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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巴克警探離開康提家，去找保母證實他們的說法。時近中午，街道上綠樹成蔭，這段路不長，他一邊走，一邊反覆思索這個案子。沒有證據能夠證明這間房子或院子遭人侵入，但車庫的水泥地上確實有新鮮胎痕。他懷疑孩子的父母，但現在又有了保母道條新線索。

安給的地址到了，應門的女人一臉悲傷，顯然剛剛哭過。他秀出警徽。

「我知道凱特琳娜．史戴佛洛斯住在這裡。」女人點頭。「她是你女兒？」

「是的。」她啞著嗓子說話。「抱歉，實在不是時候，但我知道你為什麼過來，請進吧。」拉斯巴克走進屋內，客廳裡全是哭泣的女人。茶几上放滿一盤盤食物，三個中年婦女和一個少女圍茶几坐著。

史戴佛洛斯太太說：「我媽媽昨天過世，我和姊妹正在討論要怎麼處理後事。」

「很抱歉這時候來打擾，」拉斯巴克警探說，「不過這件事情很重要，請問令嬡在家嗎？」其實他早就看見她跟阿姨們一起坐在沙發上。凱特琳娜是個微胖的十六歲女孩，看見警探走進來的時候，她正伸手要拿桌上的布朗尼。

「凱特琳娜，這位警官要找妳。」

凱特琳娜和阿姨都轉過頭來看警探。

她湧出淚水，問：「是蔻菝的事？」

拉斯巴克點頭。

「我真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人把她偷走。」女孩忘記了布朗尼，把手放回膝上。「我好難過。外婆過世，所以我不得不請假。」

三位阿姨立刻圍過去，媽媽也坐到她身旁的扶手上。

「妳幾點打電話去康提家？」拉斯巴克和善地問，「妳還記得嗎？」

女孩又哭了。「我不知道。」

她媽轉頭對拉斯巴克說：「六點左右。那時候醫院來電，要我們趕去見我媽最後一面。我叫凱特琳娜打電話請假，跟我們一起去醫院。」她把手放到女兒肩上。「蔻菝的事我們很難過，凱特琳娜很喜歡她，但這不是凱特琳娜的錯。」她媽媽希望大家能夠明白這一點。

拉斯巴克用堅決的語氣說：「當然不是。」

「我真不敢相信他們會把孩子單獨留在家裡，」史戴佛洛斯太太說，「哪有父母會做這種事？」

她的姊妹也都搖頭，不以為然。

史戴佛洛斯太太又說：「希望孩子能找到，」她憂心忡忡看女兒一眼，「希望她平安無恙。」

「我們會盡全力。」拉斯巴克轉身告辭。「謝謝妳們，打擾了。」

康提夫婦的說法得到證實，寶寶在六點左右應該可以確定還活著，要不然保母來了他們要怎麼辦？如果寶寶是父母殺掉或藏起來，一定發生在六點鐘那通電話之後，要不是七點前，要不就是派對中。也就是說，他們可能沒有足夠的時間處理屍體。也許，拉斯巴克心想，也許他們說的是實話。

※※※

警探離開後，安總算呼吸順暢一些了。他好像總在監視他們，等他們鬆懈犯錯。可是，他們還能犯什麼錯？蔻菝又不在他們手上。她想，要是警方能找到外人闖入家裡的痕跡，就不會誤會他們了，可惜擄走蔻菝的人看來非常謹慎。

或許這些發察並不稱職，安很擔心他們笨手笨腳把事搞砸，調査進展也太緩慢了，時間一小時又一小時過去，她焦慮的程度節節升高。

「擄走她的人會是誰呢？」兩人獨處的時候，安問馬可。她爸媽想留下來睡樓上客房，但安堅持要他們先回家。她雖然依賴父母，在有壓力與困難時特別依賴，可是現在就連他們都會令她焦慮，而她原本就已經夠焦慮了。更何況，他們在場總是讓馬可難受，而馬可顯然已在抓狂邊緣，頭髮好亂，鬍子沒刮，整夜沒睡，白天又已過了一半。安好累，她知道自己看起來一定跟馬可一樣糟，可是她不在乎。現在怎麼可能睡得著。

