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夢延續（上）

　　
　　「Happy new day。」
　　
　　莉莉絲甜膩如砂糖的聲音將林覺從恍惚中驚醒，仿佛數九寒天裡一盆冰水從頭潑下，凍得人的頭皮都要炸開來。他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整個人都陷入了恐懼的泥沼中。
　　
　　不是夢，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喪屍腐臭的氣味、恐怖的嘶吼、玩家臨死前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一切都不是夢！
　　
　　「哎呀，看起來把他嚇壞了呢。」陸刃的手指撫摸著自己的下唇，似笑非笑地說道。
　　
　　宋寒章瞥了幸災樂禍的家夥一眼，又問道：「林覺？」
　　
　　「學、學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內心極度糟糕的預感讓林覺的聲音都在打顫，他結結巴巴地問道。
　　
　　「很顯然，遊戲還沒有結束。」宋寒章淡淡道，又繼續和莉莉絲的談話，「如果現在我搶走你的本子，劃掉自己的名字，遊戲可以結束嗎？」
　　
　　「你可以試試看。」莉莉絲笑嘻嘻地把本子遞到他面前。
　　
　　宋寒章的視線在名單上一掃而過，十個人名已經被塗黑，只有他們三個的名字孤零零地駐留在大片淩亂的劃線中，顯得格外勢單力薄：「謝謝，但是不必了。」
　　
　　莉莉絲遺憾地歎了口氣：「真可惜，你們錯過了一次死裡逃生的機會呢。」
　　
　　雖然是這種遺憾的口吻，但是那種滿懷惡意的笑容卻讓人深覺不可信任。
　　
　　林覺看著那本名單，腦中閃過昨晚一幕幕驚悚的畫面，最後卻停留在周玉秀絕望而茫然的臉上。
　　
　　「迷宮裡的周玉秀，到底是怎麽回事？」林覺強迫自己張開僵硬的嘴問道。
　　
　　莉莉絲歪了歪頭，露出一個惡意又嘲諷的笑容：「你在說誰？周玉秀？從來沒有過這個人哦。」
　　
　　「怎麽可能？我親眼看見她……」
　　
　　莉莉絲突然打斷了他的質問：「什麽是活著呢？如果沒有人記得你，沒有事物記錄你的存在，你就等於不曾來過這個世界。所以活下去吧，這是你存在的證明。死人，是不配擁有這樣的殊榮的。」
　　
　　說著，她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著。
　　
　　「我們沒有新的彩蛋嗎？」宋寒章安撫地拍了拍林覺肩膀，問莉莉絲。
　　
　　「彩蛋什麽的倒是無所謂，不過能把刀還我嗎，我很中意它。」陸刃說。
　　
　　「經驗就是最好的彩蛋。更何況你們是可以繼承上一輪的獎勵的，當然還有新的獎勵。」莉莉絲笑嘻嘻地看著自己懷裡的彩蛋盒子，每個彩蛋都完好地包裹在一層玻璃紙中，看不到上面的文字。
　　
　　「但我們也得不到彩蛋上新的提示了。」
　　
　　「經驗就是最好的提示。」莉莉絲笑著說道，還衝林覺俏皮地擠了擠眼睛。
　　
　　林覺不由打了個冷顫。
　　
　　「好了，解答問題就到這裡，這些彩蛋我會在三天內發完，第三天也就是週一晚上，遊戲繼續，玩的愉快哦。」莉莉絲一邊說著，一邊步履輕快地穿過三人向宿舍區大門走去。
　　
　　陽光燦爛得刺眼，站在這樣的陽光下，卻感覺體內淤積的寒意正在不斷往骨血裡侵蝕。
　　
　　劫後餘生的慶倖還沒有維持半個小時就蕩然無存。一種麻木的悲哀感湧上林覺的心頭，他感到自己的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硬，連呼吸都快凝滯。
　　
　　如果這個死亡遊戲無窮無盡地進行下去，他遲早都會死，每個人都會死。那如今的苟活又有什麽意義？
　　
　　林覺呆立在食堂前的空地上，像是失了魂一般。
　　
　　「看起來很受打擊呢。」陸刃不懷好意地在林覺耳邊低聲說。
　　
　　林覺後退一步避開了陸刃，警惕地看著他。
　　
　　「不錯的眼神嘛。」陸刃似笑非笑地說。
　　
　　宋寒章斜睨了他一眼，轉而問林覺：「餓了嗎？」
　　
　　林覺搖了搖頭。饑餓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胃裡像是塞滿了棉絮，根本填不進任何東西。
　　
　　「那也先喝點粥，其他的事情到時再計畫，我們還有三天時間，比起下一批玩家，我們已經有足夠優勢了。」
　　
　　「我要蔥油拌面、炒年糕再加兩個肉包！」陸刃笑嘻嘻地舉手說。
　　
　　宋寒章沒理會他，帶著林覺走進了食堂。
　　
　　陸刃站在原地聳了聳肩，也進了食堂。
　　
　　擁擠的食堂和喧嘩的氛圍讓林覺感覺好了許多。平日裡從不覺得這樣的嘈雜有多珍貴，可是現在，只有站在人群裡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還活著。
　　
　　而不是寒冷空曠的黑夜中的那具行屍走肉。
　　
　　一進食堂，原本走在他們身後的陸刃一下子飛奔到了前排，對著打菜視窗張口就來：
　　
　　「劉阿姨！您今天看起來特年輕，真的，這個髮型很合適您，顯得人苗條又時髦。我要那個炒年糕多一點菜，再來兩個肉包！」
　　
