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巫山雲雨 第六十二章 如瑤之夢（下）

下一瞬間出現在巫咸面前的，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情景。

「喲，巫咸你這個大忙人也跑來視察工地了？」就在巫咸還在發愣的時候，一旁忽然有一個成熟的男人開口了，巫咸下意識看向了他，面容依舊看不清楚，但是他卻能夠第一時間明白對方是誰，他挑了挑眉毛，反駁道：「怎麼了？我就不能來幫忙了，老羅？」

「得了吧，如果是巫彭說他要來幫忙也就算了，巫咸你也會過來幫忙嗎？你個懶出了新境界的老鬼，能不動彈一定不會動彈的你，也會跑過來做這些你覺得低級的體力勞動嗎？」老羅哈哈大笑起來，他指了指能在忙忙碌碌著族人們，然後忽然拉近了自己與巫咸的距離，小聲問道：「我們真的要造那麼大一個大傢伙嗎？」

「啊？」巫咸微微一愣，然後好奇地問道：「造什麼？」

「巫咸你睡糊塗了嗎？」老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是！」

他說得點到為止，但是手中對指了指更高的山峰，位置，巫咸看了他的動作，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哦！你說這個啊！啊、嗯，的確是要造一個大傢伙，這地方的地形很奇怪，能夠借助天然秘境製造出來一個大傢伙的話，對於集中並且提高靈力濃度，的確也有很大的幫助。」

「誰問你這個了？！」老羅翻了翻白眼，「這誰不知道啊？修訂修葺計劃的時候我也呆在旁邊，小真那幾個給我們說明得足夠清楚了，所有十巫都知道護山大陣的好處！我想問你的事情不是這個！」

「那是？」

「那位瑤姬小姐怎麼想的？你們真的徵得她的同意了嗎？！」

「哦，你問這個啊？」巫咸瞭然地點了點頭，「那當然，我們當然徵得了她的同意。」

模糊感再度襲來，巫咸翻著白眼回憶起來這之後又該發生什麼，他喃喃自語道：「已經到了修護山大陣的時候了嗎？那接下來的……」

「你們人類都喜歡先斬後奏的嗎？！你們要建的那什麼護山大陣到底是個什麼玩意？！我不會同意的！」

——接下來的，就是瑤姬大發雷霆來著的

巫咸笑瞇瞇地看著眼前大拍桌子的瑤姬，沒有做任何辯解，只是將懷中一直藏著的羊皮卷拿了出來，交給了瑤姬。那上面寫著的是他們巫覡一族關於這座護山大陣的建造方案，老實說，當年的巫咸對此時一竅不通，雖然現在憑借多年積累勉強懂了不少，但是因為當時的一竅不通，導致現在的巫咸根本無從得知這張羊皮捲上的內容。

——要不然自己打開看看，說不定還能修好已經宕機的護山大陣呢。

他稍稍有些遺憾地想到。

「什麼東西？」瑤姬微微蹙眉，然後結果了巫咸遞過來的羊皮卷，打開看了幾眼……接著就再也移不開視線了，同時，口中不斷念叨著什麼：「靈力集聚效應、封鎖環境、隱蔽保護……嘿！巫咸，你們這些人類還真是挺有意思的啊？！」

「嗯，所以瑤姬，能夠同意這件事情了嗎？」

「不行。」瑤姬將那張羊皮卷一下子甩到了一片，沒好氣地說道：「你們靈力封鎖做得實在太嚴格了！如果真的按照你們的方案來，你們的村子能夠分到的靈力濃度太低了，你們在想什麼呢！回去改了！」