「馬可，我們得好好想想！有誰會擄走她？」

馬可無助地說：「我不知道。」

她起身在客廳走來走去。「我不明白警察怎麼會找不到有人侵入的痕跡，沒道理呀，你想得通嗎？」她停腳步。「不過那個動作感測器的燈泡鬆了，至少這一點可以證明我們家有外人入侵。」

馬可抬頭看她。「他們認為燈泡是我們鬆開的。」

她瞪著他說：「太荒謬了！」語氣有點歇斯底里。

馬可激動地說：「沒錯，當然不是我們做的。」他緊張地雙手來回搓大腿，這是個新習慣。「有一件事那警探倒是說對了，這是有計畫的，那人並不是路過我們家，看見門開著，就走進來抱走寶寶。可是，如果這是綁架勒贖，綁匪怎麼沒留字條？他早該聯絡我們了不是嗎？」馬可看看手錶。「都快三點了！她失蹤超過十二小時了。」他的聲音都分岔了。

安也正在想這件事，綁匪早就該聯絡了吧，一般的綁架案都是怎麼樣呢？她問過拉斯巴克，他說：「綁架案沒有通則，每一起都是獨一無二的。如果綁匪要贖金，可能會在幾小時內提出要求，也可能會等上好幾天。不過一般來說，綁匪都想盡快將人質脫手，所以拖得越久越危險。」

警方在他們的電話上裝了竊聽器，綁匪如果來電，對話將會錄音。但是目前為止沒人打電話來說蔻菝在他手上。

「綁匪會不會認識妳爸媽？」馬可說，「也許是妳爸媽的熟人？」

安很生氣。「你就想把錯推到他們身上，是嗎？」她叉著手在他面前走過來又走過去。

「等一下，我沒說是他們的錯，可是妳想想，這裡真正有錢的人只有你爸媽，所以綁匪一定知道他們，而且知道他們有錢。我們沒錢，不是綁匪會找的對象。」

安說：「也許警方應該在我爸媽的電話上裝監聽器。」

馬可抬頭對她說：「也許我們的獎金應該要再多點創意。」

「什麼意思？我們已經懸賞五萬美金了。」

「沒錯，可是那五萬美金是給提供線索的人，要是沒人看見任何事情，還有什麼用？假如真的有人看見什麼，會拖到現在還不告訴警察？」他等了一會兒，讓安想一想。「我們不能讓這事停滞，得讓它動起來，」馬可急切地說，「蔻菝在他們手裡待得越久，受傷害的機會就越大。」

安突然說：「他們以為是我幹的，以為我殺了她。」她眼神狂亂。「我從那警探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經斷定是我幹的，現在可能只是還在研究你涉入多少。」

坐在沙發上的馬可一躍而起，抱住她說：「噓，他們沒這麼想。」但這是違心之論，產後憂鬱、抗憂鬱藥物和精神醫生都令警方起疑，他只是沒別的辦法安慰她。他感覺到她越來越激動，他想防止危機。

安說：「要是他們去見拉姆斯登醫生怎麼辦？」

馬可心想，他們當然會去見拉姆斯登醫生，安怎麼會以為警察有可能不去找她的精神醫生？

「可能會吧，」馬可刻意說得平靜，甚至有點就事論事的味道，「但那又怎樣？反正蔻菝失蹤的犯人不是妳，妳我都知道。」

安很害怕。「可是她會告訴他們一些事。」

「不會的，」馬可說，「她是醫生，不能把妳告訴她的事情說出去，醫生有義務為病人保密，他們從她那裡問不出什麼。」

安絞著雙手在客廳裡來回踱步，好一會兒才停下來說：「對，你說得對。」她深吸幾口氣，忽然想到：「拉姆斯登醫生不在呀，她去歐洲了，要待個兩星期才回來。」

「對喔，」馬可說，「妳告訴過我。」

他雙手堅定地按住她雙肩，眼神專注地望著她。「安，我不要妳擔心這些，妳什麼都不用怕，什麼都不用隱瞞。他們發現妳有憂鬱症又怎麼樣？就算生小孩以前就有憂鬱症又怎麼樣？有憂鬱症的人多了，說不定占人口的半數，那個該死的警探可能自己也有哩。」

