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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那對夫妻 by 莎里.拉佩納
2019-11-17 18:56
馬可在家坐立難安,走過來又走過去。安看得快抓狂。兩人彼此都很不耐煩。
「我想我還是去辦公室好了,」他口氣很差,「我得把心思放回客戶身上,否則很快就要沒客戶了。」
「好主意。」安也希望他出去。她想要盡快跟拉姆斯登醫師長談,語音留言給她,說有急事。醫生很快回電,真心同情並鼓勵她,可是這樣對話是不夠的。拉姆斯登勸安在她回國前先去看代班醫生,可足安不想跟不認識的醫生談話。
安曾考慮要找辛西亞攤牌,她不認為孩子是辛西亞帶走的,至少今天不這麼認為。可是她想知道辛西亞和她丈夫之間到底怎麼回事。但也許安之所以要把注意力放在這邊,是因為這樣就能暫時不太想孩子的事,相較之下,想馬可和辛西亞的事還比較不痛苦。
安知道辛西亞在家,牆的另一邊偶爾會傳來聲音。安知道葛倫又出遠門了,今早她在臥室窗邊看見黑色送機轎車,看見葛倫帶著行李上了車。現在她可以去隔壁,去罵辛西亞,叫辛西亞離她先生遠點。安停下踱來踱去的步子,在牆邊站定,瞪著那道共用的牆,思前想後,難以做出決定。辛西亞就在那道牆後面。
可是安沒膽,而且現在心太亂。她聽見馬可跟警探對話,但這事她只告訴了警探,沒跟馬可說,馬可自己也沒提。他們夫妻之間逐漸形成了一種新的模式,所有難題都不提。從前他們無話不談──嗯,有例外,但很少很少。自從寶寶出生後,就不一樣了。
她產後憂鬱,對所有事物都失去興趣。起初馬可會買花,買巧克力,做些小事討她開心,可是都沒有用,都不是真的有用。於是,他不再把毎天發生的事一一講給她聽,不再說公司狀況。她也無法跟他聊工作的事,因為她已經不上班了。兩人之問變得無話可聊,要聊就只能聊孩子的事。或許馬可說得沒錯,她應該重回職場才對。
她得跟他好好聊聊,必須讓他保證從此和辛西亞劃清界線。她那個人不可信賴。他們和史提威爾家的友誼結束了。如果安跟馬可攤牌,把她在樓梯上聽到的事說出來,他一定會很難過。他已經很難過了。她相信他一定會跟辛西亞保持距離,這件事不需要擔心。
如果他們能撐過這個難關,那麼一切平息之後,她是要跟馬可談辛西亞的事,還有公司的事。以後他們彼此一定要更誠實才行。
現在安需要有東西可以打掃,可足家裡早已一塵不染。真詭異,白天過了一半,她卻覺得精神奕奕,因為焦慮。蔻菝還在的時候,她成天懶洋洋,每天這個時間都在祈禱蔻费能靜下來睡一下。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得讓自己有事做。就從進門處開始吧,清一清通風口的鐵格子,那是古董,有漂亮的花樣,卡了很多灰,得用手擦。她提來一桶溫水,拿了塊抹布,坐在門邊地板上,慢慢擦,這有安撫心靈的效果。……就在這個時候,郵差來了。信件如瀑布一般,從投遞孔流瀉進來,落在她身旁地上,嚇了她一跳。她看著地上那堆信封,失去了行動能力。又是寫來罵人的吧?她真的受不了了。可是,如果是別的呢?她放下濕抹布,在牛仔褲上把手擦乾,在那堆信中翻找。沒有,沒有跟上回一樣貼著打字標籤的信封。安不自覺一直憋著氣,這時候才呼了出來。
她一封信也沒打開,本想通通丟掉,可是馬可逼她答應保留所有信件,他每天會細細檢查,一封一封檢查,以免漏掉綁匪的勒贖信。信的內容只有他知道,不會告訴她。
安提著桶子拿著抹布,上樓去清二樓的通風口,從走道盡頭的工作室開始。為了清理方便,她把鐵格子從通風口上卸下來,卻看見管道裡有個黑黑的小束西,她不明所以,湊過去看仔細,有點怕是死老鼠。但那不是老鼠,是手機。
一陣恐慌襲來,彷彿全身血液都要離開身體,安眼前發黑,趕緊把頭放低,以免暈倒。過了一會兒,暈眩的感覺散去,她才抬起頭來,正視管道中的那隻手機。她好矛盾,有點想把鐡格子蓋回去,下樓喝咖啡,假裝沒看見。可終究還是伸手去拿了。這手機用銀色膠帶黏在管道裡,要用點力才能拿出來。
她凝視這支手機。沒見過,這不是馬可的。馬可的手機她認得,從來不離身。但她騙不了自己,有人在家裡藏了一支手機,而且那個人不是她。
馬可有一支祕密手機。為什麼?
她第一個想到的是辛西亞。他們有姦情?或者,對象是別人?他有時候會加班,她變胖了,又老是不開心。但在那天晚上之前,她從沒想過他會出軌。或許她神經太大條,或許她根本是白癡。妻子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對吧?
