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偉大征程
漢血丹心 by 流年書柬
2019-11-15 17:53
時光總會埋葬許多人間悲傷事。當這一年走到盡頭的時候,大漢王朝的皇帝召開了一次重要的朝會。
元旦日,天大雪,未央宮含元殿,皇帝臨朝,連下數道旨意,內容包括軍政、經濟、文化交流、對外政策等方方面面,標誌著這個遼闊的帝國正式開始進行一場影響深遠的偉大變革。
蕩寇匈奴,平定四海,為所有的大漢子民創造一個安定祥和的生存環境,對於元召來說,這只是他當初制定藍圖中最基本的部分而已。
而一個偉大民族的長治久安,只做到上面這一點,是遠遠不夠的。自古興亡多少事,只在無盡輪迴中!他想要做得,就是如何盡最大可能避免這種興衰交替的發生。
相比較起軍事上的勝利,想要在內政上進行一場前無古人的變革,這是一場更加艱難的戰役。元召從一開始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為此,他不惜暗中準備了十年的時間。
也正是受到他在多個方面的潛移默化式刻意影響,當今天子劉徹,這位原本應該在史書上是威名赫赫的帝王,他對這個國家的影響力和作用被嚴重的弱化了。
因為他自己身體的原因和受到多方面的制約,那個以王霸之姿超然於諸代帝王之上的漢武皇帝,也許永遠不會出現了。這是一個英雄的不幸,卻是整個華夏民族的大幸!
這世間唯一洞曉天機知道這一切因果的人,當以不同的身份再次踏上含元殿高高的漢白玉石階,昂首蒼穹,看著朝霞滿天,紫氣東來的勝景,心中感慨萬千,卻並無一人可以訴說。
這片大地上的一切,因為自己的橫空介入,早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站在這個歷史的轉折點,一個最重要的十字路口,從此以後,再邁出的每一步,他都必須慎之又慎,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
因為,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穿越萬頃星空而來的懵懂少年,更不是只顧享受自己安逸生活的年輕侯爺。他是大漢丞相,這個帝國新的權力掌舵者!他要親自引領著這艘巨輪劈波斬浪,在歷史的海洋中無畏前進,去開啟一條前人從未想像過的航程。
元召筆直的身影承受著萬千目光的注視,他神色從容的走進含元殿,坐到自己該坐的位置上。此時還並沒有多少人意識到,安靜的平躺在這位帝國年輕丞相案上的那份奏章,到底會有多麼深厚的重量。
從初秋到暮冬,發生在長安內外的一系列風雲變幻,雖然並沒有形成太大的騷亂,但終究是耽擱了許多時間。時不我待,最合適的契機絕不能錯過!為了準備這份意義重大的變革方略,元召和他的得力助手們,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了。
其實,對於他剛剛執掌朝堂就如此急迫的展開全面的變革這件事,就算是他的追隨者和幾個重要的盟友,也是有著不同意見的。
如果按照主父偃的主張,元召在幾年之內不宜邁出太大的步伐。最起碼在沒有徹底的掌握朝堂所有勢力之前,不能在一些敏感區域進行激烈的變革。
古往今來的每次大變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一次利益的重新分配。在這個過程中,牽扯到的方方面面勢力傾軋,以及由此而引起的各種權貴團體的矛盾和仇恨,絕對不能等閒視之。
在沒有充分準備好的情形下,如果貿然發動,一旦有所閃失,那麼不僅自身團體的安危將陷入絕境,這許多年來辛苦創下的大好局面也很可能會毀於一旦。
大多數人都非常贊同主父偃的意見。長久以來,這位雖然身不在朝堂的謀臣,對於元召的很多決斷卻有著非同尋常的影響力。不過這一次,元召卻笑著搖頭否決了。
「道理雖然是這麼個道理,但事情總是有人要去做,不管時間早晚,一些矛盾和困難都是存在的……而且,我認為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既然他已經決定了,其他的人便不會再多說。從前的無數事實,已經證明了元召的正確性。雖然困難多多,但料想車到山前必有路,自有辦法解決。
