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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那對夫妻 by 莎里.拉佩納
2019-11-17 18:56
安坐在他們叫她坐的位子上,一坐下就覺得雙膝發軟。詹寧斯問她喝不喝咖啡,她搖頭拒絕,因為怕會弄灑。她這次比上次更緊張,不明白警察為什麼這麼懷疑她和馬可。他們收到嬰兒的衣服,又丟了贖金,孩子顯然是別人帶走的,他們的嫌疑應該降低了才對。
兩位警探隔著桌子在她對面坐下。
拉斯巴克說:「昨天的事,很遺憾。」
她沒說話,只覺口乾舌燥,雙手緊握,放到雙膝之間。
拉斯巴克溫和地說:「請放輕鬆。」
她緊張地點了點頭,可是放鬆不了。她不信任他。
他說:「我只有幾個問題,是關於昨天的。」
她再次點頭,舔了舔嘴唇。
「妳收到包裹的時候,為什麼不打電話通知我們?」警探的口氣還算友善。
安說:「我們覺得那樣做太冒險。」她的聲音不穩,清清喉嚨又說:「紙條上說不許報警。」她伸手去拿桌上為她準備的水,顫抖著打開蓋子,喝了一口。
「那是妳的想法?」拉斯巴克問。「還是馬可的?」
「我們都這麼想。」
「因為妳過度觸摸,那件衣服上的證據全都遭到污染了。」
「我知道,對不起。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因為上面聞得到蔻菝的味道,所以我一直抱著,感覺好像她還在身邊。」她哭了起來。「那種感覺就好像她回來了,我幾乎可以假裝她就在嬰兒床上睡覺,假裝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拉斯巴克點點頭說:「我懂。我們會盡一切方法去測試那件衣服和那張紙條,希望能查出線索。」
安直視他的眼睛,木然地說:「你認為她死了,是不是?」
拉斯巴克坦然回應她的目光。「我不知道。也有可能還活著。我們會一直找她,不會停止。」
安從桌上的盒子裡抽出一張面紙,按在眼睛上。
拉斯巴克故作輕鬆地往後靠向椅背。「我一直想不通那個保母的事。」
「我們的保母?為什麼?」安很驚訝。「那天晚上她又沒來。」
「我知道。我只是好奇。她是個好保母嗎?」
安聳聳肩膀,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個。「她對蔻菝很好,明顯是個喜歡小孩的人──有很多女生並不喜歡小孩,當保母只是為了賺錢。」她想了想凱特琳娜。「她通常挺可靠的,外婆過世這種事不能怪她,但是──如果她沒請假,蔻菝現在可能還在家。」
「我這樣問好了,如果有人要找保母,妳會推薦她嗎?」
安咬住下唇。「不會,我想我不會。她老是戴耳機聽音樂,聽到睡著。我們到家的時候,還得叫醒她。所以,我不會向別人推薦她。」
拉斯巴克點點頭,做了筆記,然後抬起頭說:「跟我說說妳先生吧。」
「要說什麼?」
「他是怎樣的人?」
「他是好人。」安坐直了身子,堅定地說。「他待人和善,有愛心。他聰明、體貼,工作努力。」她頓了一下又趕緊說:「我這輩子最好的事就是遇上了他,還有生下蔻菝。」
「賺錢養家這件事他做得好不好?」
「很好。」
「為什麼這麼說?」
安生氣地說:「因為這是事實。」
「但他的公司不是妳爸媽幫他開的嗎?你們家的房子也是妳爸媽付錢的,這是妳自己告訴我的呀。」
「等一下,」安說,「他的公司並不是『我爸媽幫他開的』。馬吋有資訊科學和商業管理的學位,他的公司是他自己開的,而且經營得很成功。我爸媽只是投資,而且是後來的事,那時他已經做得很好了。你不能說馬可不是成功的生意人。」她說這話的時候,隱約想起她在馬可電腦裡見過某些財務資訊,當時沒仔細研究,後來也沒問馬可,現在想起來,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對警察說謊。
「妳相信先生對妳誠實嗎?」
安臉紅了。她恨自己洩露出真正的想法,停了一下,才慢慢回答。「是的,我相信他對我很誠實──」她猶豫了一下,「大部分時候是誠實的。」
「大部分時候?誠實這種事不是要『所有時候』才算數嗎?」拉斯巴克身體微微前傾。
