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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那對夫妻 by 莎里.拉佩納
2019-11-17 18:56
聽見岳父的聲音,馬可頹然坐倒在地。他很困惑,難以置信,說不出話。
理查說:「馬可?」
「是。」他的聲音了無生趣,自己聽了都覺得慘。
「我知道你幹的好事。」
「我幹的好事。」馬可嘴裡麻木重複岳父的話,腦子還在試圖整理一切。德瑞克.哈尼克的手機怎麼會在安的爸爸手裡?是警方在犯罪現場找到之後交給他的?這是陷阱嗎?
「綁架自己的小孩,從岳父岳母手裡弄錢。我們給了你那麼多,還不夠?」
「你在說什麼啊?」馬可企圖拖延時間,好想出辦法給自己解圍。其實他驚慌失措,很想掛斷電話。他必須否認,否認,再否認,反正他們沒有證據。但他想起辛西亞的影片,再加上這通電話。這通電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如果德瑞克的手機是警方找到的,如果警方正在監聽,那麼馬可接起電話,他們就有了證據,可以證明馬可和德瑞克是共犯。
但或許警方並不知道手機的事。這種狀況更讓馬可發毛。
「噢,馬可,拜託,」理查說,「就這麼一次,像個男人好不好?」
馬可問:「你怎麼拿到這支手機的?」如果手機不是來自警方,如果這不是警方設下的陷阱,那就是從德瑞克那裡拿到的。難道德瑞克是理查殺的?「蔻菝在你手裡嗎?王八蛋。」馬可咬牙切齒。
「目前不在,但晚點我會去接她。」理查苦澀地說。「你一點忙都沒幫上。」
「什麼?她還活著?」馬可簡直不敢相信。
「應該是。」
馬可倒抽了一口氣。蔻菝,活著!別的都無所謂了。孩子能回家才是最重要的。「你怎麼知道?你確定嗎?」
「綁匪跟我們聯絡了,他們從報紙上得知那筆贖金是我們出的,想再多要一些。無論多少錢我們都願意給,我們愛蔻菝,你知道的。」
「你們沒跟安說。」馬可還在努力理解事件最新的發展。
「當然沒有。我們認為最好先不要讓她知道,等確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再說。」
馬可說:「好。」
「事實上,馬可,我們必須保護家裡這兩個女孩,不讓她們受到你的傷害。」理查的聲音冷冰冰。「我們不但要保護蔻菝,還得保護安。馬可,你是危險人物,詭計多端。」
「我才不是危險人物,你這個混蛋。」馬可恨死他了。「你這手機哪裡來的?」理查冷冷地說:「綁架犯寄來的,跟上次那件衣服一樣。包裹裡的紙條提到了你,或許是為了防止我們報警。可是你知道嗎?我們很高興他們提到你,因為這樣我們才知道你做了什麼事,而且必要的時候也能證明。但事有先後緩急,我們的首要之務是救蔻菝回來。」他壓低聲音說:「馬可,現在由我發號施令,你別給我搞砸。不要報警,也別告訴安。假如有個萬一,
我不想讓她再次失望。」
「好。」馬可腦中轉著千百個念頭。只要能救回蔻菝,要他做什麼都可以。他不知道該相信什麼,但他想相信她活著。
這支手機一定要處理掉。
「還有,你不要跟愛麗絲談這件事,她現在不想跟你說話。你所作所為讓她太難過了。」
「好。」
「我跟你的帳晚點再算,馬可。」理查說完就掛斷電話。
馬可在地板上坐了很久,心中滿是重新湧起的希望──以及絕望。
※※※
安下了床,靜靜走到門邊,打開鎖,拉開門,探頭出去看了看,工作室的燈亮著。馬可一直在那裡?他在做什麼?