主父偃滿含憂慮的去找董仲舒和趙禹商議去了。而元召則帶著這份草擬的「改革方案」來到了含元殿朝堂。雖然表現得風輕雲淡,但實際上,在沒有正式決議之前,也許唯有他自己才能真切地知道這背後的重量和埋藏的風險。
幾千年歷史發展進程中,名將賢臣如夜空中的璀璨星河,不可勝數。然而,有能力和有膽略對一個國家的各個方面進行大變動式的改良者,卻是少之又少。而就算是這些極少數的變革,所想要達到的目的,不外乎是強兵、利戰、挽救王朝頹勢或者是維護某個利益集團的既得利益。元召想要改變的,可不僅僅是這些。
悠久的華夏民族想要在這片大地上真正的屹立起來,只有富國強兵,是遠遠不夠的。強盛的王朝可以威震八方,百王來降,這也許只能盛極一時,難以保證不會陷入那個歷史興衰的循環中。
國家和王朝的強盛,只是一個虛幻的概念。這種強盛只有真正的落到民眾頭上,才能永保不敗。國強不一定民富,民富則一定國強!剝除一切附加的東西,讓大漢王朝所有的民眾真正認識到自己所擁有財富的價值以及主宰身體意志的自主能力,便是他的終極目的。
而這一切,從內憂外患都得到徹底平定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想要去做了。不過最終讓他下定決心馬上開始,其實還是源於一件在尋常人看來再普通不過的事。
這件事不見於正史,但在許多流傳於後世的傳說裡,卻是言辭鑿鑿,不容置疑。據說是長樂候元召在拜相當日,白衣微服於長安街市,偶然遇到一挑餛飩擔的老者,遂在夜色清寒的長安街頭與隨從要了兩碗,邊吃邊與老者交談方才得知,他們家鄉在秋末的幾場大雨中遭受了水災,田園被毀,財產積蓄都化為烏有。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隨著大家背井離鄉來到長安,以這小買賣為生暫且安身。
「既然受災如此之重,地方郡縣難道就沒有管的嗎?這幾年應該是庫府充足,糧倉積滿才是啊……就算是受些災難,官府救濟之下,又怎會淪落到離鄉背井的地步呢?」
那老者對看上去像是公子哥兒模樣的這個年輕人以奇怪的語氣問出這種話而感到有些意外。不過,他並沒有多想,只是隨機苦笑著搖了搖頭,給年輕人又添了碗熱湯。
「那些當官兒的,哪裡會管普通民眾的死活喲!他們只管做好表面文章,報喜不報憂……只要能夠瞞得住,朝廷上又怎麼會知道各地發生的這些事呢!」
長安的夜色中,這位和許許多多人一樣,在盛世之名下飽受顛沛流離之苦的逃難者,並沒有察覺到,坐在低矮腳凳上正吃的津津有味的年輕人默然放下了手中的瓷碗。他低頭沉思片刻,又問了一句。
「敢問老丈,以您之感受,今日之生活與十年之前可有不同?」
那老者略微直了直彎曲的腰身,他其實並不想與這不懂人間疾苦的公子哥兒多說些什麼。不過這買賣實在冷清,僅有的這兩個主顧也不能太冷落了他們。他輕輕歎了口氣,內有無限心酸。
「其實……怎麼說呢!大家都說現在是太平盛世,當然是有些道理的。最起碼在大漢疆域之內,不會再有烽火戰亂,也不必擔心哪一天有兵匪忽然殺到家裡來。可是,生存不易,也是越來越嚴重了啊!」
元召抬頭靜靜聽著,老者見他認真的樣子,索性打開了話匣子。
「公子可能會覺得有些疑惑。其實這也難怪,按理說。既然是生逢盛世,應該人人生活的富足安樂才對。如公子這樣的人,當然是過的這樣生活。而更多的卻是如小老兒這般,不要說安居樂業,即便是維持生活,已經是難上加難!富貴者亦富貴,貧窮者更貧窮……這便是公子所要問的十年前後之別了!」
老者也就是隨便發發牢騷而已,他並沒指望這樣的聽者會有什麼作用。果然,富貴公子哥兒和他的隨從吃完餛飩之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不過,悄悄給他留在腳凳上的一錠大銀,倒是讓他暗吃了一驚。連忙想要追還時,人早已消失不見。
「元侯,地方郡縣官員怎可如此行事!還有,那老者說的富者愈富,貧者亦貧……難道真實情況確實如此嗎?」
轉過一條街角時,名叫桑弘羊的隨從夜訪者看了看他的臉色,悄悄問了一句。元召神色鄭重地對著他的這個得力助手點了點頭。
「不錯!這種情況確實是非常嚴重的。國家局面穩定之後,在發展過程中出現的種種弊端,比起匈奴之禍,其危害程度又不知道嚴重多少倍!因此,全面變革,勢在必行矣!明日之後,你去對包括這老者在內的一些逃難來長安者,再詳細的察訪一番……。」
桑弘羊拱手聽命,本來不過以為是一件尋常差事。卻沒想到,忽隔一夜,又將風雲突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