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乍處久不厭 何如相見歡
漢血丹心 by 流年書柬
2019-11-15 17:53
元召與素汐公主的相遇很偶然,但一切早已似乎注定,緣來如此,無可逃避。
「故夢裡,曾聽聞,世間草木深。
青梅易老去,竹馬本無心。
何人系我綠羅裙?緣來有紅繩牽引。
韶華傾負年輪,宿命難逃貪、癡、嗔。
浮生小字細細勾勒成古今。
山水回眸五百轉,婆娑相遇在凡塵。
菩提葉三千經文,聽蓮花開落幾繽紛。
來日果,今日意,去日因。
可憐都是癡心人!」
且說竇太后的賀宸進行的很順利,遵從她的意思,一切禮儀隆重而又簡樸。
這位與國同齡的老人家一直念念不忘自己的丈夫當年經常對臣子們提及的戒語:珠寶金玉,饑不能食,寒不能衣,唯有米粟穀物,才是民生之本啊!
因此,她對於民間疾苦一直都是很在意的。此次特頒下懿旨,凡天下郡縣滿六十歲以上的老人,皆賜米肉若干,以示尊老之意。朝野自是一片頌揚之聲,大讚老太后仁慈。
朝臣命婦進宮參拜,各處封地王繾使進貢,勳臣百官賜宴各類活動不必細說。
漢家以孝治國,為示對竇太后的崇敬,各地所進長樂宮的奇珍異寶自是不計其數。竇太后卻是信奉"黃老"之人,注重的是清淨樸素、無為無慾那一套,因此,只看一眼那長長的禮單,歎息一聲奢侈,就命內官分類登記,鎖進庫房去了。
只是,在午膳後,自己那皇帝孫兒親自給她端過來的一盞清茶倒是引起了她的興致。
清雅淡香,茶湯澄碧,竇太后不禁伸手接過來,細細呷了一口,果然好飲。
皇帝很貼心啊,知道自己的口味,果然,這種茶湯很熨帖竇太后那種清靜無為的心境。一時不由心情大好,誇讚了幾句。
劉徹見果然投了竇太后的好,在一旁陪著閒話幾句,似乎是無意當中說起這種新茶剛剛發起於民間,是衛夫人特意定制送來給老太后品評一下優劣的,哈哈!
竇太后看了陪著笑臉的劉徹一眼,她閱盡世事,心下瞭然,自然明白他用意所在。卻並不動聲色。
又閒談一陣,劉徹起身告退。
「皇帝啊,這茶確實不錯,就讓你那衛夫人費費心,以後定期往長樂宮送些過來吧。」竇太后把茶盞放在几案上,淡淡說道。
劉徹聞言大喜,後宮之內他最鬧心的事,一是皇后嬌縱蠻橫。二就是竇太后不待見衛子夫了。而這兩件事又是起因為一的。
因為皇后陳阿嬌是竇太后的親生外孫女啊。
為了彌合這其中的關係,他可是費了不少心的,一直收效不大。竇太后一直對衛子夫是冷臉相對的,連帶著自己的母親王太后也不敢對她有所善意了。
只要這次破了冰,以後好好培養,關係總會能好起來的!劉徹連忙代為施禮感謝。
「還有啊,我那乖皇重孫兒倒是不錯,聰明伶俐,有空經常帶他來長樂宮走走,看看我這老婆子。唉!人老了,總是喜歡熱鬧些。」
「好、好、好!孫兒一定叮囑那孩子勤來探望。此事是我疏忽了,還望皇祖母莫怪。」劉徹連忙答應道。
「你就好好當你的皇帝,管理好天下大事就好。這後宮中的事就少要操心了,我雖年老,還不至於糊塗到那個份上。」
「孫兒謹記教誨,一定不辜負皇祖母的期望。」劉徹感激的說道。
到得傍晚時分,皇帝來到建章宮,就把這個好的消息告訴了衛子夫。衛夫人自是感激落淚,盈盈下拜,謝過皇帝的一片苦心。
劉徹見面前佳人玉顏含淚,梨花帶雨,似是不堪嬌弱之意,大是憐惜,遂拉入懷中,輕憐蜜愛,溫柔鄉中事不必細描述……!
