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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那對夫妻 by 莎里.拉佩納

2019-11-17 18:56

安覺得自己的尖叫聲在腦子裡,又在牆與牆間迴響,彷彿無所不在。最後她靜了下來,站在空空的嬰兒床前,僵立著,手舉在嘴邊。馬可摸索到電燈開關,把燈打開,兩人瞪著那張本該有嬰兒睡在裡面的床,不敢相信女兒不見了。不可能呀。嬰兒床有柵欄,蔻菝不可能爬得出去,她還沒滿六個月呢。

安低聲說:「報警。」說罷彎腰就吐,嘔吐物像瀑布,穿過指縫,流到硬木地板上。乳黃色牆面有玩耍小羊貼紙的嬰兒房瞬間充斥膽汁與恐慌的氣味。

馬可沒動。安抬頭看他。他嚇癱了,對著空床目瞪口呆,彷彿無法相信。安在他眼中看見恐懼和罪惡感,於是痛哭起來,哭聲恐怖,像痛苦的動物。馬可依然動也不動。安衝過走道,跑進主臥室,抓起床頭櫃上的電話,撥打九一一,手發抖,吐不停,電話都給吐髒了。馬可好不容易動了起來。安傻儍望著對面房間的嬰兒床,聽他快步在二樓走來走去。他先檢查樓梯口的浴室,然後快步走過主臥門口去檢查客房,接著是走道盡頭他們用來當辦公室的房間。他在做這些的時候,安還能納悶他為什麼要去那裡找,彷彿腦子分成了兩半,一半悲傷慌亂,另一半卻能邏輯思考。寶寶又不能自己走動,不可能在浴室、客房或辦公室。

有人把她帶走了。

安哭著對接電話的人說:「有人把我們的寶寶帶走了!」接線生的問題她激動得沒法好好回答。

接線生說:「我了解,女士,請盡可能冷靜,警察馬上就到。」

安掛上電話之後,全身顫抖,覺得自己又要吐了。這件事實在不像話,他們留孩子單獨在家,這合法嗎?肯定不合法。他們要怎麼解釋?

馬可出現在主臥室門口,臉色蒼白,像生病似的。

安尖叫:「是你的錯!」她眼神狂亂,推開他走出房門,走進樓梯旁的浴室,又吐起來。這一次吐在洗臉盆裡,吐完發著抖洗手漱口,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馬可站在她身後,兩人目光在鏡中相對。

「對不起,」他低聲說,「對不起,是我的錯。」

她看得出他很抱歉,即使如此,安還是舉起手來,朝他鏡中的臉打去。鏡子碎裂,她崩潰了,抽泣不已。馬可想摟住她,但她推開他,跑下樓,手上的血抹了一欄杆。

※※※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像做夢似的,不像真的。安和馬可舒適的家一下子變成了犯罪現場。安坐在客廳沙發上,有人為她披了毯子,但她還是發抖。太過震驚,一時之間還回不了神。警車停在屋外街上,一閃一閃的紅色燈光照進屋內,在白牆上打轉。沙發上的安動也不動,目視前方,像是讓燈光催眠了。

馬可說話的聲音都分岔了。他向警方簡單描述寶寶的狀況:六個月大,金髮、藍眼、重約十六磅,穿著紙尿褲和粉紅素色包屁衣。嬰兒床上還少了條純白色的嬰兒夏被。

屋裡有好多穿制服的警察,散至各處,有條有理地搜查房子。有些還戴著乳膠手套,拿著蒐證工具箱。安和馬可在警方抵達前的那陣狂亂搜索一無所獲,現在鑑識小組要找的卻不是嬰兒,而是證據,嬰兒已經不見了。

馬可坐到安身旁,伸手將她摟近自己。她想推開,卻沒動。就讓他摟吧,現在推開看起來像什麼?她聞得到他身上的酒味。

安開始責怪自己,是她的錯。她想怪馬可,但是將寶寶單獨留下她確實也同意了。她應該留在家裡,不,她應該帶寶寶一起去隔壁,去她的辛西亞。辛西亞應該不至於因此就趕他們走,否則葛倫的生日派對會開不成。這一層她太晚想到了。

他們一定會受人批評,不光是警察,其他人也會不以為然。活該,誰叫他們留孩子獨自在家。如果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她也會這麼想。她知道做母親的人多麼喜歡批評別人,坐在那裡批評別人真是太痛快了。她想到自己參加的那個媽咪聯誼會,大家每週一次帶上寶寶在其中一人家裡聚會,喝咖啡,聊是非。不知道她們會怎麼說她。

