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吊死鬼(中) - BL彩蛋遊戲 - 耽美同人 - 免費小說 - 冰楓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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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吊死鬼(中)

BL彩蛋遊戲 by 薄暮冰輪

2019-11-15 19:46

  
  吊死鬼?!
  
  林覺後退了兩步,握緊了手頭的長槍,背後已經沁出了一身的冷汗。
  
  單凉呢?單凉去哪裡了?林覺緊張地環顧四周,這個屋子面積很大,光是眼睛能看到的範圍就包括了廚房、客廳、走廊、臥室……但是這裡並沒有單凉的身影。
  
  難道他沒有被捲進來?
  
  不可能,這肯定是單凉的幻境,所以他一定就在這裡!
  
  「滋滋」的噴氣聲響了兩聲,從廚房深處傳來,林覺這才發現廚房連接著洗手間,這個聲音就是從那裡傳來的。這個噴氣聲結束後,林覺才看到單凉從那裡走出來,手中拿著一罐噴劑搖晃了兩下,對他微微一笑。
  
  他仍然用著宋寒章的外貌,消除氣息的噴劑讓他被怪物忽視,在這個幻境之中,他遠比林覺有優勢——在驟然失去左眼的視力後,林覺的平衡感和距離感已經大打折扣,而他自己甚至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這是危險的信號。
  
  吊在女屍頭上的麻繩突然斷裂!散發著惡臭的女屍重重地摔在地上,那沉重的聲音聽得人渾身一激靈。
  
  那一具屍體在昏暗恐怖的廚房中一動不動,仿佛她已經恒久地失去了生命力,可是這個異化過的世界賦予了她第二次「生命」,讓她作為怪物重返人間。
  
  起初是聲音,她的身上傳來咀嚼骨頭一般的「哢吧」聲,又像是深更半夜時有人發出巨大的磨牙聲,然後是動作,她慘白細瘦的手緩緩地動了起來,支撐起她枯瘦的身體,那本該已經被她自己的體重折斷的頸椎緩緩地仰起,露出淩亂的黑髮下那張眼珠暴突、舌頭伸長的恐怖臉龐!
  
  單凉就站在她身後,靜靜地看著開始在地上爬行的女屍,目送她向林覺爬去!
  
  一開始這速度還是緩慢的,可是在爬出廚房敞開的大門後,她像是突然覺醒了一般,匍匐在地上的身體突然聳起,像是狗一樣四肢著地,咧開一張血盆大口向林覺撲來!
  
  危險!
  
  林覺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眼看那具女屍即將從他身邊擦身而過,她毫無徵兆地猛然扭過頭——半空中,她的脖子發出可怖的斷裂聲,她的頭超過90度地扭轉了過來,那脫出口腔的舌頭像是一道閃電一般向林覺甩來!
  
  長長的、黏膩的、腥臭……的舌頭。
  
  林覺長槍刺出,可是失明的左眼讓他誤判了舌頭的距離,他竟然沒有擋開長舌的攻擊!
  
  在他意識到自己落空的下一秒,舌頭準確無誤地纏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拖倒在地!
  
  重重摔在地上的林覺腦中空白了一瞬,完好的右眼看到女屍變形走樣的恐怖臉龐近在咫尺!她甚至在笑!那條纏著他脖子的舌頭像是索命的繩索一樣死死栓住了他的要害!
  
  脖子劇痛,呼吸困難,林覺用力蹬腿想要踢開纏住他的怪物,女屍挨了他兩腳後變得越加憤怒,竟然用舌頭拖著他往廚房的方向狂奔!林覺一手死死拽住她的舌頭,否則此時他早已被拽到咽氣,另一隻手卻還緊握著他的武器。
  
  窒息的痛苦和瀕死的體驗快要將人的求生欲摧殘殆盡,從客廳拖向廚房的這幾秒鐘之間,林覺已經在地獄中遊蕩了一圈,幾乎快要斷氣。
  
  林覺在窒息邊緣用力睜開充血的眼睛,左邊的視野一片灼燒著的漆黑,右邊的世界在瘋狂的拖曳中天旋地轉,那顛倒搖晃的視野中,是遠遠站立的宋寒章。
  
  那如野火、如燈塔,如同指引著他的,永不墜落的晨星。
  
  「一起活下去吧。」沐浴在月光裡的宋寒章曾經這樣對他說過。
  
  他忽然之間找回了勇氣和信念。
  
  他怎麼能死在這裡呢?劇痛之中的林覺迷迷糊糊地質問自己,他怎麼可以死在這裡?!
  
