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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下一個意外 by 麗莎.嘉德納

2019-11-14 18:16

奧勒岡州,波特蘭 十四個月後

星期一午後,私家偵探蘿芮.康納弓著背,在她那張文件氾濫成災的書桌旁埋頭苦幹。她將幾個數字輸入她那部老舊但耳聰目明的筆電裡,接著瀏覽螢幕顯示的結果。她將數字重新算一遍,得到的結果依然沒變,她再度對那些數字投以炯炯的瞪視。然而,那張用Quicken財務管理軟體算出來的預算表卻拒絕受到威嚇。

可惡的檔案,她心想。可惡的預算,可惡的酷暑。還有那臺可惡的風扇,她上星期才買的,卻已開始罷工,除非她朝它當頭敲上兩記。就像現在,她不得不停止計算,朝它敲上那兩記不可或缺的拍打,才總算得到微弱風量的回報。老天,她真會被這天氣給熱死。

現在是星期一下午三點鐘。屋外烈陽高照,這樣的炎熱,恐怕又要打破奧勒岡州波特蘭市區七月天的紀錄,創下新的高峰。嚴格說來,過去的波特蘭從來不像東岸熱得離譜,理論上也不像南方那樣潮濕。遺憾的是,近來的氣候好像渾然不懂這些規則。芮妮早已將T恤換成了白色棉質無袖背心,此時此刻,就在她的雙肘在一小塊淨空的書桌上留下兩圈印痕之際,它就緊緊貼著她的肌膚。要是天氣再熱下去,她打算帶著筆電去沖澡。

芮妮的寓所備有中央空調,但鑑於她「勒緊腰帶」計畫的一部分,她還是用傳統的方式讓這個只有一間臥房的寬敞公寓涼爽下來:打開窗戶,扭開小小的桌扇。遺憾的是,就連氣溫攀升這樣的小事也故意和她作對。她位於八樓的公寓並沒有比較涼快,反倒是煙塵密度高出了十倍。

執行「勒緊腰帶」計畫的時機不對。尤其,這裡是引領波特蘭時尚的珍珠區,幾乎每條街的轉角都有冰咖啡販售,所有的小咖啡店都標榜獨家供應的美味冰淇淋。天知道,說不定她那些越來越不常在家的鄰居們這時就坐在星巴克裡,一面享受著冷氣的光輝榮耀,一面猶豫著該點冰茶還是低脂的摩卡拿鐵。

芮妮不做這樣的事。沒錯,這位重新出發也更加奮發的蘿芮.康納就坐在這個時尚小社區裡的時尚公寓裡,努力推敲哪一件事比較重要:是掏錢去自助洗衣房呢,還是替她那部十五歲高齡的破車換個汽化器。一方面來說,乾淨的衣著在會見新客戶時總會留下好印象,另一方面,要是沒有交通工具四處查案,就算接了新案也毫無幫助。細節啊細節。

她試著在Quicks檔裡重新輸入一些數字。那軟體毫無想像力,吐出的依舊是同樣的赤字結果。芮妮嘆口氣。她才剛拿到執照,通過了奧勒岡州的調查員會考。可喜的是,這表示她今後能夠以調查員的身份替辯護律師工作,就像影集《輪椅神探》中保羅.德瑞克輔佐裴瑞.梅森那樣。(譯註:《輪椅神探》〔Russsle〕為美國NBC影集,裴瑞.梅森〔Perry Mason〕和保羅.德瑞克〔Paul Drake〕為劇中兩位主角)可憂的是,這張效期兩年的執照花了她七百大洋,之後又為了一紙五千元標準額度的「被控訴保障契約」花了一百元。最後,她還不得不掏出八百元去保了個百萬元的錯誤疏漏責任險,這是多數從業人員為了規避責任而使用的又一個戰略。總而言之,康納偵探社是在前進沒錯,只除了她現在已經花去一千六百元,經濟上備感壓力。

「可是我喜歡吃東西,」她試著對電腦列出的商業報表動之以情。那些報表似乎無動於衷。

樓下對講機響了。芮妮猛地坐直,抬起一手懊惱地抓抓頭髮,眼睛因為驚訝連眨了兩次。她沒料到今天會有客戶上門。她的眼神瞄向起居室,樓下大門前的影像顯現在與大樓監視攝影機連線的電視螢幕上。一個穿得稱頭、頭髮斑白的男人,耐心地站在樓下上了鎖的門外。她正觀看著,他又按了一次對講機,接著抬頭望向攝影機。