手機看起來很新,她打開電源,螢幕亮起了來。所以這是充了電的。現在她得畫出圖形來解鎖,卻不知道要怎麼畫。她連馬可平常用的手機都打不開。她試了幾次,太多次,於是手機就連解鎖功能都鎖起來了。
她對自己說,好好想呀。可是想不出來。她拿著手機呆坐在地上,無法動彈。
※※※
拉斯巴克坐警車前往卡茲奇山凶案現場,途中腦子動個不停,他思索了今天和康提夫婦談話的過程。
據他推測,馬可用這種方法告訴他死者是共犯,是希望他能幫忙救回寶寶,不過他倆都知道這很可能為時已晚。馬可知道拉斯巴克深信他綁走蔻菝,而且被別人擺了一道。死者顯然與此有關,他一定就是那個十二點三十五分開車經過巷子的神祕人。要藏匿綁來的寶寶,還有比偏僻小屋更好的地方嗎?
離開康提家的時候,寶寶一定還活著,否則馬可現在不會跑來找他。馬可冒了很大的險,他這是在孤注一擲。如果拉斯巴克的想法沒錯,那麼蔻菝的媽媽就是清白的了。她雖然有精神問題,可是沒殺孩子。
命案現場又會有什麼新發現呢,他很想知道。
在此同時,詹寧斯正在尋找馬可和死者德瑞克.哈尼克的關聯,或許能找出點什麼,就算是極其脆弱的關聯也好。拉斯巴克覺得成功機率不大,否則馬可犯不著冒險來找他。不過哈尼克已死,或許馬可因此心存僥倖,不想放棄一絲救回寶寶的希望。
拉斯巴克認為,馬可很愛自己的女兒,並沒打算讓她受到傷害。想到這裡,拉斯巴克差點就要同情他了,但再想想,那孩子可能已經喪命,孩子的母親傷心欲絕,那份同情立刻煙消雲散。
他對開車的警員說:「就是這個交流道。」
車子下了高速公路,開上杳無人跡的泥土路,然後轉進一條更崎嶇的小路,最後才顛簸著開進雜草叢生遍布胎痕的車道,開到一問簡樸的小木屋前面。四周圍著犯罪現場使用的黃色膠帶,有輛警車已先到了,在等他們。
車子停好,他們下了車。拉斯巴克的腿總算能舒展一下了。他向當地警察自我介紹:「我是拉斯巴克警探。」
「報告長官,我是瓦特警員,這邊請。」
拉斯巴克環顧四周,將一切都看在眼裡。木屋後面有個荒涼的小湖,附近看不見其他木屋。拉斯巴克心想,這真是將寶寶藏上幾天的好地方。
他走進木屋,這是七◦年代風格的老房子,廚房鋪著醜陋的亞麻油地氈,還有美耐板餐桌和式樣老氣的櫥櫃。
拉斯巴克問:「陳屍位置在哪裡?」
警員指著客廳說:「在那裡。」客廳的傢倶彼此不搭,應該都是撿回來的廢棄傢倶。米黃色地毯上有新鮮的血跡,看得出屍體原本在哪裡。
拉斯巴克彎腰細看。「凶器呢?」
「送進實驗室了。他用的是鐵鍬,在受害者頭上敲了好幾下。」
拉斯巴克抬頭問他。「面目還能辨識嗎?」
「打得很慘,但還看得出是誰。」
拉斯巴克挺直腰,心想,應該帶馬可去停屍間看看,譲他搞清楚自己的處境。「你們認為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初步判斷是搶劫,但是我私下跟你說,這裡根本沒有可偷的東西。當然之前有沒有我們並不知道。這麼偏僻的地方,也有可能是毒品交易起衝突。」
「或是綁架。」
「或是綁架。」警員又說:「他被鐵鍬打了太多下,有點像是私人恩怨。他死得很慘。」
「沒有嬰兒留下的痕跡?像是尿布、奶瓶之類的東西?」拉斯巴克環顧四周。
「沒有。假如真有嬰兒待過這裡,那帶走孩子的人清理得很澈底。」「他怎麼處理垃圾?」
「我們認為他用爐子燒掉一部分,所以找了一下,外面也有個火堆。可是這兩處都沒有東西,屋子裡也沒垃圾。看來他死前剛去過垃圾場,不然就是有人幫他清理了。二十哩外有個垃圾場,他們查過車牌,死者最後一週並沒有去過。」
「那就不是搶劫。沒人會在搶劫的時候殺了人還幫他倒垃圾。」
「對。」
「他的車呢?」
「也在實驗室。」
「是什麼車?」
「油電混合車,prigVBlack。」
拉斯巴克心想,賓果。他有種感覺,這車的輪胎和康提家車庫的胎痕一定吻合,而且無論清理得多麼澈底,只要寶寶在這裡待過幾天,就一定會留下DNA證物。看來嬰兒蔻菝綁架案終於首度出現突破。
他們總算有進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