  哪怕嘶啞受傷的喉嚨已經無法呐喊,哪怕缺氧疼痛的身體快要握不住長槍,戰鬥的信念卻沒有倒下!
  
  林覺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在怪物拖著他穿過廚房的那一瞬間無聲地怒吼著,用力刺向狂奔的女屍!
  
  這一槍的力氣驚人,閃避不及的女屍驚怒地想要尖叫,這一槍竟然準確無誤地從她的口腔中徑直貫入!一槍刺穿顱腦,槍頭從後腦中穿出!
  
  女屍的舌頭瘋狂地甩開了林覺,他被擲向前方,從地上滑向面露驚駭之色的單凉。
  
  林覺認出了他,認出了他半昏半醒之中以為是宋寒章的那個假像,佈滿了血絲的眼睛裡頓時閃過強烈的恨意。
  
  戰鬥的直覺再一次幫助了他,哪怕一隻眼睛已經失明,哪怕失去了手中的長槍,滑行中的他仍然一把抱住了單凉的大腿,將他也拖倒在地上。
  
  單凉在掙扎,用手中的匕首刺向林覺,他右手上的匕首恰好在林覺左眼的盲區,可是某種難以描述的、天賦一般的戰鬥本能讓林覺劈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匕首飛了出去,落在幾米外的女屍身邊。
  
  單凉這時才真的慌了,短短幾秒鐘內快要被怪物殺死的林覺突然翻盤,女屍的頭顱被刺穿的那一刻,單凉的心跳突然停滯了。無數卑微的喜悅和恒久的痛苦在他的回憶裡肆無忌憚地穿行,最後化為濃郁到恐怖的憤怒,這種憤怒燒掉了他的理智,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以至於林覺絕地反擊的那一刻,他措手不及。
  
  林覺扼住了他的喉嚨,拽著他的頭狠狠地向牆壁的瓷磚上撞去,凶戾殘暴的連續撞擊下,單凉已經滿臉是血,就連堅硬的瓷磚也已經碎裂,露出髒汙的水泥牆。
  
  血流滿面、牙齒掉落的單凉突然狂笑了起來,撕心裂肺的笑聲幾近嚎哭。
  
  第二次了,他已經是第二次在這個地方陷入崩潰,無論是生存、毀滅、愛意、怨恨、忍耐、欺騙,在這一刻突然回到了他的腦海中,他不可遏制地死死盯著不遠處那具被長槍刺穿頭顱的屍體,歇斯底里地狂笑嚎哭。
  
  他是瘋子,這個瘋狂的基因來自他的母親——另一個瘋子!
  
  她也曾經年輕美麗過,可這份美麗卻沒有給她帶來幸運,她輕率地交付了自己的愛情,生下了一個流著她的血的男嬰,卻不知道她狂熱地愛著的男人早已有了妻子。
  
  當她得知這一切時,她甚至還天真地相信男人會為了她結束那段「平淡乏味沒有共同語言」的婚姻,在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和毫無結果的等待後,男人厭倦了她,留給了她一大筆錢,從此在她的世界裡銷聲匿跡。
  
  那個時候,單涼已經五歲了,甚至比他的母親還要清醒,他用童稚的話語從男人的口袋裡哄到他想要的東西,用天真的笑容和話語討他的歡心,可是這一切仍無法阻止男人無情地離去。
  
