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巫山雲雨 第一百一十六章 巫山雲雨（六）

「神特麼閻王帖！你給我回來！阮殷你丫給我回來！！！」嚴淵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阮殷扛著自己的櫻隕，身上冒著閻王帖的紫光一飛沖天的背影，極為悲憤地嚷嚷道：「你有本事上天，你有本事把櫻隕還給我啊！見鬼！你把自己的龍鱗短刀折騰沒了就來折騰我的櫻隕嗎！？見鬼！你把我的櫻隕倒騰壞了，我拿什麼東西還給櫻井歌啊？！」

沒錯，嚴淵一點都不擔心阮殷的身體，他只是心疼自己的刀而已！

——連完美契合阮家屠龍術的龍鱗短刀都被這丫的自己作沒了，他那把已經有些裂縫的櫻隕，哪能經得起她一次閻王帖的折騰啊！

嚴淵絲毫不擔心阮殷，也是因為她已經用事實屢次告訴嚴淵，她並不畏懼使用閻王帖！這個天生根基有缺陷的大家小姐似乎早就不是第一次使用閻王帖了，她在使用完閻王帖之後，只需要拿自己的手指捅捅胸口，就能讓自己的實力與根基復原。嚴淵想不太明白這其中的原理，但是他只需要知道「使用閻王帖」這件事情對於阮殷並不是什麼毀滅級別的大事就好了！

知道了這一點的嚴淵自然就只關心自己的刀了，不過無論他關不關心，關心的是什麼，阮殷都已經一飛沖天了！她的身上閃爍起了璀璨的紫色光芒，她的氣勢早在臨時晉陞到天階之時，就一定到了足以完全隱藏下來的程度了，這一次閻王帖也沒有讓她發生什麼變化來！至少從表面來看，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變化！

但是在嚴淵眼中，她的變化是數量級級別的變化！

嚴淵的因果之緣早已打開，這個能力的消耗不小，但是也沒有到幾秒鐘就能將自己完全搾乾的程度。嚴淵之所以之前那麼狼狽，大抵還是因為之前使用的時間太長，從在一旁暗中觀察開始就一直在使用，加上直到開始戰鬥也沒有關閉，這兩方面的消耗結合在一起，這才直接導致他的身體有些吃不消，而此時如果不進行戰鬥、純粹使用因果之緣的話，他面前還經得起消耗。

在嚴淵的眼中，那一飛沖天的阮殷比起自己之前，不僅在速度和力量兩方面有著無比明顯的變化，嚴淵甚至能夠看到她週身間的能量也開始了極快的運轉！她還沒有攻擊，那能量就彷彿開始凝聚八十九層燭九陰一般地高速凝聚！同時，更是有一種又玄又妙的奇特變化在阮殷周邊的空氣之中凝結著！

阮殷之前一次使用閻王帖的時候，嚴淵還沒有得到因果之緣的能力，那個時候他還裝作「巫即」的模樣，雖然他邊躺屍邊暗中觀察著阮殷的戰鬥，但是當時他僅僅只能夠覺得阮殷變強了！知道她在開啟了閻王帖之後能以地階巔峰的水平將天階強者巫彭摁在地上打！但是並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強——他最多也就是知道阮殷很強，最多也就是知道她的速度力量一下子強了多倍。

不過嚴淵並不覺得只是身體素質的力量強大一截的話，阮殷就能夠將巫彭摁在地上打！此時的他終於明白了阮殷強大的真正原因了！

——在她身邊忽然凝結出來的……是規則的力量！

「那是……世界的規則嗎？這就是天階所擁有的真正力量嗎？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們所做的真的有什麼意義嗎……」嚴淵望著阮殷的身影喃喃自語道，他說的是當年在獵殺邪教曾經參與過的人造神祇計劃，那時候的他對於高不可攀的天階並沒有太多的瞭解，憑著一廂情願和滿腦子騷操作提出了「讓神祇得到規則的力量」，並且得到了不少的結果……但若是此時告訴他，這本來就是天階該擁有的力量的話，這不是等於在告訴嚴淵他的所作所為毫無意義嗎？「不……不是毫無意義的，獵殺邪教又不是沒有天階存在，老姐不就是天階了嗎？為什麼他們沒有對計劃本身提出疑問呢？正是因為在他們眼中，我的計劃是有實際存在價值的！雖然我剛剛才這份價值可能體現在其他方面，但是它一定存在價值的！」

