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卷五 八聲甘州
BL亂世為王 by 顧雪柔
2019-11-16 20:31
冬去春來,沿途已冰雪消融,遊淼心道有生之年,實在不想再作第三次逃亡了,兩次南下都實在是累得夠嗆,然而這次有聶丹,有李治鋒,比上次沒命狂奔,跑少一步就是死的情況實在好得太多。
三人在路上走走停停,來到藍關前時,終於見著了接應的人。
「游大人,李將軍,聶將軍!」那人一見三騎入關,馬上道:「幾位得馬上到黃河邊去,韃子的部隊已經南下了!」
「什麼?!」遊淼色變道:「不可能!他們要宣戰?」
十年合約還未到期,春獵前更未聽過風聲,怎麼就這麼貿貿然地宣戰了?
「來了多少人?」遊淼道。
「不清楚。」那校尉道:「陛下讓人沿途送信,能截住您的話,讓您火速趕往黃河邊。」
聶丹道:「黃河沿線還是林將軍在守衛?」
校尉道:「現在陛下已經讓河北加強佈防,等候接回三位。」
遊淼一聽就頭大,問道:「他……陛下還怎麼說?」
「只有這句話。」校尉道:「消息說韃靼的巴圖汗南下,所以我方朝廷已派軍在黃河邊等候……」
游淼來不及想巴圖到底是有什麼閒情逸致,跑到黃河邊來了,只得又匆匆上馬,一路狂奔。
黃河畔,滾滾河水奔騰向東,曾經的中原區域,如今滿目荒涼。
自打數年前,聶丹率軍大敗賀沫帖兒後,雙方便以黃河為界,韃靼退守北方,而漢人退守南方。曾有官員提議遷回京畿,卻遭到了朝臣們的一致反對。一來戰線挨得太近,二來京畿已被韃靼一把火燒成了廢墟,要重建京城曠日持久。耗費太大。
雙方便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數年,而如今,放眼過去,黃河畔卻是漢軍旗幟林立。對面則是韃靼人的軍營。雙方的人都不多,似乎在等待援軍,又似乎不是為了開戰而來。
游淼剛進黃河地界,便有人率領一隊兵匆匆迎出,三騎從山坡下去,近百名天啟兵士上前來迎,非常顯眼。然而不片刻,他們歸來的消息便驚動了駐守在平原另一側的韃靼軍,對方吹起號角,在北風中傳遍黃河岸。
平奚匆匆趕至,未曾說得一句話,便與游淼駐馬,轉頭傾聽對方的號角聲。一騎奔馬穿出韃靼軍營,朝漢軍奔來。
這是什麼事?遊淼心內通通直跳,難道因為賀沫帖兒之死,要讓天啟交出自己?否則就開戰?趙超會把自己三人交出去嗎?一定不會……何況還有聶丹在。
己方軍營內,李延縱馬而來,遊淼神色一變,連李延也來了?
「來議和的?」遊淼道。
李延與平奚對視一眼,平奚開口道:「巴圖要見你們,三天前就已派人來通信了,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李延道:「先回去再說?」
聶丹道:「讓他到平原中央來,各帶五十人,要見就見一面罷。」
聶丹往昔身份在李延與平奚之上,滿朝文武無人敢違拗他,此刻開口,李延只得馬上回去安排,平奚長籲口氣,看著遊淼,低聲道:「你們怎麼和聶將軍在一起了?」
「無意中碰上。」遊淼低聲答道。
平奚:「你們這次鬧出好大的事來……」
「我把賀沫帖兒給做掉了。」遊淼小聲道:「要是韃靼派人來交涉,你千萬得站穩腳跟保住我們……」
「知道的。」平奚道:「前些天大夥兒已經聯名上書了一次,陛下不會為難你,他自己也想今年北征,但是他……」
遠方又傳來第二輪號角聲,巴圖的王旗已從營中出來,李延過來回報導:「對方點名要見你。」
遊淼道:「那就見罷。」
匆匆一瞥,遊淼見己方的兵士打著「趙」的將旗,料想此處自己無家兵,聶丹早已交卸兵權,李治鋒又無親兵在,是以打著趙超的名頭,倒也不甚在意。
或許說,這可以算得上是南北兩大君王,第一次進行的歷史性直接對話。自己代表了趙超。
遊淼十分緊張,沒想到剛回來就碰上這事,連思考的閒暇都不給他,直接進了己方隊伍,聶丹與李治鋒在後守護,帶領五十名天啟兵士,馳向平原。
「待會別靠太近。」一名校尉打扮的男人騎馬過來,朝遊淼道。
遊淼一驚,那是趙超!
