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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那對夫妻 by 莎里.拉佩納
2019-11-17 18:56
拉斯巴克查過馬可辦公室的電腦。難怪馬可擔心,雖說處在他這種狀況下的男人Google產後憂鬱是很正常的事,但他的瀏覽紀錄也偏離太遠,已經進入產後精神病的範疇了。他閱讀的內容包括:婦人用浴缸淹死自己的五個孩子,獲判有罪;婦人開車入湖,害死自己的孩子;英國婦人在衣櫥裡吊死自己的兩個孩子。除此之外,還有其他母親淹死、刺死、悶死、勒死孩子的報導。在拉斯巴克警探看來,馬可閱讀這些資訊,若不是擔心安得精神病,就是有其他特別的原因。說不定他想陷害妻子,孩子受害只是副作用。會不會是他想從這段婚姻中脫身?這假設並非拉斯巴克的首選。正如安所說,她並不是精神病患。這些殺自己小孩的女人都病得不輕。如果小孩是安殺的,應該是意外。
不,各種假設之中,拉斯巴克覺得最有可能的一個,是馬可急著用錢,所以安排了這起綁架。雖然馬可說事情會有轉機,但他公司的問題真的很嚴重。
那輛車一直沒找到,沒人站出來說自己在案發當晚十二點三十五分開車經過那條巷子。警察公開呼籲大家幫忙尋找那輛神祕的車,如果駕駛人是無辜的,應該早就看到報紙或電視,出面澄清了。開車的人八成就是共犯。拉斯巴克相信嬰兒就是他載走的。
拉斯巴克認為,事情的真相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孩子意外死於父母之手,屍體被人帶走。第二種可能,這是場假綁架,馬可把寶寶交給了某人,那人怯場,沒照約定拿贖金還小孩。如果是這樣,那麼安不一定涉案,需要密切觀察。假如拉斯巴克猜得沒錯,馬可很快就會抓狂。
不過保母的事他想不通,馬可既然不知道她會請假,怎麼會挑保母在的時候綁架小孩呢?拉斯巴克覺得應該不會有人打電話來勒贖,犯不著浪費警力在康提家守著。他做出一個策略性的決定,把警力撤走,看看康提夫妻單獨相處會發生什麼事。如果猜得沒錯,那就必須以退為進,才能查明事實。他得先鬆手,才能讓馬可有足夠長的繩子吊死自己。
至於寶寶,寶寶怎麼辦?拉斯巴克不知道馬可淸不清楚寶寶是生是死。他想起著名的林白綁架案,那孩子就是在綁架過程中或遭綁後不久意外死亡的。或許這一次的狀況也是那樣,他幾乎要對馬可感到同情了。幾乎。
※※※
現在是星期二早上,蔻菝失蹤將近四天,最後一名警察正要離開,安想到接下來要孤軍奮戰,真是難以置信。她質問拉斯巴克:「那綁匪來電話怎麼辦?」
馬可不發一語,他覺得事態很明顯,綁匪不會打電話來了,而且警察根本就不相信這是綁架。
拉斯巴克說:「沒事的,馬可能搞定。」她懷疑地看他一眼。「或許我們在這裡他不敢打,等我們離開他就打來了。」拉斯巴克對馬可說:「如果有人來電說蔻菝在他手上,你要保持冷靜,讓他給你指示,盡可能讓他多講話,越多越好。監聽器不會拆,電話會錄音,但不太可能追蹤到對方身分,近來歹徒都用預付卡,讓我們越來越難做。」
然後拉斯巴克就走了。馬可十分樂見他離開。
現在家裡只有安和馬可兩個人,外面街上的記者所剩不多,案情沒有進展,媒體沒東西報導,也就失去了熱情。那堆泰迪熊和枯萎花束也停止增長。
安說:「他們以為我殺了她,而你在掩護我。」
「不會的,他們不可能那樣想。」馬可想安慰她,卻找不出別的話說。他能說什麼?難道要說「他們覺得若不是妳殺了她,就是我為贖金設計了綁架事件。」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們的財務狀況有多糟糕。
馬可上樓躺下,他累壞了。目前過於傷心苦惱,無法面對妻子。
安在家裡四處整理,警察終於走了,她多少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睡眠不足的她彷彿置身霧裡,走來走去收拾東西,洗咖啡杯。廚房電話響起,她停下腳步,看來電顯示。是媽媽。安遲疑了,不知道要不要接,等到響第三聲才拿起話筒。
「安。」聽見媽媽的聲音,安的心一沉。為什麼要接呢?她現在沒辦法應付媽媽。她看見馬可快步走下樓梯,眼神警醒。她用嘴型說「我媽」,揮手讓他走。他轉身回樓上。
