙條才知道電話那頭會是你。」

馬可大笑，但並不是因為開心。這是苦笑，表示難以置信，以及憤怒。「你要我們相信你毀掉紙條是怕它證明我有罪？你不是就想用綁架案來害我被警察逮捕，永遠無法跟你女兒在一起嗎？」

「不，馬可，那從來就不是我的企圖。我不知道你怎麼會這樣想。我一直都在幫助你，你知道的。」

「胡說八道，理查，你在電話裡威脅我……你做了什麼自己知道。你設計這整件事就是為了擺脫我。不然會是為什麼？所以……如果真有紙條，你絕不會銷毀。」馬可傾身向前，惡狠狠地說：「根本沒有紙條對不對？理查？綁匪沒跟你聯絡，因為你就是綁匪。德瑞克的手機在你手上，因為你殺了他，或是叫人殺了他。你知道他把蔻菝放在哪裡，因為整件事都是你計畫的。你倒打德瑞克一把，可能也是最初就計畫好的。告訴我，你是不是付錢叫他害我為綁架案坐牢？」

馬可往後靠，看見愛麗絲驚恐的眼神。

理查平靜地看馬可細數他的罪狀，然後對女兒說：「安，這些都是他這個罪人捏造出來轉移妳注意力。我跟這事一點關係也沒有，只是努力想救蔻菝回來，同時保護他別被警察抓走而已。」

「你這個騙子！」馬可氣急敗壞，「你明明知道蔻菝在哪裡，還給我們！你看看你女兒！你看她！把她的孩子還給她！」

安早已抬起了頭，現在看看丈夫又看看父親，表情十分痛苦。

「不然我們現在打電話給警察？」理查說，「讓他們來釐清事實？」

馬可迅速想了：下。如果安不承認她知道德瑞克認識她爸，或者她不確定，馬可就失去了支柱。警方已視他為主要嫌犯，理查這個受人敬重的成功生意人可以把馬可放在銀盤子裡雙手奉上。安和她爸都知道馬可把蔻菝從床上抱去給德瑞克。馬可依然相信理查是幕後主使，但他沒有證據。

馬可給耍慘了。

而蔻菝依然沒有回來。

馬可相信，如果有必要，理查會藏蔻菝一輩子，以確保他是贏家。

要怎麼樣才能讓理查以為自己贏了，因此放蔻菝回來？

馬可是不是該向警方自首？理查要的是這個？也許馬可一被警方逮捕，「綁匪」就會神奇地立刻苒次跟理查聯絡，毫髮無傷地交還小孩。不管理查在安面前怎麼說，馬可都很清楚，理查想要他受到嚴厲的懲罰。理查要他去坐牢，卻又不想當壞人。

馬可說：「好，打電話叫警察吧。」

安哭了起來。她媽揉她的背。

理查掏出手機說：「雖然現在挺晚的，但我相信拉斯巴克警探不會介意跑這一趟。」

馬可知道自己即將被捕，需要律師，而且是好律師。家裡的房子還可以貸一點錢，但需要安同意，只是哪個女人會願意抵押房子來付綁架自己孩子的律師辯護費？就算她肯，她爸也會勸阻。

理查彷彿會讀馬可的心，他說：「我得告訴你，我們不會付你的辯護費用。」

他們不發一語地等待警探到來，氣氛非常凝重。愛麗絲通常會忙著給大家泡茶，此刻卻坐在沙發上動也不動。

馬可孤單又淒涼。理查贏了，這個混蛋操縱狂。安又一次選擇跟原生家人站在一起，而且這一次會是永遠。只要她站在家人那邊，一切都會順利。理查會想辦法把孩子還給她，會變成英雄。馬可坐牢期間，他們會在財務上照顧她和孩子，她只要犧牲他就好。她已經做出選擇。他不怪她。

門鈴終於響起，沉默的大家都嚇了一跳。理查起身應門，其他人都面無表情留在客廳。

馬可決定全部招認，然後，等蔻莅回來以後，再跟警察說理查在整個案子裡的角色。警察未必相信，卻一定會調查。或許他們能找到理查和德瑞克．哈尼克的關聯，可惜馬可相當確定，到時候理查早已掩蓋了線索。