芮妮控制不了自己。她停止呼吸,說不定連心臟都停止了跳動。她看著這個男人,體內所有臟腑開始翻江倒海。這些日子以來,她最沒料到會遇到的人就是他。

她再度抬起手,壓壓自己剛剪的頭髮。她還在適應自己的新外貌,而熱氣讓它向外翹出,活像頭上頂了個深栗色的旋轉拖把布盤。還有,她身上的無袖背心穿舊了不說,還被汗水濕透。而她的牛仔短褲,又是脫線又是毛邊的,一點也不專業。她今天只做文書作業,沒有必要打扮,還有,老天,她今早到底噴了體香劑沒有,因為這裡太熱了,她實在聞不出來。

特別探員皮爾斯.昆西的目光依然盯在監視攝影機上,而即使畫面粗糙,她看得到他深邃的藍色眼眸裡透著專注。

芮妮紊亂的思緒緩和下來。她的手停歇在頸部鎖骨處,仔細對著昆西打量。她已將近八個月沒見到他,就連電話也悄靜了六個月。

他的眼角依然帶著魚尾紋。他的額頭依然有著深深的抬頭紋。他是個太常與死亡打交道的男人,五官顯得剛強精爍,要命的是,她就喜歡他這個模樣。依舊是無可挑剔的訂做西裝,依舊是莫測高深的臉,特別探員昆西的氣質獨樹一格,無人能比。

他三度按下電鈴。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只要昆西下定決心,很少會中途放棄。只有對她例外……

芮妮嫌惡地搖搖頭。她並不願意那樣想。他們努力過,只是沒有成功。發生了一些鳥事。不管昆西登門的原因是什麼,想來都不會是為了私人感情。她按了個鈕,讓他進入樓層。

昆西來到八樓,敲她的前門。她已經利用這段時間噴了體香劑,可是全世界沒有東西可以拯救她的頭髮。她霍地打開門,一手扠在牛仔短褲的臀部位置,道了一聲:「嗨。」

「嗨,芮妮。」

她等待著。好長的緘默,總算昆西先開了口,這讓芮妮暗自得意。

「我正開始擔心,想妳說不定為了查案出門去了,」他說。

「噢,是啊,不過,就算鐵打的人也不可能一直工作不休息。」

昆西挑起一邊眉毛。他說:「這我可不敢講,」調侃的語氣讓她深深懷念起舊日時光。

她忍不住露出微笑。她將門縫開大了些,真正地讓他進了門。

昆西當下沒說什麼。他像是不經意地在她的公寓裡游走,不過芮妮沒有上當。不過四個月前,她將大半的儲蓄挹注在這間公寓裡,她知道這個家會造成別人什麼印象。這是個由舊倉庫改造的空間,天花板足足有十一呎高;格局開闊、日照充足,除了以一張廚房流理檯和八根巨梁劃分出廚房、臥室、起居室、書房四個簡單空間外,其他空無一物。一大排窗戶盤踞著整個外牆,鑲嵌的是一九二五年份的原片玻璃。

芮妮之前的屋主是個女人。舊屋主用暖紅色的磚塊做了個入口玄關,用深淺不一的泥磚色與土褐色油漆塗滿整個家居空間,結果造成一種樸拙但風格獨具的樣貌。這樣的風格芮妮曾在雜誌中看過,心嚮往之卻沒膽自己嘗試。

