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長夜漫漫(中) - BL彩蛋遊戲 - 耽美同人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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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長夜漫漫(中)

BL彩蛋遊戲 by 薄暮冰輪

2019-11-15 19:46

  
  03:17。
  
  隨著大地越來越頻繁的震動,林覺終於從黑白兩色的世界中醒來。
  
  他仍是混沌而不清醒的,雖然世界還是那個世界,但是他的大腦仿佛在酒精中浸泡過一樣,讓他的感知變得荒誕而遲鈍,就連微風吹動窗臺植物那枯萎葉片的聲音,都會激起他心中那股躁鬱的殺意。
  
  這半個小時裡他癡癡地拉著宋寒章的手低聲絮語,專注地看著他臉上每一個細節,從乾燥的嘴唇上的紋路到每一根睫毛,他甚至很想親吻他正在失去溫度的皮膚。
  
  世界毫無色彩,世界嗡嗡作響,詭異的黑紅色的血液在地面上流淌著,像是一條河,從他們身邊緩緩流過。空氣裡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水流聲、輕笑聲、嬉鬧聲,還有時不時響起的尖叫聲,這些聲音在他的腦子裡不斷回蕩。
  
  越來越多,越來越近,那些逐漸不再是腦中的聲音,而是真實地在他身邊響起。他的耳朵已經能判斷出這些虛幻的聲音的方位,可是當他用眼睛去捕捉的時候,右眼中只有一片黑白的死寂世界。
  
  這些幻聽讓他不勝其擾。
  
  他要換個地方,這裡太吵了。
  
  林覺小心翼翼地背起宋寒章,艱難地離開這棟搖搖欲墜的大樓。
  
  眼前的世界變得前所未有地怪異,這棟被異化過的大樓在林覺的眼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恐怖——雖然此時此刻他對恐怖的認知已經完全不會對他造成影響了——被鏽跡和血跡侵染過的牆面上,紅褐色的液體正在不斷往下流淌,匯入一條淺淺的血河中。
  
  林覺背著宋寒章,行走在這條黑紅的長河中,無數玩家臨死前猙獰的臉出現在河中,仿佛溺斃的水鬼,他們在哀嚎,在悲鳴,可他充耳不聞,將這些猙獰的幻象一一踩在腳下。
  
  走出宿舍樓,眼前是鋪天蓋地的燃燒的紅,地裂已經快要吞沒整個南宿舍區,這裡就快變成岩漿的樂土。
  
  林覺向東方走去,穿過南方廣場,一直向溫室植物園的方向走。
  
  他並不覺得累,也不覺得這條路太漫長,他背負著另一個人的重量,在不斷崩潰的世界中踽踽獨行,直至抵達彼岸。
  
  走入溫室植物園的林覺將宋寒章放了下來。
  
  這裡很安靜,也很安全,距離不斷擴張的熔岩地帶也很遠,他不能總是帶著宋寒章,所以選擇將他暫時安置在這裡。
  
  月光透過玻璃穹頂湧入溫室之中,這個原本長滿了茂盛植物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片衰草的樂園,枯萎的草叢中,宋寒章安睡在那裡。
  
  林覺在旁邊站了很久很久,也想了很久很久。
  
  他知道自己其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再耽擱下去,單凉、顧風儀和柳清清的屍體都超過了5分鐘的獻祭限制,他必須找到2022僅剩的3人,用他們的屍體來完成獻祭。他已經不會再畏懼戰鬥了,復活宋寒章的信念給了他無窮無盡的勇氣和毅力,哪怕現在要他去殺掉陸刃,他都敢動手。
  
  可是告別是一件如此困難的事情,以至於他無法掉頭離開。
  
  他還是沒有想明白,很多事情。
  
  殺死宋寒章的人到底是誰?如果是2022的人,為什麼沒有刻痕轉移,可是如果不是2022的人,難道會是怪物嗎?造成這個傷口的無疑是鋒利的武器,而且是準確地一擊斃命。
  
  用最乾脆的攻擊,把死亡的痛苦降到最低,簡直像是安排好的一樣。林覺空洞的大腦裡閃過這樣一個念頭,可是太快了,它就像是夜空中的閃電,匆忙地消失在了雨雲中。
  
  宋寒章身上的命匣也不見了,那只綁定了林覺的命匣不翼而飛。他只能假設是2022的人利用怪物殺死了宋寒章,然後搜走了他的命匣,還有宋寒章的武器——那把林覺從許願池中取出,送給宋寒章的匕首。
  
  為什麼呢?那只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匕首,為什麼要拿走它?
  
