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王對王(中)
BL彩蛋遊戲 by 薄暮冰輪
2019-11-15 19:46
顧風儀和柳清清走在昏暗的蜂巢中。巢壁上爬滿了螢光微生物,將這條崎嶇的通道裝點成詭異的世界。
柳清清頻頻回頭看,她們剛從幼蜂的巢穴中出來,那蠕動的白色幼蟲讓她的胃現在還在翻騰。恐懼和死亡的陰影沒有一刻從她的頭頂散去,她強迫自己向前看,顧風儀那挺拔的背影和毫不遲疑的腳步令她安心卻又疑惑。她不會覺得害怕嗎?
顧風儀突然停下了腳步:「有新鮮血液的味道。」
柳清清左右環顧,她沒有蛇感,無法分辨空氣粒子中細微的差異,但是她很聽話,也足夠有用。
顧風儀在地上蹲了下來,手指在地面上輕輕擦過,褐色的乾涸血跡看起來像是陳年的污漬,但是她知道那不是。
「風儀,這個。」柳清清從地上撿起一小塊衣料,緊張地遞給顧風儀。
顧風儀一眼就看出這是夏歡的外套料子,上面浸染了血跡。她不由摩挲著碎布整齊的邊緣,它不是被硬生生撕開的,而是被銳器一下割斷的。
她一瞬間想到了很多,卻默默把碎布把兜裡一揣,若無其事地對柳清清說:「走吧。」
柳清清猶豫地問道:「那是……夏歡的衣服嗎?」
「大概吧。」
柳清清原本就白皙的臉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她還活著嗎?」
「……我不知道。」顧風儀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鼻腔裡湧入奇異的氣味,顧風儀的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
──那是飛蛾和血液的味道。
可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
顧不上疑惑,顧風儀出聲提醒:「小心,有飛蛾靠近了。」
「啊?」柳清清呆了一下,又立刻進入了警戒的狀態中。
──來了,那裡!
顧風儀立刻握緊手上的鋼筋,飛起一腳踢向迎面而來的勁風,黑影被重重摔在蜂壁上,鋼筋狠狠貫入巨蛾的身體。
汙綠色的體液濺了顧風儀滿身,她拔起鋼筋,再向蛾子的頭部補上最後一擊絕殺──飛蛾猛地吐出捲曲的口器,直擊顧風儀面門。
那一瞬間有如時間停止般漫長,顧風儀以不可思議的反應速度和直覺,柔韌的腰肢向後一仰,竟然在千鈞一髮之時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黑暗中迸射出一道火光,瞬間席捲了被釘在蜂壁上的飛蛾。
飛蛾發出恐怖的咯吱聲,火焰中掙扎的飛蛾像是黑色的怪物,最後在大火中被燒成灰燼。
柳清清這才鬆開了緊握著圖騰的手腕,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顧風儀後退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做得很好,我們走吧。」
走了幾步,她覺察到柳清清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不由轉過身:「怎麽了?」
柳清清突然迎面撲了上來,一把抱住顧風儀,手臂死死箍著顧風儀的腰,渾身顫抖。
「清清?」第一次見到如此異常的柳清清,顧風儀一瞬間竟然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她是在感到害怕嗎?這也是正常的,二十年來一帆風順的人生在這一晚天翻地覆,這對於性格柔軟的柳清清來說不啻於一場噩夢。
最後顧風儀還是選擇溫柔的安撫:「別怕,現在離天亮沒多久了,我們會沒事的。」
「可是夏歡死掉了。」柳清清貼著顧風儀的胸口輕聲問,「是陳露嗎?」
「……現在還不能確定。」
「陳露討厭我,她討厭我,那時候她看我的眼神……好可怕。」柳清清哽咽著說道。
顧風儀拍了拍她的後背,無聲地安慰她。
「我好怕……好怕,我該怎麽辦?」柳清清靠在顧風儀的肩頭,身體打著輕顫。
但她知道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麽害怕。就像杜鵑一樣,被產在其他鳥類的巢穴中,最先孵化的杜鵑幼雛會將其他所有的蛋都推出鳥巢摔得粉碎,因為它要獨一無二的寵愛。
這是它賴以生存的東西,一旦失去,就一無所有。
所以她安撫夏歡的軟弱,撩撥陳露的嫉妒,因為她知道,她們會因此跌出巢穴,摔得粉身碎骨。
最後留在顧風儀身邊活下來的人,只會是她。
笑到最後的人是她,她心滿意足。
「我沒事了。」柳清清用力擦了擦臉,眼睛裡還盈滿了濕潤的淚水,卻努力露出笑容。