安緩緩走過去,打開工作室的門。馬可坐在地板上,手上拿著那支手機,臉色蒼白,眼睛上方有可怕的血跡,是她用手機砸出來的傷。她走進來,他抬起頭,兩人凝視彼此良久,都不知該說什麼好。
先開口的是安。「馬可,你還好嗎?」
馬可摸摸腫起來還帶血的額頭,發覺頭很痛,但他沒說,只點了點頭。
他好想告訴她,蔻菝可能沒死,還有希望。這次管事的是她爸,是她從不失敗的老爸,而不是窩囊的老公。他好想跟她說,沒事了,很快就沒事了。
但這不是事實,他有事。蔻菝或許救得回來,他祈求上帝保佑她回來,但是理查一定會告他綁架,讓他去坐牢。馬可不知道安脆弱的情緒狀態能不能經得起這個打擊。
他在心裡苦笑,事情如此轉折,辛西亞不知道有多失望啊。
安焦慮地說:「馬可,說話呀。」
馬可輕聲說:「我沒事。」他口乾舌燥。沒想到她竟肯跟他說話。幾小時前她還叫他睡沙發,現在怎麼改變主意了?她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抱歉的樣子。該不會是決定要趕他走了?
她走進來,跟馬可一起坐在地板上。馬可忽然感到焦慮,怕她爸又打電話來。到時候他要怎麼解釋?他偷偷關掉手機電源。
「馬可,我想跟你說一件事。」她有點遲疑。
「什麼事?寶貝。」馬可伸手輕輕拂開她臉上的頭髮,她沒攔他。這溫柔的舉動讓她想起了幸福的往日,眼淚湧了上來。
她垂著眼說:「馬可,你要跟我說實話。」
他無語點頭,不知她是不是起了疑心。如果受到質問,他要怎麼回答?
「綁架那天晚上,你最後一次回來看蔻菝的時候──」她抬起頭來面對他,他很緊張,擔心會聽見不想聽的。「她還活著嗎?」
馬可嚇了一跳,這問題出乎預料。「當然活著。妳為什麼這麼問?」他關心地看著她煩惱的臉。
「因為我不記得了。」安低聲說。「我不記得十二點那次她有沒有呼吸,你確定她還有呼吸?」
「當然,我確定她在呼吸。」馬可不能說的,是他抱蔻菝出門的時候兩人的心貼在一起,他還感覺到了她的心跳。
安看著他說:「你怎麼知道?」馬可覺得安好像想告訴他一件可怕的事,一件他早就預料到了的事。他不想聽,卻又無法移動。
安低聲說:「我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我有時候會這樣──失去一小段記憶。做某些事,然後就忘記。」
「什麼意思?」馬可的聲音變冷了。
她用哀求的眼神看他。「我之所以忘記,不是因為酒。我一直沒跟你說,小時候我生過病。遇見你的時候,我以為我己經好了。」
馬可吃了一驚。「什麼病?」
她哭著說:「有點像是恍神,等到回過神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目瞪口呆。「在一起這麼久,妳居然一直沒告訴我?」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說的。我以為……」這句話她只說了一半。「包屁衣的事我對警察說了謊,我不記得幫她換過衣服,只是覺得應該換過,並不是真的記得。我的腦子……有一段空白。」她變得歇斯底里。
「噓……」馬可說,「安,她當時好好的,我確定。」
「警察覺得我傷害了她,他們認為我可能殺了蔻菝,用枕頭悶死,或是掐死,然後你為了保護我而把她送走。」
「太荒謬了!」警察居然這樣污衊她,馬可很生氣。他們真正懷疑的人明明是馬可,幹麼還要對安苦苦相逼?
「荒謬嗎?」安眼神狂亂。「我打了她。我在氣頭上打了她。」
「什麼?什麼時候?妳什麼時候打她?」
「回來餵奶的時候,十一點。她一直鬧,我……我有點煩。有時候……她哭個不停的時候,你在上班而她哭個不停的時候……我會失控……會打她。」
馬可望著她,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不,我相信妳不會的。」他真希望這不是事實。這件事讓他很不安,還有那個病,居然會讓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馬可覺得心好亂。
「可是我不知道,你懂嗎?」安哭著說。「我想不起來!我有可能傷害了她。馬可,你是不是在幫我善後?跟我說實話!」
他雙手捧住她的臉,穩住她。「安,蔻菝當時好好的,十二點半的時候,她活著,會呼吸。妳沒有錯,這一切都不是妳的錯。」他將崩潰痛哭的妻子擁入懷中。
心裡想,這一切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