又來了一個人,穿著剪裁合宜的深色西裝,看起來很沉穩。那些制服警察待他特別恭敬。安抬頭和他四目相對,覺得他眼神好銳利,不知道是誰。

他走過來,在安和馬可對面的單人沙發坐下,自我介紹是拉斯巴克警探,然後傾身說道:「請說說發生了什麼事。」

這警探的名字安聽過就忘,搞不好連聽都沒聽進去,就只聽見「警探」二字。她看他那雙眼睛,覺得是個聰明人,能幫忙,一定能幫他們找回蔻菝。她努力思考,可是辦不到,整個人既慌亂又麻木,就只能瞪著警探銳利的眼睛,讓馬可負責講話。

「我們在隔壁,」馬可很激動,「在鄰居家。」他說到這裡忽然頓住。

「嗯?」警探等他往下說。

馬可遲疑。

警探問:「當時孩子在哪兒?」

馬可沒回答,他不想回答。

安打起精神替他回答,一開口淚如雨下。「在這裡,在她床上,監視器開著。」她觀察警探聽了這話有何反應,心想他一定會覺得這對父母糟糕透頂,可是臉上卻沒露出任何表情。「我們開了監視器,然後每半小時回來看她一次,」她看馬可一眼,「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再也說不下去,手指緊緊按住嘴巴。

「最後一次回來看她是什麼時候?」警探從西裝外套的內袋掏出小本子。

安說:「我最後一次回來看她是十二點整,這時間我記得。我們每半小時回來一次,那一次輪到我,她好好的,正在睡覺。」

馬可說:「我是十二點半。」

警探問:「你們確定時間沒錯?」馬可點點頭,眼睛看著腳。「那是你們回家之前最後一次回來看她?」

「是的。」馬可抬頭看警探,緊張地摸了摸頭髮。「我十二點半看過她,當時輪到我,我們是定好時間輪流回來。」

安點點頭。

警探問馬可:「你今晚喝了多少?」

馬可紅了臉。「鄰居辦了個小派對,就在隔壁,我喝了幾杯。」他承認自己喝了酒。

警探又問安:「康提太太,妳今晚有沒有喝酒?」

她的臉好燙。哺乳中的母親是不應該喝酒的,她想說謊。「我喝了點葡萄酒,配晚餐喝的,喝了多少就不知道了,」她說,「那是個晚餐派對。」她心想,不知道她看起來有多醉,也不知道警探對她有什麼看法。她覺得他能看透她,又想起樓上嬰兒房的嘔吐物,她聞到馬可身上的酒氣,警探是不是也聞得到她身上的酒氣?她想起樓上浴室的破鏡,還有用擦盤子的乾淨抹布包紮的手,覺得很難為情,警探會怎麼看他們呢?這對父母把六個月大的女兒丟在家,跑出去喝得醉醺醺。她心想,說不定他們自己也犯了法,會被起訴。

馬可問警探:「這兩件事根本沒有關係吧?」

「酒精可能會影響你們觀察事物的可靠程度。」警探說話語氣平淡,沒有批評的意思,似乎只是就事論事。「你們離開派對的時候是幾點鐘?」

「將近一點半,」安說,「我一直看手機上的時間,很想回家,我……我本來應該在一點整回來看她,輪到我了,可呈我以為我們馬上要走,所以……我一直在催馬可趕快回家。」她有極大的罪惡感。要是一點整的時候她回來看女兒,是不是就不會出事?可是在那之前哪怕改變一點決定,這件事都根本不會發生。

警探說:「妳在一點二十七分打九一一報案。」

「大門開著。」安想起來了。

警探複述:「大門開著?」

安說:「開了三四吋。我確定半夜回來那次有鎖門。」

「有多確定?」

安想了一下。真的確定?原本是很確定的。看見門沒鎖的那個當下,她很確定自己鎖過門。可是現在,發生了這種事,她還有什麼能確定的呢?她轉頭問丈夫:「你確定不是你沒鎖?」

「我確定。」他一口咬定。「我根本沒走大門,是從後門進來看小孩,記得嗎?」

警探複述:「你走後門進出。」

「我走後門,或許沒有每一次都鎖。」馬可說完雙手摀住臉。

※※※

拉斯巴克警探仔細觀察這對夫妻。現在有個嬰兒失蹤了,如果她的父母──也就是康提夫婦──說話可信,那麼她就是在十二點半到一點二十七分之間,被某人或某些人從床上偷走的,當時她爸媽正在隔壁參加派對。大門半開,後門有可能她爸沒鎖(事實上警方到時那門關著,但確實沒鎖)。母親的悲痛十分真切,父親也像深受打擊,可是整起狀況不太對勁,拉斯巴克也說不上來究竟怎麼回事。