嚴淵有些著魔般地自言自語著，讓小雷霆等人頗有些擔心地看著他，不過在他自言自語著的時候，阮殷已經如同一顆炮彈一般地重重重擊在了那道結界之壁上！

「咚——」

重重的一擊一下子打擊在這道結界之壁上！

阮殷的力量本來就非同小可，在啟動了閻王帖之後，她的力量更是達到了難以置信的程度，此時僅僅只是猛然一撞，便發出了無比巨大的聲響！那結界之壁彷彿被她這麼一撞撞得有些動搖了！但是僅僅只是動搖可還不夠啊！

阮殷被撞擊的反作用力撞得倒飛出去，然後在空中穩定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接著深深呼吸、將她周邊那種又玄又妙的狀態集中到了她手中的長刀之上！

阮殷的家學很不錯，雖然不至於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但是最基本的刀劍槍這些她都會用，她用短刀只是因為自己喜歡，加上有一把趁手的龍鱗短刀能作為武器。此時她手中握著已經化作了紫色光輝的櫻隕，在空中劃過了一道璀璨的流星！

「龍生九式：睚眥。」

她輕輕地報出了自己的招式名！

嚴淵也是第一次從她嘴中聽到這樣的招式名！

阮殷的身體周圍忽然驟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巨大龍吟之聲，同時她那被自己隱藏起來的氣勢再度驟起，一下子壓倒在了距離她最近的嚴淵等人！這一次，哪怕有著鮮血之潮的保護，嚴淵和十巫們也齊齊地連退幾步，實力較弱的那幾位（巫朌和巫即兩位男士、巫禮花蜜，也包括十分虛弱、境界也不怎麼高的嚴淵）在這一股驚人的面前甚至有種被壓倒在地的感覺！只不過嚴淵最終在小雷霆的攙扶之下沒有倒下，他死死地盯著天上的阮殷，他從來沒有從她那裡見到過這樣的招式。

——是她一直都在藏拙嗎？還是說，這樣的招式不僅需要她達到天階，更是需要她使用閻王帖才能使用嗎？！阮家還有這麼恐怖的招式嗎？！

接著，那恐怖的一刀終於動了！

在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沒有看清阮殷是怎麼動的！哪怕是開啟了因果之緣的嚴淵都沒有看清阮殷的身影！她彷彿瞬間移動一般，突兀地穿梭了空間，一刀跨越了時間，重重地劈中了結界之壁！

殺氣隨著那一刀肆意濺出！

「卡嚓、卡嚓、卡嚓！」

刺耳的撕裂聲在嚴淵的耳中響起，他下意識地摀住了耳朵，但是眼睛卻連一下都不敢眨一下！就這麼死死地看著這一刀，他的眼中甚至閃起了異樣的光芒！

對於嚴淵這種級別的刀客，所追求的刀法境界已經和普通的刀客不一樣了！如果說一般的刀客還將關注點放在更快、更強大和更加刁鑽的軌跡的話，他和他這個級別的刀客更加注意的，早已經是刀法之中的形意了！

而阮殷這一刀，足以讓嚴淵拿出十分的注意去死死盯著觀察！

這一刀太漂亮了！

殺氣如同爆炸般爆發，如同一隻洪荒巨獸在刀鋒之間咆哮、宣告著自己的不滿！

殺氣如有實質，刀鋒快如法則和世界本身！

這一刀，將整座結界之壁打出了滿溢的裂縫！

然而……還是沒有破碎……

嚴淵愣了愣，然後下意識看向阮殷，卻意外地發現她就像是忽然失去了力量一般，從天空之中跌落了下來！他一驚，下意識打算跑過去將她接住，不過滄海的動作可比他這個重傷號要快得多了！嗖地一聲便竄了出去，右手一把抱住了昏迷著落下來的阮殷，另一隻手則將從阮殷手中落下的那把櫻花刀撈到了手中，然後回到了嚴淵等人的身邊，神色有些嚴肅地說道：「阿阮她昏過去了……還有，你的刀碎了。」