  從那之後的日子就是地獄。她很快就瘋了,被送進了一所精神病人療養院。因為母親的父母同樣患有精神病且早早去世,單涼沒有其他親屬,他的監護人變為了社區的工作人員,他們充滿了「高尚」的同情心,肆無忌憚地在他面前討論著他不檢點的母親,然後向他施捨廉價的同情。
  
  他從不反駁他們的話,他假裝什麼都不懂。
  
  還在讀幼稚園的他已經學會背著小書包,一個人在司機驚訝的眼神中坐上公車,在一個小時的顛簸後穿過整座城市來到郊區的療養院,看望他那個瘋子母親。她不是個好情人,也不是個好母親,甚至不是個好病人,她成天嚷嚷著她的愛人會來把她接走,對每一個年輕的女病友都充滿了敵意,她還會無緣無故地憤怒,毫無徵兆地大哭,讓醫護人員頭痛不已。
  
  他想讓她高興一點,他也很快學會了要怎麼做。
  
  他向她展示各種途徑得來的新文具、書本、衣服,告訴她這是爸爸來看望他的時候給他買的,他也來看過她,只是因為很晚了,她已經睡著了。她病得如此厲害,甚至不知道夜晚的療養院根本不可能有外人進出,所以她高興極了,慈愛地親吻他的臉頰,殷切地鼓勵他要表現得更好,讓爸爸多來看望他,下一次一定要記得叫醒她。
  
  他被她罕有的溫柔打動,呆呆地看著她臉上的笑容,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下一次,謊言依舊。
  
  她滿懷愛意的親吻和獎賞就像是訓狗用的肉骨頭,餓極了的他趴在地上興高采烈地啃著,津津有味,只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他還想再吃一次,然後再一次、再一次。
  
  這樣荒唐重複的謊言和上當上演了將近十年,她終於出院了,住回了家中,他也長大了,日復一日地重複著同一個謊言讓他厭倦至極,甚至覺得噁心作嘔。
  
  被人拋棄就這麼痛苦嗎?那個男人有什麼值得你念念不忘的地方嗎?為什麼不接受現實呢?為什麼不好好看看和你相依為命的兒子呢?他才是你唯一的依靠啊!
  
  他就活該一輩子被這麼折磨下去嗎?他到底做錯了什麼啊?!
  
  倦怠和不耐煩在一刻叛逆的心中醞釀著,直到有一天他再也忍無可忍,在她殷切期盼的眼神下突然爆發,他告訴她——她早就被拋棄了,那個人從來也沒有來過,這一切都是他騙她的!
  
  揭穿謊言的這一刻,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從微笑到崩潰的表情,長久的壓抑之後,久違地體會到了罪惡的、報復的快感。
  
  他喜歡這個表情,喜歡看著人崩潰,就像吸食毒品一樣讓他上癮。
  
  他以為他終於可以從這噩夢一樣的迴圈中解脫——他也的確解脫了。
  
  就在這一天深夜,他毫無徵兆地醒來,在黑暗中走向洗手間。
  
  一個黑色的影子懸在廚房中,就像一個吊死鬼。
  
  他打開了廚房的開關,昏黃的光線中,他真的看到了一個兩眼突出、舌頭伸長、渾身惡臭的吊死鬼。
  
  世界蒼白無聲,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甚至從她的屍體旁經過,到廁所打開馬桶蓋解手,然後體貼地將馬桶圈放了下來,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樣。
  
  他洗手,很慢地洗手,按了三遍洗手液,仔仔細細地洗乾淨,洗到指尖發白脫水。
  
  水龍頭還開著,他猛然扭頭看向廚房的屍體,停止思考的大腦在這一刻終於再度運轉,他從噩夢中醒來,看向吊死在那裡的女屍,是他的母親。
  
  他突然發瘋似的衝了出去,抱住她的大腿嚎啕大哭,從見到屍體那一刻開始一片空白的情緒驟然崩潰,他聲嘶力竭地哭嚎,瘋狂地叫喊,乞求她不要拋棄他,直到鄰居報警,員警撬開了他家的大門。
  
  後來他被送進了療養院,她母親住過的那一家。
  
  命運,就是如此可笑的一個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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