「嗨,媽。」
「我不放心妳,安,妳還好嗎?」
「妳說呢?」安把話筒貼在耳朵上,走到廚房後方,望著窗外的後院。
她媽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只是想幫忙。」
「我知道,媽。」
「我無法想像妳有多難過,我跟妳爸也傷心,但肯定跟妳不能比。」
安哭了起來,眼淚靜靜滑落。
「昨天警察帶妳去警局,妳爸很生氣。」
「我知道,妳昨天就說過了。」安有點厭煩。
「我知道,可是他說個不停,說他們應該專心找蔻菝,別去騷擾你們。」
「他們說那只是職責所在,不得不問。」
「我不喜歡那個警探。」她媽的語氣很不自在。安在廚房拉張椅子坐下。她媽又說:「我想我應該過去,跟妳喝個茶,說點話,就我們兩個,別讓妳爸在場。馬可在家嗎?」
安的焦慮湧上喉嚨。「不,媽,今天不行,我太累了。」
她媽嘆了一口氣。「妳知道妳爸是很保護妳的。」她略頓一下,又說:「妳小時候那件事……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們瞞著他到底對不對。」
安瞬間凍結。「我得掛電話了。」她掛上電話。
她站在窗邊看後院,顫抖著,就這麼站了許久。
※※※
拉斯巴克和詹寧斯在警車裡,詹寧斯開車。警車裡很熱,拉斯巴克調了一下冷氣。聖米爾卓德學校很快就到了,它是所高級的私立學校,座落於這城市的西北區,專收幼稚園到十二年級的女孩。安.康提在這裡念到進大學為止,所以他們一定知道一些她的事情。
警探運氣不好,暑假正過到一半。但拉斯巴克預先打過電話,約了一位貝克太太,她是校長,顯然有很多工作要做,即便在暑假也一樣。
詹寧斯把車停進空蕩蕩的停車場。學校可愛的石造老建築看起來有點像城堡,四周:片綠意。這地方散發出錢的味道。拉斯巴克在腦中想像各棟豪華轎車在大門口吐出穿制服的權貴家女兒,但此刻四下一片死寂,唯一的聲音是除草機。
拉斯巴克和詹寧斯走上淺淺的石階,按下門鈴。玻璃門喀噠一聲打開,兩位警探進門,循著路標沿一條寬走廊前往辦公室,鞋子在光滑的地板上吱吱作響。拉斯巴克聞到蠟和亮光劑的味道。
詹寧斯說:「我不懷念學校,你呢?」
「一點也不懷念。」
辦公室到了,貝克太太招呼他們進去。拉斯巴克見她才四十出頭,十分失望,她這麼年輕,安.康提就讀時她不太可能在聖米爾卓德學校服務。希望學校裡還有教職員記得安,並且今天也在。
貝克太太帶他們走進她寬敞的辦公室。「兩位警探,有何貴幹?」
三人隔著她的辦公桌坐下,拉斯巴克和詹寧斯覺得椅子很舒適。
拉斯巴克說:「我們想了解一下你們的某位校友。」
她問:「哪一位?」
「安.康提,不過她在這裡念書的時候還姓居里。」
貝克太太頓了一下,然後微微點頭說:「這樣啊。」
「我想她當學生的時候您還沒來這裡吧?」
「對,那時候我還不在這裡。我在電視上見過她,真可憐。她多大年紀?」
「三十二。」拉斯巴克說。「她在聖米爾卓德從幼稚園念到士一年級。」
貝克太太微笑說道:「很多女孩都是這樣,在我們這裡從幼稚園唸到找到進入好大學為止。我們的留校率極高。」
拉斯巴克也回她一個微笑。「我們想把她的檔案全部看一遍,最好還能找當年認識她的人說話。」
「讓我找找。」貝克太太走出辦公室。
幾分鐘後,她拿著米黃色的檔案夾進來。「你說得沒錯,她確實在這裡念過書,從幼稚園念到十二年級,表現優異,後來進了康乃爾大學。」
拉斯巴克伸手接過檔案,心想,這女人的角色主要是做公關,她大概恨不得惡名昭彰的安.康提從沒進過聖米爾卓德。
詹寧斯靠過來,跟他一起靜靜看檔案。貝克太太在辦公桌旁坐立難安。檔案裡主要是些表現優異的成績單,沒什麼有用的東西。
拉斯巴克問:「她從前的老師有沒有哪位還在任教?」
貝克太太想了一下,好一會兒才說:「大多都離開了,但布里克太太去年才剛剛退休,我剛在檔案裡看到她是安最後幾年的英文老師。你們可以找她談談,她住得離這裡不遠。」她在紙上寫下布里克太太的姓名和地址。
拉斯巴克接過那張紙。「謝謝妳,打擾了。」
兩位警探回到悶熱的車上,拉斯巴克說:「我們去找布里克太太吧。路上買個三明治。」詹寧斯問:「你期待會有什麼發現?」
「詹寧斯,永遠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