這棟公寓幾乎讓她破產,可是芮妮第一眼見到它就再也捨不得離開。這個家很時尚,很高級,很漂亮。重新出發也更加奮發的蘿芮.康納住進這種地方,說不定就能成為那樣的人。

「很好,」昆西終於說道。

芮妮仔細端詳他的臉。他說的似乎是真心話。她漫應一聲算是回答。

「我不知道妳還會做海綿彩繪,」昆西說。

「我不會。是前一個屋主弄的。」

「啊,做得很好。新髮型嗎?」

「當然。為了買這棟公寓,我不得不剪了長髮變賣。」

「妳的腦袋總是那麼靈活。不是很有條理,這從妳的書桌看得出來;但腦袋有夠靈活。」

「你來這裡有何貴幹?」

昆西頓了頓,接著微微一笑。「看得出來,妳還是很擅長單刀直入,不說廢話。」

「而你還是很擅長閃躲問題。」

「好說好說。」

她揚揚眉毛,表示他這句話也不算是回答。她接著屁股一撅,往書桌上一坐,等待下文。她很了解昆西。

皮爾斯.昆西最開始是聯邦調查局的心理分析探員,當時該部門的名稱為調查支援組,而他素以高手中的高手著稱。六年前,在一宗慘絕人寰的命案之後,他被調往行為分析研究組,除了致力於未來凶殺行為的研究,也在昆提可(譯註:Quantico,位於維吉尼亞州,聯邦調查局犯罪實驗室的所在地)教學授課。一年前,芮妮在家鄉奧勒岡州貝克維爾遇見了他──當地發生一起集體謀殺案,不但毀了這個雅緻社區,也吸引了昆西的注意。當時她是負責辦案的警長,跟他見面一小時後便跟著他走進犯罪現場,對他永遠面不改色印象深刻──他連看著那幾個小女孩屍體的粉筆輪廓也一無表情。

一開始她不像他那樣沉著鎮定。她的鎮定是靠著磨練得來;經過之後的那段偵查日子,她家鄉的狀況越來越糟,她這才意識到她有許多事需要害怕。昆西一開始是她的盟友,接著成了她的錨。等到案件結束,兩人之間有了更多發展的可能。

之後,芮妮丟了她的副警長工作。之後,她被捲入一樁十四歲青少年被殺的案子,遭到地方檢察官以一級謀殺罪起訴。她花了四個月的時間等待開庭。八個月前,毫無預警也毫無解釋地,起訴她的罪名撤銷了。事情結束了。

芮妮的律師認為,或許有人介入替她說項。一個有影響力的人。芮妮從未跟人提起,但她一直疑心那人就是昆西。然而,這非但沒有拉近他們的距離,反而讓兩人之間已然擁擠的空間更添增了一層阻隔。

這個男人,這位特別探員皮爾斯.昆西,曾將吉姆.貝克特緝捕到案,曾經識破亨利.霍金斯,甚至有可能知道吉米.霍法(譯註:Jimmy Hoffa,美國勞工團體領導者,也以詐騙等罪行遭到起訴,於一九七五年失蹤)最後的下落。

而她,蘿芮.康納,不過是個無名小卒,甚至連讓自己的生活步上常軌都還有漫漫長路要走。

昆西正說著:「我有份工作想請妳做。」

芮妮鼻子裡差點嗤出聲來。「什麼?你現在覺得聯邦調查局已經不夠看了?」

他躊躇片刻。「是……私事。」

「昆西,調查局是你的命。對你來說,它的事完全就是你的私事。」

「可是這件事更涉及私人。我能喝杯水嗎?」

芮妮蹙起眉頭。昆西帶來一個私人任務,她無可自拔地感到興趣。

她走進廚房倒了兩杯水,加入很多冰塊,回到起居室。昆西已經落坐在她那張藍色條紋、墊子超厚的沙發上。這張沙發已經舊到脫線,是她在貝克維爾的生活屈指可數的遺跡之一。想當年,她住在貝克維爾一間小小的農舍裡,後陽臺有無數高聳松樹環繞,空氣裡迴盪著貓頭鷹悽涼的叫聲。沒有警笛的囂叫,沒有深夜派對的喧嘩,只有永無止盡的黃昏伴隨著她太多的回憶──她的母親喝醉了酒,她的母親舉起拳頭。她的母親,大半生都欠缺理性的母親。