「我聽見你們說話了。」安突然招認。「綁架後第二天晚上,我站在樓梯上,聽見你怪馬可跟辛西亞親熱,她說是馬可主動,馬可否認。」
「抱歉,我不知道妳在聽。」
「我真希望我沒聽到。」她低頭看放在腿上的手,而紙在手裡揉成一團。
「妳認為主動的人是馬可,還是辛西亞?」
安將而紙扭來扭去。「我不知道。他們兩個都有錯。」她抬起頭,脫口說出:「我永遠不會原諒他們,兩個人都不原諒。」
「還是回頭說財務吧。妳說妳先生很會賺錢養家,他生意做得好不好會不會跟妳說?」
她把面紙撕成小片。「最近我對生意沒什麼興趣,」安說,「滿腦子只有孩子。」
「他沒跟妳說公司的狀況?」
「沒有,最近沒有。」
拉斯巴克說:「妳不覺得這有點怪?」
「不會呀。」但這麼一想確實奇怪。「我帶小孩真的很忙。」她聲音分岔了。
「你們家車庫裡的胎痕──跟你們的車不吻合,有別的車進過你們家車庫,大約就在綁架案發生的時候。妳十二點確認過寶寶在床上。馬可十二點半回家看小孩。我們有證人看見十二點三十五分有車從你們家車庫那邊開過巷子。沒有證據顯示別人進過你們家的屋子或後院。也許,十一:點三十分的時候,馬可把寶寶抱出來,交給了將車停在車庫等的共犯。」
安大聲說:「太荒謬了!」
拉斯巴克步步進逼。「妳想得出共犯是誰嗎?」
安說:「你錯了。」
「我錯了?」
「對,馬可沒有抱走蔻菝。」
「有件事我想告訴妳。」拉斯巴克身體前傾,說:「妳先生的公司出問題了,而且是大問題。」
安感覺到自己臉色發白。「是嗎?」
「是的。」
「老實說,警探,我並不在乎他的公司狀況怎樣,孩子都沒了,誰還會在乎錢?」
「可是……」拉斯巴克說到一半,改變了主意,望向詹寧斯。
「可是什麼?」安緊張地來回觀察兩位警探的表情。
拉斯巴克說:「可是我在妳先生身上看兒了一些可能妳沒看見的東西。」
安不想上勾。但這警探不急,任沉默蔓延。她別無選擇。「比如說?」
拉斯巴克問:「妳覺不覺得,公司的事他沒據實以告,有一點操控妳的嫌疑?」
安說:「不覺得,我又沒表現出有興趣知道的樣子。他可能是想保護我,因為我當時情緒低落。」拉斯巴克沒說話,只用那雙銳利的藍眼睛盯著她看。安繼續堅稱:「馬可不是愛操控的人。」
「說說馬可和妳爸媽的關係?馬可和妳爸?」
「我跟你說過了,他們彼此看不對眼,是為了我而彼此尊重。但那是我爸媽的錯,無論馬可怎麼做,在他們看來都配不上我,無論我嫁給誰都會這樣。」
「妳認為這是為什麼?」
「不知道,他們就是這樣的,一直對我保護過度,要討他們歡心很難。也許因為我是獨生女吧。」衛生紙已經被她搓成了屑。「總之,公司生意不好沒有關係,我爸媽有的是錢,我們有需要就可以找他們幫忙。」
「但他們會幫嗎?」
「當然會。我只需要開口。我跟爸媽要東西,從來不會要不到。蔻菝的五百萬贖金就是他們出的。」
「沒錯,是他們出的。」警探頓了一下,又說:「我想見見拉姆斯登醫生,可是她出遠門了。」
安知道自己霎時面無血色,勉強坐直了身子。他當然還沒跟拉姆斯登醫生談過,就算醫生回國後,也不可能跟這位警探聊她的事。「她不會跟你講我的事,她不能說,因為她是我的醫生。你明知如此,為什麼還要跟我玩這種把戲?」
「妳說得對,我不能讓妳的醫生違反醫病之間的保密義務。」
安往後靠到椅背上,狠狠瞪了警探一眼。
警探問:「那麼,有沒有什麼是『妳』想跟我說的呢?」
「我在精神科醫生那裡的診療過程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他媽的不關你的事。」安苦澀地說。「我有輕微的產後憂鬱,很多新手媽媽都有,這不表示我會傷害我的孩子。我什麼都不想要,只想要她回來。」
「我忍不住要想,假如是妳殺了寶寶,馬可有可能為了掩護妳而把她送走。」
「太扯了!那你要怎麼解釋我們收到衣服的事?還有,贖金也被人拿走了。」
「綁架案有可能是馬可假造的,在寶寶死後假造的。兒童安全座椅、頭上的傷……可能孤是故布疑陣。」
她不敢置信地瞪他一眼。「太荒謬了。警探,我沒傷害我的孩子。」
拉斯巴克手上玩筆,眼睛看著她。「早上我請妳媽來過。」
安覺得房間開始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