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皇圖霸業一夢中
漢血丹心 by 流年書柬
2019-11-15 17:53
誰知相遇,偏生緣起,本無綺念,反而成癡。
從此傾心流年裡,風花雪月,素腕提筆。
憶長安當日,煙火幾許迷離!
名叫劉姝的淮南郡主從來沒有想過,今生,她會與那座中的少年發生怎樣的愛恨糾葛。她從小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因為在她剛出生的時候,據說那個長得很美的女子便死去了。
她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從來沒有問過父王,也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也許是因為愧疚,也許是因為劉姝自小就聰明伶俐,淮南王對這個女兒視若掌上明珠。
繁花錦簇,錦衣玉食,在富貴窩中長大的女子,天生就帶著無比的驕傲。再加上父兄的寵溺,她比未央宮中的大漢公主更像公主。
在她的認知中,世間所謂的青年俊彥,富貴公子,從來不值得她抬眼去看上幾眼。因為,她有這個資本。
可是,傲嬌的人生,自從這次來到長安,在那對師徒面前,卻讓她遇到了深深的挫折。
明月樓頭斷劍之辱,長樂侯府被那登徒小子趁機佔便宜的羞惱,這些一想起來,就讓她氣不打一處來。尤其是那夜在元召房中,竟然被他看光了自己的身子……。
想到這兒,她的臉又感到燙得厲害。連忙往後縮了縮身子,要是被那小子發現自己在屏風後偷窺,那她就真的無地自容了。
想個什麼辦法能報那次羞辱之仇呢?打是打不過他的,最好是能想個辦法,把他綁起來,自己狠狠的用鞭子抽一頓解氣,哼!到那時才知道本小姐的厲害。
雖然劉姝知道師父雷被這次也跟著父王來到了長安,就在終南山中訪友,但她不想找他幫忙。因為敵人年紀比自己小那麼多,如果憑自己的智慧還不能解決的話,她驕傲的心會永遠不能原諒這種失敗。
先前大廳中的話,她其實並沒有聽清說什麼。不過元召說起對父王有直言相告,倒是引起了她的興趣,且聽這小子說些什麼。
對於淮南王劉安這個人,如果剔除了他深藏的仇恨和野心。公正來說,他還算是個有所作為的人。
在漫漫歷史長河中,有許多驚才絕艷之輩,他們的舞台,本來應該更廣闊。在歷史的畫捲上,應該更加濃墨重彩才對。但是,往往大好的生命,就隕滅在了內鬥和仇恨當中。有些甚至作為了反面典型,被釘在了歷史的十字架上,令人唏噓。
有沒有另外一種可能呢?元召想試試。這也是他今天隻身來到淮南王府的目的之一。
「王爺,既然今天在座的都是王爺心腹之人,請恕我直言。」元召神色很平靜,他掃了一眼座中的人,然後對相隔咫尺的劉安點了點頭。
「在天下大勢面前,我想,王爺應該到了放棄心中某些執念和野心的時候了。」
他這句話剛一說完,大廳中的氣氛馬上就變了,幾乎是人人變色,連屏風後的劉姝也大吃了一驚。
「元召,你在說什麼!我父王身為大漢皇叔,忠貞為國,哪有什麼野心!你胡言……。」
最先忍不住跳起來的是世子劉健,然而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聲斷喝喝止了。
「住口!為父在此,哪有你插話的份?在一邊好好聽著!」
淮南王終究是學貫古今的人物,涵養深厚,早就練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雖然他心中也是暗自吃驚,不過,話出口,依然平靜。
「呵呵,犬子無知,長樂侯莫怪。不過,你適才所言,本王也有些不解,還請明示。」淮南王心中猜疑,他想看看元召到底知道些什麼。
元召淡淡一笑,劉安世稱梟雄,果然如此。既然他想知道,那就讓他明明白白的知道好了,自己沒有那個耐心和時間兜圈子。
「明人不說暗話,王爺深埋的野望是什麼,難道還需要元召說出來嘛。殺父之仇,江山誘惑!這樣的人間枷鎖,已經迷失了王爺的睿智,這些年來,折磨的難道還不夠嗎?!」
烏雲蓋頂,漫卷長安。一聲驚雷,暫停了沒有一個時辰的大雨,又重新瓢潑而下。
就算是淮南王的涵養功夫再好,然而,被人這麼當面赤裸裸的揭穿了心中最深處的秘密,他的臉色也立刻變了。
站在劉安身後的韋陀,最知道主公的心意,見他額頭青筋暴起,知道他這是動了真怒了。對於一向溫文儒雅外表示人的劉安來說,很少見,每當到了這樣的時刻,就是要殺人了!
「一丈伏魔」提氣丹田,週身元氣充盈,只要王爺一聲令下,一雙鐵拳就可馬上揮出斃敵。雖然明知有可能不是那人對手,但職責所在,不容有絲毫怯意。
其餘幾人也把眼睛看向淮南王和元召。誰也沒有想到,只不過剛剛說了一會兒話的功夫,就到了如此尖銳的地步。這位小侯爺,也太狂妄自大了吧!
