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恩斷義絕摧肝腸
漢血丹心 by 流年書柬
2019-11-15 17:53
仙師李少君,這位通過前丞相田玢的推薦而進入大漢未央宮的修道之人,有著神秘的傳說。據說他已經有幾百歲的年紀,而容顏不老,依舊是壯年的模樣。
在未央宮內,他受盡尊寵,皇帝尊其為仙師而不名,為他專門兒在甘泉宮修建了一座露台,以做清修之用。各類供應,自然都是人間珍品,應有盡有。
皇帝在做這些事的方面,一直都是非常誠心的,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道理,不僅是對李少君,就是對其他供養著的那七八個仙師,也一直是以禮相待,從不懈怠半分。
而李少君也不負所托,雖然還沒有煉製出長生不老的仙丹,但只是聽他講經說道,就已經是受益非淺。更何況,他還可以用普通的砂石,在爐中煉出黃燦燦的真金。預測占卜,十猜九中。
因此,皇帝對他是非常信任的,相信他的那些手段,更相信他對禍福吉凶的預測。
在眾目睽睽之下,有神仙之態的男子輕輕用手在木偶背部拍了幾下,一道淺淺的縫隙顯露出來,他用小手指挑了一下,一塊木片被揭開來 ,原來這當中有個小小的機關。
「陛下請看,此中卻另有乾坤。呵呵!」
王太后對這件事的關心好像比皇帝還要來的熱切,她也不回殿中坐著了,不怕雪深天寒,幾個宮女在一邊打著黃羅傘蓋,她專注地看著事情的發展。
「這些是什麼東西?奇怪,這頭髮……皇帝!這縷頭髮莫不是從你頭上剪下來的?和你的一模一樣,母后絕對不會認錯!」
一男一女兩個木偶人都被打開來時,只見他們肚腹之中卻是空的。一個裡面只有一張寫滿字的布條,而另一個裡面除了布條之外,卻還有一小縷頭髮。王太后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幾眼,不禁大聲的說起來。皇帝劉徹的頭髮有些特別,烏黑中帶了微微的赤紅,所以兩相對照,確認無疑。
「陛下,太后,這兩張布條上所寫的,乃是人的生日時辰,卻不知道是何人的?我不敢妄自猜測。」
皇帝接在手中,看了看沒有說話,臉色變的異常僵硬。王太后一把奪過去,只瞅了一眼,她的手就抖了起來。
「這生日時辰,就是皇帝的!每年生辰祝賀,天下臣民皆知。寫在這裡,這、這是想幹什麼?!皇帝,你可一定要問個清楚啊!有人真是太大膽了。哼!」
其實不用她說,劉徹看到的第一眼,心中就已經驚疑不定,這兩張布條上,一個是寫的他的生辰,而另一個,是建章宮的衛子夫。
「仙師,請說明白些,此物到底是用來幹什麼的?大凶之說從何而來?望如實相告。」
李少君昂首蒼穹,看著密佈的彤雲,臉上現出悲天憫人的神情,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此物為蠱,又叫巫蠱,把人的名字或者生辰還有身體髮膚之物放入偶中,施以詛咒之語,可達到目的。它的發源地在遙遠的西南邊夷,乃是一種民間的秘術,可為善也可為惡。當年我遊歷天下,曾經聽道友說起過,最先有人利用它來為害,出現在商紂宮中,商紂王昏庸無道,殘暴臣民,與它有著脫不開的關係。後來歲月輾轉,朝代變遷,到了春秋時期,在吳楚這些諸侯國家的宮室中,也曾出現過它們的蹤跡,荼毒諸侯貴人,危害匪淺啊……!」
聽到他娓娓說來,周圍的氣氛越來越凝重,似是要化為冰霜,人人心頭開始惴惴不安,難道這小小的木偶,危害竟然如此嚴重?
「李仙師,你是說……這兩隻木偶,就是那巫蠱了?難道未央宮中竟然有人懂得此術,要拿它來做惡不成?」
「太后,不是有人要拿它來作惡,而是已經在這麼做了!皇帝陛下和衛夫人的生辰八字放在其中,已經被人施了詛咒,咒語想來就是那八個字,全盤皆錯,諸事無功。巫蠱之術實行之後,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不出百日,被施法者必定會有災病加身,藥石無醫,卻甚是厲害,很難化解!」
聽他說得十分鄭重,煞有其事的樣子,不由的人不相信。而且因為白衣刺客事件,今天來搜查椒房殿,就已經先入為主,對陳皇后已經存了很多懷疑,沒想到又出現了比刺客更可怕的巫蠱,這件事就越來越嚴重了。
已經不用再懷疑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椒房殿的主人~大漢皇后陳阿嬌!男子的衣服、行巫蠱之術的木偶,上面所寫的字跡也都是她的手筆,而且,皇帝的頭髮,椒房殿的這些人也只有她才能剪的到。東西都是在她宮中找到的,這還有什麼話好說?