第二天,那慶松副總管一大早就來到了元召他們所在的院落。這次,這傢伙的臉色已是完全不同,進的門來,滿面春風,先拱手致意,連說恭賀。大家先是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說這話什麼意思。慶松這才笑咪咪的把來意說明。
原來是竇太后喜歡上了這盞中之物,清茶一盞討了她的歡心。因此天子龍顏大悅,把梵雪樓的這種新茶,定為了宮中特供,按需采制。而這件差事,就委派到了這慶松副總管的頭上。
蘇紅雲幾人聽了也自是歡喜,有此門路,那是天大的機緣。連忙把他迎到裡面,錢掌櫃作陪,把其中的機宜好好討教一番。
慶松來之前卻早已細細地做足了功課,把這梵雪樓的背景、進宮緣由打探了明白,知道這是寵冠後宮的衛夫人的門路,自是不敢怠慢,把該注意的地方詳細說明,比如需要注意哪些忌諱,哪些地方需要稍加打點……等等,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宮中用品是馬虎不得的,稍有不慎,那可是大禍,錢掌櫃和侯五一一記在心裡,連聲感謝。
當下商議定下各種詳細采制事宜,不必細說。慶松起身告辭之際,卻又拉著元召的手親熱地說了幾句,然後方去。
送他離去後回來,錢掌櫃興奮的拍了一下元召的肩膀,大為高興。
「元哥兒,這次可真要謝謝你!雖然你不說,可大伙都知道這是你的功勞。哎呀,宮中定制!那豈不就是御茶了?哈哈,真是太好了!」
「是啊!有了這個名頭,梵雪樓以後的生意會更好了吧?」侯五也很興奮。
「那還用說!連竇老太后都親自誇獎了,誰還敢說不好!以後啊有的忙了……。」
元召看到他們兩人在議論,倒是沒多說,只是笑著附和幾句。先推出新茶,這才是剛開始而已。
他本來就心中有一個完整的計劃,只是現在節外生枝添上皇家這塊招牌,其實也不錯,倒是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
蘇紅雲坐在一邊,含笑看著他們。
「你們一個一個的都對梵雪樓這麼用心,真是難為你們了。我一個婦道人家也沒有什麼大主意,一切你們看著辦就好。」
錢掌櫃和侯五連忙謙遜幾句,說這些都是份內之事,夫人不要客氣。
「只是,在這地方,終究是掛念著家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蘇紅雲終究是有些不放心靈芝。
錢掌櫃那會兒偷偷問過慶松的,那副總管只說是不用著急,最晚明天一切賀儀結束,就可以出宮回去了。
當下又免不了寬慰蘇夫人幾句,說家裡有趙遠他們照看,不會有什麼事的。
元召自然不會說破昨晚梵雪樓發生的事。既然呆著無聊,就在這套院子中隨便走走。
此處院落雖說是小,但那是相對於未央宮中其他宮殿所說的,比起外面的民居,仍舊是大了許多的。
後面也有一個小小的花園,雖說已經廢棄,但深深雜草之中也有一些花木叢生。元召採了一節細草芥咬在嘴裡,邊走邊想事情。
想起梵雪樓中的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兒,他感覺有些荒誕。昨夜最終自己還是答應了她,等從未央宮回去梵雪樓後,就會開始教他武功。
這不是因為屈服了她那小小的威脅,而是因為另一個在這個世界還無人知道的原由。
霍去病……這個英雄名字的主人會是她?那個瘦弱的黃毛丫頭?
元召作為一個從後世而來的穿越者,自然明白這個名字的力量。自漢以降,這個名字就代表了一種精神,那是一種揚眉吐氣,一種民族脊樑,一種無堅不摧的無敵鋒芒!
可是,現在他無法把這個名字和那個瘦弱的身影重疊起來。不可能,她不可能是他!
