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無法戰勝的敵人（下）

　　
　　「看來是有毒了。」林覺看著傷口喃喃地說。
　　
　　「把手給我。」宋寒章從上方的樓梯走下來，昏暗荒蕪的樓梯間裡，他挺拔的身影像是散發著微光。
　　
　　林覺依言把左手遞給了他。和宋寒章本人相去甚遠，他的手是溫暖乾燥的。林覺靜靜地看著宋寒章仔細研究創口，直到宋寒章把他蜷曲起來的食指含進了嘴裡。
　　
　　林覺呆了一下，嘴唇的溫度比手指還要高，柔軟的舌頭掃過傷口，帶來濕潤和酥癢的觸感。傷口被牙齒挑開，皮膚下的組織被用力吮吸，又被牙齒擠壓，再吮吸。
　　
　　隨著汙血一起湧出去的，似乎不只是毒液。
　　
　　異樣的血氣竄上了臉，林覺尷尬地看著宋寒章放開他的手，說道：「我沒洗手……」
　　
　　宋寒章抬頭瞥了他一眼，淡定地把嘴裡的汙血吐掉了，又用礦泉水漱口。
　　
　　「手上有傷口多少會影響使用武器，還是用一下治癒術吧。」宋寒章一把拉過林覺的左手，銀白色的粒子在空氣中跳動，連同宋寒章手腕上的圖騰也散發出銀白色的微光。
　　
　　傷口很快消失無蹤。
　　
　　「當心蜘蛛，它們會躲藏在任何角落，別大意了。」宋寒章放開他的手提醒說。
　　
　　「啊……嗯。」林覺有點心不在焉。左手的中指上似乎仍然沈浸在那種溫暖酥麻的感官刺激中，還有被治癒術的光粒子碰觸過的地方傳來的舒適的感覺，都莫名讓他的心臟像是泡在了溫水中。
　　
　　那是一種難以言表的，奇妙的感覺。
　　
　　兩人繼續拾級而上，二樓的樓道也是昏暗的，只有應急燈散發著瑩綠色的微光，整個世界沈淪在黑暗之中，仿佛永遠不會醒來。
　　
　　林覺往前踏了一步，腳下發出清脆的哢啪聲，他低頭一看，是一隻被他踩死的昆蟲，大半身軀被包裹在白色的蛛網中。
　　
　　對了，蛛網。
　　
　　林覺定睛看去，這才發現這片黑暗的環境中潛伏著如此多的危機。
　　
　　白色的蛛網被夜幕掩蓋，牆角屋頂到處都是，蜘蛛們潛伏在各個角落裡，蠢蠢欲動。
　　
　　「好多蜘蛛網。」林覺輕聲說。
　　
　　宋寒章沒說話，隨便推開了最近的一間教室門。
　　
　　裡面的場景讓林覺被深深震撼了。
　　
　　所有的課桌上都覆蓋著白色的蛛網，窗子和角落也已經被蜘蛛網佔領，如同白色的地獄。一隻大蜘蛛慢吞吞地從課桌之間的網上爬過，向一隻被蜘蛛網困住的蒼蠅爬去。
　　
　　宋寒章走進教室，兩刀砍死了蜘蛛，然後用刀撥開窗子上的蜘蛛絲，捅開外面包圍建築物的藤蔓。
　　
　　從這裡可以看到南方廣場上的噴泉。
　　
　　那裡已經和幾分鍾前截然不同了。
　　
　　以噴泉為中心，整片廣場輻散成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從每一棟教學樓開始，蜘蛛絲向中心聚攏，雖然還只是沒有緯線的框架，但是已經看得出這裡將出現一張大到恐怖的巨網。乾涸的噴泉裡正有大大小小的蜘蛛從裡面爬出，一起編織著這張巨型的網。還有更多蜘蛛從各棟教學樓的外牆上滑落，靈巧地踩著蜘蛛網的經線加入編織的行列中。
　　
　　這裡，正在變成貨真價實的蜘蛛的巢穴！
　　
　　已經陸續有螞蟻來到了這裡，卻一一被蛛網黏住，然後被一擁而上的蜘蛛包裹成繭子。
　　
　　「擋住了！蜘蛛能擋住行軍蟻。」林覺精神一振。
　　
　　宋寒章搖搖頭：「只是一時。戰勝行軍蟻的辦法只有跑得比它快，其他任何辦法都會敗在數量上。」
　　
　　「那……能擋住多久？」
　　
　　「最多能熬到這裡的建築物坍塌，沒有蛛網的保護，蜘蛛是絕對贏不過螞蟻的。」宋寒章下結論說。
　　
　　林覺長長歎了口氣，忽然聽到宋寒章的聲音：「後面！小心！」
　　
　　林覺的長槍先一步掃了過去，掃到實物的觸感讓他的精神立刻集中了起來。
　　
　　昏暗的房間內，一隻大蜘蛛在蛛網上滾動了兩圈，又穩穩地爬了起來。
　　
　　林覺眯起了眼，提著槍一步步向它走去。蜘蛛迅速跳入了後面的蛛網中。
　　