顧風儀擔憂地看著她,最後輕歎了口氣:「那走吧,要保護好自己。不要再想陳露和夏歡的事情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嗯,我知道。」柳清清的嘴角挽起一個甜蜜乖巧的笑容,她很聽話。
黑暗的蜂巢中,兩人一前一後的身影越走越遠。
通道的盡頭傳來兩人模糊的交談聲: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離開蜂巢嗎?那些螞蟻不知道有沒有進來蜜蜂這裡,有結界擋著應該不會進來吧。」
「螞蟻既然可以攻破蜘蛛的聚居地,那麽蜂巢也未必能永遠阻擋螞蟻的腳步。先去看看結界還在不在,如果不在了的話……我有個主意。」
「就是這裡嗎?」陸刃背靠著蜂巢壁,居高臨下地俯視腳下的空曠地盤。
蜂巢中央是巨大的空洞,足有半個足球場那麽大,周圍四通八道的蜂巢通道高高低低地密佈在空地周圍的牆體上。
這原本該是個壯闊的場景──無數的蜜蜂從通道裡進出,攢動的蜜蜂組成黑褐色的暗流,湧動著湧動著。
正中央的空地上,夏歡端坐在高臺上,宛如傲慢的女王俯視著她的臣民。
新生的蜂後已經足以掌控它的子民,在老蜂後離開蜂巢之後,她已經成為了新的王。
宋寒章觀察了一下他們目前的位置和空地的高度差:「直接跳下去很難毫髮無傷。」
林覺已經開始翻背包了,之前宋寒章有讓他準備繩子。
「但是現在下去也會被蜜蜂包圍,根本沒辦法接近蜂後。」林覺把繩子遞給宋寒章,一邊小聲說。
「並不是沒有辦法,只要有一個遠端攻擊技能的人就可以解決問題。」宋寒章說,一邊用匕首鑿穿蜂巢牆體固定繩子。
「可是現在該怎麽辦?」會風刃的陳露已經死了,另一個會火的柳清清也不知所蹤。
宋寒章看了看時間:「等著吧,說不定機會就快來了。」
林覺並不知道他指什麽,但是出於信任,他還是相信了宋寒章。陸刃狀似無意地瞥了他們一眼,竟然也什麽都沒有問。
四通八達的通道吹來微弱的風,煙熏的味道有些刺鼻,林覺萎靡的精神瞬間振作,宋寒章用礦泉水打濕了一看就是臨時製作的口罩遞給兩人,自己也戴上。
「先前我不確定這個計畫能否實施,但是現在看來一切順利。我們的時間不會太多,也許只有五六分鍾,五分鍾後不論成功與否跟緊我離開蜂巢,不然我們都會窒息,最捷徑的離開路線至少要花一分半鍾。」宋寒章告誡兩人。
陸刃已經一拉繩子跳下去了,林覺拉住宋寒章急忙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那個煙是什麽?」
「顧風儀和柳清清點火了。劇院附近的停車場有很多車,汽油不難弄到,加上周圍的雨林環境,這把火會燒得很順利。」所以他抽空做了幾個臨時的口罩,起初只是有備無患,沒想到最後還是用上了,還是如此瘋狂的用法。
「可是我們都在蜂巢裡啊!那個瘋女人到底在想什麽?!」
「當然是永絕後患。煙熏蜂巢趕出蜜蜂對付行軍蟻,螞蟻大概已經穿過蜜蜂領地的結界了,不然她們不會孤注一擲。」
「那我們為什麽不趕緊離開還要在這裡對付蜂後?」林覺不解地叫道。
宋寒章拉住繩索準備下去,臨走前回頭看了他一眼,鏡片後漆黑的眼睛裡是一種壓抑到極點的平靜。
「逃走,然後繼續苟且偷生,最後像只螻蟻一樣死去嗎?」宋寒章反問他,一貫平靜的聲線帶著隱隱的狂熱和渴望,「逃避只能帶來一時的安寧,如果不逼迫自己,你永遠會停留在原地,在掙扎中死去。也許這個遊戲還有另一條出路能帶來自由和生機,比起必死的逃避,我寧願放手一搏。」
說完,他扯著繩子跳了下去,陸刃已經殺入了因為煙熏而驚慌失措的蜂群中,一步步向著蜂後逼近。
空氣中的煙味越來越濃,林覺站在高處看著在與蜜蜂廝殺的兩人。
他感覺到宋寒章的改變,如果上一輪他謹慎小心,永遠是在為了最大的存活可能做努力;那麽這一輪,他開始嘗試和這個遊戲博弈,他依舊謹慎,小心翼翼地計算著自己的籌碼和勝率,他知道沒有不輸的賭局,除非他是莊家,否則他隨時可能輸掉自己的性命。
為什麽呢?林覺其實並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只是隱隱感覺到這種改變來自於上一輪結束之後。
林覺意識到他和宋寒章是截然不同的人。他總是會下意識地選擇逃避,每一次,每一次都是猶豫和退縮,他害怕冒險,害怕挑戰,也害怕死亡。就算在危急關頭爆發,那也只是被逼到了牆角不得已的冒險,事後也只會覺得害怕。
但是宋寒章卻不是這樣的人,他會去冒險,會去挑戰,他的內心深處絕不會因為一時的安寧而滿足,除非他掌握一切。
上一輪的病毒抗體,宋寒章選擇了冒險,這一輪的鏡子世界,宋寒章還是選擇了冒險,賭上自己的性命救出了因為軟弱而被困在鏡子裡的他。
而他自己呢?每一次都想著要保護學長,最後被保護的人卻總是他。
他是如此的……不可原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