但是在歷史上那個少年天才將軍的橫空出世和突然的寂滅又是那麼不可思議,恰如耀眼的流星劃過天空,留給後世的是無法解釋的謎團!難道……?元召自嘲地搖了搖頭,有些困惑。
元召忽然直覺有一雙眼睛在暗中偷窺自己,心中一愣,用眼角餘光看去。
只見在這後園角門處有個淡綠色身影一閃而過,恍惚之間彷彿是一個頭紮雙髻的小姑娘。元召也沒在意,暗想應該是這宮中的宮女吧。
園中有幾棵叫不上名字的樹,遮住了陽光,元召在濃蔭下停住,反正左右無事,他伸手摘下一片薄薄的葉子,抿在嘴邊,盤膝坐下,一隻清淡柔軟的小曲兒咿咿的蕩漾開來。
過了一會兒,耳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他感覺有人坐在了自己的身邊,但他並不回頭看,依舊認真地吹奏完那隻小曲兒。
餘音未盡,元召停歇下來,有一絲淡淡的傷感縈繞心頭,前世今生,天意捉弄,有些事總會在某一時刻突然想起來,而不可抑止。
「可真好聽!」一個清脆的少女聲音在身旁響起。
元召回頭看時,只見一個身穿淡綠宮妝衣裙的少女坐在一邊,兩手托腮,眉彎如月,眼睛亮晶晶的,在盯著他看,依稀就是剛才的那個身影。
素汐感到很奇怪,那片薄薄的葉子怎麼就能發出如此好聽的聲音?這讓她有些迷惑。
「我可以試試嗎?」她伸出如青蔥的手指指了指元召拿著的那片葉子。
元召點點頭,交給她。
素汐接到手中,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只是那幾棵樹上的一片普通葉子而已,並沒有什麼奇特之處。
只是她放到唇邊試著吹了幾次,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元召把手伸過去,示意她交過來。素汐臉兒有些發紅,她感到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卻擺不平這小玩意兒,有些小小的不服氣。
元召把葉子微微抿起,吹了幾聲,又交還給她。這次素汐看清楚了,她依法照做,纖細手指微微抿起,櫻唇半啟,吐氣如蘭,清音微發,果然好聽。
素汐彷彿發現了新玩具的孩子,眉飛色舞,有些歡喜起來。元召卻沒耐心與這不認識的小宮女多糾纏 ,他轉身就欲回到前面去休息。
「喂!喂!站住,你先別走。」
素汐卻緊跑幾步攔到了他的前面,元召不明白她想要幹什麼,撇了撇嘴。
「哎!你是哪個宮裡的小宮女啊?還不快回去幹活,被你主子發現了會挨罰的。」
「什麼小宮女啊?……啊,對對對,我是小宮女。」素汐眼珠轉了轉說道。
「可是我現在沒有活可幹,所以不用擔心。喂,對了,你是住在這個院子裡會做點心的那個人嗎?」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元召有些愕然。
「這個你不用管!自然是有人告訴我的啦!那你快和我說說,那些點心還有那些……蛋糕是怎麼做的那麼好吃的?」
「呃,這個啊?跟你說了你也不知道,小孩子家的。」
「可是我可以慢慢學啊!學會了我就可以做給……吃。反正你跟我說就好了,行不行嘛?」
看著面前的女孩一臉無邪的模樣,元召有些頭疼起來,不明白她為什麼非要糾纏自己。
原來他們住的這個偏僻院落,隔壁就是建章宮。是小公子劉琚特意求了衛夫人,把他們安排在這兒的,就是為了隨時來見元召方便些。
這幾天,劉琚有些興奮,不免得意忘形,就被他大姐兒素汐看出了端倪。
利誘哄騙加上嚴刑逼供,終於逼得小劉琚對她說了實話。原來是他在宮外認識的一個朋友,被他想辦法弄進了宮來,就為了多見幾面玩耍。
素汐卻也是頑皮的性子,聽弟弟說起 ,原來這次宮中進的那些好吃的糕點就是那些人做的,不免心下好奇,就想去看看。
可是劉琚卻不同意,說娘親說了女孩兒家是不能隨便去見外人的,何況你還是大漢的公主!她只得作罷。
今日本來只是走到角門那兒偷瞄一眼的,沒想到聽到了元召在那兒吹好聽的曲子,她一時忍不住,就走了出來。
素汐公主卻從未想到,這偶然的遇見,會成為一段絕世的情緣,人生天地間,宿命的安排,注定的夙緣,又怎能逃得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