　　在隔壁排隊的林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努力扭動僵硬的脖子轉過頭去確認那個笑得一臉陽光燦爛的家夥是陸刃。
　　
　　「輪到你了。」買好了早餐宋寒章提醒還在呆滯中的林覺。
　　
　　「學、學長……」陸刃那家夥瘋了！這句話在林覺的腦中尖叫著。
　　
　　他實在沒法把昨晚那個一身血腥和邪氣的陸刃和此刻這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聯繫在一起。
　　
　　宋寒章淡淡地掃了陸刃一眼，後者端著餐盤衝他們露出一個稱得上是「友好」的笑容。
　　
　　林覺不禁汗毛倒豎。更令他覺得難以置信的是，陸刃和宋寒章竟然坐在一張餐桌上吃飯！好吧，雖然是陸刃自己湊上去的。但是昨晚還似敵非友的對手今天就一起吃飯還是讓林覺一時半會腦子轉不過彎來。
　　
　　他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把餐盤放在了學長旁，一邊警惕地看著陸刃。
　　
　　而陸刃已經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他正努力將餐盤裡的年糕塞進自己的胃裡，那狼吞虎嚥的氣勢仿佛這世界上沒什麽事情能阻擋他此刻的饕餮行徑。
　　
　　但是這種過於兇悍的吃法卻能讓同桌的人胃口盡失。至少林覺一時間已經忘記饑餓這件事了。
　　
　　倒是宋寒章對這一幕視而不見，慢條斯理地喝著粥，動作規律得像是機器。
　　
　　直到陸刃以粗魯而兇狠的吃法幹掉了最後一個肉包，他才長長出了口氣，滿足地拍了拍肚子：「吃飽喝足，這才是人生啊。」
　　
　　「別說得你好像餓了半輩子似的。」宋寒章看著碗裡剩了一半的皮蛋瘦肉粥說。
　　
　　陸刃嬉笑了起來：「明明是你挨餓的機會比較多，比如關禁閉的時候。」
　　
　　「……」宋寒章頭也不抬，只是又往嘴裡送了一勺粥。
　　
　　林覺的心咯！了一下。
　　
　　「明明是我比較需要矯正教育。」陸刃聳了聳肩轉移了話題，「早上接到你電話的時候我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呢。畢竟昨晚發生的事情雖然刺激，但是實在是不太科學。」
　　
　　「是完全不科學。」宋寒章強調說。
　　
　　「OK，OK，再不科學它也已經發生了。所以，今天你忍了我這麽久，到底是想知道些什麽呢？」陸刃笑眯眯地靠在椅背上看著宋寒章。
　　
　　「你應該很清楚才對。」宋寒章也放下勺子，正坐著迎向他的視線。
　　
　　兩人足足對視了有半分鍾，最後同時移開了眼。
　　
　　「好吧，至少讓我聽聽理由，你不是一向很擅長說服人嗎？」陸刃笑著說。
　　
　　林覺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這兩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達成了什麽協定嗎？雖然知道他們以前就是舊識，但是聽宋寒章的口氣他們的關係並不好，但是為什麽此刻卻能這麽默契地接上話？
　　
　　被排除在外的感覺讓林覺有些尷尬，他只好低頭繼續吃他的早飯，有什麽問題也只能等陸刃走了再去問學長。
　　
　　「首先我承認，以你的實力在這個世界絕對玩得轉，至少現在是這樣，但是我不認為這種情形可以持續多久，以昨晚的情況為例，天快亮的時候情況恐怕已經惡化到連你也覺得麻煩了，一個人的力量總是有極限的，哪怕你應付得了一時，總有力有不逮的時候。」
　　
　　「其次分析情況和判斷不是你的長項，更多的情報總能提高我們的生存率……」宋寒章正說著，他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他打開一看，臉上忽的凝重了一下。
　　
　　「最重要的是，我們已經別無選擇了。」
　　
　　說著他將手機丟給陸刃：「我托人查了一下，昨晚死去的人不在我們學校的學生名單裡，一個都沒有。」
　　
　　陸刃看完短信把手機還給了宋寒章，後者又把手機遞給了林覺。林覺雙手接過，螢幕上是一條短信：【我查了一下名單，我們學校沒有你說的那些人，一個都沒有。】
　　
　　一種陰沈的寒意從腳底蔓延上來，林覺把手機遞還給宋寒章，腦中卻不由飄過莉莉絲說的那句話：
　　
　　──什麽是活著呢？如果沒有人記得你，沒有事物記錄你的存在，你就等於不曾來過這個世界。所以活下去吧，這是你存在的證明。死人，是不配擁有這樣的殊榮的。
　　
　　「哇哦，感覺真是酷斃了，一旦死去就會被從這個世界上抹去嗎？真是好大的工程量啊。」陸刃感慨似的說。
　　
　　宋寒章怔了一怔，突然站起身：「抱歉我想到了點事情要先去確認一下，再見。」
　　
　　林覺也站起身：「那我也……」
　　
　　「先把早飯吃完，然後去我的寢室找我，我在217。」
　　
　　「哦……」林覺習慣性地應了一聲，又坐下了。
　　
　　等到坐下後他才覺得不對勁，陸刃正坐在他斜對面笑眯眯地看著他。
　　
　　「Hi，大兔子~早餐好吃嗎？」
　　
　　「……」林覺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聲音在喊──救命！學長，有變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