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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那對夫妻 by 莎里.拉佩納
2019-11-17 18:56
拉斯巴克先到康提家和詹寧斯會合,然後在記者眾目睽睽之下去敲隔壁鄰居的門。那家的男主人葛倫.史提威爾不在家。
昨晚拉斯巴克跟他們短暫碰過面,當時康提家剛剛報案,辛西亞和葛倫聽說隔壁孩子被人綁走,嚇得說不出話。拉斯巴克那時候注意力全在後院、圍欄和兩家之間的通道上,但現在他要跟昨晚派對的女主人辛西亞好好聊聊,看看隔壁這對鄰居能夠提供什麼線索。
她是個美女,三十出頭,烏黑的長髮,大藍眼,是讓人驚艷的那種女人。她很清楚自己的魅力,也不許別人忽視,上衣釦子開得很低,亞麻長褲剪裁得宜,涼鞋跟很高。雖說鄰居家丟了孩子,而且是昨天晚上在她家開派對的時候丟的,她依然化了完美的妝容。只是妝化得再好,也掩不住疲憊,她顯然睡得不好,或者根本沒睡。
辛西亞.史提威爾請他們進門,問:「査出仆麼沒有?」這房子與隔壁也太像,拉斯巴克嚇了:跳。房屋的格局完全相同,弧形的木雕樓梯、大理石壁爐和前方的窗戶也都一模一樣,可是主人不同,布置的風格就各具特色。康提家色彩柔和,有很多藝術品和古董;史提威爾家的傢倶比較現代,用的是皮沙發、金屬和玻璃的桌子,色彩也比較鮮明。
辛西亞挑了壁爐前的位子,坐下來翹起腿,搽了紅色指甲油的腳晃呀晃的。
兩位警探在亮皮長沙發上坐下。拉斯巴克略帶遺憾微笑說道:「抱歉,我們無權透露細節。」對面的女人似乎有點緊張,他想安撫她。「史提威爾太太,您做哪一行?」
「我是專業攝影師,」她說,「大部分時問自由接案。」
「這樣啊。」他抬眼望了望旁邊,牆上掛了幾幅婊框精美的黑白相片。「都是您的作品?」她微笑說:「是呀,沒錯。」
拉斯巴克說:「隔壁嬰兒被人綁架,太可怕了,想必您也很煩心吧。」
「我都沒辦法不去想它,」她皺起眉頭,一臉苦惱,「畢竟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們人在這裡,我們都在這裡,開心得很。唉,我好難過。」她舔了舔嘴唇。
「能不能說說昨晚什麼情形?」拉斯巴克說,「用您自己的話來說就好。」
「好。」她深吸一口氣。「我為葛倫辦一個四十歲生日派對,他不想搞太大,所以我只找了馬可和安。他們沒生小孩以前常跟我們一起吃飯,有了孩子就不常見面了。」
拉斯巴克問:「您建議他們把孩子留在家裡?」
她紅了臉。「我不知道他們找不到保母。」
「據我所知,他們原本請了保母,只是保母臨時請假。」
她點點頭。「是的。如果知道沒有保母,我就不會叫他們別帶小孩。他們來的時候帶著嬰兒監視器,說保母請假,所以要把監視器插起來,然後不時回去察看。」
「當時您有什麼想法?」
「我有什麼想法?」她驚訝地挑起眉毛。拉斯巴克點點頭,等她问答。「我沒有任何想法。我又沒有小孩。我以為他們知道自己在幹麼,他們好像覺得那樣也行,我忙著準備晚餐,根本就沒多想。」她又說:「老實說,與其動不動就有人跑回去看她,我還寧可他們把孩子帶來哩。」辛西亞頓了一下。「不過,那孩子真的很會鬧。」
「安和馬可……他們每隔半小時就回家一次?」
「噢,是啊,很堅持,真是完美的父母。」
拉斯巴克問:「每一次去看小孩會待多久?」
「他們兩人不一樣。」
「什麼意思?」
