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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九月下旬的星期一下午四點前不久，蘿絲同沉默莎蕊一起走上世界之頂。

　　蘿絲穿著合身的牛仔褲，凸顯出她修長有型的雙腿。儘管天氣寒冷，沉默莎蕊只穿了一件不起眼的淺藍色家居服，腳上套著約布斯特彈性襪，衣服下襬拍打在結實的小腿上。在通往觀景平台的三十六階左右的階梯底部有根花崗岩柱，蘿絲在那兒停下腳步，注視一塊用螺檢固定在花崗岩柱上的匾額。匾額宣告這是史上著名的全景飯店遺址，飯店在大約三十五年前慘遭大火夷為平地。

　　「這裡感覺非常強烈，莎蕊。」

　　莎蕊點頭。

　　「妳知道在有些溫泉精氣會直接從地面冒出來吧？」

　　「退。」

　　「這裡就像那樣。」蘿絲彎下身去嗅聞青草和野花。在花草的芳香之下是古老血跡的鐵鏽味。「強烈的情感──憎恨、恐懼、偏見、慾望。謀殺的回聲。不能吸食，因為太老了，不過仍然能讓人精神振作起來。令人興奮的香味。」

　　莎蕊沒有吭聲，但仔細地觀察蘿絲。

　　「還有這個東西。」蘿絲揮手指向通往平台的陡峭木梯。「看起來像絞刑架，妳不覺得嗎？只需要一扇活動門就夠了。」

　　莎蕊沒有回應。至少，沒大聲地回答。她的想法……

　　沒有繩索。

　　夠清楚。

　　「那倒是真的，我親愛的，不過我們之中還是有個人要吊在那裡。不是我，就是那個敢管我們閒事的小賤人。妳看到那個嗎？」蘿絲指向二十呎外的綠色小棚屋。

　　莎蕊點點頭。

　　蘿絲腰帶上戴了一個拉鍊包。她打開拉鍊包，翻找了一下，拿出一把鑰匙，交給另一個女人。莎蕊走向棚屋，青草擦在她肉色的厚長筒襪上窸窣作響。鑰匙插進門上的掛鎖。當她拉開門時，近傍晚的陽光照亮了一塊不比廁所大多少的場地。裡面有一台草地男孩割草機，和一個塑膠桶，桶子內裝著一把鐮刀和一柄耙子。另有一把鐵鍬和一支鶴嘴鋤倚靠在後牆上。別無其他東西，也沒有可藏身在後頭的東西。

　　「進去吧。」蘿絲說。「讓我們看看妳能做什麼。」以妳體內充沛的精氣，妳應該能夠讓我大吃一驚。

　　和真結族的其他成員一樣，沉默莎蕊也擁有小小的才能。

　　她走進小棚屋，嗅聞一下說：「好多灰塵。」

　　「別管灰塵了，讓我們看看妳發揮妳的本事吧。或者講清楚一點，讓我們看不見妳吧。」

　　那就是莎蕊的才能。她沒辦法隱形（他們沒人辦得到），不過她可以製造出一種朦朧，與她毫不起眼的臉龐及外型十分契合。她轉向蘿絲，再低頭看自己的影子。她移動一下──不多，只有半步──她的影子便融入草地男孩把手所投下的陰影中。然後她完全靜止不動，棚屋就變得空無一人。

　　蘿絲緊閉上雙眼，再突然睜大，莎蕊在那兒，站在割草機旁，兩手端莊地交握在腰前，有如宴會中期盼某個男孩來邀約她跳舞的害羞女孩。蘿絲撇開視線，望向群山，等她再轉回來看時棚屋又空了──只是一間無處藏身的小儲藏室。在強烈的陽光下，甚至連個影子都沒有。更確切地說，是只除了割草機把手所投下的陰影外。只不過……

　　「把妳的手肘收進去。」蘿絲說。「我看見了。只有一點點。」

　　沉默莎蕊照蘿絲的命令做，有一瞬間她真的消失了，至少在蘿絲全神貫注之前。當她凝神細看，莎蕊又出現在那裡。不過當然她知道莎蕊在那兒。等時候到了──再過不久──那賤丫頭可不知道。

　　「莎蕊，好極了！」她親切地說（或者說盡其所能地親切）。「或許我不會需要用到妳。萬一我需要的話，妳就用那把鐮刀。當妳拿起鐮刀的時候想想安蒂吧。好嗎？」

　　一提起安蒂的名字，莎蕊的嘴唇就向下彎曲，顯出愁苦的怪相。她瞪著塑膠桶裡的鐮刀，點點頭。

　　蘿絲走過去拿起掛鎖。「現在我要把妳鎖在裡面，賤丫頭會察覺到度假屋裡的那些人，但她不會發現妳，這點我很確定。因為妳是個很安靜的人，對不對？」

　　莎蕊再次點頭。她是個安靜的人，向來都是。

　　那個怎麼樣？

　　蘿絲微微一笑。「鎖？妳不用擔心那個。只要擔心怎樣靜止不動。靜止不出聲。妳懂我的意思嗎？」

　　「桶。」

　　「那妳知道鐮刀怎麼用嗎？」即使真結族有槍，蘿絲也不放心讓莎蕊持槍。

　　「鐮叨、桶。」

　　「如果我打敗她──以我現在渾身充滿精氣的狀態，那應該不成問題──妳就待在原地，等我放妳出來。不過要是妳聽見我大喊……讓我想一想……如果妳聽見我大喊別逼我懲罰妳，那就表示我需要協助。我會確保她轉過身去沒注意到，妳明白接下來的事吧？」

　　我會爬上階梯，然後……

　　但蘿絲搖搖頭。「不，莎蕊。妳不需要。她永遠不會接近那上面的平台。」

　　她不願意失去精氣，甚至更甚於厭恨失去親手殺掉賤丫頭的機會……而且要先長時間地好好折磨她。但是她絕不能魯莽行事，那丫頭非常強大。

　　「莎蕊，妳要留神聽什麼？」

　　「別逼我懲罰妮。」

　　「那妳心裡要想著什麼呢？」

　　被蓬亂瀏海半遮住的雙眼亮了起來。「保復。」

　　「沒錯。為安蒂報仇，賤丫頭的朋友殺害了她。不過除非我需要妳，別輕舉妄動，因為我想自己下手。」蘿絲緊握雙手，指甲深深掐入早已在手掌中留下結了血痂的新月形痕跡。「但是如果我需要妳，妳就馬上過來。不要遲疑，也不要為任何事停下來。在妳把鐮刀刀鋒插進她脖子，看著鐮刀尾端從她該死的喉嚨穿出來之前絕對不要停。」

　　莎蕊的兩眼發亮。「桶。」

　　「很好。」蘿絲親她一下，隨後關起門啪地一聲扣上掛鎖。她將鑰匙放進拉鍊包，身子靠在門上。「甜心，聽我說。要是一切進行順利，我保證妳會得到第一口精氣。那肯定會是妳這輩子吸過最棒的精氣。」

　　蘿絲再度走向觀景平台，深長地呼吸幾次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開始爬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