理査帶拉斯巴克警探走進客廳，警探似乎一眼就看懂了狀況。他看見安在母親懷裡流淚，馬可坐在同一張長沙發的另一端。馬可知道自己在警探眼裡是什麼樣子：蒼白、冒汗，慘斃了。

理查請警探坐下，說：「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們自己跟綁匪聯絡，事後才跟你說，可是我們不敢不這麼做。」

拉斯巴克一臉嚴肅。「你是說，他們打過電話？」

「是的，昨天。我跟他們約好，今晚帶另一筆贖金過去，但他們沒有出現。」

馬可看著理查，不知道這是哪招。怎麼又變成打電話了？理查若非跟警察說謊，就是跟他們說謊。他打算什麼時候跟警察說馬可就是把蔻菝抱出家門的人？

拉斯巴克伸手從外套裡掏出筆記本，小心寫下理查說的每件事。理查沒提馬可，甚至連看都沒看馬可一眼。馬可心想，這麼做是為了安？是為了讓安覺得他在保護馬可，即使馬可事跡敗露，他還在保護他？理查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也許理查從頭到尾就沒打算向警方舉報馬可，只是想看他提心吊膽而已。真是混蛋。

又或許，他在等馬可自首？想看馬可有沒有那個膽量？這是測試？馬可必須通過測試，才能贏回蔻菝？

拉斯巴克做完筆記，站起身，闔上筆記，問：「全部就這些？」

理查說：「我想應該是吧。」他的角色是關心女兒的父親與外公，演得很好。大騙子。

理查送警探出門。馬可整個人癱在沙發上，疲憊困惑，如果這是測試，那他沒通過。安和他目光交會一瞬，隨即望向別處。

理查回到客廳，對馬可說：「好了，現在相信我了吧？我毀掉那張紙條，是為了保護你。我剛才為了保護你，跟警察說謊，說綁匪打電話來，沒說他們寄紙條和手機的事，因為那兩樣東西都會顯示你有罪。我不是壞人，馬可，你才是。」

安掙脫了母親的懷抱，凝視馬可。

「不過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理查又說，「安，我不知道妳為什麼要嫁給這個人。」

馬可必須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冷靜思考。他不知道理查打的是什麼算盤。他說：「走吧，安，我們回家。」

安已經又轉開頭去不看他了。

「安？」

理查說：「我想她哪兒都不會去。」

馬可想到安不跟他回家，心就一沉。看來理查並不想讓他坐牢，或許是怕女婿坐牢會丟他的臉，或許從頭到尾他的冃的就是讓安看清楚馬可的真面目，好拆散他倆。看來他成功了。

他們全都看著他，像在等他自動離開。馬可感受到敵意，掏出手機叫了輛車。意外的是，計程車到的時候，他們三個居然還送他出門，莫非是怕他不走？他們站在車道上，目送他離開。

馬可坐在車上回頭望，看岳父岳母站在他太太兩旁，安臉上的表情他看不懂。

馬可心想，她永遠不會回家，永遠不會回到我身邊，我只剩一個人了。

※※※

拉斯巴克從居里家開車離開，心中許多問題沒有答案，最重要的一個就是：失蹤的孩子現在在何處？這件事一直沒有進展。

他想到馬可，馬可的表情煩惱焦躁，而且十分疲憊。拉斯巴克對馬可並不同情，但他知道這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他想查清楚真相。

拉斯巴克打從一開始就懷疑理查．居里。他覺得那有可能是出自偏見，有可能是因為拉斯巴克出身於工人階級的家庭，所以不相信有人不佔別人便宜就能賺那麼多錢。不在乎別人的感受，賺錢比較容易；有是非觀念就比較難變富翁。

在拉斯巴克看來，馬可不符合綁匪的特徵。在拉斯巴克眼中，馬可比較像是已經走投無路，還被別人推去撞牆。有些人會被逼著做出錯誤的事。理查．居里是個聰明的生意人，相當富有，使得拉斯巴克對他特別提防，除了成見之外，也因為這種人有時候會因為優越感而自認為能凌駕法律。

理查．居里是個值得留意的人。

因此，拉斯巴克監聽了他的電話。

他知道綁匪並沒有打電話給理查，理查說謊。

他決定派兩名警察暗地裡監視那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