她將頭髮撥到肩後,挺直腰桿。「嗯,馬可去的時候,很快就回來,差不多五分鐘左右吧,有時還不到。可是安會待比較久。我記得還跟馬可開玩笑說她可能不會回來了。」
「那是哪一次?」拉斯巴克微向前傾,眼睛盯著她看。
「我想是十一點左右吧,她去了好久,回來的時候我問她還好嗎,她說一切都好,只是要餵小孩。」辛西亞堅定地點點頭。「沒錯,就是十一點。因為她說她每天都在十一點餵奶,然後孩子就會一直睡到五點。」辛西亞突然顯得有點不確定,補上一句:「十一點餵完奶回來的時候,她看起來好像哭過。」
「哭過?您確定?」
「看起來是啦。我想她哭完洗過臉。馬可看她的表情好像很擔心。我當時還想,老是為安擔心一定很煩。」
「您覺得馬可在擔心什麼?」
辛四亞聳聳肩膀。「安有時候很情緒化,可能沒想到當媽媽有這麼難吧。」她發覺現在說這話很不得體,臉上一熱。「我的意思是說,她生孩子以後就變了。」
「怎麼個變法。」
辛西亞深吸一口氣,屁股往後挪一挪。「我跟安以前比較要好,會一起喝咖啡,一起逛街,一起聊天,有很多共同點。我是攝影師。她在市區的藝廊工作,瘋狂熱愛抽象藝術──至少以前是這樣。她是主管,很會推銷,也很有眼光,看得出什麼東西好賣。」她停下來,陷入回憶。
拉斯巴克說:「然後呢?」
辛西亞繼續說:「然後她懷孕了,從此腦子裡只想著嬰兒相關事物,就連逛街也只想買寶寶的東西。」辛西亞輕笑一聲。「抱歉,我覺得這有點荒謬。我對她懷孕的事興趣不大,她大概有點受傷。那之後我們的共同點就變少了。後來寶寶出生,她所有時間都花在孩子身上,這個我能理解,照顧小孩很累,可是她也變得不那麼有趣了,你懂我意思嗎?」辛西亞喘口氣,換邊翹起她的長腿。「我認為寶寶出生幾個月後她就應該回去工作,但她不想。我想她覺得自己非當完美媽媽不可。」
拉斯巴克問:「孩子出生後,馬可有沒有變?」
她歪著頭想了一想。「沒怎麼變,沒變吧,但後來我也沒見他幾次,在我看他還是老樣子,只是難免受安影響。他跟以前一樣好玩。」
拉斯巴克問:「安看寶寶回來之後,有沒有單獨跟馬可講過話?」
「什麼意思?」
「您跟您先生有沒有去廚房洗碗或做其他的事,留他倆獨處?他們有沒有私下坐在角落說話什麼的?」
「不知道,應該沒有。馬可幾乎都在跟我們說話,因為大家都看得出安心情不好。」
「所以您整晚都沒看見他們商量事情?」
她搖頭說:「沒有,怎麼了?」
拉斯巴克不理會她的疑問。「不介意的話,請描述一下那天晚上的狀況。」
「我們大多時候都在飯廳,因為太熱了,那邊有冷氣。幾乎都是我和馬可在說話,我先生平常就比較安靜,類似讀書人那種,跟安比較像,他倆挺合得來。」
「而妳跟馬可合得來。」
「我跟馬可都很外向。我跟我先生互補,馬可跟安互補,也算是種異性相吸吧。」
拉斯巴克先不接話,讓屋裡充斥沉默,過一會兒才說:「十一點那次安餵奶回來之後,除了看起來哭過,有沒有別的異常?」
「沒注意耶,只覺得她好像很累,不過近來她都是那樣。」
「下一次去看寶寶的是誰?」
辛西亞想了想。「嗯,安快十一點半才回來,所以馬可就沒去。半點是馬可,整點是安,他們是這樣定的。所以十二點又是安去,十二點半輪到馬可。」
拉斯巴克問:「十二點那次安去了多久?」
「噢,不久,幾分鐘吧。」
「然後十二點半換馬可去。」
「對。我在收拾廚房,他走後門出去,說要回去看一下小孩,馬上回來。還對我眨了眨眼。」
「對妳眨眼?」
「是啊,他喝多了,我們全都喝了很多。」
拉斯巴克問:「這次他去了多久?」
「不久。兩、三分鐘吧,或是五分鐘。」辛西亞挪了挪屁股,換邊翹腿。「他回來以後,我們就去院子抽菸。」
