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卷四 減字木蘭花
BL亂世為王 by 顧雪柔
2019-11-16 20:31
秦少男卻在一旁看好戲般,攛掇道:「淼子,快上,哥們兒就等你了。」
遊淼自知必須上去了,卻討了個乖,說:「你看人唐家,榜眼說得不亦樂乎,我一無權無勢的……」
數人笑得打跌,平奚推了遊淼一把讓他上去,遊淼爬上臺去,周圍都鬧哄哄的,只聽得秦少男一句「給你撐腰」,便不聞其聲了。
然而遊淼一上臺去,眾人便都靜了下來,先前出言嘲弄陳慶的給事中也紛紛噤聲。
陳慶轉身,台下也漸漸靜了。
遊淼倒握摺扇,先朝陳慶一拱手:「陳大人。」
陳慶忙回禮,一時間只覺遊淼甚熟,卻認不出來了,遊淼又朝唐博拱手,唐博冷笑一聲,諸給事中都不敢說話。
遊淼認真道:「龍戰於野,其血玄黃。此卦以下壓上,乃是不祥之兆,今日就不提了。」一句話輕飄飄帶過,又看了眼那寫著「北伐」的幅布,朝唐博道:「北伐之期以十年為限,一旦過了十年,我天啟一朝,收復北方山河,終生無望。」
一語出,所有人聳動。
唐博帶著笑意,不知是遊淼送上門來,給自己折辱的笑容,還是志在必得,要好好一挫遊淼氣勢的得意。
唐博道:「兄台此言謬矣!須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江南連年征抽,連本地人都養不活,北人不耕不種,白銀雖大量流入本地,可光有銀兩,又能頂什麼用?」
說話時唐博手中摺扇一抖,意氣風發,朝台下眾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詢問道:「去年六月,糧米一斤幾錢?菜油一斤幾錢?男丁幾人?!今年呢?白銀大量湧入江南,米價飆升,供不應求,種地的反而吃不起米,養蠶的穿不起衣!」
另一名黃姓給事中起身道:
「米價較之去年翻了不止一倍!年前江南集結十萬兵馬上京,活著回來的又有幾個?三年前,流州征糧十萬石,支援高麗前線,卻連吃敗仗。如今生民疲乏,林兄還要本地窮盡全力,集結軍隊,去打一場不知勝算的大戰!!」
又一名給事中冷笑道:「以公子家業,財大勢大,有夜遊揚州河道的雅興,料想素來是不差錢的。」
數人一語出,台下諸人沒有情緒高漲,反而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游淼看著唐博手中摺扇,忽然間就有點走神,扇上乃是一副當朝書畫名家親筆所繪的虎嘯山林圖。他知道這不僅是唐博的說辭,也是本地士族的想法,更甚者,這其實是地方與京城多年以來留下的矛盾,積弊已久。
唐博一拱手,作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游淼有何高論,但請出言不妨。
烈日照在遊淼頭頂,強光萬丈,政事堂諸給事中紛紛起身,局面猶如數人對遊淼一人,遊淼卻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朝台下看了一眼。
「戶部秦少男。」秦少男拾階走上台中。
平奚:「兵部平奚。」
林洛陽拱手:「吏部林洛陽。」
最後一名青年朝諸人拱手:「刑部謝權,夷州人士。」
四人上臺,站在遊淼身後,臺上登時演變為兩派年輕才俊對壘,遊淼將手中摺扇在日光下一抖,嘩啦展開。
狹路相逢勇者勝。
台下大嘩。
遊淼背後率領著四名尚書,又有軍神聶丹護體,天下簡直再沒有怕的人了,淡淡道:「戶部、兵部、刑部、吏部四位大人,可答得出唐主簿之問?」
秦少男笑道:「光是揚州產糧,一年便足夠養活一百四十萬人吃喝,為何北人南來,米價飛漲,其中原因,不在於白銀多了。而是層層盤剝,爭奪使然。唐大人可知,昔年揚州全境佃戶繳六分地稅,其中經手鄉、縣、州三級,再到京城,所餘多少?今歲即將推行新法,法令將減去佃戶負擔,只令官田佃戶賦稅予國,不正可減去沉重農稅?但如此一來,嘿嘿……」
秦少男笑而不語,有話未宣,但其餘人都聽懂了。
唐博渾不料四部尚書竟會登臺與政事堂對策,明明是問政于民的文會,這麼一來,竟是變成了朝中六部勢力與政事堂的對抗,腦子終究轉得慢了一圈。
平奚又慢條斯理道:「年前徵兵十萬,其中有多少貓膩,你自己心裡知道,勤王軍上京不足四萬,就連這四萬,也是未經練兵,穿上盔甲拿起兵器就上前線去的。唐大人在政事堂處理公文,沒看過聶將軍的陳情表?我天啟軍輸就輸在糧草不濟,兵力不強,朝中派系彼此牽制。天啟建國百餘年,從未有過如此生平盛世,也正因此盛世,民情富饒,方耽於安逸,民不願戰,是有此敗。」
林洛陽歎道:「國破家亡,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遊淼怒道:「不錯!正是如此!」
「我朝太祖以馬上起家,經靖帝,文帝之治。」游淼上前一步道:「商貿發達,與邊塞貿易往來,外族都盯著咱們南人的貨物。」
「你們知道延邊城一次通商貿易,能賺回多少?」游淼詢問諸人,自然無人能答,就連平奚等人也不知道。遊淼一轉身,收扇,比了個手勢:「至少五萬兩白銀!」
「富國強兵。」遊淼道:「無強兵之佑,富國就是一塊引人覬覦的肥肉。江南再強,強得過中原?江南再富,富得過中原?以中原上千年之積,仍招此大敗,究起原因,就在於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遊淼將摺扇再次抖開,觸目驚心的七個大字朝著唐博一揚,又說:「塞邊上千里地,漢人的村莊越是富庶,便越容易遭到胡人的劫掠,長期以往,漢人漸漸撤出藍關區域,一退再退。」
「之所以說五年之內,若不北伐,國必將亡便是如此,富饒之地足以令人喪失戰之勇,行之果。如今已到了最危急之際,若撤下來的軍隊再戰死而無兵補充,無糧草,那麼江南一地告破,僅是時間問題。試問諸位,再過十年,老人都陸續死去,再過四十年,站在此處的我們也已離世,餘下來的我們的兒孫,誰還會記得二帝被擄之恥?誰還會記得天啟在北方還有大片的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