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紐約，甘迺迪國際機場

星期五一大早，東部標準時間五點三十五分，三人拿著三張昨晚用現金買的機票，堂堂登上了第一班開往奧勒岡州波特蘭的飛機。購票的時候他們先出示身份證件，但昆西隨即利用調查局探員的特權，請櫃檯小姐以化名登記，這樣一來，他們的真實姓名就不會出現在航班記錄中。那位地勤小姐似乎因為參與了某個祕密警事行動而暗自興奮不已，他們三人卻依然面色蒼白心情緊繃，極度的疲勞讓他們連腳步都難以站穩。

暴風雨終於過去，雖然天空依然黑沉沉一片，跑道也因為下雨而溜溜滑滑。地上工作人員穿著黃色防風雨衣，在飛機旁邊跑來跑去裝載行李。芮妮坐在飛機上，看著他們相互喊著口令，卻是半個字也聽不見他們說什麼。

金柏莉坐在靠窗位置，頭沉沉地靠著艙壁，幾乎是才落座就立刻睡著了。芮妮坐在中間。她已經過了可能睡著的門檻，現在處於過度清醒的狀態，對於周遭的世界異常敏感。昆西坐在她右手邊，那張臉已經變成一尊面具。她一度去摸他的手背，他將手輕輕移開，她也就放棄了再試。

「我母親死的時候，我非常恨我父親。」他說。

「你母親怎麼死的？」

「心臟病發，才三十四歲，誰也沒想到。」

「聽起來不是你爸的錯。」

「當時我還很小。我爸向來無所不能，所以任何事情出了錯，都變成是他的責任。我以前會問他

我母親是怎麼死的，他的回答永遠一樣：『因為她死了。』」

「人有旦夕禍福。」芮妮說。

「沒錯，這就是我那個異常頑固、事事不求人的老爸對這句話的解釋。直到多年後我才省悟，這是他能給我的最好的答案。有時候事情發生是沒有理由的。小男生懂什麼叫報應呢？上帝的智慧在哪裡？什麼又是命運的無奈？我母親為什麼會死？因為她就是死了。他用他自己的方法，教給我寶貴的一課。」

芮妮沒有接腔。

「曼蒂不應該死，」昆西說。「貝西不應該死，我爸也不應該死。旦夕禍福不是天做的，是一個人幹的。」

「昆西，我們會找到他的。」

「芮妮，我要殺了他。我雖然花了四年時間接受培訓，成為一個醫治別人的心理醫生，但這個念頭並不令我感到困擾。我打算找到他，殺了他。在妳眼裡，這樣的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躊躇著。「是個報復心切的人。」她終於說。

他點點頭。飛機終於油料備足，準備起飛。他說：「這我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