還有更深的一層,建章宮及太子劉琚從幾年前就被她和大長公主府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這些事,皇帝都一清二楚。在宣室閣的密檔裡,有許多西鳳衛報上來的秘密情報,都被皇帝保存著,包括很久之前,小太子劉琚出宮在長樂塬被劫殺的那件事。他之所以隱忍不發,只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而已。
「皇后,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說的!這些事都是你做的吧?朕之前只是認為你刁蠻任性,卻沒想到這幾年你竟然變得如此心腸毒辣。難道,連朕的性命你都想暗害嗎?」
皇帝的臉上無悲無喜,心中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他便是冷血的君王。
耳邊聽著這誅心的話,即便早已經對他的感情不存奢望,皇后心裡還是絞痛的難受。她沒有回頭,依然背對著他,只是冷淡的說了一句話。
「所有一切我皆不知情!隨便皇帝如何處置。人做天看,天下人自有公斷。」
皇帝冷酷的笑了:「天下人?呵呵!身為母儀天下的皇后,你做下這樣的事情,還有臉說這樣的話?現在朕的手中證據確鑿,你以為還有人會來替你辯解嗎……?」
皇帝在發洩著心中的憤懣,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受怎樣的情緒支配著,才變得如此暴躁刻薄。這場爭執與對峙,好像已經持續了很久的時間,其實也就不過是一個時辰多點而已。但在場所有人已經感覺漫長的好像過了一個世紀。
李少君悄悄退後幾步,眼角撇過,把四周的情形盡收眼底。雪已經暫停了一會兒,在這椒房殿後花園一角的庭院裡,除了一些宮人內侍之外,便只有在四周警戒的不到百人的羽林軍侍衛。隨侍韓嫣,廷尉杜周這些人都不足畏,而唯一值得重視的對手,就只有羽林將軍李敢一人而已。這可真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呀!
在他原先的策劃中,兩條方案可以看情形而變。在宮中的這些日子裡,他曾經暗中尋找過很多次機會,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完成刺殺皇帝的任務。但他發現很難做到,因為有西鳳衛的高手日夜隨護在他身邊。這樣的機會也許只有一次,一旦失手打草驚蛇,自己的生死是小,以後就很難有外人再得以靠近他身邊了,所以他一直沒有敢貿然行動。
也許這次是臨時起意,皇帝突然來到椒房殿,並沒有西鳳衛的高手隨行,這個發現,令李少君心中大動,他感到一個絕佳的機會出現在了眼前。也許可以放手一搏了!
把皇帝想辦法引到椒房殿,讓帝后之間的矛盾公開化,順便把巫蠱這顆世間最毒的種子,種到未央宮中每個人的心裡。李少君相信,人心本來就是有惡的那一面,如果給他們一個渠道釋放,沒有人會能忍得住。在重重宮殿的帷幕之間,在那些勾心鬥角的宮斗隱殺中,巫蠱之術一定大有用武之地,未央宮,從此將永無寧日!
不過,現在既然有可能把皇帝順手幹掉,那為什麼不去大膽的干呢!想到這裡,他暗暗的對名叫段禮的那宮中副總管發出了一個只有他們自己人才懂得的信號。段禮的眼中寒光閃爍,他悄悄的回應了李少君,干!目標皇帝!
殺機開始漸漸地凝聚,段禮之所以有這樣的膽氣,是因為他也是九州隱門中人,他已經在這宮中潛伏了整整十年!而且就在這庭院中,有他所統領的全部暗中力量。刺王殺駕,千載難逢的良機,就在此刻!
然而就在這樣的時候,有守衛朱雀門的羽林軍來報,長樂侯元召從西域回來了,並且手持御賜的金牌,說有緊急公務需要求見陛下,已經直入朱雀門,現在椒房殿外等候。
欲待出鞘的刀,又悄悄地鬆開了緊握的手。剛要暴起而擊的死士,重新變成了忠誠的羽林軍士。他們看懂了首領的眼神,示意暫停,且待觀察。
正在激憤中的皇帝,有些吃驚,他想不出元召有什麼事需要這麼著急。連通報都等不得,竟然動用了御賜給他的金牌闖宮,難道是西域之行發生了什麼重大的變故?
「讓他進來吧,總也算得上是國之重臣了,今日就順便在此做個見證,也免得以後讓天下人說朕對皇后薄情寡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