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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之前丹和比利抵達熨斗山的山腳。當他眼看著落磯山脈逐步靠近，丹想起多年來他四處流浪，避開這連綿山巒的日子。這反過來令他想到某首詩，描寫你如何逃跑數年，但到最後你總是會在旅館房間內面對自己，頭頂上懸著一顆無燈罩的燈泡，桌上擺了一支左輪手槍。

　　由於時間充裕，所以他們下了高速公路，開進波爾德。比利肚子餓了。丹不餓……不過他是反常。比利將貨卡停在三明治店的停車場上，但是當他詢問丹他能幫他買什麼的時候，丹只搖一搖頭。

　　「確定嗎？你前面要走的路還很長喔。」

　　「等這件事結束後我再吃。」

　　「好吧……」

　　比利走進潛艇堡點了一份水牛城辣味雞肉潛水艇三明治。丹與艾柏拉聯繫。輪子轉動。

　　嗶。

　　比利出來時，丹點頭指向他打包的一呎長三明治。「等一會兒再吃吧。等我們到波爾德以後，我想要查一件事。」

　　五分鐘後，他們到了阿拉帕荷街上。在距離髒亂、狹小的酒吧、咖啡館林立的區域兩條街外，他請比利靠路邊停車。「吃吧，啃你的雞肉三明治。我不會花太久的時間。」

　　丹下了貨卡，站在破損的人行道上，注視著一棟頹圮的三層樓建築，窗上有個招牌寫著小套房，超優學生價。草坪開始變得光禿禿。野草從人行道的裂縫中長出來。他懷疑過這公寓是否仍舊存在，相信阿拉帕荷現在會變成一條充斥著公寓大樓的街道，居民都是生活富裕的懶鬼，喝星巴克的拿鐵咖啡，一天查看臉書頁面六次，並像瘋狂的混蛋似地拚命推特。可是公寓依舊在此，而且看上去──就他所能判斷的範圍來說──和從前一模一樣。

　　比利站到他旁邊，一手拿著三明治。「我們前頭還有七十五英里的路，小丹。我們最好挪動屁股往山口去了。」

　　「對。」丹說，繼續注視著那棟綠漆剝落的建築。曾經有個小男孩住在這裡；他曾經坐在那塊路緣的石頭上，正是目前比利‧費里曼站著大嚼一呎長的雞肉潛艇三明治的位置。一個小男孩等待他爸爸回家，他爸爸去全景飯店接受工作面試。小男孩有一架輕材質的滑翔機，但機翼裂了。不過，沒關係。等他爸爸回家，他會用膠帶和黏膠把機翼修好。然後也許他們可以一起玩滑翔機。他爸爸是個可怕的男人，但小男孩非常地愛他。

　　丹說：「我們搬上去全景飯店之前，我和我爸媽住在這兒。不怎麼樣，對吧？」

　　比利聳聳肩。「我看過更糟的。」

　　在他流浪的那些年頭，丹也見過更糟的。例如：威明頓那間狄妮的公寓。

　　他指向左邊。「那邊走下去有一堆酒吧。其中一間叫做破鼓。看起來好像都市更新遺漏了小鎮的這一側，所以或許那間酒吧依然在那兒。每次我父親和我經過那間酒吧的時候，他總是停下來看向窗戶內，我能感覺到他多麼渴望走進去。那股渴望感染了我，我也口渴起來。我喝了許多年以消解那種渴，但是那種渴永遠不會真正消失。即使在那時候，我爸爸就明白這一點了。」

　　「不過我想，你還是愛他。」

　　「我的確是。」仍然注視著那棟搖搖晃晃、殘破不堪的公寓房子。是不怎麼樣，然而丹不禁要想倘若他們繼續待在那裡，若是全景飯店不曾誘使他們陷入圈套，他們的人生可能會多麼不同。「他既好又壞，兩面的他我都愛。願上帝幫助我，我想我仍然愛他。」

　　「你和大多數的孩子都是這樣，」比利說。「你們愛自己的父母親，並且儘量往好處想。然你們還能怎麼辦呢？走吧，丹。要是我們打算執行計畫，我們就得走了。」

　　半個鐘頭後，他們將波爾德拋在後頭，攀登上落磯山脈。





第十九章‧幽靈人