　　──它藏在錯綜複雜的蜘蛛網中間，隨時都會跳出來。如果要攻擊到它必須扯散前面擋路的蛛網，但是這樣一來他必然會露出防禦的空隙。他的劣勢還有不熟悉的武器長槍，他的實戰經驗不足，對付螞蟻那裡完全是超常發揮，不能期待自己再次進入那種靈台空明依靠直覺戰鬥的超常境界。
　　
　　身後傳來腳步聲，宋寒章走到他身側，用砍刀替他挑開了前面的蛛網，黏著的蛛網大半粘附在了他的砍刀上，露出一個巨大的空隙。
　　
　　蜘蛛猛地竄了上來，林覺的眼前一片明淨，昏暗的光線似乎明亮了起來，蜘蛛的速度像是幾倍速慢放，他的眼睛捕捉到了它每一個行動細節。
　　
　　──是左邊，它要攻擊宋寒章！
　　
　　林覺的長槍一掃，將撲上來的蜘蛛掃到了地上，然後一槍刺殺。被洞穿了腹部的蜘蛛在槍頭上扭動了兩下，終於不再掙扎。
　　
　　宋寒章推了推眼鏡，用審慎的目光打量著林覺。林覺被他看得頗不自在：「看著我幹嘛？」
　　
　　「你沒有經過專業訓練，打架的經驗也不多，我只訓練了你三天，按理說你不可能做到剛才那一擊，更別說迎戰行軍蟻時候的狀態了。聯繫你頭疼的症狀，你應該是進入了一種精神高度集中的透支狀態。能說說當時的感覺嗎？」
　　
　　林覺撓了撓臉頰：「怎麽說呢？就是精神很集中，別人的行動會進入慢放的狀態，可以預判它們的行為，但是時間久了腦袋裡疼得不得了，像是有鑽子在鑽一樣。在橋上的時候其實我已經快堅持不住了，感覺隨時都會崩潰。」
　　
　　「那就和我之前的猜測一樣了，是精神過分集中導致的透支。不過我沒有這種狀態，不知道該怎麽幫助你，」宋寒章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只能說你比普通人有天分，也比普通人更能適應這種環境，你的戰鬥直覺，非常出色。」
　　
　　「可是學長在植物園那裡，就算是黑夜和濃霧也可以判斷出蜜蜂的方向啊，這點我就做不到。」
　　
　　「這個只要稍加訓練就可以做到，並不難。你的情況應該去問陸刃，那家夥像是真正的叢林法則訓練出來的野獸。他對這種情況應該會比較有經驗。」
　　
　　林覺一臉不情願：「不要，我不想和變態說話。」
　　
　　宋寒章也沒有勉強：「走吧，申屠鴻他們到對面的實驗大樓了，我們可以從另外兩棟的天橋那裡過去。」
　　
　　「你想和他們合作嗎？但是猶大……」
　　
　　宋寒章用手指撚著一根蛛絲，測試了一下上面的黏性，一邊說道：「殺了單涼就行，當然，不要讓申屠看見。」
　　
　　林覺愕然：「你確定他是猶大？不對啊，陸刃是說在廣場的時候猶大並沒有出現。」
　　
　　「我可沒這麽說。但是事不過三，他做得太明顯了。」宋寒章淡淡地說。
　　
　　「什麽……三？除了廣場的時候他調換獎勵物品，他還做了什麽嗎？」林覺回憶了一下，卻找不出什麽漏洞。
　　
　　宋寒章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是那個眼神讓林覺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蔑視。
　　
　　林覺努力回憶了一下，忽然腦中靈光一閃：「難道是橋上迎戰行軍蟻的時候？那時候守在第一線的是我、林煒和秦翰文，申屠鴻和單涼負責補防，你是在對付從水中爬上岸的螞蟻。秦翰文失誤被螞蟻圍攻之後申屠鴻去幫他的忙了，但是負責補防的單涼卻沒有頂上，導致防線崩潰。是這樣對嗎？」
　　
　　宋寒章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那申屠鴻呢？他一樣沒有補防。如果兩人中真的有一個猶大的話，我會更懷疑申屠鴻。」
　　
　　「可他不是你的同學嗎？而且他人很好。」林覺為申屠鴻爭辯。
　　
　　「他是很好，但不該這麽好。」宋寒章看著窗外，聲音卻低了下去。
　　
　　林覺的胸前忽的湧起一股冷意。
　　
　　「稍微休息一下吃點東西補充體力，然後去找申屠鴻他們，單涼應該不會和他們一起，如果遇到他落單的話先抓住他，我有話要問他。」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