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百五十任

風吹松成浪，雲起山如舟。

吳蒙在半山腰上，嘗試了無數種姿勢，又嘗試了無數加一種方法，還是止不住手腳發抖，上，使不上勁，下，又下不來。

坑人！

你說你要麼在爬梯道之前就說明白好上不好下，要麼就別告訴爬山的人回頭看，現在倒好，下是肯定下不去了，上又腿發軟，萬一哪個石階沒踩好，整個人都要交待在這裡了！

玄空門的人怎麼想的？損人不利已！

不知不覺，吳蒙一直保持半趴的姿勢，在半山腰上不知道問候了仙師多少次，才驚覺紅日西墜，山風漸起。

山頂上猜拳行酒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這次分外清晰，都能大致分辨出有幾個人了。

不管怎麼樣，還是先上去再說吧。

深呼吸幾口氣，努力穩住狂跳的心臟，吳蒙終於又挪上去一個臺階。

要是有只蝸牛和吳蒙一起爬山，估計蝸牛早就超出吳蒙一大截了！

夜半時分，吳蒙才稍微好了一點，一是因為已差不多習慣了這種戰戰兢兢，二是因為濃霧之中，隱隱約約已能看到山頂上的燈光。

勝利就在眼前！

當吳蒙終於看到梯道盡頭那座高大石牌坊的時候，他想哭的心都有了，終於！快到了！

就在他昂頭看著牌坊，準備繼續一鼓作氣沖上峰頂之時，峰頂濃霧之中，突然閃過一片五彩斑斕的閃光，照耀在濃霧之中，襯托出峰頂的幾座高大殿堂，縹縹緲緲，更是顯得如同仙境一般。

這是歡迎儀式麼？

這才是仙門應有的排場嘛！

邁過石牌坊，好像進入另一個世界，峰頂之上，一絲霧氣也沒有，一個十來丈寬的小廣場旁，環繞了三四間也不算太高大的宮殿，其中一間亮著燈，門窗敞開，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難道都喝多了不成？

吳蒙想著，就向亮燈那間大殿走去，不管怎麼樣，先拜了師再說，他都合計好了，拜師之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服侍仙師們飲酒作樂，只要哄得他們開心了，先賞自己一枚凝氣丹，凝聚氣府晉升為武者，再傳授自己一些高深功法，成為一流高手，指日可待！

凝氣丹這玩意兒，吳蒙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這東西屬於嚴格控制產品，而且壟斷經營，只有那些宗門才能買得到，因此普通老百姓想要凝聚氣府，只能拜入宗門努力表現，才有機會得到凝氣丹。

大殿前的石階上，斜躺著一個人，手裡還拿著一個碎掉的酒壺。

吳蒙聞著那一身酒氣，沒敢吵醒他，繞過去走向殿門。

大殿遠看豪華氣派，走近才發現極為邋遢，殿門兩側的門柱上，油漆斑駁，裂紋無數，一看就是許多年未曾修整。

進得殿門，只見青磚地面上遍佈油污，殿梁之上蛛網橫結，牆面上黑乎乎的，有些地方還有手印鞋印，一方看不出本色的木桌旁邊，橫七豎八躺了十來個仙師。

好放浪形骸啊！

唯一一個還坐在太師椅上的人，此時頭也靠在寬大的椅背上，顯然也已睡去。

看來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啊！

但還是得跟仙師說一聲，畢竟是來拜師的，如果見面不打招呼，太有失禮儀。

吳蒙走到太師椅前，這麼多人，只有這個人有座位，說明他應該就是這裡的老大，恭恭敬敬地拱手拜道：“弟子吳蒙，前來報到！”

沒有動靜！

拱手再拜，聲音提高一個等級。

還是沒動靜！

吳蒙突然想起了武館館長，他每次喝多了，也是這般，任館長夫人如何叫駡，還是呼嚕打得震天響。

呼嚕！

吳蒙心中不由得一跳，突然想起來什麼，屏息去聽，片刻之後，渾身一震，這麼多仙師，竟然一點呼吸的聲音都沒有！

吳蒙只想到一種可能……

他壯起膽子，走到太師椅旁邊，伸出兩根手指，放到那個仙師鼻下。

雖然吳蒙也見過死人，但死仙師，而且是十幾個死仙師，他還是頭一次見，尤其是想想這峰頂之上，好像只有他一個活人，再聯想山下的人說山上有鬼的傳言，吳蒙一下徹底蒙了！

此地不宜久留！

不管下山的路有多危險了，寧肯摔死，也不能跟一群死人同處一室！

就在吳蒙腳下發飄，抬腿沖往殿外的時候，剛邁出幾步，一隻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腳脖子。