——她這口嫌體正直的傲嬌，這個時候已經將巫覡一族當做自己人來考慮了。

巫咸有點壓抑不住笑意地看著她，後者被看得渾身難受，搖了搖身子，沒好氣地問道：「看什麼呢？怎麼了？！」

「嘻，不……沒什麼。」

視線模糊，眼前可愛的瑤姬不見了，變成了同樣可愛、穿衣風格也與瑤姬有那麼幾分相似的另一個人，她今日穿著一身大紅的嫁衣，那張與幾年前截然不同的可愛臉龐已經看不清具體的五官模樣，巫咸看著她、只知道那天的她可愛美麗到了堪比瑤姬的程度，他有些發愣地問道：「小……小姑？」

「嗯，是我，巫咸哥，你是來送我的嗎？」

「小姑……小姑你！」巫咸想起了這一幕到底發生在什麼時候，他的笑容終於收了起來，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表情的巫咸搖了搖頭，他看著小姑問道：「你……真的要嫁給那個男人嗎？」

小姑對巫咸露出了可愛，卻又極為淒美的笑容。

「總不能讓瑤姬姐姐嫁給那個人吧？她才是我們巫覡一族的瑰寶，而我不是。」

「小姑……你也是！你也是我們巫覡一族的……」

「夠了，巫咸哥。」她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地點在了他的嘴唇之上，然後搖了搖頭：「沒關係的，那個人並不壞……而且我也不會一去不返的，遲早有一日，我將回到靈山，回到大家的身邊的……我會回來的，我的孩子也會回來的，說不定我會連那個男人一起帶回來呢……嘻嘻，真希望我能有一個可愛的女兒吶！」

巫咸站在了原地看著她慢慢變得模糊。

小姑的孩子的確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她也被小姑特意帶人送了回來……但是小姑的餘下一生，再也沒有回到靈山。

「其實你們不必保護我的，我本來就是戴罪之身，那個人真想要我回去侍奉她，那我就回去也罷。」再度出現在巫咸眼前的，還是瑤姬那張略帶著歉意、憂傷以及自暴自棄的臉，他抿了抿嘴，然後在後者的驚愕之下，毫不猶豫地抱住了她的身子，「等……巫咸你在幹什麼？！喂！快放開我！」

「瑤姬……我愛你。」

「？！」

瑤姬的身子微微一僵，然後一下子掙脫了巫咸的懷抱，然後落荒而逃，只留下巫咸一人靜靜地呆在逐漸模糊的畫面之中，他搖了搖頭。

——他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告白，便是這樣無疾而終的嗎？

——都古老得有些遺忘了……

他啞然失笑，然後畫面不斷變化，巫覡一族的風雨飄搖在他眼前不斷閃過。

屬於他那一代的人逐漸死於那一代的開拓之中，老羅死於一隻虎豹模樣的妖獸的襲擊，小真最終患了疾病死在了回到靈山的商隊之中，小即在幫助瑤姬斬殺妖龍的過程之中斷了雙腿、最終鬱鬱而終……最後的最後，屬於巫咸的第一代十巫七七八八，只剩下了他和老彭——第一代的巫彭——兩個人而已，但是在這一次又一次的風雨之中，瑤姬漸漸改變了，她開始關心這個與她沒有一絲關係的族群。雖然她與巫咸的關係和相處因為他那一次告白而顯得有些尷尬，但是巫山神女也開始守護起了巫覡一族。

——那隻虎豹妖獸最終是死於瑤姬的手中的，那在附近作惡的十二妖龍是由她出手斬殺的，那商隊是由她引路而來……

巫覡一族漸漸地發展起來了，他們在靈山腳下休養生息，在靈力的作用下不斷成長，並且在那位巫山神女作為守護神的情況之下，一步一個腳印地發展……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只要他和他和她不出意外，只要能夠等待下一代的十巫成長，這一切都將進入正軌。

但是意外還是發生了。

巫彭死了，瑤姬陷入了沉睡。

在那一日，巫覡一族同時失去了一位領袖與一位守護神！

在那一日，巫咸變成了孤孤單單的一人。

……

巫咸猛然睜開了眼睛，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了身子！他環顧了一圈周圍，然後彷彿可惜地歎息一聲：

「是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