櫻隕的刀身本來就已經出現了裂縫，而在阮殷剛剛那恐怖的一刀之後，它整個刀身更是完全崩碎，只剩下刀柄的部分還算是完整，算是徹底還不給櫻井歌了。

「刀碎了沒事，在看到那一刀的時候我就猜到會有這種情況了……那一刀的消耗太大了，再加上她剛剛才用了那麼恐怖的八十九重燭九陰，昏迷過去也不是什麼不可預期的事情……」嚴淵的臉色有些糟糕，他將視線轉向這裡水平最高的醫師，「巫即，她怎麼樣？」

「和你說得差不多，就是消耗太大，一下子陷入了昏迷。」巫即從滄海姐那裡接過了阮殷的身體，稍稍打量了一會兒之後，便果斷地下了判斷，「沒有性命之憂……只不過她的根基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破壞了啊？」

「是閻王帖……不，沒什麼。」嚴淵擺了擺手，然後皺起了眉頭，抬頭看向了那佈滿了裂縫的結界之壁，「只是打得滿是裂縫，卻沒有打碎嗎？怎麼辦？」

「我來試試吧。」滄海姐有些嚴肅地問道，而一旁的小雷霆同樣主動站了出來，揮舞著雙手嚷嚷道：「我來！我來！」

「滄海姐，你的鮮血之潮不太適合做這個事情，而小雷霆……你有什麼物理攻擊的手段嗎？」嚴淵冷冷地問道，「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座結界它免疫任何由能量構成的攻擊——因為我們要想攻擊它，所運用的能量一定出自於這座靈山上的靈氣，而它本身與整座靈山相連！見鬼，你們沒有一個有強力的物理攻擊手段嗎？」

「我們是十巫啊！巫覡啊……哪怕是巫彭，他的攻擊手段也是巫術攻擊啊……」小雷霆有點尷尬地撓了撓腦袋，她的手段在十巫之中算是比較豐富的了，依靠著來自於瑤姬的知識，發明了很多有別於巫覡一族的法術巫術，但是再怎麼也逃不出「施法者」這三個字啊！

「那沒辦法了……」嚴淵回頭看了一眼火勢，然後咬了咬牙，從小雷霆的攙扶之中強行擺脫了出來，從自己的腰間將道劍上清拿了出來，朝著那面結界之壁走了過去，「我來好了！」

滄海微微一愣，然後大聲地阻止道：「等等，嚴淵你這麼虛弱的身體能做什麼啊？！」

「就是啊！嚴淵你別鬧！」小雷霆此時甚至都顧不上賣萌說著夫君之類的稱呼了，她有些著急地衝上去握住了嚴淵的胳膊，想要阻止他的動作，「你的身體這麼虛弱，就算是上去也破不了這道結界的啊！我來！你把這劍給我，我來捅破結界！」

「你用不了的，再者你們可是巫覡，哪有施法者拿著劍捅人的道理？」嚴淵的臉色不變，將自己的胳膊強硬地從雷霆懷中抽了出來，然後淡淡地說道：「阮殷那個沒用的百合女都捨得用閻王帖，我怎麼可能用不得這種拚命的招式？沒事的，巫咸的剎那還在發動著，只要他死後接觸剎那，我就能夠變回最初的狀態……」

他說著，接著開始集中精神，似乎想要搾乾自己的潛力，甚至打算學習閻王帖的運行模式，燃燒自己的根基，讓自己暫時恢復戰鬥力！

——以這個結界的體量和規模，我這一刀所需要的破壞力得有多大？

——但是又不能拖太久，就算不管身後那深黑火焰，就是這結界本身也有自我修復功能，拖得太久了，只怕阮殷砍出的裂縫就要全數消失了！

——該死！用什麼？氣刃鳴音？萬劍歸宗？還是什麼？

他的臉色有些慘白，他的大腦告訴運轉著！他的因果之緣開始極限地發動，並且想要看出這道結界之上那一點的防禦最為薄弱……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極為明顯的存在感忽然從遠處急速飛來！