「陛下您……」
「噓——」趙超神色稍動,說:「我怕巴圖要抓走你。」
「有李治鋒和大哥在,沒關係。」游淼低聲朝趙超道,兩騎並肩而馳,小聲交談幾句,趙超又回頭,看見聶丹。
「大哥。」趙超小聲道。
聶丹微一頷首,不再多說,趙超便稍稍後退些許,退到遊淼身後,遊淼一騎當先,來到平原中間。
狂風起,黃沙亂,在他的背後,是滔滔黃河,奔流不息。
遊淼環顧四周,灰色的天空壓在他的頭頂,山川杳闊,孤鳥飛過。軍旗獵獵飛揚。
那一瞬間,他突然升起一股異樣的心情,在自己身後,是三名結義兄弟,以及南朝的半壁江山!人生如此,複又何求?倏然間升起了豪氣萬千之意,朝遠方笑道:「巴圖末!」
巴圖排眾而出,駐馬平原中,朝遊淼不緊不慢地馳來。
「現在出手偷襲的話。」趙超低聲朝聶丹道:「能把他擄回來麼?」
「不可行。」聶丹沉聲答道:「就算現在殺了他,韃靼也有王子能繼位。韃靼不會分崩離析。」
趙超看著遠方,只是冷笑。
巴圖到得近前,說:「我率軍追了你三天三夜,還是沒追上。」
遊淼心中不是毫無慚愧,畢竟是他騙了巴圖,曾經巴圖也將他視為朋友,然而巴圖把他視而為友,游淼也救了他一命,大家好歹扯平。
「我有我的立場。」遊淼道:「沒有辦法。」
就這麼一件事,遊淼還是覺得巴圖太嫩,太年輕了,如果巴圖不追出來,或許會更好。
「你是不是叫遊淼?」巴圖問道:「那個在賀沫帖兒將軍面前說,國家可亡,氣節不能亡的遊淼?」
游淼一震,巴圖笑笑道:「我一直想問你這句話,因為那一天,賀沫帖兒讓人把你在白石堡的校場外,想將你五馬分屍的時候,我就站在塔樓上。本想趁著賀沫帖兒不在時放過你,但後來,沙那多來了。」
「那時候……」遊淼不禁喃喃道。
「那時候我還很小。」巴圖道:「只有十一歲。」
遊淼道:「原來你見過我。」
巴圖說:「差一點就認不出你來了。直到去白狼山那天晚上,你說到南方,我才想起當年的你來。」
遊淼黯然笑笑,說:「緣分真是很奇妙的事。你追了我幾千里路,不是就為了朝我說這個罷。」
巴圖說:「不僅僅為了這個,你答應過我,幫我送一封信,給你們的皇帝,我信還沒寫好,你怎麼就走了?」
遊淼道:「是我不對,你的信寫好了麼?」
巴圖策馬上來,遊淼也縱馬上去,兩騎挨在一起,那一刻,雙方所有的士兵都緊張起來,猶如繃緊了的弦。
遊淼的拳頭攥得緊緊的,他知道自己可以在這一瞬間,抽出匕首,只要一匕,就能抹中巴圖的喉嚨。然而他沒有這樣做,只是接過巴圖遞來的一封信。
「後會有期。」巴圖笑道。
「後會有期。」遊淼道:「這封信,我一定會轉交給陛下。」
遊淼轉身離去,與巴圖兩騎遁入茫茫風沙,各自回到了己方陣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