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巫山雲雨 第六十一章 如瑤之夢（上）

巫咸在刺眼的陽光之下微微瞇起了眼睛，然後看見了一個臉因為逆光而看不清晰的男人正站在他的面前，巫咸眨了眨眼睛，一時什麼都沒說。

「嗯，怎麼了小鹹？」站在他面前的那個男人大概被他那一張迷糊的臉弄得有些奇怪，「我的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在這種逆光環境之下，我要是能看清你這張臉才是一件挺奇怪的事情，老彭。」巫咸翻了翻白眼，一邊隨口抱怨著，一邊扭頭仔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然後扭頭回來對著那個人說道：「原來是……嘛，老彭，怎麼忽然跑過來找我了？有什麼事情嗎？」

「當然有事了。」被稱之為老彭的人是一位年輕帥氣的小伙子，看起來比巫咸還要年輕——但此時的巫咸，卻比平日之中的他更加年輕一些，並不多、只是年輕了幾歲左右，但是這對於他那副凍齡一般的面容來說，已經是千年未有的變化了，不過老彭似乎並沒有在意巫咸的變化，只是一個勁兒地興高采烈地說道：「小真找到了一座山，那上面的靈力濃度高得難以置信，小姑說就連黃帝陛下的洞府也比不上這裡的靈力濃度！我們撿到寶了！」

巫咸看著這個人那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也微微上揚了一些，同時伸手輕輕敲了那個人的腦袋一下，淡然地說道：「別這麼毛毛躁躁的，你可是我們的族長，你可不應該這麼胡亂興奮吶。」

「嘿！我知道的，不過只不過是高興嘛！」老彭滿面笑容，「我們這些人終於能夠找到一個地方安定下來了，嘿嘿！小鹹，你說我們這些人在那裡能不能活下去呢？」

「呵哈……當然了。」巫咸笑了，他的扭頭看向了熟悉的天空和熟悉的方向，他那一雙眼睛隱藏著就像是能夠穿透千年歲月一般的智慧，他的聲音變得悠遠而悠長，「我們巫覡一族能在那裡活下去，一直活到千年之後，一直活到你我全都不在了的時候……一定，一定……」

「呵哈哈！」老彭也笑了起來，巫咸再度扭頭看向了他，但是卻意外地發現自己已經看不清對方的面孔了，只能聽見他那也漸漸變得模糊的聲音，「對了，小鹹……那座山上似乎還有一個山靈在……」

漸漸的，再也聽不見他的聲音了，但是巫咸卻沒有任何驚慌失措，他在原地站定，環視了一圈自己周圍的光景——一切都漸漸變得模糊，一切都處在了不定的光輝之中。

他似乎早就習慣了這般的風景，站在原地，等待了片刻，接著便聽到了下一個清晰的聲音：

「巫咸哥哥，你怎麼又開始發呆了？」

「啊，在想事情。」巫咸聽著那個聲音，嘴角再度不自覺的微微上揚，他的身邊不知什麼時候走來了一個蹦蹦跳跳的女孩，她的年紀不大，只不過是剛剛脫離了少女的範疇，但是巫咸知道這丫頭比很多大人都能幹得多，他微微瞇了瞇眼睛，適應了一下視線從模糊變回清晰的不適感，然後仰頭看向了天空，同時問道：「小姑，我們現在是在去幹什麼的路上吶？」

小姑愣了愣，有些奇怪她的巫咸哥哥為什麼會問了一個這麼奇怪的問題，但是她似乎沒有細想，只是簡單地解釋道：「我們是去見那個山靈姐姐呀！巫彭大哥上次去見了她，被山靈姐姐數落了一頓之後就開始耍脾氣說再也不和山靈交涉了，巫咸哥哥你沒辦法才來的……不是嗎？」

「哦，是的，我只是想確定一下而已。」巫咸頷首，「老彭那個小孩子脾氣真是一輩子都改不了了啊，小姑你可別學他吶。」

「那當然，小姑我很懂事的。」小姑一口咬定道，「我才不會變成巫彭大哥那樣的廢柴噠！」

「呵哈，對對對，小姑你不會變成那樣的廢柴噠，你可是我們這一批人裡面的驕傲呢！」巫咸忍不住自己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小姑的腦袋：「好了，就讓我們去見見那位山靈姐姐吧。」