那是結界之外。

嚴淵愣了愣，然後一下子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看向了那個方向的天空。

以他的視力也只能看到一個極小的黑點從天空的遠端不斷變大，那黑點也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大！不一會兒，嚴淵等人就能夠看清那個黑點——那個人到底長得什麼模樣了。

那是一個看起來有些痞帥的男子，嚴淵能夠看出他五官間帶來的衰老感，但是這份衰老感被他的痞帥給掩蓋住了，以至於顯得年輕過了頭！他的五官看起來頗為熟悉，嚴淵盯著看了一會兒之後，下意識回頭看向了阮殷。

「呃……」

「阮離合叔叔？！」

——好吧，一旁的滄海姐已經把答案給說出來了。她去過南寧，甚至和阮殷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自然是見過阮離合的。

嚴淵實際上也已經猜到了這個答案。

那正在以極高速度飛向此處的男子正是阮殷的父親、南寧阮家的家主，天榜第二的龍屠阮離合！

——媽耶！終於趕到了啊！這算是及時呢？還是有些遲到呢？！

嚴淵的嘴角一抽，將道劍上清收了起來，他知道這裡已經沒有他什麼事情了，他終於是不需要親自出手把這道結界給看破了！

——看大神表演的時刻到了！

果不其然，接下來便是阮離合的表演時間了！

他身後並沒有雙翼，整個阮家只有阮殷的應龍行畫蛇添足加上了一雙羽翼的模樣！不過這並不能阻止他極快的飛行速度！阮離合原本似乎打算直接衝進來，但是很快，他便感受到了護山大陣的存在，並且看到了被阮殷一刀劈得佈滿了裂縫的結界之壁！他的飛行速度微微放緩，接著左手摸到了右手戴著的一枚戒指之上！接著嚴淵等人只覺得自己眼前一花，他的手中便多了一桿質地極為紮實，又雕刻著盤龍模樣花紋的長槍！

——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屠龍槍「盤龍」啊！

嚴淵驚歎道！

他可不是什麼沒有見識的白丁，他甚至能和天榜第一的逸仙先生談笑風生，能夠手刃天階第十四的破臉天師，搶奪對方的道劍上清，讓他的百般手段一概是用不了！但是，嚴淵其實並沒有親眼見到過什麼寶貝！

——道劍上清算是一個，但是樂正子煜的劍法水平太差了，他根本發揮不出那把後天靈寶的真正力量！而「盤龍」則不一樣，這世界上最強的長槍手，非龍屠阮離合莫屬！而最強的長槍，也非盤龍槍莫屬！

這二者之間甚至不是一加一等於二的水平！

龍吟響起！

阮離合扛著長槍，一瞬間化作了咆哮著的黑色盤龍，轟鳴著自天空而下！

「吼！」

從他氣勢，到化身為龍，再到盤龍張開血盆大口咬住結界，這之間甚至不過幾息！

而頃刻之間，結界之壁徹底破碎！

龍屠阮離合舉重若輕間便將幾乎難道了嚴淵等人的結界輕鬆打碎！

「牛逼！」嚴淵沒忍住，有些興奮地驚歎道。

「嗯，我也知道我很牛逼。」而下一瞬間，一個有些欠揍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嚴淵下意識扭頭，看見那個舉重若輕間打碎結界的龍屠先生此時已經呆在他的身邊，一臉炫耀地說道，「不過坐下，大家都坐下，這只不過是基本操作而已。」

嚴淵：「……」

——總覺得這個龍屠的畫風有點不對啊？？？

「嘿嘿……」阮離合笑著靠近了嚴淵，但這一瞬間，他忽然停住了，看向了天空，喃喃自語道：「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雨滴開始落下。

風雲密佈的烏雲籠罩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