吳蒙一聲大喊，想也沒想，彎腰開始狂揍那個詐屍的仙師。

直到那只手鬆開，吳蒙才發現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正想接著奪路而逃，只見那詐屍的仙師，被他揍的一片烏青的臉上突然出現痛苦的表情，響起了急促的呼吸聲。

“別走……”那張痛苦的臉，發出一個更痛苦的聲音。

吳蒙這才反應過來，這仙師應該還沒死！

吳蒙搭上仙師的手腕，元氣運行，一番探測，發現這仙師經脈寸斷，絕無生還的可能，現在的他，可能僅剩一口氣。

像是攢勁一樣，那個仙師閉著眼喘了好一會兒氣，才悠悠睜開眼睛，待他看清吳蒙的臉，淒然一笑，斷斷續續問道：“你就是十三長老召來的弟子？”吳蒙根本不想跟他說話，胡亂點點頭，只盼著他趕緊說完，然後趕緊下山。

因為他老家那邊有個說法，要是快死的人跟你說話，你不聽完的話，他就會一直纏著你，直到確認你聽清為止。

吳蒙可不想讓這麼一個仙師的鬼魂給纏住！

這個仙師大聲咳嗽幾下，又攢了些力氣，更加有氣無力道：“我以玄空門大長老的名義，任命你為玄空門第二百五十任掌門！掌門信物在……”

話沒說完，仙師頭垂手松，徹底沒了氣息。

吳蒙一下急了，使勁搖著這個大長老，大聲喊道：“你別死啊！說清楚啊！掌門信物在哪啊！”

這算什麼事嘛，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還不挑重要的先說！

搖了好長時間，吳蒙才死了心思，看來沒指望了。

這倒好，還沒拜師，就成掌門了，還是二百五十任！

不知道回到鎮裡，其他人聽了會怎麼想，畢竟跟自己一起出來的人，都還在各自宗門之內端茶送水，跑腿打雜，自己已當上了掌門，這落差，他們能接受得了麼？

先不想那麼多了，吳蒙起身，準備繼續他的跑路大計，就這麼一個鬧鬼的地方，加上他一個只有凝氣期的掌門，鬼才呆在這裡！

剛剛起身，大長老那條原本搭在他腿上的胳膊啪地掉到地上，其中一根手指頭，直直的指著一根柱子。

吳蒙平時腦子可能不好使，這個時候卻不知道怎麼想的，下意識就覺得那根柱子裡肯定有貓膩。

在巨大利益面前，一切恐懼都不值一提！

吳蒙神奇的發現，自己手也不抖了，腿也不抽筋了，只是雙眼死死地盯住了那根柱子，根本無法離開分毫。

走到柱子下方，這根將近兩丈高的木柱，同其他柱子一樣，斑駁陸離，裂痕遍佈。

先仔細看了一圈，並沒有發現什麼暗格或是機關之類的東西。

吳蒙抬頭，望向柱子上方，因為橫樑的緣故，那裡距屋頂還有一定的距離，難不成在上面？

但這一人粗的柱子，根本爬不上去。

這要是白天還好，可以去外面找找梯子，但這大晚上的，人生地不熟，又去哪找能上去的東西？

暫時無可奈何的吳蒙，抬腿踢了柱子一腳。

柱子頂端的橫樑，一陣嘎吱嘎吱響，灑下一片灰塵。

眼看著橫樑上爆裂的動靜一聲緊似一聲，灑下更多灰塵，吳蒙才認清了一個事實：這大殿，要塌了……

剛轉身往大殿門口跑，吳蒙就聽到身後呼地一聲響，一個黑影越過他的頭頂，搶先飛出大殿。

真有鬼！

吳蒙嚇得哇哇直叫，雖然他有些二，但不傻，此時來不及多想，把心一橫，搶身沖出殿外，在一片沖天灰塵之中，戰戰兢兢地望向四周。

“小兔崽子！剛才那老頭指的是柱子麼！”旁邊大殿的陰影中，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了吳蒙耳中。

“鬼啊！”吳蒙大嚎一聲，轉身向牌坊沖去。

慌不擇路之中，剛剛邁過牌坊，吳蒙腳下一空，只感覺身體輕飄飄地，摔向懸崖。

就在吳蒙腦中一片空白，開始回顧自己短暫的一生之時，一個黑影帶著呼呼的風聲，後發先至，瞬間沖到了他身邊，伸手一捉，抓住他的腳脖子，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吳蒙只感覺身體一墜，止住了下落之勢，隨即便被黑影隨手一拋，又拋回了山頂廣場之中。

那個黑影撲地一聲落在吳蒙身前，卻是一個一身黑袍，用黑巾將頭緊緊包住，只露了一雙眼睛的人。

見吳蒙還在發呆，黑衣人一抬手，啪地一聲打了吳蒙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