芮妮新近的生活轉變不全然都是壞的。

昆西對著水杯喝下好大一口,接著脫去外套,小心翼翼地將它覆在沙發扶手上。在白色筆挺襯衫的烘托下,他的槍套肩帶更顯得黑而醒目。

「我女兒──我們上個月埋葬了曼蒂。」

「噢,昆西,我很遺撼,」芮妮本能說出這句話,隨即兩手握成拳頭免得自己做出什麼傻事來,像是把手伸過去。她知道曼蒂出車禍的事。去年四月,昆西二十三歲的大女兒在維州迎頭撞上一根電線桿,腦部永久受損,面容全毀。到了醫院,她立刻被插上維生系統,目的只是為了讓器官維持運轉,以爭取時間獲准器官移植。遺憾的是,昆西的前妻貝西將生命跡象和生命混為一談,拒絕讓維生機器關閉。昆西和貝西為此爭吵,最後,昆西決定不再守護在病床邊而回到工作崗位,這使得他與前妻的嫌隙更深。

「貝西終於答應放棄維生系統了。」芮妮說。

昆西點點頭。「我沒想到……在我心裡,曼蒂已經死了一年多了。我沒想到這麼難。」

「她是你女兒,如果放手讓她走很容易,那才叫奇怪。」

「芮妮……」一時之間,兩人彷彿又像老朋友一般,或許是因為如此,他似乎想多說什麼。然而,那個時刻稍縱即逝。他搖搖頭,只說:「我想聘請妳。」

「為什麼?」

「我想請妳去查我女兒的車禍事故。我要妳去查清楚,它確實是一場意外。」芮妮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昆西看出她的狐疑,連忙以堅定的語氣繼續說:「發生了一些事,我想請妳去查一查。」

「我以為她是酒醉駕車,」猶在強自鎮定的芮妮說。「她喝醉了,撞倒了一個男人、一隻狗和一根電線桿。就這麼回事。」

「她是喝醉了沒錯。醫院證實她血液的酒精濃度高出法定標準兩倍,可是我的關注重點是她為什麼會喝醉酒。我在葬禮上見到她幾個朋友,其中一個叫做瑪麗.歐爾森的,說曼蒂幾乎整晚都在她家玩牌、喝健怡可樂。其實我已經好一陣子沒跟曼蒂說到話了。妳……妳也知道,我跟她並不是太親近。不過,曼蒂顯然在發生車禍的六個月前加入了『戒酒無名會』,而且很有進步,她的朋友都以她為榮。」

芮妮忍不住皺眉。「她們玩牌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會不會什麼事惹她不高興,所以她就開車離開直接去了酒吧?」

「瑪麗.歐爾森說沒有。而且,亞曼達離開她家的時候是凌晨兩點半,酒吧都已經打烊了。」

「她是一個人開車離開的嗎?」

「對。」

「說不定她開車回家後開始喝酒,結果喝醉了。」

「然後又回到車上要開去哪裡嗎?」

芮妮咬著下唇。「好吧,說不定她車裡藏著酒,一離開瑪麗家就拿出來猛灌。」

「不管是車裡或她家,警方沒有找到任何酒瓶。再說,賣酒的商店早已關門,所以那天晚上她不可能買得到酒。」

「說不定她在去瑪麗家之前就已經買好,回家途中把喝空的酒瓶都丟了。你知道,為了掩飾。」

「亞曼達出車禍的地點距離她的公寓足足有二十五公里,是一條跟瑪麗.歐爾森住所和她自己寓所都不順路的偏僻道路。」

「所以,她開車外出的時候……」

「是在喝得爛醉、凌晨五點半、酒精來源不明的情況下,」昆西替她說完。「芮妮,我心裡有疑問。」芮妮沒有立刻接話。她的腦袋還在反覆推敲,試圖用這些事實片段拼出全貌。「她有可能在離開瑪麗家之後又去了什麼人的家。」

「有可能。瑪麗告訴我,幾個月前亞曼達認識了一個男人。亞曼達的朋友都沒見過他,不過聽來是個很好的人,對她支持有加。我女兒……亞曼達告訴瑪麗,說她覺得自己好像戀愛了。」