  無數個問題在腦海中翻滾,卻被越來越近的幻聽攪得七零八落。
  
  林覺頭疼欲裂,這些幻覺折磨得他瀕臨奔潰,他甚至開始聽到宋寒章的聲音,將記憶中每一句他說過的話重複著。
  
  03:33,真的得離開了。
  
  林覺再一次凝視著宋寒章毫無生氣的臉。
  
  月光寧靜而溫柔,照亮這個快要變成地獄的世界,也照亮快要變成厲鬼的人。
  
  林覺俯下身,終是在宋寒章漸漸冷下來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吻。
  
  「很晚了,先睡一會兒吧,我很快就回來。」
  
  他說得很平靜,仿佛不久前的痛哭崩潰完全是一場幻覺,他們只是短暫地分別於此,必將很快重逢。
  
  可是隨著他的轉身離去,周圍的世界卻開始變得凝重而黑暗,那如有實質的粘稠感再一次出現了,林覺抬起頭,那遙遠的月光被濃郁的黑氣吞噬,這黑色的膠質比以往任何一次幻境降臨前的狀況都更加凝實。
  
  簡直就像是那一次宋寒章故意催眠自己,引動內心的負面情緒時一樣。
  
  那一次「事故」真的太危險,挖掘自己內心深處的陰影也太可怕了……那一次的幻境已經不是普通的回憶構造而成的,而是被高度扭曲後的變異世界,到處都是真實與幻覺交織在一起的場景,就連周圍的環境也脫離了現實,光怪陸離。明明眼前是一間用血肉塗抹的教室,一排排奇形怪狀的怪物坐在課桌前,好不容易殺光之後,場景又變成了堆滿了屍山血海的圖書館,大群喪屍一般的怪物向他們湧來。
  
  這些怪物並不強大,擊殺後也沒有刻痕,可是數量多到令人絕望。
  
  那個時候,兩人殺到精疲力竭才找到了幻境中真正的那個怪物,又是一番苦戰,最後還是宋寒章找到了怪物的弱點,他們這才成功從那個恐怖的幻境中掙脫出來。
  
  那一次險些引發「事故」的實驗之後,宋寒章就沒有再嘗試過催眠自己了。
  
  可就算是那一次,周圍的黑色粘稠感也沒有這麼強烈過。
  
  林覺背著箭囊,一手拿著顧風儀的手弩,一手拿著長槍,任由黑暗將他吞沒。
  
  荒草消失了,月光消失了,不變的是鼻尖湧動的血腥味,還有耳邊突然響起的音樂聲,輕鬆歡快,這裡就像是午夜時分三隊彙集的那個舞會場。
  
  又是幻聽嗎?林覺皺了皺眉,可是當他睜開眼的時候,眼前竟然真的是那個舞會場!
  
  不,又不全是。
  
  那些曾經對他們窮追不捨的屍體已經倒下了,像是被割斷了提線的人偶,倒在一汪無邊無際的猩紅中。而曾經被詭異霧氣籠罩著的天幕之中,漂浮著巨大的幻影,像是一條大到不可思議的魚投下的影子,緩緩地從宇宙中游過,那是難以名狀的龐大與恐怖。
  
  會場中央的那個許願噴泉早已變成了一攤血池,汩汩地往外冒血,一隻又一隻糊滿了血的怪物從池水中爬出來,沉甸甸地落在地上,地面早已積起了血水,它們手腳並用,越過攔路的屍體,筆直地向他爬來。
  
  太慢了。林覺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幾乎要主動迎上去,可是耳朵卻突然聽到了身後傳來的宋寒章的聲音:「別走。」
  
  林覺猛地回過頭,宋寒章的屍體竟然就在他身後,跟著他進入到了這個幻境中!
  