「只有你們兩個人?」
「對。」
「聊了什麼?」拉斯巴克想起馬可說到這段臉紅了,而安很氣他倆隔著餐桌搞曖昧。
辛西亞說:「沒聊什麼。他幫我點了根菸。」拉斯巴克不接話。「然後他摸我的腿。我當時穿了件側邊開高衩的洋裝。」她顯得有點不自在。「我想這不相干吧,對不對?這跟嬰兒綁架案沒有關係呀。」
「把當時發生的事告訴我們就好,如果您不介意的話。」
「他摸我的腿,然後興致上來了,就把我拉到他腿上,親我。」
拉斯巴克說:「然後呢?」
「嗯……他變得挺興奮,我們都有點意亂情迷,那邊光線很暗,我們又很醉。」
拉斯巴克問:「持續了多久?」
「不曉得,幾分鐘吧。」
「都不擔心您先生和安要是出來,會發現您跟馬可……抱在一起?」
「老實說,我覺得當時我們腦子都不怎麼清醒,喝太多了。」
「所以沒人出來?你們的事也沒人發現?」
「對。最後我雖沒翻臉,還是推開了他。那並不容易,因為他整個人應在我身上,不肯放開。」
「妳跟馬可在偷情?」拉斯巴克道話問得相當直接。
「什麼?沒有。我們沒有偷情,只是搞搞曖昧,沒什麼大不了,之前他也從沒碰過我,這次只是喝多了。」
「妳推開他,然後呢?」
「我們整理好衣服,就進屋去了。」
「當時幾點?」
「快一點鐘吧。安對我跟馬可單獨待在後院很不高興,想回家。」
拉斯巴克心想,那是當然。「妳那天稍早有沒有去過後院?」
她搖搖頭。「沒有。怎麼了?」
「我在想,不知道妳有沒有機會注意到,那天晚上馬可回家看小孩的時候動作感測器有沒有正常運作。」
「噢,我不知道。我沒看著他走過去。」
「除了你們夫婦──以及馬可和安,還有沒有別人知道小孩單獨在家?」
「就我所知是沒有啦。」她聳聳優雅的肩膀。「有誰會知道呢?」
「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史提威爾太太?」
她搖頭說:「抱歉,恐怕沒有了。昨晚在我看來只是個很普通的晚上,誰想得到會發生這種事?要是他們把寶寶帶過來就好了。」
「謝謝妳,打擾了。」拉斯巴克起身告辭,詹寧斯也跟著站起來。拉斯巴克遞名片給她。「如果想起什麼,無論什麼,都請打電話給我。」
她說:「當然。」
拉斯巴克望向窗外,記者在門口徘徊,等他們出現。「能不能讓我們走後門出去?」
「當然可以,」辛西亞說,「車庫門開著。」
警探走出廚房的拉門,穿過後院,從史提威爾家的車庫出去,在巷子裡站定。街上的人看不到這邊。
詹寧斯斜眼看拉斯巴克,挑起「邊眉毛。
拉斯巴克問:「你信她嗎?」
「你說哪件事?」兩位警探都壓低了嗓子。
「後院亂搞的事。」
「不知道。但她沒道理說這種謊,而且,她真的很辣。」
拉斯巴克說:「我的經驗是,人都會說謊,理由千百種。」
「你覺得她說謊?」
「不。但我覺得她不對勁,只是怎麼個不對勁法我又說不上來。她似乎很緊張,好像有所隱瞞,或是有所遮掩。」拉斯巴克說。「問題是,假如她說的是事實,那麼馬可為什麼在十二點半過後不久跟她親熱?是因為他不知道孩子大約就在此刻被人帶走?還是因為他剛親手把孩子交到共犯手中,所以故意裝出輕鬆自在的樣子?」
「又或許他有反社會人格,」詹寧斯說,「或許親手把孩子交給共犯他根本就無所謂。」
拉斯巴克搖搖頭說:「我不這麼認為。」他在警界數十年,確實見過一些有反社會人格的罪犯,那些人全都透著自信,甚至有點浮誇。
馬可卻緊繃得快要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