詹寧斯警探默默揮手叫他過去。拉斯巴克警探說聲:「不好意思。」暫時放下這對受創的父母。

拉斯巴克低聲問:「怎麼了?」

詹寧斯舉起一小瓶藥丸。「在浴室櫃子裡找到的。」

拉斯巴克從詹寧斯手中接過那個透明塑膠容器,標籤上寫著:安.康提,舍曲林,五十毫克。拉斯巴克知道舍曲林是一種功效強大的抗憂鬱藥物。

詹寧斯告訴他:「樓上浴室的鏡子打破了。」

拉斯巴克點點頭。他還沒上樓。「除此之外呢?」

詹寧斯搖頭說:「目前為止沒別的。屋裡都檢查過了,似乎沒丟別的東西。鑑識小組那邊的報告要等幾個小時。」

「好。」拉斯巴克把藥瓶還給詹寧斯。

他回到沙發那對夫妻身旁,繼續訊問。他望著先生說:「馬可……我能叫你馬可嗎?十二點半你回家看過孩子之後,做了什麼?」

「我回到派對,」馬可說,「在鄰居家的後院抽了支菸。」

「抽菸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

「不,辛西亞跟我一起。」馬可臉紅,拉斯巴克注意到了。「她就是請我們過去參加派對的鄰居。」

拉斯巴克將注意力轉向妻子,她是有魅力的女人,有不錯的身材和光亮的棕髮,但如今看起來失去光采。「康提太太,妳不抽菸?」

「對,我不抽菸,但辛西亞抽,」安說,「我跟她先生葛倫留在餐桌旁。他討厭菸味,那天又是他生日,我覺得留他一個人不太禮貌。」接著,不知為何,她又加上一句:「一整晚辛西亞都在對馬可賣弄風情,我為葛倫難過。」

「這樣啊。」拉斯巴克觀察那丈夫的神色,他看起來很悽慘,除此之外,還帶著緊張和罪惡感。拉斯巴克問他:「這麼說來,十二點三十分過後不久,你在隔壁鄰居後院。記不記得待了多長時間?」

馬可無助搖頭。「也許十五分鐘左右吧。」

「有沒有看見什麼或者聽見什麼?」

「什麼意思?」他好像受到驚嚇,連發音都不太清楚了。

拉斯巴克心想,這人不知喝了多少酒,只好解釋:「有人在十二點半和一點二十七分之間帶走你的小孩,而你十二點半過後不久人在隔壁後院。」他看著對方,等他把話聽進去。「依我看,不太可能有人會在半夜抱著嬰兒從你家大門出去。」

安說:「可是大門開著。」

馬可說:「我什麼都沒看到。」

拉斯巴克說:「街這邊的房子後面有巷子。」馬可點頭。「當時你有沒有發覺有人用那條巷子?有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例如車聲?」

「我……應該沒有。」馬可說。「對不起,我什麼都沒看見,也沒聽見。」他又雙手摀臉。「我沒注意。」

拉斯巴克警探進屋找嬰兒父母問話之前,匆匆檢查過這一帶。他認為一個陌生人不太可能(雖說也並非完全不可能)冒著被人看見的危險,帶熟睡中的嬰兒走出大門。這些屋子是連棟房屋,前面就是人行道,街上燈光充足,即便是在夜裡也有一定的人車流量。這樣子有點奇怪……打開前門會不是會是為了誤導?鑑識小組正在採集指紋,可是不知怎的,拉斯巴克不覺得他們會有所收獲。

走後門的可能性還比較大。這裡的屋子,包括康提家在內,都有私人獨立車庫,車庫門對著後巷。後院窄長,各戶以栅欄相隔,院子裡多半……包括康提家在內,都有高高低低的樹木花草。屋後相對較暗,不像屋前有街燈,那天晚上又沒有月亮,特別黑。帶走孩子的無論是誰,若是從康提家後門出來,都只要穿過後院走進車庫,就可以溜進後巷。讓車在後面等,帶著綁來的小孩走後門上車,比起走大門來,被人看見的機會小太多了。拉斯巴克的人澈底將屋內、後院和車庫搜索了一遍,目前為止沒找到失蹤嬰兒的半點痕跡。康提家的車庫是空的,對著後巷的車庫門大大敞開。若有人坐在隔壁後院,那麼也有可能硬是什麼都沒注意到,但可能性實在不大。因此,綁架案發生的時間範圍縮小了,大約在十二點四十五分到一點二十七分之間。

拉斯巴克問:「動作感測器有問題,你們知不知道?」

馬可驚訝地說:「什麼?」

「你們後門上有個動作感測器,有人靠近就會亮燈。你們有沒有發現它不亮了?」

安低聲說:「沒有。」

馬可用力搖頭。「沒有,我……我回家看小孩的時候它還好好的。有什麼問題?」

「燈泡鬆了。」拉斯巴克警探仔細觀察這對夫妻的反應,停頓片刻又說:「因此,我相信孩子是從後門帶出去的,走車庫到後巷,可能有車子等在那裡。」他等了一下,這對夫妻誰都沒有說話。安在發抖,拉斯巴克注意到了。

拉斯巴克身體前傾,問:「你們的車哪兒去了?」

安喃喃重複他的話:「我們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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