  許願池的血水還在不斷蔓延,遲早會沒過他的腳底,將安睡的宋寒章也一起吞沒。
  
  林覺終於有了緊迫感,他必須快點解決這些怪物,不能讓血水弄髒宋寒章的衣服。
  
  從許願池裡爬出來的怪物越來越近,林覺生疏地舉起手弩,瞄準怪物——它在他的視野中是如此遲緩,瞄準起來毫不費力,可是當他扣下扳機的一刹那,弩箭卻沒有按照他預想當中的那樣準確命中怪物,射擊那一瞬間的後座力失控,讓弩箭完全偏離了預定軌跡,一箭射飛。
  
  沒有練習過還是不行,等離開這裡後再練習吧。林覺乾脆丟下手弩,用慣用的長槍來應敵。
  
  怪物們在血泊中爬行,越來越近,當最快的那一隻突進到距離林覺三米以內,它的動作變了,不再是倉皇的爬動,它停了下來,就像是發出攻擊前的蓄力一般。
  
  左邊?右邊?高度?速度?
  
  林覺僅剩的完好的眼睛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後肢下壓,蓄力前傾,身體傾斜——左邊!
  
  就在那只渾身浴血的怪物跳起撲殺的一瞬間,這快到十分之一秒的時間裡,林覺眼中的世界是遲緩的,怪物兇猛的撲殺在他眼中像是老舊卡殼的錄影帶,一幀一幀地在眼前掠過。
  
  怪物尖叫著躍起,向著林覺左邊的盲點撲去,可是長槍比它更快,冰冷的槍頭像是早已準備好了在那裡待命一樣,一槍刺出,瞬間命中!巨大的衝擊力讓怪物被捅穿。林覺雙手持槍用力一甩,將它的屍體甩飛出去,迎面撞上在正在向這裡爬行的怪物,兩隻相撞的怪物在血泊中滑行,飛濺出半人高的血浪。
  
  第二隻、第三只、第四只……更多的怪物向他湧來,迫不及待地要撕開他的皮肉,吸乾他的鮮血,將他每一寸骨骼血肉都吞吃殆盡。
  
  這片亂局持續了一陣,那源源不斷爬出怪物的噴泉終於累了,林覺卻接收不到身體發出的抗議信號,他會像是一台戰鬥機器一樣不知疲倦地戰鬥下去,直到徹底損壞。
  
  滿地都是屍體,還有粘稠腥臭的血液,林覺杵著長槍,看著滿天的血光長久地沉默。
  
  還是很吵,還有影影綽綽的幻覺,光憑眼睛已經無法分辨虛幻和現實了,也許是那枚止痛針的副作用,也許真的是精神出現了問題,林覺眼前的世界奇異地扭曲著。剛才戰鬥的時候,他好幾次聽到宋寒章的聲音,還看到了許許多多死去的玩家,他完全是依靠直覺在區分虛幻和現實,可是這種直覺只在戰鬥的時候出乎意料地敏感,在結束戰鬥之後,他又回到了被無數聲音和幻覺困擾的狀態。
  
  林覺轉過身,看向宋寒章的屍體,完好的右眼一陣刺痛。
  
  就在那具屍體旁,另一個林覺撫摸著宋寒章的臉頰,對他絮絮低語。
  
  那不斷蔓延的血泊在他們身旁停住了,好似有一圈看不見的屏障,讓他們和血淋淋的幻境割裂開來。
  
  很好,沒有弄髒宋寒章的衣服,但是旁邊的那個傢伙太礙眼了。
  
  林覺提著槍,踩著已經積到了腳踝的血池,向他們走去。
  
  另一個他抬起臉,他的臉是完好的,乾淨的,沒有滿臉的血漬,也沒有那道貫穿了半張臉的傷口。
  
  林覺看著他,他也看著林覺,他們相隔了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阻隔了血泊。
  
  就像一面魔鏡,一邊映出純白無暇的過往,一邊映出鮮血淋漓的現在。
  
  另一個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挑釁的微笑,無聲地說:他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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