他定定望著她，直到她呼吸恢復正常並且點頭為止。

馬可鬆開手。「我們得把精神集中在找蔻菝上。」他疲憊地癱回沙發上。

「可是要怎麼找？」安又開始絞手。

馬可說：「我剛說到一半，關於賞金，我們可能做錯了。或許應該更改對象，提供賞金給送她回來的人，看對方會不會打電話來。」

安想了一下。「可是如果是綁架，為什麼到現在還沒要求贖金？」「我不知道！說不定他也正驚慌失措。我最怕的就是他太過於害怕，半途而廢，變成殺人棄屍！」

安問：「綁匪根本沒聯絡我們，我們要怎麼跟他協商？」

馬可抬頭看著她說：「透過媒體。」

安點頭沉思。「你覺得要付多少錢才能把她贖回來？」

馬可束手無策地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我們只有一次機會，所以不能失手。兩、三百萬如何？」

安聽見這金額，眉頭都沒皺一下。「我爸媽很愛蔻菝，一定願意付錢。快請他們過來，還有拉斯巴克警探。」

※※※

拉斯巴克接到馬可的電話，立刻趕回康提家。

馬可和安都站在客廳裡，臉上淚痕未乾，表情卻像是得到了某種解脫，以致於拉斯巴克以為他們要自首。

安在窗前張望，看爸媽來了沒有。就在那一刻，理查和愛麗絲到了，快步穿過記者群，在閃光燈環繞下勉強維持尊嚴，走上階梯。安小心不讓門外的人看見自己，開門讓他們進來。「怎麼了？」理查擔憂地看看女兒，看看警探。「找到了嗎？」

愛麗絲銳利的眼光掃遍全場，想立刻弄清狀況，她懷抱希望，又怕事與願違。

「沒有，」安說，「可足我們需要你們幫忙。」

拉斯巴克仔細觀察他們，馬可沒吭聲。

安說：「我和馬可都認為，與其懸賞找線索，不如直接付給綁匪，多付一點。如果我們提供夠多的贖金、保證不提告，也許他就會把蔻菝交出來。」她轉向父母，馬可站在她旁邊。r我們得做點什麼，」她說得好可憐，「不能光坐著等他殺死蔻菝！」她雙眼渴切地望著爸媽，「我們需要你們幫忙。」

愛麗絲和理查互看一眼。愛麗絲說：「當然，安，為了找回蔻菝，要我們做什麼都行。」

理查也說：「當然。」還堅決地點了點頭。

愛麗絲問：「需要多少？」

「你覺得呢？」安問拉斯巴克：「多少錢才能讓他把孩子還給我們？」

拉斯巴克回答之前仔細想了一想。如果你是無辜的，那麼自然會想拿錢贖回孩子，多少錢都肯花。而這個家看來並不缺錢，要多少有多少。這方法值得一試。孩子的父母可能並未涉案，況且時間越來越緊迫。

拉斯巴克問：「你們的想法呢？打算付多少？」

安顯得很不自在，這有點像給自己的孩子貼價格標籤。這價格她不會估，真的，多少算太多？多少算太少？「馬可跟我在想……兩百萬好嗎？還是再加一點？」她顯然拿不定主意，看著爸媽的眼神很不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得太多。

「當然沒問題，」愛麗絲說，「妳要多少都可以。」

理查說：「籌現金需要一點時間，可是為了蔻莅，還有妳，安，我們什麼都願意。妳知道的。」

安含淚點頭，先擁抱媽媽，又過去摟住爸爸。爸爸也抱住哭得肩膀不斷抖動的她。

拉斯巴克看見理查抱著女兒望向女婿，女婿一句話也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