「但你從沒見過這人?」

「沒有。」

她歪著頭問。「葬禮上呢?他總該來參加葬禮吧?」

「他沒來參加葬禮。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該如何聯絡他。」

芮妮望了昆西一眼。「如果這人這麼厲害,他現在早就應該找到你了。曼蒂一定提過她的父親吧,更何況你破過這麼多重大刑案,媒體報導一堆……」

「這我也想過。」

「但這位完美先生始終不見蹤跡。」

「沒錯。」

芮妮終於懂了。「你不認為這是一起意外,對吧?你認為這位完美先生有問題。他把你女兒灌醉,讓她自己開車回家。」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事,」昆西輕聲回答。「可是,亞曼達在凌晨兩點半到五點半之間不知如何接觸到酒,結果賠上了一條命。她有酒癮問題。她有酗酒的前科……沒錯,我是想聽聽他那方面怎麼說。」

「昆西,這不是辦案,這是悲傷的五個必經階段之一。你知道,這叫拒絕面對現實。」

這番話芮妮說得極盡溫柔,但出口後的力道卻是那樣赤裸,昆西幾乎是瞬間變了臉。他抿緊嘴唇,目光更加深沉,五官更顯嚴峻。大體來說,昆西是個學者,在他眼裡,這個世界就像一個能夠分析也能夠解決的謎題。但他也是個獵人,而芮妮也看過他的這一面。她的手指曾經輕輕劃過他胸膛上的疤──在他們共度的最後那個夜晚。

「我要知道我女兒人生的最後一夜發生了什麼事,」昆西說,簡明扼要,語氣堅定。「我想請妳去調查。我願意付妳費用。所以,妳接還是不接?」

「噢,拜託好嗎,」芮妮猛然離座。為了不讓他看到他讓她有多生氣,她在房裡來回踱了好幾遍,這才酸溜溜回答:「你明知我會幫你,你也明知我不會要你的錢。」

「這是辦案,芮妮。是個簡單的案子,而且妳什麼也不欠我。」

「狗屁!我們倆都心知肚明,這又是你施捨給我的一塊麵包屑。你是堂堂的聯邦調查局幹員。你有自己的犯罪實驗室隨你運用;你的關係人脈比我多上一百倍。」

「那些人都會想知道我為什麼會有那些疑問。那些人都想窺探我的家庭生活,對我的疑問會胡亂臆測,雖然他們太有禮貌,不會指責我是拒絕面對現實。」

「我只是說──」

「我知道,我是拒絕面對現實!老天,我是她父親,我當然不想面對現實。但我也是個訓練有素的調查員,就像妳一樣。芮妮,這件事情不對勁。妳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這件事沒有不對勁。」芮妮停止踱步。她以挑釁的目光直視他的眼。她真希望自己沒有這樣做,因為他繃著下顎、雙手緊握成拳,要命,她真是愛他那個模樣。別人可以把那個沉著鎮定、專業的皮爾斯.昆西拿去,她只要這個男人。至少她曾經想要過。

「你有沒有去找那個檢察官要他撤銷我的罪名?」她質問他。

「什麼?」

「你有沒有去找那個檢察官要他撤銷我的罪名?」

「沒有。」他搖搖頭,一臉的茫然。「芮妮,當初還是我勸妳一定要堅持下去撐過審判,因為說不定那是讓妳告別過去最好的方式。所以,我為什麼要插手介入呢?」

「好吧,你的案子我接了。」

「什麼?」

「你的案子我接了!一天四百,外加開銷。還有,我對維吉尼亞或是車禍事故調查一無所知,所以,你可不要事後又怪我經驗不足。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沒什麼經驗,不過你每天還是得付我四百塊錢。」

「啊,妳的魅力又回來了。」

「我學得很快的。你知我知,我可是學得很快的。」她原本沒打算耍刁,這下故意把語氣說得蠻橫。昆西的臉幾乎柔和下來,但他立刻控制住自己。

「一言為定,」他俐落回答。他拿起西裝外套,取出一個牛皮信封,往她的玻璃咖啡桌上一扔。

「這是車禍事故的報告,裡頭有調查警官的名字,我相信妳會從他著手。」

「老天,昆西,你不應該看這份報告的。」

「芮妮,她是我女兒,我唯一能為她做的只有這個了。走吧,出門去,我請客。」

「請什麼?」

「請妳吃晚餐。芮妮,妳這裡實在熱到不行,還有,妳真的得穿件像樣的衣服。」

「衝著你這句話,我偏要穿這件無袖背心去吃飯。而且,既然是你請客,我們就去奧巴(譯註:Obam,波特蘭的高級餐廳)吃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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