「嗯。」

小姑娘高舉雙手，十分興奮地點頭，但是她的身影一下子變得模糊起來，甚至仔細想來，巫咸從未看清楚過她的面孔身形……不過他並沒有在意，甚至都不顧周邊再度模糊起來的畫面，邁步向前走了一步，同時嘀嘀咕咕道：「都到了這裡了，還是不想見我嗎？」

說著，畫面再度化作了清晰，而出現在他面前的人，是整個過程之中，巫咸唯一看清的面容。

——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面容。

「你就是那個沒禮貌的傢伙派來的代表嗎？」

那女子彷彿出世的仙子一般，雙手抱著胸，獨立於如同幻夢之境的靈山之巔，並打量著前來的巫咸……本來應該還有一個小姑的，但是那小丫頭此時不知道去哪了，只剩下了巫咸一人與之面對面。

「嗯，我就是那個沒禮貌的傢伙派來的代表。」巫咸微笑道，「那個……仙子怎麼稱呼呢？」

「叫我瑤姬就行了。」

一開始的瑤姬，彷彿一把冰冰冷冷的利劍一樣逼人退避三舍，但是巫咸對她卻沒有絲毫害怕——也許那一份害怕因為那一眼的驚艷而全數忘記了吧？總而言之，他與她的相遇在他的記憶之中，是那麼的完美無缺……

「那麼，瑤姬小姐，請問能否讓吾等巫覡一族在這裡休養生息呢？」

「不行，你們會打擾我睡覺的。」

——好吧，並不那麼完美無缺。

巫咸微笑，接著畫面驟變，那位遺世獨立而美麗的仙子依舊呆在自己的眼前，但是與之前不同，她凜然地坐在了首席，而自己坐在了她的右邊，左側則是黑著一張臉的老彭，而剩下的位置一共八席，小姑赫然在內！

不算瑤姬，一共十巫席位，算上瑤姬，則正好一十一人。

那位凜然的仙子姐姐依舊抱著胸，冷漠地對著周圍並非自己的同胞訓斥道：「我不知道你們這個巫覡一族到底是從哪來的，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遇到了怎樣的困境……總而言之，這座山是我的地盤，你們不許進來！」

她不是習慣於這種角色的人，拒絕的言語還未幾句，她的語氣就強勢不下去了，轉而變成了猶豫的語句：「不過……你們若只是在山腳處修葺村莊，我倒也管不了你們！」

她的心很軟。

而談判能得到這樣的結果，對於巫彭和巫咸來說，已經是超乎預期的結果了！巫彭在那裡小小的握拳，壓抑著自己的興奮，而席間其他的人兒大多也興奮了起來——對於他們多災多難的巫覡一族來說，能在這樣的寶地居住，哪怕只是呆在山腳、哪怕只能擁有最低限度的好處，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了！

巫咸也有些難以掩蓋自己臉上的微笑，不過他這一份微笑並不是為了仙子姐姐的大度，而是因為她那可愛的側顏，他忽然站起身來，端起了一杯酒敬向了瑤姬：「感謝瑤姬小姐有容乃大！我巫咸先乾為敬！」

接著一飲而盡！

接著一飲而盡的巫咸便看到了那仙子姐姐頗有些發愣的臉，她似乎從未被人敬過酒，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好半天之後才笨拙地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對著巫咸支支吾吾地含糊地說了幾句聽不清楚的話，然後再一飲而盡了手中酒杯裡的良釀。

——記得那一夜，瑤姬小姐因為第一次喝酒而醉得迷迷瞪瞪的，還和因為高興而一醉方休的巫覡眾人鬧騰了整整一夜。

巫咸微笑地看著她，當時他並沒有和那些不穩重的晚輩一起灌醉自己和瞎胡鬧，也就沒有享受和瑤姬一起撒酒瘋的快樂——她自此之後再也沒有喝醉過了（因為根本不怎麼喝了），以至於巫咸只見過她這麼一次醉酒模樣。他想了想，決定這一次要體驗一下……不過在這個念頭出現的同時，眼前再度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