劉健更是臉色鐵青,元召說出的正是淮南王府的核心秘密。難道自己父子的野心,早已弄得盡人皆知了?他一個黃口孺子,就能隨便說出來……無論如何,今日絕不能讓此人活著離開王府!劉健心中打算著,就要出去安排人手,擊殺元召。
布衣先生伍被,身為王府謀主,也算的上是智慮深遠之人,本來在他的心目中,長樂侯元召既然能做出那麼多大事,想必自有其過人之處。然而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是這麼一個愣頭青,不按常理出牌啊!直接就讓人下不來台,這還有的談嗎?不僅沒得談,而且馬上就會白刃相見了!
看著大廳裡的劍拔弩張,元召安靜的坐在那兒,連動都沒有動。淮南王對身邊人使了個眼色,示意都別輕舉妄動。然後,他緊緊盯著元召的臉,沉默了有半刻鐘的時間。
簾外雨潺潺,絲絲涼意透過半卷的珠簾滲到每個人的身上和心底,使人提前感覺到了秋的闌珊。劉姝挽起刺了白芍花的裙襟,眉梢含怒,她握緊了手中的短劍。小子如此可惡!竟然敢當著父王的面說這些話,非在他身上穿十七八個窟窿不解恨!
「你……你小小年紀,又懂得什麼呢!人生如朝露,不過百年間。每個人所經歷過的事,已經深刻的烙在他生命中,成為支撐他生存的一部分。你沒有經歷過,所以不會懂。今日,我便原諒你的出言孟浪。不過,我希望這樣的話,你今後不要再提一句。未來的路,宿命早已經給我注定,不管你的出發點是什麼,我選擇好要去做的事,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所有人都感覺很奇怪,詫異的抬頭看了一眼淮南王。自家王爺竟然對這小子這麼客氣?不僅沒有怪罪他,反而如此心平氣和,連稱呼都變成了「你我」相稱。
元召微微歎了口氣,劉安執念至深,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讓他醒悟的。看來,只能以後再找機會了。好在,時間還有的是。自己既然已經做出過努力,到時候如果他還是執迷不悟,一直走向毀滅的終點,那也怨不得別人。
應邀來淮南王府,元召有兩個目的。一是藉機規勸一下淮南王,如果能打消他的野心最好。二是對他詳細的解說一下西域各國的情況,讓他明白通商的利好,如果能得淮南之助,天下諸侯將會更容易集合資源。
既然兩件事自己都已經提過,再多說無益,留給他們考慮商議的時間,到時候再聽回復就好。元召起身,就欲告辭。
「且慢,且慢!長樂侯先不要急著走。好不容易來這一次,本王正應該略盡地主之誼。一杯水酒還是供得起的,也算是初次相識情意。還望勿要推辭。」
元召謙遜兩句。他今日身份不同往日,既然已經立足於朝堂,這些人際間往來,還是要盡量的客氣圓通一點,自然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想怎麼幹就怎麼幹。
「小侯爺,既然來了,請且從容之。我家王爺的這杯酒,可不是誰都擔得起的。更何況,人不留人天自留,外面大雨如注,你又怎麼能走的了呢?哈哈!這正是天意啊。」
留了一縷美髯的伍被,拉住元召的手,這樣的說辭,果然讓人推卻不得。既來之,則安之。元召點頭,反正雨天回府也沒大事,杯盞之間,多瞭解一下這淮南王的想法也不錯。
見他答應,淮南王大喜。世間事,有些就是這麼奇妙。雖然明明知道這少年有可能是自己前進路上的勁敵,可是他心中卻不由得產生一種莫名的情感,寥寥話語之間,此人悟透人心世情之深,令他頓生知己難得之意。這大概就是所有才智高絕者的通病吧!
當即一聲令下 ,南北大菜,水陸珍饈,流水價一般開席上來。鐘鳴鼎食之家,酒席之精美,菜品之豐盛,即便是以元召的眼光看來,也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席間賓主不再談論那些國政大事,而是說些歷史典故,奇談雜論。這一番交談,劉安才發現,自己雖然素來自詡見聞廣博,可是聽起元召說起來那些奇聞見解,頓時有茅塞頓開之感,不由得大為驚喜,感歎相見恨晚。
其餘相陪之人,慇勤勸酒。見元召酒到杯乾,甚是爽快,又是一番讚歎。連韋陀這等嚴謹冷面之人,也奉王爺之命與元召喝了一杯酒,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可謂賓主盡歡。
唯一感到心中不痛快的人是劉健。他瞅了個機會悄悄溜了出來,心中在暗自琢磨著,怎麼能給元召使個絆子,讓他吃些苦頭。抬頭時,驀然看到一抹曼妙的身影正在前面不遠處觀望,他眼珠一轉,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