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舊時相識（二）

「對了！今天我還沒講故事呢！玫瑰，我上次講到哪裡了？」

嚴淵嘴角微微抽搐，著實不想和眼前這個忽然賣萌，但實際上毆打了自己整整一晚上的傢伙說話，不過隨後他還是沒好氣地說道道：「羅達契對人群中的一個小女孩說：『你在看什麼？』」

「哦對！『你在看什麼？』」薛清點點頭，一邊伸出手來將坐在地上的嚴淵拉起來，與他一起踏上了回城的道路，一邊慢悠悠地繼續自己的講述：「上書回說到我與羅達契最初的相識……」

「求你別用這種說書先生的語調了，人設崩得有點太快了……」

「人設是什麼？」薛清歪了歪頭，不過見嚴淵似乎沒有解釋的意思，便也不再糾結與嚴淵嘴巴裡是不是會冒出來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詞語了，隨口說道：「在將故事之前，我得告訴你一件事實……淨界者羅達契這個人在獵殺教是有名的奶爸。」

「哈？！奶爸？！」

「沒錯，奶爸。羅達契在獵殺教從底層一步步走到教主位置的這一生之中，曾經無數次將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帶到身邊收養，我不是僅有的一個，你姐姐也能算是半個，只算半個是因為那個時候你姐已經挺大的了，櫻井歌是這樣，你見過的白骨之神小七也是這樣，那傢伙天生就有一種奶爸氣質。」薛清砸了咂嘴，「教主派那些女性高層來歷大抵如此，有的時候我也搞不明白他真的是愛心氾濫還是在估計培養心腹。想來唯一的例外大約就是林妖了吧。」

「小妖不是羅達契收養的嗎？」

「不，林妖是羅達契的親女兒，親的。」薛清面無表情地聳聳肩，接著在嚴淵目瞪口呆的表情之下，開始講起了她的故事！

……

「你在看什麼？」

羅達契心頭一動，大步流星地來到那個小女孩面前，好奇地問道。

小女孩愣了愣，接著抬頭看向了自己的「恩人叔叔」，她臉上的表情稍稍變化，但是變化的幅度極小，若不是羅達契一直都在盯著她看，要不然可能都察覺不到她的神

態變化。她似乎在疑惑，但是緊接著便大大方方地對羅達契說道：「我在看到底是誰殺了我的父母和弟弟，我在記住我的仇人。」

「……」羅達契皺了皺眉頭，接著抬頭看向了自己殺掉的那具妖怪屍體，接著又回過頭來對小女孩說道：「可是你的仇人已經死了。」

「我知道。」小女孩十分認真地說道，她的年紀還很小，口齒也不是很清晰，但是很奇怪的是，羅達契彷彿能夠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一樣——她的眼睛裡面沒有仇恨，沒有慾望，有的只有絕對的冷靜，「可是我的仇人它也有家人、族人或者同類，而這些人它們一定與它長得一模一樣。」

「所以你要記住它，以便將來殺掉它的家人、族人和同類嗎？」

「獵殺與殺戮能給予人行動的動力、目的和力量，所以我們必須保持獵殺的習慣。」小女孩冷清的聲音在混亂一片的人群之中顯得是那麼微弱而有力，儘管是早已聽慣了的教義，可是從她的口中被說出，依舊讓羅達契的心靈有些奇怪，「我不知道我該幹什麼，以前有爸爸媽媽教我該做什麼，但是他們死了，我想我只能試著去獵殺才能找到動力、目的和力量。」

——純粹。

在聽完眼前女孩的話語之後，羅達契心中就只有這樣一個形容詞能夠用以形容她。

沒有人會喜歡殺戮，沒有人天生就熱愛獵殺，這兩件事情本身是不會帶給人任何觸感的，但是殺戮與獵殺會帶來附加價值，那背後的意義才是讓人更加不斷追求的原因！然而眼前這個女孩不一樣，她從未感受過殺戮與獵殺所帶來的意義，她甚至也不追尋這一份意義！她對死亡的接受程度大得匪夷所思，她對仇恨的執念稀薄，卻想通過這件事情接觸到獵殺。

這是一個天然而純粹的人兒，是剝離了獵殺教這千年來的外殼直達根本，甚至抵達了從誕生到至今都未曾抵達過的教義根本！

她僅僅只能通過純粹的獵殺觸碰這個世界，她的三觀還未塑造完成就已經扭曲了，而這份扭曲來得莫名其妙！這個村子所有人都

信仰著獵殺教，可是沒有其他小孩有這種純粹！她的父母當然不會教授她這種東西，可是她卻自顧自成長為了這樣……

「你叫什麼名字？」

「薛清。」

小薛清的目光流轉，那沒有什麼感情波動的目光停留在了羅達契的身上，等待著這個奇怪的大人的下一句話。

「你很適合做我們獵殺教的聖女，不，你就是聖女獨一無二的人選。」

——這是一塊價值連城的璞玉。

「嗯。」

薛清默默地聽著羅達契的話語。

「但我不會帶你回去成為聖女的。」羅達契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有些頭疼地說道：「你還小，怎麼可能讓你就這麼成長起來啊！該死，長老會的那幫傻叉知道的話一定又會想把我搞下去的！一個『純粹的聖女』幾乎等於未來收穫一個絕對聽話的天階啊，那些貪婪的老不死若是知道我想把你『教壞』，一定恨不得殺了我這個不聽話的天階啊！」

「你在說什麼？」

「啊，抱歉。」羅達契搖了搖頭，接著對小薛清伸出手來，「我叫羅達契，你是否想和我一起離開這裡呢？我或許能夠教會你一個普通人的人生應該經歷什麼，能夠做些什麼！獵殺教不一定是你的出路，雖然我是獵殺教的高層，我也見過太多太多被獵殺拯救的存在，但是你不需要被獵殺拯救，我甚至都不希望你與之接觸！」

「為什麼？」

「因為，你值得正常成長，值得擁有一個普通人的環境，值得成為一個正常人」

……

嚴淵盯著薛清，盯得正在講故事的冷殺執行都皺了皺眉頭，莫名其妙地問道：「你在看什麼？」

他收回了視線，然後隨口說道：「我在想，你之前說得一定是謊話——你小時候哪會又蹦又笑呢？！我停下來，只覺得你小時候比你現在還有病！你現在可比你小時候看起來像個人多了！」

「……首先我從來沒說過我小時會候又蹦又笑，那是你說的！其次，我一直都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